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sta诗:大受欢迎,却也大都不行

2020-04-24 00:26托马斯·霍奇金森
海外文摘 2020年4期
关键词:考尔类书籍首诗

托马斯·霍奇金森

社交媒体推动诗歌复兴?

诗歌的势头正劲。诗歌类书籍在英国的销售额已连续两年增幅超过10%。查特与温达斯出版社的诗歌编辑帕里萨·易卜拉希米认为,诗歌已不再是白人男性的专属,这或许正是其火爆的原因之一。为什么呢?看看Instagram吧。

如今,主打照片分享的社交网络Instagram上活跃着一批作家,其中多是女性,少见白人。他们不晒自拍和落日,而是发布一段又一段的诗,又称“Insta诗”。有几位Insta诗人甚至已经大获成功:生于印度的加拿大人露比·考尔在Instagram拥有近400万粉丝,紧随其后的竞争对手是拥有210万粉丝的哥伦比亚裔美国人R.M.德雷克,再往后是拥有180万粉丝的R.H.辛。

想知道Insta诗是如何转化为图书销量的,不妨去欧洲最大的书店探个究竟。在皮卡迪大街的水石书店里,宽敞的诗歌区域有七个按字母顺序排列的书架。为了吸引顾客,每个书架上都会摆几本封面朝外的“露脸”书,而其中总会有一本出自Insta诗人之手。这样醒目的摆放位置背后有着强有力的数据支持。2018年诗歌类书籍销售总额的1/12都是考尔的功劳。而在美国,作品最畅销的20位诗人中,有12位是Insta诗人。

网络新诗禁不起推敲?

好吧,我承认,刚开始接触Insta诗时,我是想出言嘲讽的。我和朋友们去网上关注了这个领域的很多大诗人,故意挑出他们最差劲的作品,然后截图,配上“咯咯傻笑”的表情和犀利的评论,最后果断转发。

诞生自网络的Insta诗,拥有大量忠实读者,如今已经成为了出版界宠儿。

没办法,谁叫大多数Insta诗都写得那么差劲。易卜拉希米还纠正我的用词说,不应该用“不好”来评价文字作品,太主观,应该说“不适合我”。可是我不得不说,Insta诗读得越多,我就越难以苟同她的观点。

品一品克里斯托弗·波因德克斯特(36万粉丝)的诗:

天啊,可爱的小人儿们,

我们,就是我们,就是你与我,他与她,

做了太多的,

錯事。

天啊,原来“我们”都能这么有“诗意”。装腔作势、矫揉造作、陈词滥调、平庸乏味……这就是我对Insta诗的第一印象,很主观吗?没错,很主观。可这还能让我怎么想?

公平起见,我把评论这差事转交给诗人哈里·曼。眼光独到又老辣的他告诉我,最让他费解的就是Insta诗“缺乏形式上的选择”。曼所言极是。这类诗通常像是一闪而过的念头,仓促表达,随意拼贴。

看看德雷克的这首诗:“有时候在停着的汽车里聊上几个小时能以你未曾料想到的方式治愈你。”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停顿。

还有这首,出自生于黎巴嫩的纳伊瓦·泽比安(100万粉丝):

不是爱,

让你深陷,

其中。

而是爱,

深陷,

于你。

我不清楚泽比安为何要在那几个地方换行,也不明白这首诗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尽管诗句大多不知所云,我在嘲讽之余,竟发现自己对Insta诗越来越着迷了。怎会写得如此之差?为何这般大受欢迎?世道究竟是怎么了?于是,我重新沉浸其中,潜心钻研。我向Insta诗的粉丝们寻求参考意见,又认真地把人气最旺的Insta诗出版作品研读了一番。

42岁的莫妮卡告诉我,她每天都非常期待J·艾恩·沃德(62万粉丝)发布新的作品。她觉得沃德的诗表达了“我们所有人共通的感受”,每每读完,她都觉得自己“不再孤单”。25岁的朱茜说自己之所以喜欢泽比安,是因为她敢于公开探讨痛苦,而“我们只有接纳了自己的痛苦,才能继续向前”。

所有和我交流过的粉丝,没有一个人提起过文笔这个问题。他们所关注的重点都是诗的内容如何让他们感同身受,而这正是Insta诗极具感染力的关键所在。并非所有Insta诗都以女性为目标读者,或意在诉说读者最想听的话,但多数确实如此。来看看,很多女性最想听人说她们“狂野”,并把她们与“火焰”联系在一起。于是,这是辛写过的诗:

有的女人,

惧怕火焰,

而有的女人,

干脆化身为火。

辛在原诗的最后半句,突然大写了首字母。什么?格式?谁会在意这种事?

阿提库斯(130万粉丝)则在诗中规劝我们:

爱她,

但要任她去撒野。

好了,回归正题。我在Insta诗领域里研究了一圈,精神饱受摧残,落得个筋疲力尽。不过最终,我还是得出了一个差不多的结论:至少有一半的Insta诗是在传达激励人心的内容。这类诗旨在告诉读者:每个人都是珍贵的宝贝;痛苦终将远去;那个对的人总会出现。换句话说,就是想让你的心情更舒畅些。

不过,读完阿提库斯的新书《魔法的真谛》后,我可没觉得心情舒畅。我曾经挺喜欢他写的那些讽刺少年情事的小短文,然而他后来的那些诗却很让我倒胃口,比如:

旅行的艺术,

在于发掘隐秘的宝藏。

这是旅游广告吗?

合理的贪欲必遭惩罚。

看起来很深刻的样子。

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

我不是第一个把Insta诗人们拎出来较量一番的人。诗人丽贝卡·瓦茨曾在《诗歌国度评论》杂志上发表过一篇文章,抨击了这群“清高的业余诗人竟然摒弃了写作技巧”。我不知道她所用的“清高”一词合适与否,但令我惊讶的是,我居然会不太赞同她对27岁Insta诗女王考尔的批评。

考尔曾在她的一首诗中写道:

她曾是一首歌,

他却早就削掉了耳朵。

移动设备也影响了人们读诗的方式。文字、插图外加诗人动态都可以在手机上瞬间显示。当红Insta诗人更像明星,个人动态的每一次更新,都能引得粉丝们疯狂转发。

我当然知道这首写得不怎么样。但后来,我读了考尔于2014年出版的诗集《牛奶与蜂蜜》,这可是咱们这个年代销量最大的诗歌类书籍。与当初读完阿提库斯的诗集相比,这次的感受截然不同。我此前从来没有关注过考尔。这样说吧,分手朝前任放冷箭,时刻给自己打鸡血,关注霸凌与不公事件,上述几样真的都很“不适合我”。不过,一句句读下来,积少成多,她的诗竟透着一股罕见的诚恳。

Insta詩女王露比·考尔的诗集《牛奶与蜂蜜》是如今销量最高的诗歌类书籍。

说一首我喜欢的吧!下面这段节选自《支离破碎的英语》,这首诗被收录在她最新的诗集里:

她劈开一个个国家穿行至此,

如此你才不必跨过海岸线。

她的口音浓稠得像蜂蜜,

你要终生保存。

这是家乡留在她身上唯一的东西。

对于那些以父母口音为耻的移民二代们来说,这几句可称得上是写出了极强有力的一笔。

说我肤浅也无所谓,我发现考尔真是成功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是的,她是女性,而且没错,年纪轻轻的她有着亚洲口音,但她成功地让诗人活出了摇滚明星的范儿。

这世上有三种诗:印出来的诗,演出来的诗,还有Insta诗。再者说,Instagram问世至今也还不到十年,这第三种诗只能算是才刚起步,还处于幼年时期。它没考驾照,也没结婚,甚至还没到买酒的年纪。但有一件事是清楚的,那就是你不能用评价它长辈的那套标准来评价它。

的确,它的形式更简单,语言更明快,而且还像流行歌曲那样能展现出稍纵即逝的美。但这类诗有什么潜力?可发挥的空间有多大?能肩负多重的使命?Insta诗将来能否释放出更大的潜能,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我们,就是我们,就是你与我,他与她

只好,

祝福它,

早日成功。

[编译自英国《旁观者》]

编辑:马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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