刘怀珍教授运用中药内外合治法论治痤疮经验总结

2020-02-16 03:05刘怀珍孟海雷
亚太传统医药 2020年12期
关键词:黄芩痤疮活血

李 静,刘怀珍,夏 武,刘 刚,孟海雷

(1.安徽中医药大学 研究生院,安徽 合肥 230038;2.安徽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 干部内分泌科,安徽 合肥 230031;3.安徽中医药大学第三附属医院 内分泌科,安徽 合肥 230000)

痤疮是由多因素引起的毛囊皮脂腺慢性炎症性疾病,作为一种高发病率的常见皮肤疾病,已成为困扰现代人的一大难题。祖国医学一般将痤疮归属于“酒刺”“肺风粉刺”“痤痱”等范畴。该病多发于青春期,但近年来随着人们生活节奏的改变、压力日增、饮食不节,其他年龄段发病率也逐年增加。轻症可表现为头面、颈部、胸背部的粉刺、炎性丘疹,重者可有脓疱、结节、囊肿等皮肤损害,尤其是部分患者痊愈后会留下瘢痕,对患者的外貌及心理健康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目前临床上对于痤疮的治疗,西医主要有内治和外治两种手段。内治法包括服用异维A酸、抗生素、抗雄激素、类固醇激素类药物,外治法一方面包括使用粉刺溶解类药物、过氧苯甲酰、壬二酸、外用抗生素等,另一方面包括以激光疗法为代表的物理疗法[1]。西医治疗该病疗效虽然可观,然而副作用难以避免,某些治标不治本的治疗方式也易导致痤疮反复发作。祖国医学建立在辨证论治的基础上,具有同病异治、一患一方的特殊优势,针对性更强,临床疗效显著,复发率低,较少留疤痕。刘怀珍教授作为江淮名医、第三批全国中医优秀人才、安徽省名中医,从事中医诊疗工作30余载,具有丰富的临证经验,对于痤疮的治疗有其独到的见解。现将刘教授治疗痤疮的经验总结如下,以飨同道。

1 病机阐微

痤疮一病,中医谓之“粉刺”,古籍中论及痤疮时多将其归属于“肺风粉刺”“酒刺”“齄”“痤痱”等范畴。《素问·生气通天论》[2]中云:“汗出见湿,乃生痤痱……劳汗当风,寒薄为皶,郁乃痤”,这是有关痤疮最早的文献记载。李中梓在《内经知要》中云:“形劳汗出,坐卧当风,寒气薄之,液凝为皶,即粉刺也。若郁而稍重,乃若小疖,其名曰痤。”阐明了痤疮的发病与“其人汗出见风寒湿邪气郁于肌表”的关系。《医宗金鉴》[3]云:“肺风粉刺,此病由肺经血热而成。”《外科正宗》云:“肺风粉刺属肺,总皆血热郁滞不散。”二者皆认为“湿热郁结肌腠,气血瘀滞于内”是痤疮的病机关键。古今医家对于痤疮大多从肺胃湿热、肝郁脾虚、痰瘀互结等方面论治,针对女性先天体质亦有从冲任失调论治痤疮的经验流传。刘教授临证经验认为痤疮之为病,病位在面、颈、胸背部,于脏腑则主要责之于肺、脾、胃、肝,病机以肺热、脾湿、肝郁为要。

2 治则探幽

刘怀珍教授结合多年临证经验将痤疮分为内外合邪、肺经风热,肝气不舒、木郁化火,脾失健运、胃热亢盛三种类型,收效颇显。

2.1 内外合邪,肺经风热

临证多见颜面色红,两颊及额头、鼻翼两侧红色斑疹、丘疹、白头或黑头样粉刺,伴或不伴有口干欲饮、大便干燥秘结,舌偏红,苔薄黄或白,脉数。该型治以疏风清热、清肺散邪之法。

肺在体合皮,其华在毛,具有濡养皮毛的作用。肺为娇脏,开窍于鼻,可通过皮毛腠理之开阖及鼻窍通于外界、司汗液的排泄,若感邪气,腠理开阖受困则郁而发病。素体偏虚或肺脏功能失司者,外感风寒热湿邪气,失治误治或病后迁延,浊气久留肺中难以排出,影响肺主行水、主宣发肃降的生理功能,津液肃降失常,水湿不化,日久则蕴结成痰湿、血热、血瘀,发为痤疮。肺与大肠相表里,肺与大肠在经络循行上相互络属,肺失宣肃则大肠传导功能失司,津液不能下达,故大肠传化无力则便秘生焉。

2.2 肝气不舒,木郁化火

本型痤疮多分布于两颊,皮损多为红色偏暗丘疹、结节、脓疱等,伴情绪偏于急躁,胸闷、太息,伴或不伴口干口苦。女性则受月经周期影响较大,兼有乳房胀痛、月经先期或后期,经量异常等月经失调症,舌红,苔黄,脉弦。刘教授总结认为肝藏血、主疏泄,在志为怒,具有体阴而用阳的特性,喜条达而恶抑郁,应治以疏肝理气、清热活血之法。现代人生活压力大,起居无节,以妄为常,影响肝之疏泄,气机难以调畅,肝气郁结,日久化火,火性炎上,熏于面部,日久痤疮发之。

2.3 脾失健运,胃热亢盛

脾胃失调所致痤疮可分为脾失健运、胃热亢盛两种。脾失健运者以乏力、倦怠、纳差、嗜睡、便溏、舌淡胖、苔白或白腻、脉缓为主要表现,治以健脾益气、燥湿化痰之法;胃热亢盛者消谷善饥、喜食冷饮、口臭吞酸、大便干结、小便短赤,舌红苔黄,脉滑数,治以清泻胃热、燥湿化痰。脾主升清,主运化精微之气,喜燥恶湿,辛辣肥甘食物皆易导致运化失司,水湿不得运化内生痰湿,痰湿内蕴,日久化热又转化为痰热夹杂。足阳明胃经作为多气多血之经,属胃络脾,循经面部,与面部疾病关系密切,经气循行不畅则气郁化火,胃热则盛,火性趋上,火热熏蒸面部而成痤疮。痰热夹杂时,或热邪煎熬津液,或受外感热邪,内外邪气相合,或痰热阻滞全身各脏腑之气机升降日久气机郁滞,皆可致瘀,故该病之转变溯源穷流责之于脾胃。

刘教授临证注重脾胃作为人体后天之本的重要地位。合肥地处江淮之间,气候环境相对温和,常年雨水充足,四季分明,本地居民喜食辛辣及肥甘厚味之品。叶双林[4]以合肥地区389例成年人体质数据为样本进行研究,结果表明合肥地区成年人中医体质中,阳虚质、阴虚质、痰湿质从高到低依次占据女性体质类型的前三位。男性体质类型排行前三位为内痰湿质、阴虚质、阳虚质。兼夹体质中以兼夹痰湿型数量最多(31例)。刘教授参考本地人群体质特点,治疗痤疮时把握整体,针对用药,调理全身之气机升降,重用燥湿健脾、清热化痰之品,临证时每每见效。刘教授辨证时亦参考面部痤疮分部相对应的脏腑,辅助辨证论治,定位病位所在,脉诊合参,酌情加减药物。

3 方药撷萃

3.1 中药内服

刘教授用药自成一家,灵活运用中药,巧妙化裁荆防败毒散、逍遥散、四君子汤三方,执简驭繁,自拟消痤方治疗痤疮。自拟方中基本药物组成为柴胡、黄芩、荆芥、防风、茯苓、生白术、薏苡仁、川芎、赤芍、当归、甘草。柴胡具有疏肝解郁退热的功效,使肝气畅达而不郁热。现代研究[5]表明,柴胡中的有效成分具有抗炎作用。黄芩味苦、性寒,归肺、胆脾经,可清热燥湿、泻火解毒。研究[6]表明其具有抗菌抗炎的作用,黄芩苷可抑制T淋巴细胞的凋亡。柴胡与黄芩相伍可和解少阳,疏散少阳风热。荆芥入肺、肝二经,具有祛风解表透疹之功效。防风味辛、甘,性微温,可解表祛风胜湿,与荆芥相配伍,祛风解表透疹之效更佳。白术益气健脾、燥湿利水,其含有的挥发油、多糖成分具有调节消化系统、抗炎等作用[7]。薏苡仁甘淡微寒,归肺、脾、胃经,具有健脾利水、渗湿排脓之功效。川芎为血中之气药,行气开郁、活血止痛。茯苓性味甘、淡,性平,可健脾胃、利水湿、宁心神。茯苓、生白术、薏苡仁三者相伍健脾利湿,杜绝湿邪之源并使湿有出路。赤芍入肝经,味苦,性微寒,可清热凉血、活血祛瘀,与养血活血的当归配伍,取其凉血补血活血之效。

本方以柴胡、黄芩共为君药,疏散少阳风热;生白术、茯苓益气健脾渗湿,杜绝湿邪之源并使湿有出路,同时配伍薏苡仁助白术、茯苓以健脾渗湿,为臣药;佐以川芎、赤芍、当归养血活血;辅以荆芥、防风助柴胡向外透散风热之力,甘草健脾和中兼调和诸药,共为使药。综观全方,外散风热,内渗湿浊,养血活血,集“散”“利”“活”于一体,共奏疏肝散热、健脾渗湿、清热活血之功效,攻补兼施,标本兼治,则痤疮自除。

刘教授在应用自拟消痤方的组方基础上辨证论治、有破有立,不拘泥于一方一病,随证治之。属肺经风热者,多予以枇杷叶、野菊花、地丁等清热解毒之品;属肝气不舒、木郁化火者多加疏肝理气、清肝火、泄肝热之品,如香附、郁金、川芎,见肝之病,知肝传脾,治疗此型患者刘教授往往注重先安脾胃之未受邪之地,予以顾护脾胃之品;脾失健运者予以煨鸡内金、炒谷芽、炒麦芽、炒当归、山楂等;胃热亢盛型则予以知母、石膏清阳明实热,避免苦寒过用,伤及阳气;肺热脾湿者以制大黄清肺健脾。

3.2 中药制剂外用

痤疮一病之治疗历来有外用药物的方式,内外合治,方药流传众多。外用中药,作用直接,疗效显著,可避免肝脏首过效应,直达患所,毒副作用小。刘教授推崇内外并用,合治痤疮。对于痤疮前、中期,面部油脂量多,丘疹量少、形小、疹上带有白头或黑头粉刺、色淡、未化脓溃破者常予以四味黄连洗剂(黄连、黄柏、黄芩、大黄)摇匀后外敷于患处,具体用法为取适量洗剂药液于容器内,将纱布置于药液中浸泡约10 min,后取纱布湿敷于患处,一般建议每日1次,一次不超过30 min。大黄味苦、性寒,归脾、胃、大肠、肝、心包经,可清热泻火、止血解毒、泻下攻积、活血祛瘀。黄芩、黄连、黄柏三药,合称三黄,性味苦寒,苦能燥湿,寒可清热,属清热燥湿药,内服分别擅于清上、中、下焦之火,制成洗剂外用可清热燥湿止痒。四味中药共用,共奏清热泻火、解毒活血、燥湿止痒之功效。

芙蓉膏是安徽省中医院特有的外用中药制剂,研究表明[8]其对各种深部脓肿有临床效果,优于箍毒消肿类代表药——金黄散。芙蓉膏中的主要成分包括芙蓉叶、生天南星、藤黄、樟脑等,外用可消肿、化毒、散结。芙蓉叶清热解毒、消肿排脓、凉血止血;天南星能解毒消肿、祛风定惊、化痰散结。《本草拾遗》中记载生天南星主治金疮伤折瘀血,可碎敷伤处。藤黄、樟脑具消肿攻毒、祛腐敛疮等功效,是治疗顽癣、跌打疮伤、烫伤的常用药。刘教授对于丘疹直径偏大,色紫红、暗红,皮下结节或结节明显凸出皮面,质硬难消一类皮损较重的痤疮患者选用芙蓉膏厚敷,收效显著。

3.3 师而不泥,有破有立

痤疮本身具有一定的损容性,刘教授门诊中女性患者众多。女子以肝为先天,肝藏血,冲脉为十二经脉之海,冲脉又称血海。任脉作为阴脉之海,亦有主女子胞宫的作用。女子经、带、胎、产四种特殊的生理状态离不开冲任二脉的充养及肝的疏泄条达、肾的闭藏等脏腑生理功能。女子情感细腻丰富,多于变化,在社会分工中担任着越来越重的角色,压力渐增。因此,与男性相较而言,女性痤疮病情更加复杂,具有特殊性。女性痤疮患者临床症状多夹杂月经失调、失眠、头晕、心悸等症状。刘教授临证时面对女性病人往往践行“同病异治,异病同治”的原则。针对不同证型的女性痤疮补充追问经带胎产情况,整体论治,辨证施药。脾肾不足者往往酌加茯苓、白术、炒鸡内金、炒谷麦芽、山药、山茱萸、菟丝子、杜仲等健脾益肾;阴虚内热者予以柴胡、黄芩、白芍、丹皮、百合、玉竹等中药滋阴清热;瘀血阻滞者以桃红四物汤为基础方,选用益母草、丹参、三七粉等药物以活血化瘀;湿热内蕴者予以泽泻、黄芩、黄柏之类清热利湿。根据湿热所在病位选择用药,有所偏重。肺居上焦,治上焦如羽,非清不举,即上焦清火的同时不过用苦寒沉降,用药轻灵为要,如黄芩、栀子;肝、脾、胃居中焦,肝调畅全身气机运行,脾主运化升清,胃主降,主腐熟水谷,治中焦如衡,非平不安,疏肝理气,清胃燥湿健脾不可偏治一旁,应总揽全局;病及下焦之痤疮患者,多取肺与大肠相表里之意以大黄等药引阳明经热下行,给热邪以出路。

4 病案举隅

李某,女,19岁。初诊:2018年10月5日。患者面部皮疹半年余,未系统治疗。刻下症见:面色红,皮肤油腻,面部散发红色丘疹、脓疱,两颊及额头为多,上可见白色脓头,大便干燥难解,2~3日左右一行,平素喜食辛辣甜食冷饮,舌质红,苔黄有芒刺,脉细数。处方:柴胡10 g、炒黄芩10 g、荆芥10 g、百部15 g、蜜枇杷叶10 g、炙大黄5 g、生地20 g、野菊花15 g、紫花地丁15 g、益母草15 g、赤芍15 g、白芷10 g、甘草6 g,7剂,水煎服,每日1剂,每日2次。另予以四味黄连洗剂1瓶,嘱患者混合均匀后外敷,每日不超过30 min。嘱患者调整作息、适度锻炼,忌辛辣刺激、甜腻冷饮。

二诊(2018年10月13日),服用上方7剂后,患者皮肤油腻明显缓解,面红减轻,原有皮疹渐消,少量新发皮疹,纳谷不馨,近两日大便每日一行,舌质红,苔黄,脉细。上方去白芷、蜜枇杷叶,加炒鸡内金、炒麦芽、炒谷芽、淮山药、薏苡仁各15 g,继服14剂。

三诊(2018年11月3日),服上方后患者皮疹颜色消退,丘疹渐平,脓头消失,无新发脓疱、丘疹,面部有散在色素沉着,食可,二便调,舌红,苔薄黄,脉细。上方去淮山药、炒鸡内金,余药同前,继服14天。此后随访该患者时,面部皮疹已消退,未再新发。

按:根据症状,该患者痤疮诊断明确,属胃热亢盛证。该患者以平素饮食偏嗜辛辣、刺激、甜腻等滋腻燥热食物为发病基础,日久生痰,化热生火,耗伤阴津,熏蒸头面而发痤疮,出现以热盛为主,兼见大便干结阴伤之象,治以清热利湿解毒、理气健脾化痰为原则。根据面部望诊各脏腑相对应的分区,两颊及额部属肝、肺经,少佐清肺化痰、清热解毒之品,配合生地滋阴清热。同时注重顾护脾胃,活血散结,调理全身气机。全方以自拟消痤方为基础方,对症加减,标本兼治,直达病所。另以四味黄连洗剂外敷清热燥湿止痒,又配合行为疗法,多管齐下,得收其效。

5 结语

刘怀珍教授认为痤疮之病,责之于肺、脾、胃、肝,以肺热、脾湿、肝郁为要,兼杂胃热、血瘀等病理因素。该病辨证以内外合邪、肺经风热,肝气不舒、木郁化火,脾失健运、胃热亢盛三型为主,兼顾女性特有的生理特点,随证治之。刘教授于痤疮注重内外合治,以自拟消痤方为基础方加减,外散风热,内渗湿浊,养血活血,运用“散”“利”“活”三法,同时针对性选用芙蓉膏及四味黄连洗剂,攻补兼施,标本兼治,临床取得了较好疗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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