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白鹿原》的史诗风格

2020-06-19 08:02阚亚楠翟晓甜
北方文学 2020年6期
关键词:体现白鹿原

阚亚楠 翟晓甜

摘要:在当代文学史上,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是一部厚重大气的作品,颇具史诗气质。作品的史诗风格较为明显地体现在三个方面:浓郁的神话色彩,对半个多世纪沧桑历史的全景展现以及作者对于民族文化的深邃思考。《白鹿原》的巨大成功,使得传统的现实主义创作手法在当代重新焕发了活力,彰显了中国古典文学诗史交融传统的恒久艺术魅力,也再次印证了责任感、担当意识之于文艺工作者的重大意义。

关键词:《白鹿原》;史诗风格;体现

作家巴爾扎克曾经说过:“小说被认为是一个民族的秘史”,(1)作者陈忠实将这句话写在小说《白鹿原》的开头。小说的创作过程中,史诗性作品是指内容丰富、结构宏大、意蕴深邃而又有着独特艺术追求的作品。史诗性是“史”与“诗”的有机结合,将宽广厚重的历史内容和独特而高超的艺术表现有机融合在一起,既有“史”的氛围,又有“诗”的意蕴。

《白鹿原》极具现实主义特色,结构框架清晰,叙述节奏有条不紊,以白家和鹿家的人物行动作为叙事重点,剧情冲突张弛有度,人物性格鲜明生动,有很强的故事性和可读性,使读者能够顺着白鹿两家的一个个人物,一件件经历,顺畅地循着时间脉络一路向前,品味到这个故事的魅力所在,而故事中所蕴含的历史韵味和文化思辨,都融入到了人物和事件之中,这使得整部作品带上了一种寓言故事般的说教意味。这种叙事特色不但使《白鹿原》成为了一部可读性和文化性兼具的佳作,也意味着作者陈忠实自身文学修养和创作水平的境界提升,在当代长篇小说中,有着时代标志性的高度。

作为一名写作风格以质朴稳重为特点的作家,陈忠实的小说往往能够给人带来韵味丰富深远而不落于俗套的阅读感受,《白鹿原》正是这一写作风格的最大体现。《白鹿原》寄寓了家族历史意蕴和民族历史特点,描绘了近现代《白鹿原》上人们的生活经历,饱含史诗风格,对《白鹿原》的史诗风格进行解析,则是从全局的角度挖掘《白鹿原》的思想内核,并通过对其史诗风格主要组成部分的分析,对这部作品的意义做出更加透彻的分析评价。

一、浓墨重彩的神话底色

在史诗的创作长河中,神话从来都是最为古老也最为鲜明的一部分,可以说,神话传说是史诗的一个源头。在各类史诗文学中,带有神话色彩的动物形象通常具有着极高的代表性和象征意义,这最早能够溯源到史诗创作口耳相传的时期,原始的自然崇拜和动物崇拜总是融进历史传说中,受此影响,陈忠实也将白鹿这一灵兽的意象贯穿在整部作品中,使作品具有了史诗所必不可少的神话色彩。它是一个被赋予了美和善等终极意义的象征。

“很古很古的时候(传说似乎都不注重年代的准确性),这原上出现过一只白色的鹿,白毛白腿白蹄,那鹿角更是莹亮剔透的白。白鹿跳跳蹦蹦像跑着又像飘着从东原向西原跑去,倏忽之间就消失了。庄家汉们猛然发现白鹿飘过以后麦苗忽地蹿高了,黄不拉几的弱苗子变成黑油油的绿苗子,整个原上和河川里全是一色绿的麦苗。”(2)白鹿是劳动人民所期待的一切美好力量:美丽、生机、健康、驱除邪恶。这是传说中的白鹿,而小说中白鹿书院的朱先生则是白鹿的现实化身。朱先生自幼苦读、慧眼看世,一生学为好人,始终以儒家传统中的仁义作为自己的行事准则,一生虽未出仕,却以天下为己任,心系百姓。他作《乡约》、犁烟苗、编县志,处处彰显其君子形象。他独立于荒僻之地,慎独正己;劝退方升二十万大军,行救世之举;秉笔直书,流传后世。朱先生从不恃才自傲,为人处世一直秉持仁义之心。通过对朱先生高尚睿智品格的描绘,“白鹿”这一形象具有了更加崇高的精神意义。祠堂可以用文明来解析,性可以用生命二字解析,神秘主义可以用无常解析,白鹿用灵魂解析。“白鹿”是白鹿原精神的代表,可以领悟到作者深切关怀中华民族的发展命运,焦虑地探寻解救中华民族的方式。白鹿的描绘和再创作,不但为作品增添了浓墨重彩的神话底色,更展现出作者陈忠实对史诗根源的深入体会。

白鹿是希望和快乐的象征,而白狼则是丑陋邪恶的代表,代表着灾难、毁灭。叙述描绘时,通过将现实与神话传说联系在一起,使得现实具有魔幻色彩,营造了玄妙的氛围,作品借用特殊和适合国人日常习惯的思维使得作品史诗风格凸显。

二、曲折沧桑的历史巨变

《白鹿原》展示了渭河平原五十年的变迁,历史时间跨度大,起笔于辛亥革命,终迄于解放战争。王朝变幻、兵戈争斗、自然灾害,这片土地饱含历史变迁。白鹿村是一个支点,线索是白鹿两家族的族权较量争夺,这部作品既曲折复杂又井然有序,大气磅礴与细致入微兼具。

《白鹿原》展现出一幅20世纪上半叶中国农村社会的历史画卷。从清朝覆灭到民国建立,白鹿两大家族进行较量。国共两党斗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等,这些重大的历史事件尽展其中。作者以民间视角将半个世纪以来中国社会的历史变迁和人物形象尽收眼底。风云变幻的历史形势下,演绎着原上芸芸众生的盛衰兴替,彰显着民族历史文化的深厚渊源。

《白鹿原》的创作深受古已有之诗史交融文学传统的沾溉,在这部小说创作过程中,作者回避官方宏大历史叙事,深切关怀民间,这部“民族秘史”不是什么“正史”或其他,而是中华民族的命运史、心灵史。在宏大叙事与个人化叙事的取舍中,《白鹿原》找到了平衡,史诗般的叙事视角所观照的并不是片面的善恶争斗,也并非局限在白鹿原这方小小的土地上,而是通过白鹿原发生的种种事件,使人不但能够看到在那个阵痛中变革的中国土地上发生的无数冲突的缩影,更能够思考这些冲突从何而来。《白鹿原》不但是一部书写了白鹿两家经历的家族史记,更是那个时代中国平凡劳动人民的民族史记,在“宏大”与“渺小”之间,这部作品成为了一架桥梁。

跨越数代人的叙事长度带来的是事件不断积累的厚重感和层次感,我们能够在小说中看着一件事的发生与结束,最终在几代人后成为人们口中的历史,这样的厚重感正是史诗所必要的组成部分。《白鹿原》史诗风格的体现,可以体会到作者自身超然的态度和站位,用“诗人之眼”去“通古今而观”,去分析当时的历史,展现现实的社会生活内容,阐明中国历史所具备的恒久性的本质,由此生发民族的“秘史”。《白鹿原》展现了曲折沧桑的历史巨变,是现实所反映的历史,是内容丰富的历史,探索更深的意义。

三、宏大深邃的文化思考

一部史诗,它所包含的必然是自身承载时代的每个方面,而文化正是其中必不可少的部分。《白鹿原》体现了作家陈忠实独特的文化观,超越了政治和阶级,有着更为博大的视野和浓郁的文化意识,文化眼光幽深。

作者塑造了白嘉轩这一充满人格魅力的族长形象,他是卫道者。一方面,白嘉轩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光辉形象体现了儒家文化的精华,追求“仁、义”,阐释了儒家宗法文化调节社会家庭生活的巨大作用。另一方面,白嘉轩又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不认外出闹革命的女儿白灵,表现了他性格中残忍的一面。作者既看到了儒家宗族文化的落后与腐朽,又想从中开出拯救民族文化的苦口良药,他矛盾的心理正体现了中华民族对传统儒家宗族文化的反思,在反思中书写了中华民族的心灵史。

《白鹿原》一方面引领我们进入遐想中国的新的思维和艺术高度,另一方面将中国新文学以来的现实主义传统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陈忠实一生都在追求“文学依然神圣”。他曾经提到说“我想给我死的时候有一本垫棺作枕的书。”(1)看似戏谑的一句话,实则饱含深意,体现了他的本心——痴迷于文学。儒家追求“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之说。作者希望通过这部作品达到“立德”的终极目的。这部对二十世纪历史的哀悼之作,对农业文明衰败的哀悼之作,同时也是警醒之作,让我们意识到我們这个民族的责任,应该怎么去开辟自己的道路。

陈忠实所关注的是民族的精神历程,他是文化的思考者与守望者。他生长于北方农村,家乡的一切在他的身上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厚重的文化思考,自然而然地体现了史诗风格。

四、结语

陈忠实之所以如此执着于创作一部具有史诗风格的作品,是由于他对文学创作的探索和自身清晰的责任意识,而这也成就了《白鹿原》不凡的文学价值,他的目光紧密地关注着人民的生活和民族的命运,唤起了更多作家对文学书写责任与担当的关注。

通过《白鹿原》的创作,他完成了将“历史”转化为“史诗”的过程,他对儒家思想的理解与阐释不但具有深度,而且实现了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的对文化的创新性发展,陈忠实对儒家精神的喜爱并没有使他一味地表现这一民族文化中优秀的部分,而是以客观的分析者角度将精华和糟粕一并书写,并不是将旧思想的丑恶之处遮掩起来,把思考的权利交给读者,这一举措正是陈忠实对读者负责的表现。他并不会刻意引导读者去接受儒家文化,但从他的描绘中我们仍然能够看到儒家文化热心互助、有广阔胸襟有高尚气节的君子风范,他能够意识到自己的文字影响着每一个读者的心灵,也因此不懈于赋予历史全新表达形式,挖掘并向读者揭示儒家文化深层内涵。

作者对人民忠诚、对生活忠诚,具有强烈的责任感。真正的现实主义文学,它敢于面对历史,敢于写出一个民族的伤痛。我们不能认为我们这个民族是没有伤痛的,我们民族的伟大恰恰在于,它有那么深的伤痛,但它能够站起来,能够坚强,同时去开拓自己的道路。

他的《白鹿原》是从民族生活深处生发而来,饱含着历史和文化丰厚的“中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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