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式洗涤塔走向何方

山东海事局基建装备处 孙 星

开式脱硫塔洗涤水能否排放，需要详实、可靠的科学依据，在制定相关法规过程中，要具有长期性和前瞻性。

国际海事组织（IMO）在2016年召开的海上环境保护委员会第70届会议（MEPC70）上，通过了2020年1月1号开始在全球海域实行船舶燃油硫含量不超过0.5%的决议。并且在之后的海洋环境保护委员会等场合，国际海事组织一再重申2020限硫新规确定将不会延期。随着2020年“限硫令”生效日期临近，考虑到低硫燃油的价格、市场供应等因素，船舶安装船舶废气清洁系统以应对“限硫令”的趋势日益明显。

船舶脱硫塔

船舶废气清洁系统（Exhaust Gas Cleaning System，简称EGC系统），又称“废气脱硫装置”，俗称“脱硫塔”、“洗涤塔”等，可以分为开式、闭式和组合式3种类型。开式脱硫塔直接采用海水对废气进行清洗脱硫，并在完成脱硫后，将洗涤水排出舷外；闭式脱硫塔采用添加了脱硫剂的水溶液对废气进行清洗脱硫，完成脱硫后的洗涤水经脱硫剂补充、补水、冷却等处理过程后，循环进行废气清洁；而组合式则是将开式和闭式组合起来的系统，可根据需要选择运行方式。

开式脱硫塔结构相对简单，安装和维护成本低，但是其排放的洗涤水带来的污染问题，越来越引起人们的关注，尽管没有国际统一的排放要求，新加坡、阿联酋、德国等等地区纷纷推出地方性法规，对洗涤水的排放予以禁止或限制。这些措施引起了以“清洁运输联盟”为代表的业界的强烈反对。根据相关机构的统计，截至2019年5月，已经有3275艘船舶已经安装或者已经确定安装脱硫塔，其中80%为开式系统。开式脱硫塔的洗涤水排放问题，已经成为业界的关注热点之一。

开式脱硫塔洗涤水的污染物主要来源包括三个方面：一是主机燃烧产生的废气（燃油、润滑油的燃烧产物）；二是用于洗涤废气的水（海水或淡水中的物质）；三是脱硫装置本身（物质的溶解、金属的化学反应）；

除了硫氧化物之外，洗涤水包含的污染物还可能包括PM、重金属、硝酸盐、多环芳烃等。在脱硫过程中，会减少30% ～60%的PM。重金属主要来自于设备管系，EGCS导 则MEPC 259(68)并没有对重金属提出限制，但是欧盟2008/105/EC法令对重金属提出了限制。

各方争议

1、禁止脱硫塔

最极端的批评者认为，应该禁止所有类型的脱硫塔。他们认为，开式或者闭式脱硫塔仅仅是将排向空气的硫，转而排向了海洋或者陆地，丝毫不能减少船舶的生态足迹。

不仅如此，由于脱硫塔本身需要耗能以维持运转，反而增加了5%左右的空气污染物排放。因此脱硫塔只能是短期的应对“限硫令”举措，长期来看，应该全面禁止脱硫塔的使用。

马士基首席执行官Søren Skou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就指出，脱硫塔是一种“愚蠢的想法”，因为脱硫塔并没有一劳永逸地解决排放问题，而是将有害物质从空中转移到水中。

2、禁止开式脱硫塔

第二类反对者认为，由于开式脱硫塔向海水中排放洗涤水，会造成海洋环境的污染或者生态平衡问题，所以应该禁止此类脱硫塔，仅允许使用闭式脱硫塔。

巴拿马委托麻省理工学院做了一项研究，认为需要在两个方面开展进一步科学调查：EGCS 排放水对海洋生物和生物地球化学进程的影响；以及是否安装了EGCS 的船舶与使用低硫燃油的船舶在空气排放方面真正具有等效的效果。瑞典、德国的研究也同样支持这种观点。

基于这种观点，许多国家或地区纷纷采取了地方性立法，对开式脱硫塔的使用或排放予以限制。新加坡宣布将于2020年1月1日起，禁止开式脱硫塔洗涤水的排放；2019年7月，我国交通运输部海事局《2020年全球船用燃油限硫令实施方案（征求意见稿）》，规定自2020年1月1日起，国际航行船舶不得在我国船舶大气污染物排放控制区内排放开式废气清洗系统洗涤水；除此之外，印度、比利时、德国、立陶宛、拉脱维亚、爱尔兰、挪威、美国、巴拿马等国家也要求部分或全部水域禁止排放开式脱硫塔洗涤水。

3、允许开式脱硫塔

第三种则是对开式脱硫塔持支持态度，支持者主要来自于“清洁航运联盟2020”（Clean Shipping Alliance 2020），这一组织包括挪威的油船船东Frontline、干散货运输公司Golden Ocean、新加坡Eastern Pacific Shipping、 邮 轮公司Carnival等等。他们认为新加坡、阿联酋富查伊拉等地区单方面实施了开式脱硫塔禁令，但这些地区并没有公布影响评价文件，禁令缺乏公信力。

支持者认为硫在海洋中早已广泛存在，脱硫塔洗涤水的排放完全在环境容许限度之内。同时指出，脱硫塔是IMO认可的、为了应对新的硫含量规则而采取的技术手段，新加坡、富查伊拉富查伊拉等地采取单边立法与此精神不符，开式脱硫塔禁令不利于IMO实现2020低硫油新政。

日本也支持这种观点，日本国土交通省针对东京湾、濑户海和伊势海，进行了计算流体力学仿真和现场取样测试，结果表明，即使海域内所有船舶都使用开式脱硫塔，其洗涤水排放不会造成海水pH、硝酸盐和化学需氧量的实质性变化，因此开式脱硫塔的使用短期或长期都不会对海洋生物和水体质量造成“不可接受”的后果。

相关机构分析了53条装配了开式洗涤塔船舶的281个取样数据，结论认为这些取样完全符合IMO允许的标准，而且符合主要水域的排放标准。

国际海事组织最新进展

针对脱硫塔的洗涤水排放问题，在2019 年5 月举行的MEPC74会议上，奥地利等国提交了MEPC 74/14/1 文件，建议评估和统一脱硫塔的洗涤水排放规则和指南，包括条件和区域，以期解决对EGCS排放水对海洋环境造成的潜在负面影响和为控制该排放所采取的单边地区措施的关切；欧洲造船协会提交的MEPC 74/14/8 号文件建议在采取进一步法规措施做出决定之前，收集关于EGCS 排放水对环境影响的信息；中国提交了MEPC 74/14/9 号文件，建议在评估EGCS 排放水对环境造成的影响时需要考虑的要素和四个步骤的方法，包括计算污染物、示范水域的监测和研究、实验室模拟以及评估对海洋环境和生态系统的影响；

在针对这些提案的讨论中，代表们认为制定有关EGCS 洗涤水的一套统一的规则和指南是非常重要的；各国实施地区性和区域性限制或禁止措施的趋势是令人担忧的，特别是并未提供科学的背景信息或论据；有必要提供额外的科学研究，以更清楚地说明并协助理解EGCS清洗水排放对海洋环境造成的影响；潜在的研究应选择所有代表性区域，使用国际公认的模型预测环境浓度，例如MAMPEC，且不仅在水中而且在沉积物中评估污染物的负荷；今后任何有关EGCS 清洗水排放的规范性措施应基于可靠的科学研究和基于证据的数据。

MEPC74委员会原则批准在防污和应急分委会（PPR）2020-2021 双年度议程和PPR7临时议程中纳入一项关于“评估和统一关于从废气清洁系统（EGCS）向水中排放液体排放水的规则和指南”，目标完成年度为2021年。

MEPC74委员会进一步要求，在确保从会员国和其他利益攸关方获得充足的外部资金的前提下，IMO秘书处与GESAMP联络，成立GESAMP项目组，以开展废气清洁系统排放物对环境造成影响的研究，并向PPR7报告研究结果。

总结与展望

“限硫令”以及随之而来的“不合规燃油”“洗涤水排放”等问题已经成为国际海事组织的关注焦点。针对开式脱硫塔的洗涤水排放问题，国际海事组织在ECGS 导则中，专门列出一部分关于洗涤水的排放标准，对排放洗涤水的pH、多环芳烃、浊度（悬浮微粒）、硝酸盐等做出了具体规定，要求监控记录这些指标，而且进一步明确，需要随着相关数据和影响评价研究的增加，在考虑GESAMP 建议的基础上，会进一步修改洗涤水的排放标准。

全球船东已经在脱硫塔上投资超过数十亿美元之巨，在全球范围内禁止开式脱硫塔的使用将会引起他们的不满与混乱，可行性不高。但是随着社会大众对脱硫塔排放洗涤水负面效果的不断关注，依据联合国海洋法公约，可能会有更多的国家和地区采取禁令。

尽管如此，国际海事组织可以继续要求洗涤水进行排放前处理，去除PM、重金属、油分等“洗涤残渣”，达到一定的标准方可允许排放，并对“洗涤残渣”的存放、处理作出规定。研究指出，船舶的“洗涤残渣”数量相当可观，一艘2700客位的油轮，使用开式脱硫塔，每周会产生7m3左右的残渣。

另外，排放洗涤水对水域环境的影响与水质有关，虽然难以全面禁止开式脱硫塔洗涤水排放，但是有可能采取类似“排放控制区”的做法，根据海水中和能力（碱性）、海水温度的不同，规定不同的排放速率。在碱性不足海水中排放时，可能要求人工中和排放水。

最后，开式脱硫塔洗涤水能否排放，归根到底是一个科学问题，只有详实、可靠的试验结果才有足够的说服力。同时应对看到，化学物质对海洋环境生态的影响是一个长期和复杂的过程，目前来看洗涤水排放的重金属和多环芳烃都低于现行的欧盟环境标准，然而这主要是由于这两种物质能够在海床上迅速沉积，长期来看，重金属和多环芳烃仍可能会影响水域环境。因此，在制定相关法规过程中，要具有长期性和前瞻性，不断根据科学依据予以修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