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新闻生态系统及其双重语境初探

2020-02-23 23:17任阳
视听 2020年5期
关键词:新闻业行动者社会化

□ 任阳

近几年有一些具有标志性意义的公共传播案例具有较高的学术研究价值,例如兽爷的《疫苗之王》、李可的《流感下的北京中年》、丁香医生的《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等自媒体文章的“刷屏”,产生了广泛的社会影响,这与新闻业有着既紧密又疏离的关系。如今自媒体的“随机新闻行动”时不时催生几篇“爆款”文章,同样也起到了设置公共议程的作用,引起社会公众对某个议题进行聚焦与关注。专业媒体的垄断优势和话语特权正在被逐渐打破,它们在重大社会话题面前反而显得束手束脚。总而言之,互联网深刻改变着传统新闻业,新闻业的生态系统正在发生根本变化。

一、众声喧哗——新新闻生态系统的悄然构建

新的新闻业生态有别于传统的新闻业生态,“新”意味着它包含了更加多元化的行动者和参与主体:专业媒体(Professional Media)、机构媒体(Institutional Media)、自媒体(We Media)以及平台媒体(Platisher)。这些媒体类型的融合与交互,共同构成了众声喧哗的新新闻生态系统(New News-ecosystem)。

多元主体的新闻生产带来了中国新闻业的结构重塑,专业化传播和社会化传播“双峰并峙、二水分流”。自媒体的核心功能同样是传播公共信息、设置重要议题,通过公共传播来连接起公众与社会。它们和传统媒体一起加入社会的“船头瞭望者”的行列,促进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新新闻生态系统下的媒体格局和权力结构悄然发生了转变,新闻业的面貌正在被新的力量形塑。

二、新新闻生态系统下传媒的双重语境

新新闻生态系统下,传媒具有双重语境:作为一种替代性新闻生产模式的“变革语境”(reform context)与作为一种专业主义的“职业语境”(occupation context),两种语境共存于新媒体新闻生产过程,二者共同描绘了传统媒体新闻生产的现实图景。

职业语境坚守新闻专业主义,突出“把关和专业”,专业媒体承担着持续供给公共新闻产品的职能,它凭借自己的公信力,依然在今天的新闻业中扮演着关键行动者的角色。在“后真相时代”,职业语境对严肃报道的追求和对信息的把关都成为难能可贵的价值坚守。以这种语境考量,自媒体显然存在着专业精神缺乏和信息传播质量的不足,它们尚未被“职业语境”建制化接收。新闻业依然仰赖“职业语境”。

冲击“职业语境”的是信息的社会化生产和社会化传播。例如丁香医生原本是健康类公众号,它的日常推送并非新闻,但《百亿保健帝国权健和它阴影下的中国家庭》这篇文章却产生了传统的深度调查新闻才能具有的影响力。更多元的新闻业行动者偶然为之的信息传播活动可以被理解为一种“随机新闻行动”,它对按部就班持续化生产新闻的专业媒体造成不小的冲击。自媒体开始越来越多地扮演着公共议题的引领者,它们的信息传播涉及千万人的共同关心,抓准了社会脉搏,把握了公共利益。当自媒体真正体现出信息的公共服务能力后,社会化生产和社会化传播开始得到专业主义的关注与承认。

“变革语境”下,新新闻生态系统的多元媒体类型搭建起了真正完整的社会化和公共传播的版图。当今新闻业在新传播形态下,公共信息的生产者、传播者和消费者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呈现液态社会的特点,新闻生产的机制、动力与逻辑发生了改变,职业记者和普通公众共同参与、联动实践,新闻传媒机构不再是新闻事件唯一的报道者,更多的信息被一些非新闻体裁和形态的文章披露。例如去年年末刷屏的《我是包丽的朋友,真相远比你知道的更可怕》,这篇微信推送文章文字与截图齐上,它所涵盖的信息量远非一般的新闻报道可以承载。公众直接看当事人相关者第一手的信息而非经职业记者采集、整合后的报道。在这种情况下,社会化传播抢占了先机,声量大过了专业化传播,迅速影响了社会议题和舆论方向,传统的新闻报道和接受的进程被打破。人类的新闻活动因社交媒体的发展正式开启了职业与非职业新闻传播主体共同主导的时代。

当然,这其中也存在着非常严重的问题。例如《我是包丽的朋友,真相远比你知道的更可怕》公布了大量聊天截图,造成了一场大规模的“全民窥私”。这篇文章单方面呈现事实,很有可能会伤及男当事人,形成网络暴力和人身攻击,信息传播的专业性和伦理规范荡然无存。而且,当受众先入为主地接受了《我是包丽的朋友》这篇文章喧宾夺主所呈现的信息,那么真正客观、平衡、公正的报道信息或许会被挤到边缘角落。新的媒介生态是进步还是恶化恐怕现在尚难定论。由此可见,“变革语境”下的自媒体等的信息传播在专业性上有着严重的缺陷和不足,“变革语境”所推崇的“草根、开放、去中心化传播”备受质疑。我们当前还只能承认在当今时代它所产生的影响和价值可比肩专业媒体,对其专业性的质疑与苛责犹在。

此外,“变革语境”下还有两种显著现象值得关注。首先是数字新闻业的冲击除了让新闻业行动者和参与主体更加多元,新闻业的形态也变得更加丰富,众筹新闻、众包新闻、非营利性新闻等的出现表明新闻生产的路径和出发点已经有所改变,不仅社会化的新闻生产与专业化的新闻生产相互协同,商业性的新闻生产和公益性的新闻生产也并行共生,这再一次体现新闻生产的动力、机制、逻辑发生了改变。

这时候,传统的“职业语境”明显变得解释力不足,需要引入“变革语境”。“变革语境”意味着我们需要对新的传播格局与传播权力适应并接受。

三、“职业语境”和“变革语境”的交织与冲突

经历了结构性变迁的新新闻生态系统,“职业语境”和“变革语境”的冲突日渐凸显,两种语境各自存在局限与不足,任何一种单一语境都不足以解释日益复杂的新闻传媒业,两种语境必须“合作”。用户生产的内容与专业新闻生产是否可以相互融通是“职业语境”和“变革语境”的分歧之所在,也就是说,对机构媒体、自媒体声势浩大的信息传播活动仅仅给予“公共传播”的地位,抑或是承认这已经是一种完全意义上的“新闻传播”的形态,始终存在争议。从新闻原创的角度来看,平台媒体不能算作新闻业。但从分发和传播来看,平台媒体无疑已经是新闻业的重要构成。

有人认为应该搁置争议,让实践先行,但学术研究显然不能这样处理。为了解决上述分歧和争议,笔者认为不妨这样理解:将职业语境对应“公共新闻业”,变革语境对应“公共传播业”,从新闻业到传播业,意味着语境转换下信息传播研究的视角变迁和范式升级。引入“范式”的视角,就可以在学术讨论中更加从容。范式转换不是后者对前者的否定,而是新条件下的考量。传播生态的变迁意味着对新闻业的调适,内涵更广的“传播业”登场。

四、结语

最后要强调的是,新新闻生态系统下的多元行动者凭借其在信息传播活动中出彩的表现逐渐消解了传统媒体的权威,但新闻的严肃性和新闻信息的质量开始饱受争议,洗稿、假新闻、新闻版权、信息传播伦理等都是导致新新闻生态系统不平衡的可能影响因素。因此,处理两种语境的关系时,绝不可能像“救亡压倒启蒙”一样,“变革语境”压倒“职业语境”。笔者认为“变革语境”是开放性的概念,本身必须包含着对“职业语境”的承继与延续。“变革语境”也应该是一种提升认知层次的新思维与新范式,指引新闻业的多元行动者共同承担起传播公共信息、连接公众与社会的责任。将来的新闻业必然在两种语境的共振与互动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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