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查令十字街84号》基于书信的形象建构与理想寄托

2020-07-26 14:19马昕悦
青年文学家 2020年20期
关键词:形象书信

摘  要:《查令十字街84号》基于书信对话模式建构起了模糊化的人物形象和理想化的情感寄托空间,增强了小说情绪的感染力和文本内部张力,丰富了小说的内涵,并给读者带来回味无穷的意蕴。

关键词:书信;形象;寄托

作者简介:马昕悦(1999.7-),女,汉,山东省日照市人,在校学生。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20-0-02

《查令十字街84号》以书信体的形式记录了美国自由编剧人海莲·汉芙和英国书店老板弗兰克长达20多年的书信交往。在书信往来中,双方通过文字建构出自我形象,并想象出他者形象,对书的热爱让二人成为灵魂上的知己。汉芙通过为书店员工邮寄物资而与他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但出于种种原因,汉芙始终没能抵达伦敦,与弗兰克相见。传统评论普遍认同这一遗憾的结局给作品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余韵,但笔者认为,结局处汉芙未能去到书店,与信中的朋友们相认,有情理和逻辑的必然。

汉芙为战后处于食物配给制度下的书店员工们送去火腿、干燥蛋、糖果和大块的肉,对于物资极度缺乏的员工们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双方通过书信往来,联系日益密切,员工诚挚地邀请汉芙前往英国,从1950年到1961年,书店员工在信中反复表达“我们所有同仁都期盼您能尽快来英国”[1]之意,汉芙也在回信中计划着伦敦之旅,但由于牙齿毁坏和房屋搬迁等客观原因导致的资金不足,汉芙最终未能抵达英国,与书店员工们相见,这一结局看似偶然并给人遗憾之感,但通过探究文本不难发现,未能相见的原因有二:一是现实的相见会打破基于书信往来而建构起的对彼此美好而神秘的想象;二是书店作为承载了汉芙精神理想的“乌托邦”,实际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一、基于书信体的形象建构

《查令十字街84号》通篇都是由信件组成,作者作为“编辑者”,并不介入小说情节,但却能描写人物的心理与情感,使读者充分感受到情节的真实性、人物形象的生动性,情感的感染性。而对于小说中信件往来的双方来说,书信既是传递信息的载体,又是承载写信者性格、情感、意识的载体。一方面,书信是表达个体心意的符号,另一方面,其背后存在一个真实的意识主体,个体写信的过程,即自我个性特征与意识的流露,正如雅克·德里达在《声音与现象》中所提到的:“声音是在普遍形式下靠近自我的作为意识的存在。声音是意识。”[2]这种意识的流露有时存在无意识性,有时又是写作者刻意而为之。因此,透过《查令十字街84号》中汉芙与弗兰克的交往书信,二人在传递书籍信息的同时,也在无意间建构着自己的形象。

透过汉芙一封封书信中的言语,她的形象被逐渐勾勒了出来。前几封信件规规矩矩地称呼弗兰克为“先生”,隨着交往的日益密切,她的言语开始洒脱了起来。有时直接称呼弗兰克的简称“FPD”,有时干脆连信件的格式都不顾,开头便责问:“这哪是佩皮斯日记呢?你倒是给我交代清楚!”[3]当两年前订购的书籍姗姗来迟,她幽默地称弗兰克为“急惊风”,有时更是以“大懒虫”、“仁兄”来直接称呼弗兰克,莽撞又俏皮。与汉芙的率性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弗兰克自始至终的严谨与温文尔雅,在大部分信件的开头,都雷打不动地称“敬爱的夫人”、“亲爱的海莲”,落款也多为“弗兰克谨上”,他俨然是一个礼貌、严谨的英国绅士。

莽撞俏皮的美国自由编剧人与有着绅士礼貌的英国书店主人正是出于对书的热爱而相识,在一封封寻书与送书的信件中,二人得以深入了解彼此,但这种了解大都停留在书籍和精神层面。汉芙是爱书如命的人,面对一团糟的《新约圣经》,她大发牢骚:“是哪个家伙出馊主意把通俗拉丁文圣经整成这副德行?他们准会把他来活活烧死”[4];她将书看作自己与他人灵魂的联结,“我爱极了那种与心有灵犀的前人冥冥共读,时而戚戚于胸、时而被耳提面命的感觉。”[5]弗兰克不仅为汉芙提供所求之书,还会猜测她的口味进行推荐,二人俨然有着灵魂上的共鸣。对于海莲订购的书单,他更是尽力寻找,甚至花费三年时间才找到《项狄传》,勤恳而敬业。于弗兰克而言,为汉芙寻找书不只出于工作的需求,更是源于二人对书的热爱与共同追求,源于对知己的惺惺相惜,这是精神乃至灵魂层面的契合。

通过不断的书信往来,不仅二人成为好友,汉芙与书店的其他员工也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得知二战后的英国处于食物配给制度之下,人们生活十分艰辛,自身并不富裕的汉芙给书店的人们送去火腿、干燥蛋、糖果和大块的肉,在写信交往期间几乎不曾间断。书店员工不时地通过写信表达感激之情:“您能这样子顾虑我们,实在是太亲切也太慷慨了”[6]。在书店人们的想象中,汉芙是一位善良而大方的女性,“我们都好喜欢读您的来信,大伙儿也常凑在一块儿揣摩您的模样儿。我坚信您一定是一位年轻、有教养且长相聪慧的人”[7]。透过汉芙的信,书店人们建构出了一位年轻幽默、教养良好的女子形象,并问汉芙索要照片。但汉芙却回应说她的长相“大概就跟百老汇街上的叫花子一样‘聪慧吧!”[8]也并没有将自己的照片寄给书店。如果说此时汉芙不愿让自己的真实形象被书店人窥见,是由于她与书店人们交往程度还不够深,在书信往来的第四年,即1952年,汉芙在好友的信中说,如果有天她去到那家书店,“大概只会悄悄溜进去又静静踱出来,而不敢告诉他们我是谁”[9]。由此可见,尽管汉芙期待造访书店,拜见朋友,但潜意识深处,她对自身形象暴露在他人面前是迟疑且不自信的。汉芙与书店人们相隔三千英里,书信拉进了他们心理上的距离,同时也造成了认知想象与现实实际的距离。人们基于书信语言,通过想象所建构出了他者形象,正是由于形象的不确定性,才造成了交往的可能性,书店的人们才能和汉芙保持长达二十年的书信友谊,但基于信件想象而成的形象往往与写信者本人有千差万别,因此,现实的相见会打破想象的和谐而造成种种错位,反倒是保留住那层“神秘的面纱”,也留下想象中的形象的美好,更保留住汉芙与弗兰克精神层面交往的纯粹性。

二、理想的归宿与现实的对比

汉芙不仅对书有着独特的品味和近乎着迷的热爱,更有着近乎神圣化的追求,“它实在应该置身于英国乡间的一幢木造宅邸;由一位优雅的老绅士坐在炉火前的皮质摇椅里,慢条斯理地轻轻展读……而不该委身在一间寒酸破公寓里,让我坐在蹩脚的旧沙发上翻阅。”[10]她通过阅读书本构建出一种特定的场域,一个与远远高于现实的世界,在这一世界中,存放着她的精神、寄托。汉芙通过精神世界的追求超越了物质世界的所需,所以她认为自己所寄的食物所存不过一个星期,而书“朝夕相处,至死方休”。因此我们可以理解马克斯 与科恩书店之于汉芙的意义,那里是她“精神食粮”的储存地,二十年间,汉芙在书店购书近五十种,如果马克斯 与科恩书店只是为汉芙寻找书提供了方便,汉芙对它也不会念念不忘。

马克斯与科恩书店乃至伦敦,是汉芙日常生活之外的“第二世界”,“第二世界”的构建是源于间接经验:朋友的来信中所描述的“活脱从狄更斯书里头蹦出来的可爱铺子”;自己以往阅读中对伦敦地铁、巷弄胡同、古宅大院的想象。汉芙通过幻想想象出自己未曾接触过的事物,但赋予它“内在真实性”。“第二世界”的建构是对现实的“第一世界”的反叛与超越,汉芙所在的美国的书店,“要不是索价奇昂的珍本,就是巴诺书店里头那些被小鬼们涂得乱七八糟的邋遢书”。她自己的住在老旧的公寓里,穿着破洞的毛衣与长毛裤,但心却去了伦敦的巷弄胡同,到了查令十字街84号。古书的陈旧气味、散发木頭香的墙壁和经过漫长岁月洗礼的书架,都是她幻想中的伦敦的符号。在与好友的信中,汉芙直称马克斯 与科恩书店为“我的书店”,这一归属性称谓在字面含义上是书店专属于汉芙,但背后却显示书店其实是汉芙精神的归宿,承载着她对物质世界的超越和对精神境界的追求。

正是“第一世界”与“第二世界”之间的对比和张力,才增强了汉芙对伦敦之行的无限向往,如若汉芙真的蹬着古董木梯,掸去书架顶层的陈年积垢,顺便也把他们的优雅端庄一并一扫而光,当现实的“第一世界”与“第二世界”无限逼近乃至重合之时,书店的理想寄托作用也随之破灭了。

结语:

《查令十字街84号》将信件往来双方的心理意识和形象特征隐藏于信件语言表达之中,基于信件所建构的形象和人物的实际产生距离,寄托主人公精神追求的“第二世界”与现实世界产生距离,由此导致结局看似意料之外,实则情理之中,给读者以回味空间。

注释:

[1][美]海莲·汉芙:《查令十字街84号》.陈建铭译[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5,第24页.

[2]法]雅克·德里达:《声音与现象》.杜小真译[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第101页.

[3][4][5] [美]海莲·汉芙:《查令十字街84号》.陈建铭译[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5.第32页,第5页,第28页.

[6][7][8][9][10][美]海莲·汉芙:《查令十字街84号》.陈建铭译[M].南京:译林出版社,2005.5.第9页,第12页,第13页,第43页,第1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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