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的精粹,是形韵兼美

2020-04-30 06:53韩韵秋
优雅 2020年2期
关键词:单词诗人诗歌

韩韵秋

诗歌,来自诗人对于世界最精要的概括。从最原始的劳动号子,到“感于哀乐,缘事而发”的乐府诗,再到如今形式各样的现代诗,其内容虽处处有鸟兽草木,但它们从来都是人世的投影。鸢飞鱼跃,是人的境界;黍稷方华,是人的情感。通常,人们对诗歌那音乐般优美的韵律着迷, 通过朗诵或聆听诗的语汇,看到世界最本真的模样。事实上,诗歌的魅力并不仅仅局限在音律之中,当诗人将抽象模糊的概念或情感具象化,用图画的形式呈现出来时,时常也会让人感动盈胸。视觉诗背离常规的表达方式,带来的非一般的阅读体验,让人了解了另一种语言的艺术。诗的精粹,是形韵兼美。

元稹 《茶》寶塔诗

George Herbert《复活节之翼》(Easter Wings,1633)

Guillaume Apollinaire《给Lou的诗》

视觉诗,作为杂体诗中数量较少,但最独特的诗歌,通过文字等艺术符号的特殊排版以达成视觉效果,结合图案巧妙地反映了诗的语意主旨,实现表情达意、展智增趣的目的,是一种充满视觉美感的诗歌。汉学家 Herbert Giles翻译汉代五言诗《青青河畔草》时,将“郁郁园中柳”译为the willow-shoots are long and lank——“柳”作为象形文字,表现了柳枝的纤长飘荡,而译文long and lank中的“l”、“g”、“k ”形态纤长,同样表现柳树的风貌。这便是诗歌对于“形美”的关注。

不过,视觉诗的雏形起源于更早的时代。我国先秦时期窦涛之妻苏蕙所作的璇玑图诗、唐朝元稹的宝塔诗《茶》、明朝徐渭所作的风鸢图诗、敦煌的十字图诗等,都是视觉诗中的翘楚。在西方,17世纪的模仿诗主要是对于某一自然物体的简单模仿,如George Herbert的《复活节之翼》(Easter Wings,1633),诗歌排版模拟天使展开的双翼。象形诗来自意大利出生的法国诗人和评论家Guillaume Apollinaire,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那一段时期,他是巴黎艺术界极有影响的人物。作为毕加索的朋友,他不仅支持毕加索绘画视觉效应的主张,并将其观点注入自己的诗歌创作中,自称为象形诗。其特点是:诗的结构或形状由诗的主题决定。如Apollinaire的作品《心》(Heart),原文为:My heart like an upside-down flame(我的心如同一团倒置的火焰).Apollinaire将单词拆散,用这些字母组成心形图案,由此将诗歌的写作意义引申到视觉艺术的领域。读者通过“心”的形状得知,这是一首爱情诗,诗人将爱情比作象征着热情的火焰,这一画面使人联想到一颗被爱情征服的心。另外,他送给情人的《给Lou的诗》中,文字也被打乱,重新组合成了一位带着帽子的娇俏女子形象,达到的艺术效果不言而喻。

E.E.Cummings《la》(落叶诗)

Mary Ellen Solt《FORSYTHIA》,用英文字母组成连翘的形态

Sarah J. SLoat 《the wreck》在斯蒂芬 · 金的原著《头号书迷》上使用标记、拼接、删除线符号,创造新的文本及诠释。

Nance Van Winckel《A Nose Can Smell Rain Coming》玩味 STYLE40

在艺术创作中,诗人运用空间感来创造不同形态的书写符号,表达无法用文字言说的艺术主题。视觉诗中的每一处空间、形状乃至色彩都具有表现力,承载着某种情绪或意义。美国诗人E.E.Cummings大刀阔斧地把诗歌的视觉因素发挥到了极致,他的《落叶诗》(la)可以看做视觉美感的代表。全诗共四个单词,分别是不定冠词、树叶、坠落和孤独。作者先是采用语言陌生化的手法,拆开孤独这个人们熟悉的单词,然后把树叶、落两个词夹在其中。四个单词的纵列组合巧妙地模拟了树叶自上而下的飘落过程,字母的密疏分布暗示了树叶时快时慢的飘落节奏,不仅营造出一种秋风萧瑟、落叶纷纷的动态效果,纤细瘦长的文本结构也表达出作者寂寞忧愁的心情和漂泊无依的状态,最终和读者达到心灵上的共鸣。

Augusto de Campos與西班牙艺术家Julio Plaza《Open》三维诗

Ian Hamilton Finlay《Star/Steer》海报诗及玻璃雕塑

艺术崇尚个性,迷恋变革,艺术形式是人类生命力和创造力的终极表现。进入当代,视觉诗人对诗歌进行了更大胆的实验,实现了跨界的突破,赋予艺术自由广阔的空间。美国诗人Sarah.J.Sloat大量运用拼贴、碎片等现代技巧,以怪诞的书写、形义的结合等,满足受众群体审美和游戏的双重需要,最大程度地带来精神与感官的双重快感;而Mary Ellen Solt以视觉诗中的花朵形象著名,“连翘”“丁香”“天竺葵”等植物的形态特征被她用字母符号惟妙惟肖地彰显出来;Nance Van Winckel创作的《A NoseCan Smell Rain Coming》以解剖图做基底,附上情诗一首,建构了奇妙的上下文关系。随着视觉表现手段的发展,工艺材料的恰当运用,标志着视觉诗由平面向立体化、多层次的方向发展,由此视觉诗进入多维空间时代,例如Augusto de Campos与西班牙艺术家Julio Plaza一起创作并出版了一套名为《Poemobiles》的弹出式对象诗,其中,于1969创作的《Open》由单词open、reopen、close和half以及蓝色、黄色和红色组成。这些元素在纸张上被剪切折叠,可以被打开或闭合,形成了三维立体感,人们能从不同角度全方位地欣赏;《Star/Steer》既是海报诗又是玻璃雕塑,Ian Hamilton Finlay的这两幅作品说明了他在跨媒体重塑诗歌的非凡能力。

黑格尔曾说:“诗能运用丰富多彩的手段去使事物成为可观照的鲜明形象。”

视觉诗尽管对传统的欣赏习惯和审美心理提出了挑战,却从音韵节奏以外的方式,增加了诗歌的张力,加深了对诗歌意蕴的诠释。读者一旦领悟其中的奥秘,便能在获得审美认识的同时,从这种挑战智力的“文字游戏”中获得来自诗歌的那份兴发感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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