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舱医院中国经验

文/ 本刊记者 刘敏

16家方舱医院，共收治新冠肺炎患者12000余例。

684名

2月3日晚上，武汉国际会展中心开始施工改建江汉方舱医 院，2月5日晚间，正式接收新冠肺炎患者。当晚，江汉方舱医院收治患者684名。

2020年2月初，在新冠肺炎疫情快速蔓延、疫情严重时，患者无法得到及时救治。当时，湖北省武汉市住院床位，一床难求。新冠肺炎患者救治方面，存在巨大困难。首先，患者确诊不及时。另外，确诊之后无法及时入院接受治疗。当地新冠肺炎定点收治医院发热门诊，开通24小时急诊，仍然无法将患者彻底收治。

关键时刻，政府决策采取建设方舱医院等措施，解决轻型、普通型新冠肺炎患者收治。集聚中国智慧和力量，全力救治患者。主管部门及各医疗机构人员，经过1个多月紧张的对战疫情，最艰难的抗疫时期告一段落。

方舱医院建设及运行情况引发多方关注，《中国医院院长》杂志记者跟踪采访了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以下简称“武汉协和医院”）副书记、江汉方舱医院院长孙晖，浙江省人民医院副院长、黄陂方舱医院院长何强，湖北省肿瘤医院副院长、湖北省委党校方舱医院院长刘玉林，对方舱医院进行探究。

方舱运营迅速上路

江汉方舱医院，由湖北省武汉市江汉区武汉国际会展中心改造而来，是武汉市最早成立的3所方舱医院之一。2月3日晚上，该场地开始施工改建医院。两天之内，会展中心被改造成为1500张床位的医院。2月5日晚间，医院正式接收新冠肺炎患者，首晚就收治患者684名。

江汉方舱医院，由武汉协和医院主导接管运营，孙晖出任院长，协调管理来自全国的多家医疗队。据其介绍，该院也是新冠肺炎在武汉蔓延期间，收治患者最多的一家方舱医院。

江汉方舱医院尚在改建中的2月4日，浙江国家紧急医学救援队由何强带队，迅速抵达武汉国际会展中心，参与医院建设。浙江救援队成立于2011年，曾经代表中国政府，参加2013年的菲律宾海啸救援。

何强指出，考虑到医疗队到武汉一定是以救治新冠肺炎为主要任务，他们出发前迅速调整队伍人员结构，主要是感染疾病科、呼吸内科、重症医学科等医护人员。

目前，全国共有32支国家级紧急医学救援队，每支救援队相当于一家移动二级乙等医院。其中，22支救援队在抗疫期间驰援武汉。何强透露，救援队的水电用车，能供应电和净化水。检验车能做基本的生化血常规检测。放射车可以做X射线。另外还有移动CT、手术车、宿营车、餐车、帐篷。理论上，一支救援队的车辆全部展开，可以同时开展两台手术。

以往，国家紧急医学救援队，往往在地震、洪水等灾难中执行救援任务。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蔓延，救援队首次参与传染病疫情防控。

8支救援队参与到江汉方舱医院建设、运营中。何强介绍，救援队搭起帐篷，把放射车、检验车、患者转运车汇聚在一起，进行统一调配。

用于新冠肺炎患者救治的方舱医院，尽管理论上是参照部队行军时移动的野战方舱医院建设的，不过，救援队到达武汉参与建设时就发现，他们要在城市里将公共建筑改建成方舱医院，跟野战方舱医院有很大差异。

第一批方舱医院建设时，并无任何经验。何强说，武汉协和医院协调、部署能力非常强，跟国家救援队协商，制定方舱工作手册。同时，大家讨论确定了方舱医院的一些重要事项，比如，入院流程、患者转运流程、出院流程、查房流程等都确定下来。医院运营之初，很多管理工作是纯手工操作，随后慢慢引入信息化手段，方舱医院功能越来越强。

江汉方舱医院1500张床位，很快就住满患者，但是最初只有90多位医师。2月5日，浙江和海南两支医疗队，负责江汉方舱医院2楼，共500多张床位。在管理上，平均1位医师管理60～70位患者。值班医师管理的患者数量，甚至达150人以上。人手依然不足，需要更多支持。收到信息反馈，主管部门迅速向全国征招援鄂医疗队，持续充实医院队伍。孙晖透露，该医院收治患者高峰期时，曾经达1100多工作人员同时期在此参与救治。

刘玉林

湖北省肿瘤医院副院长湖北省委党校方舱医院院长

集中收治能够有效控制病毒传染。方舱医院经过一个多月的奋战，救治和隔离两大任务，完成得非常好。

孙晖

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党委副书记江汉方舱医院院长

患者进入方舱医院，医患之间互动良好，方舱医院形成友好互助和医患融洽的整体氛围，最终感动了很多患者。

何强

浙江省人民医院副院长黄陂方舱医院院长

考虑到医疗队到武汉一定是以救治新冠肺炎为主要任务，出发前迅速调整队伍人员结构，主要是感染疾病科、呼吸内科、重症医学科等医护人员。

方舱医院快速复制

初期建设并投入使用的数家方舱医院，迅速就住满患者。武汉当地床位数量仍然无法满足患者需求，武汉还在陆续开建方舱医院。

元宵节刚过，2月9日凌晨，刘玉林接到上级任务，随即筹备湖北省委党校方舱医院，并出任院长。

大部分方舱医院，都是由改造大型体育场、展览馆等开阔场地而来。这些场所，可以更好地利用其场地优势，搭建更多的床位。

这类方舱医院有其优势。首先是空间大，床位多，收治能力比较强。当时，武汉已知确诊患者就有数万例。很多医院的普通院区，几百张床位，继续扩容能力有限。而一家大型方舱医院可以容纳数百例，甚至上千例患者。另一方面，方舱医院主要收治轻型患者和普通型患者，这类患者生活可以自理。这类患者在治疗时，遵照医嘱按时服用药物即可。医护人员对其看护相对简单。普通医院的单人间、双人间病房模式，40位患者大约需要30至40名医护人员工作，传染病隔离病房人员配置需要更多。前述这类大型方舱医院集中收治，能节省一半以上的人力资源。

刘玉林向《中国医院院长》杂志记者指出，湖北省委党校方舱医院建设相对比较晚，而且改造起来比其他方舱医院要困难一些。湖北省委党校并不具备大片空阔场地的条件，只能把尚未竣工的学员宿舍改造成临时传染病病房，进行传染病感控分区和通道设计，满足患者入住要求，改造工程非常大。由于该院只收治轻症患者，因此也称方舱医院。

刘玉林指出，相对于大型场馆式方舱医院，党校方舱医院的双人间病房住院环境更清静一些，洗漱条件也好，但是对医护人员的看护工作，增加了一定难度。比如，查房和治疗时，要每个房间逐一检查，比集中查看患者情况更耗费时间。

在江汉方舱医院运行之后，浙江国家紧急医学救援队2月10日接到调令，转战武汉市黄陂区，参与黄陂方舱医院建设。2月9日，浙江省第三批抗击新冠肺炎支援湖北医疗队队长陈亚岗，已带队先行赶到此地。该方舱医院由上述两团队救治管理，其间由何强担任院长。黄陂方舱医院，由上述救援队、医疗队与当地政府通力合作，在黄陂体育馆基础上进行改建。何强指出，此时，黄陂方舱医院比江汉方舱医院条件好一些。该场馆中，本身就有暖气装置，还具备淋浴设施。

2月20日，黄陂医院整建制换防由湖南省支援武汉第四批医疗队接管。浙江国家紧急医学救援队因为参与两家方舱医院的建设、运营，有较好的经验，则被调派至“中国光谷”日海方舱医院。

在政府强力支持下，湖北武汉当地医院和援鄂医疗队的协作，将方舱医院一家接一家建立起来。

方舱管理逐渐成熟

方舱医院的运营管理模式，与火神山医院、雷神山医院不同。火神山医院、雷神山医院只设住院部，不设门诊。同时，这两家医院收治的患者类型为重型患者、危重型患者。方舱医院收治轻型患者和普通型患者；而且，除了集中收治上述两类患者，方舱医院还起到了分诊的作用。

刘玉林强调，轻型患者、普通型患者集中收治非常重要。首先，集中收治能让确诊患者及时得到医务人员的救治，不会因诊治拖延造成病情加重。第二，这两类患者虽然个人症状不明显，但还是具有传染性，患者留在家庭中及社会上，都可能传染给更多人。因此，集中收治能够有效控制病毒传染。在他看来，方舱医院经过一个多月的奋战，救治和隔离两大任务，完成得非常好。

方舱医院最早建设目的是为了切断新冠肺炎病毒传播途径。孙晖指出，早期是设想在院外甄别出轻型患者和普通型患者，再进行收治。最初，方舱医院原定收治原则是，患者年龄不超过65周岁，不低于16周岁；有基础疾病的患者原则上不收；肺部病变比较重的患者、氧饱和度下降比较明显的患者不收。

何强补充，实际操作时，适当放宽了收治条件。因为社区人员把很多患者送到方舱医院，如果不全收下，重症患者还是住不进定点医院，依然是传染源。而且，院外甄别患者也存在很多问题，因此转而强调应收尽收。只要是核酸阳性的确诊患者，方舱医院全部收治。方舱医院收治后，再甄别患者，然后把重型患者转到相应定点医院。

江汉方舱医院在实际运行时，只要是确诊患者，全部被收治入院。医院要求医护人员对患者进行评估，很多重型患者在第一时间查房时就被甄别出来；医院也特别注意一些特殊体质的患者，入院时症状并不严重，但是病程发展很快。孙晖总结，医护人员每天查房之后就会进行分析讨论，确定需要转诊的患者。

疫情严重时，武汉床位紧张，有些患者无论症状轻重，都只能待在家中。方舱医院集中收治，将重症患者和特殊患者甄别出来，转诊至定点医院。这样可以减轻定点医院的诊疗压力，避免被轻型患者甄别、诊疗占用本就有限的医疗资源。

最终，方舱医院的转诊患者所占整体比例实际上也只有3.1%。早期转出去的患者比例会高一些，但不一定是重型患者，是有部分合并症的患者。何强举例，比如，血压血糖控制困难的、脑血管意外的、有心梗病史的患者就转出去了。方舱医院转出去的患者有两大类，一类是基础病比较重的；另一类是肺部病变进展比较快的患者。

1 方舱医院强调应收尽收，收治后再把重型患者、危重型患者转到相应定点医院。

2 方舱医院最早建设目的，是为了切断新冠肺炎病毒传播途径。

公共应急储能拓展

新冠肺炎疫情之下，医疗资源出现相对缺乏，集中收治就需要建设一批临时医院，利用展览馆、体育馆改造成方舱医院，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些场所硬件建设，改造为医疗设施，其实存在天然缺陷。孙晖指出，整个区域是开放性的空间，相应分区不是很明显，甚至缺乏按照传染病医院需求进行分区的条件。而且，作为医院的生活设施严重缺乏。比如，卫生间数量，患者洗漱设备，都不具备为1000人提供服务的生活条件。甚至每个床头的水电，都是硬件上的缺陷。这也提醒全社会，公共场馆在规划设计中就应该适当考虑公共应急储能的设计。

当然，在方舱医院建设期间，政府和当地医院也尽可能考虑到上述问题。江汉方舱医院早期建设时，武汉协和医院的基建部门参与了设计。他们根据需要，尽量按照医院的模式保留医疗区域、医师工作区域、患者诊疗区、急诊抢救区、分诊区、物资筹备区等。尽量呈区域化板块化，形成硬件改变环境。

早期方舱医院部分硬件条件较差，一度连流动的水都没有。患者热水、饮用水的供给开始也不太方便。孙晖指出，考虑到这些问题，医院基建部门参与建设时，尽量多设计一些洗漱等设施。医疗废物的处置，排泄物的处置，无害化处理等设计尽量安排周全，运行后，也不断改进。

而且，一些患者前期对没有见过的方舱医院，甚至怀有恐惧、怀疑的态度。孙晖总结，患者进入方舱医院，医患之间互动良好，方舱医院形成友好互助和医患融洽的整体氛围，最终感动了很多患者。

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也自然消失。截至3月10日，由于武汉的患者减少，定点收治医院的床位也不断空出。部分患者从方舱医院转到定点收治医院，16家方舱医院均宣布休舱。

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在一段时间里，武汉市的患者一度呈“井喷式”增长，对于应收尽收、应治尽治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床位压力非常大。政府果断作出建设方舱医院的决定，集中地改造一批方舱医院应急。5月14日，在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新闻发布会上，国家卫生健康委宣传司司长宋树立介绍：“16家方舱医院共收治新冠肺炎患者12000余例。”

据国内媒体报道，2020年4月，新冠肺炎在中国得到有效控制，而在全球暴发之后，一些欧美国家也建设了少量的方舱医院。欧美国家与中国不同的是，欧美国家的轻型及普通型患者，一般都居家隔离，方舱医院则同时解决了定点收治医院的重型患者床位短缺和轻型患者的治疗及隔离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