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女童保护”项目，为孩子们撑起一把安全伞

何欣洋

沉寂了11个月后，一度沸沸扬扬的新城控股前董事长王某猥亵女童案再次回到公众视线。2020年6月17日下午，上海市普陀区人民法院一审宣判以猥亵儿童罪判处王某有期徒刑5年。

全国检察机关2020年第一季度决定起诉性侵未成年人犯罪4151人，同比上升2.2%。301起，800余人。这是2019年国内媒体公开报道的性侵儿童案例数和受害人数。媒体公开报道的数据仅为实际案例的冰山一角。国内版“N号房”儿童色情网站事件、上海幼儿园男教师涉嫌猥亵女童、某跨国企业高管涉嫌性侵未成年养女、陕西蓝田小学女生遭4名男生性侵……近年来，儿童性侵案从未停止发生，在引起人们强烈关注的同时不断刷新着人们认知的下限。

预防是最好的应对手段，面对这些冰冷的数字，面对这一起起恶性事件，2017年起，湖南常德市妇联启动了“女童保护”项目，为的是带给家长和孩子正确、专业的防性侵教育，让孩子们远离性侵害。

防火防拐防性侵，都是“人命关天”

对于家住常德的刘俊妤来说，当“女童保护”公益讲师的这3年，感动满满、收获满满。“2017年我怀了二宝，我还记得那两年，国内媒体对儿童猥亵案报道得特别多。每当看到这些新闻，我心里气得几乎能冒出火来，真想尽全力去做些什么。但那时找不到有效途径，我只能干着急。”

2017年8月，常德市妇联通过微信公众号向社会广泛招募爱心志愿者和课程讲师，隔月，市妇联邀请女童保护基金组织来常德进行专业培训，刘俊妤有幸成为第一批合格讲师。

无热爱，不坚持。时至今日，刘俊妤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给孩子们讲过多少堂课了，但每一次上完课，她都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对预防儿童性侵这件事，大人越来越重视，孩子越来越认真。”在刘俊妤的讲课内容中，她会十分注意三个要点：第一，用“家长”来指代，不用“父母”这个词，这一点是考虑到大部分留守儿童的监护人是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第二，少用“叔叔伯伯”来指代施害人，因为犯罪者也有可能是女性，有可能是老年人，甚至有可能是同龄人;第三，不再过分强调陌生人的危害性，因为儿童性侵害有70%以上是熟人作案。

“这些要点，是我在接受培训之前没注意或根本不知道的，相信很多大人小孩也都不清楚。”刘俊妤认为，帮孩子远离性侵害，最重要的就是不让孩子对任何人放松警惕，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同龄还是长辈，熟悉还是陌生，防性侵教育就如同防火、防盗、防拐、禁毒教育一样，时刻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它事关孩子的身心健康和人身安全。

不同的年级，有不同的教课方式。对五六年级的孩子，刘俊妤会把课程内容调整得更加严肃和理论化一些，而给三年级以下的孩子上课，她会拿出配套的卡通图和“勇敢娃娃”。“只要这两个宝贝一登场，孩子们就会争先恐后地互动起来。”拍拍娃娃的不同身体部位，娃娃会说出不同语气的不同句子表示开心或拒绝，孩子们就可以跟着学，比如“谢谢你对我的喜欢”“请不要碰这里，这样是不对的”“你再摸我，我就要告诉爸爸妈妈了”……每当看到孩子们奶声奶气、有模有样地学着勇敢娃娃说话，刘俊妤心里就感到特别欣慰。

“有的时候，我发现对性教育持不接受和排斥态度的，不是小孩，而是大人。”刘俊妤的儿子上六年级时，学校的生理卫生课只发课本，并不安排老师讲课。“妈妈以前给你普及过性常识，你觉得这些有用吗？”刘俊妤好奇地问儿子。“当然有用了，其实班上很多同学都会小声讨论课本，你问我，我问你。大家都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想知道。”在这3年的讲课生涯里，刘俊妤最大的感触就是，孩子们对性知识抱着一颗平常心，无论是幼儿园大班的幼童，还是五六年级的青春少年，只要老师用严肃、专业的态度讲授防性侵等相关知识，孩子们都不会戴有色眼镜去看待，更不会因为“懂性”而变坏。

公益讲师，普及防性侵知识

常德市妇联“女童保护”项目的公益讲师中，有教师、公务员、医生、护士、个体户、心理咨询师等不同职业人士。这群讲师几乎都是女性，其中，家有女儿的妈妈又占了绝大多数。

蒋中英是鼎城区永安小学的骨干教师，也是通过市妇联微信公众号报名参加培训的，她以97分的高分通过考试，成为公益讲师。“在课程内容中，我们为孩子们列举了10种职业，如售货员、保安、服务员、快递小哥等，帮助孩子确认陌生人的属性;同时还假设了在N种场景里，孩子遭遇猥亵该如何应对，都是非常实用且易学的内容。”每节课蒋中英都会仔细教孩子们了解哪些部位属于隐私部位，辨别那些行为属于性侵害行为，并教孩子们如何防范、求救和倾诉。

中国台湾作家林奕含曾在书里写道：“女生被强暴，全世界都觉得是她的错，连她都觉得是自己的错……罪恶感是古老而血统纯正的牧羊犬，一个个小女生是在学会走稳之前就被逼着跑起来的犊羊。”

蒋中英之前接过两个相关的咨询案例，遭遇猥亵后，孩子的父母除了报警之外根本不知道其他任何补救措施，后来在市妇联的介绍下，他们联系到了蒋中英，及时对孩子进行了心理干预和辅导。儿童防性侵知识普及的意义是什么？在常年于一线教学的蒋中英看来，不外乎三点：“第一，是帮孩子给犯罪下定义，有些孩子被侵害后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他们不敢说，不敢反抗，更不敢上报;第二，是懂得防范，提高孩子出门在外的警惕性，对于别人的肢体接触和莫名亲密要有防范意识;第三，是让孩子知道，还有一条求助的路。”

智慧妇联，在“妮儿”身边

“童年遭遇猥亵或性侵后，负面情绪没有得到排解，就会留下很大的心理创伤，成年后对情感和异性都会持强烈的排斥或恐惧态度。而心理疗愈绝不能躲也不能拖，所以我们想要通过培训告知家长和孩子：即使遇到了不幸的事，可以寻求妇联或相关机构的帮助，让孩子在黑暗中找到一束光，得到心灵的抚慰。”常德市妇联权益部部长刘成介绍说。

湖南省各级妇联高度重视未成年人保护工作，三管齐下，切实维护未成年人，尤其是女童的合法权益。

今年5月13日，湖南省女童权益保护“百场宣讲三年行动”正式启动，将通过连续3年、每年100场以上的专题宣讲，进学校、进社区、进乡村，唤起社会关注女童保护的意识。

今年7月，常德市“女童保护”项目实施满3年，正式注册公益讲师100人，课程覆盖儿童7.4万多名。

今年8月，常德市“智慧妇联”小程序正式上线，以市、县、乡镇（街道）、村（社区）为四级网络，开通家庭驿站、巾帼风采、维权之窗、女性论坛、巾帼讲堂、公益活动六大版块。

在这个小程序里，居民可以在相应版块里一键联系当地妇联，将诉求和建议直达“娘家”。“同时，我们还将组织各级妇联在辖区里每月进行一次统计，更新上报留守儿童相关数据，同时根据资料进行线索分析，排查出有风险的家庭个例，安排工作队上门了解情况、及时干预，将儿童受侵害的风险降到最低。”

《战国策》里写道：“父母愛子，则为之计深远。”关爱孩子，更应该从长计议，单纯的学业投资并不足以保证孩子长久的幸福，身心健康才是孩子持续快乐的基础。

儿童防性侵知识，是父母可以给孩子的一份珍贵礼物。3年一役，虽然依旧任重道远，但妇联一直在路上。

（感谢湖南省常德市妇联对本次采访的大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