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助学贷款危机

戴安·哈里斯 刘欣

贷款读大学究竟是愚蠢的行为，还是有益的投资？

对于美国的高中生来说，毕业意味着离开父母，作二选一的抉择：要么工作，要么读大学。这是美国的传统。如果选择后者，父母有财力负担学费当然没问题，个人有能力申请奖学金也不错，而如果这些都没有，就只能贷款交学费了。

如今在美国，有4500万人背负着助学贷款债务，总额高达1.6万亿美元。也就是说，每5个成年美国人中就有1人未还清助学贷款。如果将范围缩减至毕业10年以内的人，则相当于每3人就有1人负债。偿还贷款成为年轻人对结婚或买房顾虑的理由之一。

近15年来，本科贷款者所贷金额上涨了60%，无力还贷者也在急剧增多。到2023年，毕业12年尚未还清助学贷款者的比例预计将升至40%。

求职的毕业生

不偿还助学贷款，个人征信就会受到影响，严重的话甚至不能租房。有些人好不容易从大学毕业，却又因负债而被取消从业资格。因为这些现状，助学贷款的近况被人们冠以“危机”之名，这也成为今年总统候选人拉选票的热点之一。

许多专家指出，若简单地认为当前的助学贷款制度有问题，是不正确的，人们对此有重大误解。

城市问题研究所的高级研究员桑迪·鲍姆说：“将助学贷款难题称作危机并不恰当。有人因助学贷款而陷入困境是事实，但也是这项制度让许多人获得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这是有益的投资。我们不应当片面地看待它。”

加利福尼亚等高失业率地区的毕业生们因求职困难与助学贷款压力等问题而游行。

去年秋季，智库新美国基金会发布了一则调查报告，称绝大多数美国人认为消费者背负的最大债务是助学贷款。实际上，住房贷款也是大头，且人们普遍高估了助学贷款的平均借款金额及未偿还率。

新美国基金会的教育政策负责人蕾切尔·费什曼说：“‘借钱不是好事，为了接受高等教育而借钱是错误的。这一错误观点正在扩散。考虑到学费的高昂，对于大部分家庭来说，不借贷是不现实的。”

| 债务总额在减少 |

“1.6万亿”是助学贷款难题中最引人注目的数字，这是目前美国人为了读大学欠下的未偿清贷款总额。2006年这一数字是4800亿，可见其增长速度之快。如今，助学贷款未偿还率比信用卡欠款及购车贷款的总额还要多，仅次于住房贷款。

哈佛毕业生是否也背负着沉重的助学贷款？

的确，这个数字令人感到担忧，但人们往往忽视了一点：过去七年间，新增的助学贷款在不断减少。根据美国大学录取委员会的统计，2018年在读大学生的平均借贷金额为4510美元，2010年的平均金额则是5830美元，学生及其家长的年度借贷总金额则从2010年的1277亿美元降到2018年的1055亿美元。

大学及研究生院入学率下降是贷款减少的原因之一。在求职困难时期，升学率会下降;经济景气时，升学率则会上升。这是因为在经济大环境良好时，父母可以在子女的教育上投入更多金钱，学生借贷的需求则相应减少。鲍姆指出，大学收费不合理的情况有所减少也是新签助学贷款金额下降的原因之一。

在波特蘭游行的毕业生将写有自己贷款金额的布条别在衣服上。

在经济发展良好的背景下，一些州政府及学校的财务状况有所改善。美国大学入学与成功协会的统计数据显示，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美国各州政府均增加了高等教育的相关投入——从2013年到2016年增长了23%。有更多的学生申请到无需偿还的奖学金，有些奖学金项目高达1000美元。

但也不能说新增贷款减少，大家就可以不用担心助学贷款问题了。我们必须将庞大的未偿清余额考虑进去。“基于收入制定还款计划”是导致未偿贷款金额增多的重要原因之一。这种还款计划可以将标准贷款的10年偿还期延长至20～25年，减少每月还款金额。但同时，利息也会相应提升。现在尚未还清贷款的人中，有一半使用的是这种还款计划。

| 超过10万美元的贷款 |

助学贷款金额超过10万美元的贷款者并不多，只占贷款总人数的6%，可其背负的总金额却占未偿贷款总额的1/3。他们大多是研究生，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多。

美国大学录取委员会称，靠助学贷款取得医生、律师等职业资格的人有半数贷款金额超过10万美元，有20%的贷款超过20万美元。

10年前，美国联邦政府开设了“毕业加贷款”（Grad PLUS Loan），这项贷款可以用来支付研究生期间的全部生活费用。此外，政府还将“斯塔福德贷款”的年度限额从18500美元提高到20500美元。这项贷款同样以研究生为支持对象，且可用来支付在线大学及私立大学的费用。

为了获得与高收入挂钩的硕士学历，学生们纷纷申请贷款。多数情况下，他们的付出能够得到回报。2014年，与小额贷款者相比，贷款金额超过5万美元的毕业生收入要高出一倍，无力偿还贷款的人非常少。但事情渐渐偏离了轨道，越来越多的人通过贷款取得了相关执照，却找不到高薪工作。为了压缩每月还贷金额，他们往往会选择基于收入的波动还款计划，利息不断滚动增加，即便他们已经偿还了几年贷款，总额依然不见减少。

布鲁金斯学会的亚当·鲁尼说：“如果贷款的目的是取得医生、律师、MBA等高端资格证，倒无须过分担心。但若是为了取得某些认可度低的资格证而花费太多金钱，就要当心了。”

将免除助学贷款作为总统竞选条件的民主党讨论会

几年来，学生家长的贷款金额也在急剧增加。中产阶级以上的富裕家庭贷款相当多，而低收入家庭则倾向于为孩子申请可覆盖生活费的“毕业加贷款”。已近退休的父母们背负着巨大的还贷压力。申请“毕业加贷款”的家长中，60岁以上的群体占总人数的1/4，他们手中的存款金额平均不到5万美元。

话说回来，有30%的大学毕业生并未申请助学贷款。年轻人之所以对结婚和买房感到犹豫，除了背负助学贷款以外，还受房价高、育儿花费高等原因的影响。

| 小额负债者最苦 |

那么，如果在读大学期间退学，又该怎么办呢？

美国进步中心的本·米拉分析称，无力偿还助学贷款的人有半数未取得学士学位，其中2/3的人贷款金额不足1万美元。纽约联邦储备银行的资料也显示，与贷款金额超过10万美元的毕业生相比，借贷金额低于5000美元的人还贷失信比例高出1倍。

米拉说：“现实情况是，没有顺利毕业的人收入不高，无力储蓄，他们并没能通过读大学获得益处。”

此外，营利性大学的毕业生、低收入家庭的孩子及黑人学生无力偿还助学贷款的比例也较高。实际上，对于黑人学生而言，“助学贷款”等同于“危机”。黑人学生的贷款比例比白人学生高17%，平均贷款金额是后者的两倍。2004年之后入学的黑人学生中，贷款12年内还贷失信的比例高达38%，而在白人学生中这一数字只有12%。

针对这一现象，专家斯科特·克莱因特从家庭收入、父母受教育程度、贷款金额、学习成绩、学位、毕业后就职单位与工资等多方面作了统计，但事实证明，这些因素都不是直接导致黑人毕业生难以偿还助学贷款的原因。议员伊丽莎白·沃伦认为：“黑人学生的还贷失信率高于其他有色人种及低收入毕业生的原因，或许在于美国根深蒂固的偏见与区别对待。”

新美国基金会的费什曼给出了相同意见：“在美国，人们普遍认为教育能解决一切问题，令人悲哀的是这并非事实。研究证明，教育几乎无力撼动不同人种之间的经济差距，劳动市场的偏见及相关制度的区别对待与许多经济因素相关联。”

2007年，共和党执政时期曾設立过公职人员助学贷款免除制度，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99%的申请者未能通过审核。这招致了大众的嘲笑与愤怒，甚至有人起诉相关部门。如果不及时采取措施，到2022年，美国未偿还助学贷款的总额预计将超过两万亿美元，美国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浪费，采取措施刻不容缓。

[编译自日本版《新闻周刊》]

编辑：侯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