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叔华的《绣枕》中女性出场顺序及形象分析

2020-04-17 09:00胡蓝月
青年时代 2020年1期
关键词:悲剧命运女性形象

胡蓝月

摘 要:1925年,凌叔华的作品《绣枕》载于《现代评论》。该作品生动地刻画了深闺大小姐、女佣张妈、女佣之女小妞儿三位女性的形象,而这三位女性暗示着在旧中国旧家庭中女性的悲剧命运。

关键词:《绣枕》;女性形象;悲剧命运

一、前言

1925年,凌叔华的作品《绣枕》发表于《现代评论》,该作品关注旧中国旧式家庭中女性人物的命运,依次刻画贤惠端庄的深闺大小姐、卑微的底层女佣和自由活泼的女佣之女的形象。本文将按照原文中女性人物出场的顺序,依次解读其形象并分析其特点。

二、贤惠端庄的大小姐

在《绣枕》中,第一个出场的人物是本文的主人公——大小姐。原文是这样写的:“大小姐正在低头绣一个靠垫。”

这暗示大小姐的重要性,她不仅是主人公,更是标题所指“绣枕”的制造者。首句建立大小姐与绣枕的联系,让读者第一时间抓住本文的中心人物,同时也暗示本文将围绕“大小姐的绣枕”展开故事。

首先,为了让读者体会到“大小姐做绣枕”的困难,凌叔华先写的不是大小姐如何绣,而是天气是多么闷热。这时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连“小巴狗只有躺在桌底伸出舌头喘气的分儿”,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卻不停下手中的活儿我们可以看到她做绣枕时既严谨又虔诚。鸟冠子“曾拆了又绣,足足三次”才满意;为绣出灵动的荷叶,“用一样绿色太板滞”,她“足足配了十二色绿线”;她在洗完手后必须用爽身粉擦了手才能碰嫩粉色的线;为了靠垫,她“害了十多天的眼病”。这个心细又贤惠的大小姐非常符合封建社会对于女性的要求和审美。

其次,本文还用一定篇幅写出大小姐制作绣枕过程中的一些语言和神态:

“‘他说了明儿早上十二点以前,必得送去才好,不能不赶了。你站过来扇扇。小姐答完仍旧低头做活。

‘张妈,少胡扯吧。大小姐停针打住说,她的脸上微微红晕起来。

大小姐抬头望望小妞儿,见她的衣服很脏……她不觉皱眉答——“叫她先出去,等会儿再说吧。”

我们可以看出,大小姐在绣这个靠垫的时候,话不多,还不到五十个字(不包括标点符号)。可见大小姐把全身心投入到“绣靠垫”之中,心无旁骛,把“绣靠垫”当作人生非常重要的大事。

虽然大小姐话不多,但神态很精彩。张妈夸奖她时,她“嘴边轻轻的显露一弧笑涡,但刹那便止”;在张妈说到她的终身大事时,她脸上“微微红晕起来”。她很矜持又优雅。唯一不优雅时,就是脏兮兮的小妞儿想看靠垫时,她皱眉了,还表现出自己的嫌弃。可见她十分爱惜这对靠垫。

同时,本文还描写了大小姐绣好绣枕后美好的想象:

“她夜里也曾梦到她从来未经历过的娇羞傲气,穿戴着此生未有过的衣饰,许多小姑娘追她看,很羡慕她,许多女伴面上显出嫉妒颜色。那种是幻境,不久她也懂得。”

前面的动作、语言和神态描写,展示的是一个贤惠优雅的深闺女性的形象,后文这些对未来的憧憬,展示的是这个女性的悲剧。她的憧憬,像大部分女性一样。这些憧憬,她以为可以通过精心缝制的绣枕实现,却得知绣枕早就被人践踏,就像她的希望被人糟蹋,一切幸福不过是“幻境”罢了。

在旧中国,这个贤惠又优雅的大小姐从来没有机会主宰自己的命运,她虽然做出了努力,但是决定权还是在男性手里,比如父亲,比如白家少爷,一切取决于男性的好恶。大小姐既卑微,又悲哀。这对做工精细的绣枕的悲剧命运,也是这个温柔美好的大小姐的命运。

三、底层的女佣人张妈

在《绣枕》中,紧接着大小姐,第二个出场的人便是大小姐家里的女佣人张妈:“张妈站在背后打扇子,脸上一道一道的汗渍,她不住的用手巾擦,可总擦不干。”

这是一个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女性,一直跟在大小姐身边并且服侍着她。她可以说是被整个社会压迫的人,但是在她的身上看不到一点她的不情愿或者屈辱,好像早就习惯了。这些可以从本文大量对她语言的描写中看出端倪。

“她瞧着她主人的汗虽然没有她那样多,可是脸热的酱红,白细夏布褂汗湿了一背脊,忍不住说道:‘大小姐,歇会儿,凉快凉快吧。

张妈话兴不断,接着说:‘哼,这一封靠枕儿送到白总长那里,大家看了,别提有多少人来说亲呢。门也得挤破了……

张妈听完连忙陪笑问:‘大小姐,你瞧小妞儿多么不自量,想看看你的活计哪!

张妈会意这因为嫌她的女儿脏,不愿使她看的话,立刻对小妞儿说:‘瞧瞧你鼻子上的汗,还不擦把脸去。我屋里有脸水,大热天的这汗味儿可别薰着大小姐。”

张妈虽然很热,不停流汗,但是她不能给自己扇扇子,也不敢说自己热,只好让小姐“歇一会,凉快凉快吧”,可是大小姐偏偏不愿意休息,她也只好继续帮小姐扇扇子。在她的心里,她有什么资格怕热呢?张妈非常了解大小姐,也非常了解自己的女儿,所以自己女儿脏兮兮地凑过时,张妈连忙“陪笑”询问大小姐意见。然而,在大小姐表现出嫌弃时,她马上放弃了自己女儿的小心愿,选择了照顾大小姐的感受。哪有母亲嫌弃女儿脏的呢,张妈不过是没有一丝犹豫地选择了主人的利益,这揭示了张妈作为底层人民的悲剧命运。

张妈语言描写中,一半是她在夸赞大小姐。我们可以从她的夸赞中看出旧社会对于女性的审美标准。首先当然是要“长得俊”,其次是要“心灵手巧”,这是旧社会对于女性的要求。张妈理所应当地觉得自己的主人大小姐一定很受欢迎,“别提有多少人来说亲呢”。

张妈作为底层的女性,早就习惯了被压迫,也习惯了女性的命运取决于男性的决定。她根本感受不到“屈辱”,也根本意识不到自己和大小姐都处在悲剧之中,所以也意识不到自己的女儿正在走向悲剧。

四、卑微的奴仆之女小妞儿

在《绣枕》中,最后一个出场的女性人物就是张妈的女儿小妞儿,她对揭示“大小姐与绣枕”的悲剧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小妞儿跟大小姐算是同龄人,但是性格却截然不同。就连小妞儿的出场方式都是很特别的:“忽听竹帘外边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叫道:‘妈,我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妞儿跟大小姐的矜持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在大老远就开始叫喊起来。《绣枕》中并没有描写大小姐或者张妈的衣着打扮,却提到了小妞儿的穿着:

“小妞儿穿着一身的蓝布裤褂,满头满脸的汗珠,一张窝瓜脸热得紫涨,此时已经闪身入到帘内,站在房门口边,只望着大小姐出神……只见小妞拿起前襟擦额上的汗,大半块衣襟都湿了。”

短短几句,就可以看出小妞儿从内到外焕发的生气,她很真实,她更像一个少女应该有的样子。虽然她穿着很普通,但是挡不住她的活力。她随意地用衣服的“前襟”擦汗,这看起来不雅观,也不矜持,这是端庄的大小姐做不到的动作。小妞儿是动态的人物,看起来自由自在,最接近人的本性。

两年后,小妞儿无意跟大小姐的谈话,直接揭示了“大小姐与绣枕”的悲剧命运,同时也暗示了她自己的悲剧命运:

“‘大小姐,前天干妈送我一对枕头顶儿,……她说这是从两个大靠垫子上剪下来的,因为已经弄脏了……頭一天,人家送给她们老爷,就放在客厅的椅子上,当晚便被吃醉了的客人吐脏了一大片;另一个给打牌的人,挤掉地在上,便有人拿来当作脚踏垫子用,好好的缎地子,满是泥脚印。”

通过小妞儿的话,大小姐才终于知道自己精心制作的绣枕的下落。它没有被人珍视,反而被人污染,被“吐脏了一大片”,被人践踏,被“当作脚踏垫子用”,最后被随手送给了底层的奴仆,辗转到了小妞儿的手中。小妞儿把绣枕上的花样从头夸到尾,好像得到了宝贝。不得不说,这个女孩,可能是最懂得欣赏并且最珍视这个绣枕的人。到这里,绣枕的结局既有点尴尬,又理所当然,故事充满了冲突,充满了矛盾,充满了戏剧性。

那么小妞儿的悲剧在何处体现呢?在于她正不知不觉走向深渊。她的母亲告假,于是她就顶替母亲做奴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受到的束缚会越来越多,她同样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我们甚至可以看到,未来,她将从一个有活力的少女,渐渐变成她母亲张妈那样麻木的底层女性。

五、结语

凌叔华在《绣枕》一文中,关注了旧中国的旧式家庭中女性人物的命运,根据出场顺序,依次刻画了贤惠端庄的深闺大小姐、卑微的底层女佣和青春活泼的女佣之女的形象,通过绣枕的悲惨结局,揭露了在旧社会,无论是大家闺秀,还是底层女佣,都无法掌控各自命运,都将被扼杀天性,被男性主宰一生。

参考文献:

[1]姚玳玫.中国现代小说细读[M].广州:广东高等教育出版社,2016.

[2]凌叔华.绣枕[M].江苏:凤凰出版传媒集团,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

[3]凌叔华.凌叔华文萃[M].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2.

猜你喜欢
悲剧命运女性形象
《德伯家的苔丝》中苔丝悲剧命运成因分析
“看”与“凝视”中的美
西方女性摄影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恐慌与愤怒,焦虑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