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铿锵玫瑰

2020-04-24 00:26迪代姆·塔利
海外文摘 2020年4期
关键词:篮球队柬埔寨轮椅

迪代姆·塔利

“马德望玫瑰”在金边国家残疾人中心参训。

泰国曼谷一座体育场内人声鼎沸。先·索康攥紧了拳头,焦急地等待着一项公告,为此她已经付出了多年的努力。“女士們,先生们,获得2018年亚洲残疾人运动会参赛资格的女子轮椅篮球队伍是:中国、日本、泰国、伊朗、阿富汗和柬埔寨。”索康拥抱了旁边坐在轮椅上的队友,与她们互道祝贺。队员们穿着红蓝相间的篮球服,这是柬埔寨国旗的颜色。

2018年,柬埔寨女子轮椅篮球队代表自己的祖国前往印度尼西亚雅加达参加了亚残会。赛场上,来自43个国家的近3000名运动员在18个项目中展开较量。对队长兼教练索康来说,那时的篮球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比如贫困和缺乏训练设施。“将女运动员训练到能参加这个水平的赛事并不容易。”37岁的索康说,“只有比其他人更努力,我们才能度过难关。”她是一位单亲妈妈,有两个孩子。

现任国家队教练的索康在11岁时就已瘫痪。

占达与丈夫逛马德望集市,两人结婚已有11年。

搭乘一辆嘟嘟车(电动三轮车)的队员们

世界银行将柬埔寨列为全球最贫困、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战争使得全国遍布杀伤性地雷,10%的人口身患残疾。柬埔寨还是全世界截肢人数占比最高的国家。

崭露头角

索康的家乡在接近柬泰边界的马德望。她11岁时不幸残疾。致残的不是地雷,而是时至今日仍见于柬埔寨各地的紧张政治局势。

那是新年假期的一个下雨天,索康在集市上帮奶奶卖蔬菜和蜂蜜,一直待到了傍晚六点雨停的时候。选举将近,马德望中心地区常有抗议活动。一个示威者开了枪,其中三发子弹打中了索康的背。尽管被立刻送医,但因为医院里满是受伤的军人,索康的家人又身无分文,直到一周后她才接受了治疗。

子弹终于取了出来,然而因为耽搁太久,索康的脊柱受到重创,她再也没法走路了。本是聪明学生的她辍学了。第二年,索康的妈妈难产而死。“阴暗的想法总在我脑海里盘旋。”她说,“我很生气,却没有人可以倾诉。”

后来,国际红十字会的人介绍她接触了轮椅篮球。第一次投中得分时,索康欣喜若狂。她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成就感。看到索康对这项运动满怀热情,曾参加过残奥会的红十字会顾问将她招来。此后,索康负责在马德望组建女子轮椅篮球队并担任教练。不出几周,她就见到了其他坐着轮椅的女子,其中包括道·占达,两人后来成为了好朋友。

占达今年34岁,家境贫寒,与索康不同的是,她从来没有走路的机会。一岁时,有一回占达高烧不退、不省人事,腿本就发育不良的她被确诊为小儿麻痹症。占达十几岁时才得到她的第一台轮椅。在那之前,不管她想去哪里,都只能爬过去。如今她已经爱上了自己的轮椅:“有了它,我可以行动自如。”有好多年,索康和占达都憎恶自己的身体和经历。但随着一次次运球和进球得分,她们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仍然强壮,仍然可以取得伟大的成就。

队员们自称“马德望玫瑰”。她们订做了芥黄色的篮球衫,以此作为城市建筑的象征。她们的训练场地上只有破旧的木质篮球架,球场四周被芒果树和椰子树环绕,打球时总能闻到一抹鸡蛋花的清香。经历了瓢泼的季风雨和热带地区暑热的考验,“马德望玫瑰”逐渐崭露头角。柬埔寨残疾人奥林匹克委员会组建女子轮椅篮球队时,入选的12名球员有7人来自“马德望玫瑰”。

出征亚残会

资格赛结束回到马德望后,取胜的快乐变成了焦虑。索康肩上的担子更重了,留给她们备战的时间还不足六个月。

“队内气氛有点浮躁,队员之间会发生争吵。”索康说,“但我告诉他们,我们都是穷苦的残疾女性。这个社会已经在歧视我们了,我们必须善待彼此。如果我们自己都不给彼此提供爱与支持,那就甭妄想别人会了。”

比赛前一个月,柬埔寨残疾人奥委会邀请“马德望玫瑰”去首都金边使用专业设施训练。之后,她们将飞赴雅加达。“刚开始打篮球时,我就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出国比赛。如今这个梦成真了。”索康笑容满面地说。她和两个儿子住在马德望郊区一处狭小的房子里。每天,她都坐着生锈的轮椅摩托车,穿过红色的泥泞道路,往返于家和篮球场之间。

1.赛前,国家队队员需要挑几件新衣服穿。2 . 2018年亚残会之前,参加庆祝晚宴的队员在自拍。3.柬埔寨对阵伊朗,索康在旁观战。4.赛事结束后,索康和她的小儿子团聚。

邻居答应在她外出时帮忙照看两个儿子。索康的大儿子16岁,要负责照顾弟弟。弟弟才5岁,精力充沛,被妈妈亲昵地称作“猪崽”。眼泪汪汪的“猪崽”紧紧抱着索康不肯撒手。

在结束了金边的紧张训练后,七位代表柬埔寨的“马德望玫瑰”唱着民歌和佛教歌曲,登上了前往雅加达的飞机。她们祈祷能带奖牌回来,祈求能夺得第一名、第二名,“就连第三名都行”。

虽败犹荣

亚残会是全年最盛大的体育赛事之一,炫目的大城市雅加达因为承办这一赛事活力四射。吉祥物莫莫是一只栗鸢,它坐着轮椅出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索康表示:“所有能来到这里的队伍都很强。我觉得我们已经尽力了,看看能打成什么样吧。”

柬埔寨队的第一场比赛对阵伊朗,伊朗赢了。第二场比赛对战中国,中国赢了。在更衣室里,索康来到中国队队长身边,跟她握了握手。“打得很棒。”她说,言语间不带一丝苦涩。“祝贺你们。”索康用自己极其有限的英语词汇又加了一句。

回运动员村的大巴上,索康的队友们没有再唱起欢快的民歌。占达把头靠在车窗上,用纱巾盖住了脸。“占达,占达,”索康拍了拍她的膝盖,“比赛还没结束,我们还可以争季军。我们从对手身上学到了那么多新的战术呢。”

思乡之情、文化冲击和比赛压力开始对队员造成影响。有些人病倒了,很多人无法适应当地的饮食。柬埔寨的下一场比赛又输给了邻国泰国。在输掉对阵阿富汗的最后一场比赛后,柬埔寨女子轮椅篮球队结束了她们的亚残会之旅。所有球队中,柬埔寨队得分最低,名次垫底。

那一晚,所有人静静地回到房间,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家。索康和占达分析了比赛录像,看看她们该如何提高。第二天清晨,她们十分平静。两个女运动员没有任何奖牌可以带回国,但索康带来了她之前获得的奖牌,那本是用来求好运的。在资格赛和其他比赛中,柬埔寨击败过包括印度、韩国和老挝在内的许多强队。索康说:“我仍然觉得我们是胜者,我们向世人展示了残疾女性可以拥有怎样的力量与才华。”

回到马德望后,索康和占达还可以和其他女性一起,接着参加这项她们热爱的运动。她们还有充满爱的家庭,“猪崽”已经等不及,要亲亲抱抱妈妈了。

[编译自美国《国家地理》]

编辑:要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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