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八珍糕再现清河坊

宋宪章

作为土生土长的老杭州人，我一年不知要去清河坊历史街区游览多少次。或许是去买万隆的火腿、酱鸭、醉鸡，或许是去方回春堂问病配药，或许是去羊汤饭店喝一碗羊汤、吃一客羊肉烧卖……这一天，我又顺着店铺，在人行道上闲逛，东张西望。突然在一家糕饼店的柜台上，见到一叠印着“八珍糕”三字的糕点，不禁一呆，立住了脚：“这物几十年没见了啊！”

幼时，我消化不良、积食不化，那时中医的叫法叫作“疳积”，最常用、最方便的中医治疗方法，就是叫去中药或糕点店，买一种八珍糕吃。这八珍糕特别灵验，吃起来也香美。可说药效，我觉得要远远超过现在的健胃消食片、香砂养胃丸、保和丸等等。

八珍糕最早起源于明代，但到清代时，各朝皇帝都爱吃此糕，以帮助肠胃消化。特别是乾隆皇帝，将此糕当作养生点心吃，消化功能特别强，活到八十八岁。到清代末期，当时的高级“吃货”慈禧太后，也因为山珍海味吃得太多，患了严重疳积，只得请御医开方治疗。太医院的三个御医急得满头大汗，这治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他们绞尽脑汁，反复讨论、反复推敲，终于用明代的一个古方，加粳米磨成粉，再加白糖做成糕状。此糕做成，三个御医跪伏在殿，托盘呈上。慈禧吃了一块，感到香甜可口，连吃几块问：“这是消疳积的吗？”御医答道：“是的，以后会每天进呈给太后吃。”从此，此糕便成为慈禧太后的消闲果儿，有事没事吃上几块，以至胃口大开，身体越来越健旺。

半个多月过去，慈禧派人将御医们叫来，说这药糕很好吃，又香甜又能治病，問是用哪些好药与米粉、白糖做成的？御医们匍匐在地回答道，都是用上等地道药材加炒米粉、白糖做成的。慈禧听了大悦，每人各赐白银百两，御医们大喜过望。走出宫门，抹去满头大汗，都额手相庆。

因为这是一件极密之事：这糕里面包含着一种会犯上杀头的虫药一一蝇蛆。明代大药物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的虫部“蛆”中记载：“蛆，蝇之子也，寒，无毒。”又说“粪中蛆，治小儿诸疳积疳疮……”可见在明代，蝇蛆是作为一种助消化、去食积的中药入药方的。此外，现代上海科技出版社出版的《中药大辞典》记载：《滇南本草》将蝇蛆称为五谷虫，具有清热、消滞，治疳积、腹胀等药效。另据中国昆虫网介绍：蝇蛆蛋白能使免疫活性细胞活化、增殖，同时还能激化人体天然第一道防线一一巨噬细胞、NK细胞和K细胞;激发胶原蛋白，使免疫系统增强免疫力，快速扑杀癌化细胞。此外，蝇蛆体内还含有一种粪产碱菌，能治皮肤脓疮脓疱……这种被人们认为是最腻腥的粪虫，竟被医家视为良材，用之做人八珍糕中。到现代，人们认为粪蛆不够卫生，便改用其他药材代替此料入糕。从此，八珍糕的食疗功效大为减弱，成为极普通的、助消化的食补糕点。

我国源远流长的中医药，药食同源，博大精深。以屠呦呦为例，她从东晋炼丹士、医药学家、化学家葛洪的著作中，发现牛羊吃的青蒿草能治疟疾，由此而得到启发，研究发明出治疟的、高效的良药——青蒿素，挽救了全球成百上千万疟疾传染者的生命，在八十多岁高龄荣获诺贝尔医学奖！

现在，在杭州清河坊历史街区，可以买到近代版八珍糕，由党参、白术、茯岑、薏米、莲子、芡实、山药、白扁豆等八味中药加粳米、白糖制成，自然这只是一种助消化的食疗食品而已，与慈禧太后当年吃过的以蝇蛆作主料、具有食疗作用的八珍糕，已不可同日而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