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高端服务业发展的影响因素及其能力提升
——基于省域面板数据

邵 将 伍婵提 副教授

（宁波财经学院国际经济贸易学院 浙江宁波 315000）

引言

现阶段，以服务业为代表的第三产业对我国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越来越明显。截至2018年底，我国服务业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已达到53%，但相比于发达国家，我国服务业发展占比仍然偏低，其已成为制约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何为高端服务业？简单来讲，高端服务业是服务业转型升级的方向，其具有产出效率高、知识密集型等特征。相比于低端服务业而言，高端服务业存在市场容量较小、市场增长潜力巨大、企业利润率高、技术含量较高、市场进入壁垒较高、价格弹性较低等特点，其受经济周期影响较大，主要集中于经济发达地区或中高收入地区，其针对的目标客户主要是中高收入群体。高端服务业范畴包括金融服务业、研发服务业、信息服务业、商务服务业等知识密集型服务业。从功能上而言，高端服务业的发展对经济发展贡献突出，对此要树立高端服务业发展的思维，通过产业融合和联动，推动服务业产业结构转型，实现服务业从低端走向高端、从分散走向集聚。但在实践中，高端服务业更容易受到技术、创新、金融等要素的影响。因此，政府需明晰高端服务业发展的影响因素及其贡献强度，从而寻找合适的手段制定有利于高端服务业发展的政策，进而促进我国高端服务业发展水平的提升。

图1 技术创新促进服务业产业结构高级化影响机制

文献综述

（一）关于高端服务业内涵研究

高端服务业是相对于低端服务业而言的概念，其是技术进步和人类消费理念改变的产物。国外一般没有高端服务业的提法，其一般是以知识密集型服务业作为代称，而国内更多的也是以“现代服务业”予以表述。但近些年来，关于高端服务业的内涵界定，逐渐成学者们的关注热点。王廉（2009）从服务的智力化、资本化、专业化、效率化的角度对高端服务业进行了界定；夏杰长（2012）研究认为，高端服务业富含高端生产要素和高端技术要素，其能够在全球价值链增长中处于控制地位；何立峰（2017）从高端服务业促进经济社会发展新动能角度对高端服务业的范畴进行了界定，其研究认为，高端服务业应该包括科技创新、信息、文体、健康养老等服务领域，在未来发展中，高端服务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将会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政府应该紧紧抓住高端服务业创新发展的历史性机遇，激发全社会创新创业活力，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王冠凤（2019）提出，高端服务业是工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后的产物，其主要特征是管理理念的先进性，即主要是以知识密集和技术密集为特征，能够较好地服务于品牌高端和价值链高端的服务业。同时，王冠凤还分析了高端服务业的类别，其将高端服务业分为金融服务业、研发服务业、信息服务业、商务服务业、流通服务业、文化创意业和专业服务业七大类别；王冠凤和曹键（2019）进一步指出，高端服务业是高人力资本、高度创新、高附加值的产业，高端服务业的层级应该处于服务业金字塔塔尖。显然，从现有研究来看，高端服务业是定位于高端技术，以提高服务业发展水平，提高服务业发展效率为代表的服务业转型升级状态，其代表着经济未来的发展方向。

（二）关于高端服务业发展影响因素研究

有关高端服务业发展的影响因素研究，一些文献从技术创新推动服务业内部结构转型升级的视角展开了研究。普遍研究认为，产业部门之间的生产要素流动、社会需求结构升级以及技术创新驱动是推动高端服务业发展的内生动力，同时政府政策的支持和对外经济的开放是促进高端服务业发展的重要外生因素。李慧（2017）从高端服务业定位入手，研究了金融、信息、科技等对商贸流通产业发展的影响，其指出金融支持、信息科技创新是影响高端服务业转型升级的重要因素。李慧以流通产业发展为例，提出了流通产业与高端服务业融合发展，获取价值链控制，实现自身长期发展的建议；于斌斌（2017）研究认为，金融集聚对于服务业转型升级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随着高端服务业信息化、知识化和专业化程度不断加强，其在信息技术和专业技能人才方面需要投入大量资金，这就使得金融资源成为推动服务业高端化发展的重要推动力；王冠凤（2019）基于七大类别对高端服务业进行界定，采用24个国家的高端服务业的经验数据分析了高端服务业的影响因素，其研究发现，影响高端服务业发展的主要因素包括金融要素、创新要素、信息技术以及政府的政策扶持和该国市场开放程度，并据此提出了促进一国高端服务业发展（服务业转型升级）的政策建议。类似的，认为信息技术的发展能够改变高端服务业发展业态已成为普遍共识。此外，在此基础上大量研究还提出，我国高端服务业的发展应立足于高端服务业重点领域和发展短板，对此要通过技术创新来弥补短板与不足，从而促进金融服务业、研发服务业和信息服务业等具有高端服务业特质和倾向的服务业向专业化和价值链尖端延展，同时也要推动商务服务业、商贸服务业、物流服务业、文化服务业、娱乐性服务业等服务业向精细化、品质化方向转型升级，继而实现服务业的全面高端化发展。

理论假设的提出

技术创新是服务业转型升级的内生动力。对于知识密集型的高端服务业而言，技术创新的外溢能够推动高端服务业企业之间的相互交流和学习，这加速了新知识和新技术在企业间的传播，从而通过中间传输渠道作用提高了企业劳动生产效率。同时，技术创新的传递带来了产品的更新换代，进而促进了新企业或新行业的快速成长（包括主导产业的形成），其对居民消费需求结构产生了影响，最终通过市场机制传递到整个服务业，进而倒逼服务业企业转型升级，即促使服务业产业结构向高级化方向发展，具体传递机制如图1所示。因此，理论上而言，技术创新与高端服务业发展具有正向的相关关系，据此提出假设：

H1：技术创新有利于高端服务业的发展。

金融市场是服务业转型升级获取资源的重要场所。一般而言，发达的金融市场更有利于提升服务业企业获取金融资源、提高资源配置效率。这主要是因为，发达的金融市场能够为服务业发展提供完善的金融产品和金融服务，其随时随地能够为服务业技术创新、要素流入提供充足的金融服务保障。从另一个层面来看，多层次的金融市场体系，能够缓解服务业发展的融资难困境。有学者提出，金融资源的供给不平衡是导致服务业转型升级的重要梗阻。因此，理论上而言，金融发展水平越高对于服务业朝高级化方向发展越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据此本文提出假设：

H2：金融发展水平越高，越有利于高端服务业的发展。

服务业的转型升级离不开政府政策的扶持，政府是服务业产业发展转型的重要推动者。服务业发展朝高级化方向发展所需要的金融要素资源支持、人力资源支持、财政、税收支持都源自政府扶持。特别是在服务业发展的基础研究、应用研究，以及高新技术产业化等创新链上不同环节、不同类型服务业之间存在较大差异，因此其更加需要政府在采购服务力度、高新技术产业研究、重大示范应用项目推进等方面加大投入力度。由此可知，政府政策支持对服务业高级化发展的投入产出效率具有重要的影响作用。因此，本文提出假设：

H3：政府政策扶持有利于高端服务业的发展。

近年来，我国互联网信息技术取得了飞速发展，以云计算、物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以及区块链为典型代表的金融科技（信息技术应用的最典型表现）根植于我国传统服务业的每一个环节中，其促进了我国服务业效率的提升，对我国现代服务业的转型升级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从某种程度上讲，高端服务业本身就是信息技术和互联网技术发展的产物，其属于知识密集型产业，对于知识和技术具有较强的渗透性和吸附性。同时，信息技术的发展带动了人们消费观念的更新，其倒逼服务业企业加大对大数据、云计算等信息技术的应用，从而促进了服务业企业的转型升级，在对现代服务业朝高级化方向发展起到了核心引领作用。因此，理论上而言，信息技术的发展有利于高端服务业的培植和发展，据此提出假设：

H4：信息技术的发展有利于高端服务业的发展。

实证研究

（一）实证模型设定

根据理论假设，本文建立高端服务业影响因素模型考察技术创新、金融发展水平、政府政策扶持，以及信息技术发展对高端服务业的影响，检验本文提出的理论假设并比较各因素对高端服务业发展的贡献强度，具体模型如式（1）：

其中，LnGdfwyit表示高端服务业发展水平；LnTecit表示技术创新水平；LnFinit表示金融发展水平；LnGoνit表示政府政策支持力度；LnIntit表示信息技术发展水平；controlit表示控制变量；μit为误差项。

（二）变量说明及数据来源

1.高端服务业发展水平（LnGdfwyit）：采用高端服务业增加值来衡量，关于高端服务业的内涵已在文献综述中进行阐述，一般应该包括金融服务业、研发服务业、信息服务业、商务服务业、流通服务业、文化创意业和专业服务业七大类别，但各个国家关于高端服务业的范畴可能存在差异性。就我国而言，高端服务业一般是指金融服务业、研发投入服务业、信息服务业、教育、卫生和社会工作、文化体育娱乐业，以及房地产中介服务等。考虑到数据可得性，实证研究时，我国高端服务业选取信息传输、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租赁和商务服务业，科学研究和技术服务业，教育、卫生和社会工作，文化体育娱乐业。每一项高端服务业增加值数据来自wind数据库中各省区的国民经济核算数据。

2.技术创新水平（LnTecit）：采用各省区市当年的专利获得数量予以衡量，数据来自国家知识产权局对各省区市专利申请量的统计。实证研究时对该数据进行取对数处理。一般而言，专利申请数量越多，代表这个地区技术创新活力越强。

3.金融发展水平（LnFinit）：考虑到我国当前的融资特征仍然以银行为主导的间接融资为主。因此，在实证估计时采用贷款余额与GDP之比衡量地区金融发展水平。一般而言，金融发展水平越高，该地区服务业企业获取融资相对容易，更有利于高端服务业的发展。

4.政府政策支持力度（LnGoνit）：采用政府最终消费支出占GDP比例予以衡量。数据来自wind数据库，实证估计时，对该数据进行取对数处理。一般而言，政府消费支出通过对高新技术产业研究、重大示范应用项目等方面的投入对服务业发展产生正向促进作用，有利于高端服务业的培植。

5.信息技术发展水平（LnIntit）：采用每百万人中互联网服务商数量予以衡量。一般而言，以互联网为代表的信息技术的应用越广泛，每百万人中互联网服务商数量越多，则表示互联网信息化水平越高。数据来自《中国信息年鉴》，以及各地方统计年鉴数据库。

6.控制变量（controlit）：考虑到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对外开放程度可能会对高端服务业发展水平产生影响。因此，在实证估计时纳入地区经济发展水平（采用各省区市人均GDP衡量，人均GDP相对于地区经济总量规模而言能够更有效地反映出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实证估计时对该数据取对数处理）、对外开放程度（采用各省区市进出口总额与GDP之比衡量），数据均来自各省区市历年的统计年鉴。

（三）实证估计及结果分析

考虑到模型估计过程中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本文具体实证估计时在模型中加入高端服务业发展水平变量的滞后一期，以消除可能存在的内生性问题。因此，最终的实际估计模型如式（2）：

模型估计的样本期为2010-2018年，样本数据为各省区市面板数据，模型采用动态面板模型进行估计，通过stata软件进行模型估计。实证模型估计前，首先需对模型选择固定效应还是混合效应进行检验，F检验发现拒绝原假设，选择固定效应更好。同时通过固定效应模型还是随机效应模型估计的豪斯曼检验，结果同样拒绝了原假设，所以最终模型选择了固定效应模型。考虑到长面板数据，本文采用传统固定效应模型给出估计结果的同时，又采用双向固定效应进行估计（控制省域个体和时间效应，加入省域和年份的虚拟变量）。进一步地，为避免不同个体扰动可能存在的异方差性，模型进一步采用了组间异方差估计和非平衡面板加权最小二乘法估计，得到最终估计结果如表1所示。

表1估计结果显示，技术创新、金融发展水平、政府政策扶持，以及信息技术发展对我国高端服务业发展均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从而验证了H1-H4。具体而言，技术创新每提升1个百分点，将会带动高端服务业增加值增长0.2539个百分点。这主要是因为研发人员是技术创新的源泉，技术创新是推动服务业转型发展向高端迈进的重要推动力；金融发展水平的提升对高端服务业发展同样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其弹性系数为0.3139。金融要素资源的集聚和发展水平的提升是高端服务业发展的内生启动器，发达的金融市场、种类丰富的金融工具能够为服务业高端化转型提供及时的金融支持，从而能够推动要素向高端服务业集聚，进而促进高端服务业的繁荣与发展；政府扶持和信息技术的发展（信息化水平）同样对高端服务业发展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政府扶持力度对高端服务业发展的弹性系数为0.9049，信息技术发展对高端服务业发展的弹性系数为0.4983。显然，政府扶持对于高端服务业发展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政府产业政策的引导、消费需求的引导能为服务业发展指明方向，因此在政策引导下能够培育出一批新兴的高端服务业。而信息化水平为服务业发展提供了基础技术支撑，特别是以互联网为代表的“云物大智”技术在传统服务业的应用，其有力地促进了服务业的转型升级。与此同时，表1的估计结果还显示，高端服务业自身发展对服务业高端化具有一定的自我促进作用，但这种促进作用具有一定的滞后性，这表明高端服务业发展具有螺旋上升的自我优化作用；控制变量中，地区经济发展水平和对外开放程度对于高端服务业发展也具有正向的促进作用。这表明，服务业的发展是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经济发达地区的服务业发展水平相对更高，而对外开放程度越高，则越有利于国外先进技术和资源的导入，从而有利于国内服务业利用其技术和资源促进自身转型升级。

进一步从我国高端服务业影响因素的贡献度来看，政府扶持对我国高端服务业的正向促进效应最大，其次是信息技术的发展（信息化水平）、金融发展水平，技术创新对高端服务业发展的影响贡献度相对最小。细究原因，一方面可能与我国的政治体制具有一定的关系，我国政府在政策导向上的作用很强，政府有形之手在促进我国服务业转型、政策支持方面对服务业的导向作用比较显著；另一方面，我国服务业发展水平在过去很长时间内仍处于转型初级阶段，经过这几年互联网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和应用，信息化水平的提升对服务业转型起到了极大的催化作用。其中技术创新对服务业发展的贡献度相对就比较弱，这主要是因为技术创新本身的投入资金和投入周期较长，因此其对于服务业的促进作用不如信息化水平显著。同时技术创新更多地依赖于政府的政策支持和资金投资，这也从间接层面说明了政府政策扶持对我国高端服务业发展的影响程度。

研究结论及建议

表1 我国高端服务业发展的影响因素贡献度估计结果

高端服务业是经济增长的支柱性产业，其具有创新程度高、附加值高等明显特征，在促进生产、带动消费、降低成本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其已成为我国未来服务业转型升级的主要方向。本文基于我国高端服务业发展影响因素地相关理论，进一步采用2010-2018年我国省域层面的经验数据对此进行了检验，研究发现：第一，我国高端服务业发展受技术创新、金融发展水平、政府政策扶持和信息技术发展（信息化水平）因素的影响，技术创新、金融发展水平、政府政策扶持和信息技术发展对我国高端服务业发展均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效。其中，政府政策扶持对高端服务业发展的正向促进效应强于信息技术发展因素、金融发展水平和技术创新因素，相比较而言，技术创新的贡献度最弱；第二，我国高端服务业发展存在自我激励优化机制，但存在一定程度的滞后效应。除此之外，地方经济发展水平和对外开放程度同样对我国高端服务业发展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效应。

相应地，根据理论假设和实证研究结论，本文提出我国高端服务业发展的政策建议：第一，发挥政府政策扶持的能动性作用，培育高端服务业市场。政府政策扶持能够激发服务业转型升级的动能，对此政府需要积极发挥好财政政策、货币政策等激励导向作用，从而通过引导和介入、搭建平台等方式帮助高端服务业与市场发展进行有机融合。政府要加大对新技术、服务业发展的重大基础设施项目的投入力度，发挥重大示范应用项目服务需求的带动作用，从而为服务业产业结构转型提供有力支撑；第二，发挥技术创新对服务业产业转型升级的作用。技术创新是服务业发展的内核所在，对此政府和服务业企业应加大对服务业运行效率提升和推动产业转型技术的研发和投入。同时，政府要加大对技术创新知识产权的保护力度，积极搭建有利于技术创新转化应用的平台。另外，政府要围绕技术创新的要素，充分发挥好大数据、云计算等关键核心技术的研发，并在认证标准、指标分配上，加大对高端服务业领域的倾斜，从而通过政府财政税收政策的支持作用，激发服务业企业开展国家级、省级技术研发中心、实验室建设。最后，政府还要鼓励高校、科研机构开展服务业技术创新研究，从而通过产学研合作模式，为高端服务业发展铺垫坚实的基础；第三，发挥好现有互联网信息技术发展对服务业的改造。服务业企业应该充分认识到互联网信息化对服务业转型升级的重要性，加快步伐采用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区块链等技术帮助服务业企业转型升级。对此服务业企业要通过互联网信息技术的应用，不断去改造自身发展模式、创新服务业发展业态，培育高端服务业发展新的增长点，进而发挥好高端服务业自我优化的良性循环机制，最终提升高端服务业的整体竞争力；第四，政府要推进金融市场体系建设，从而发挥金融要素资源服务于高端服务业发展的作用。服务实体经济是金融的天职，高端服务业发展需要金融要素资源作为支持。对此，政府亟须推进金融市场结构性改革，完善金融市场功能体系，加快银行等传统金融机构为典型代表的间接融资渠道建设和金融工具创新，推进以资本市场为代表的直接融资市场建设。譬如，政府可在现有主板市场、新三板市场发展的基础上，加大地方产权交易市场建设，以此为不同层面高端服务业发展提供及时的金融要素资源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