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考古女孩”太天真，还是我们太浮躁

胡印斌

那还是上个世纪50年代，彼时还是小姑娘的樊锦诗考上了北大历史系，她的父亲告诉她：“你考上了北大，未来的人生将是另一番天地，你将会有更加广阔的视野。”

樊锦诗后来的人生轨迹，大家都清楚了。从1963年夏天，头戴草帽、背着大大的背包在北京火车站登车西行之后，樊锦诗硬是把根扎在了西部的茫茫黄沙戈壁。一去40余年，迢迢几千里；大漠孤烟直，沧桑寸心知。

或许连樊锦诗也想不到，这个夏天，湖南耒阳一个留守女孩钟芳蓉会引爆了一个话题：如今，考古专业还值得报吗？

考出676分好成绩的钟芳蓉说：“从小就喜欢历史和文物，受到樊锦诗先生的影响，所以报考了北大考古专业。”

然而，考古还“有钱途吗”之类的担心迅速冒了出来。

多少年前一代人義无反顾的选择，在当下成了公共讨论的话题，这当然是一种进步，但这也意味着，浮躁已经成了一种社会病。尽管很多人自己的生活也一地鸡毛，但并不妨碍他们去为别人支招儿，更不妨碍他们坚守自己的价值观。

很多人忘记了，钟芳蓉考上的是北大，是一个“将会有更加广阔的视野”的地方；很多人也忘记了，考古不仅可以找到来时的路，也会照亮去往的路。那是一种超越的力量，吸引着你向上飞升；那是一种纯美的注视，物我两忘，素心相向，拂去岁月沧桑，感知历史深处的灼热。

我们当然无法指责他人对于权力、对于金钱的追逐，但我们也希望人们尊重一下个体的自由选择，尊重一下理想与纯真。

很多时候，我们总是在强调我们厉害，我们能赢，但却往往呈现出一副穷人乍富的嘴脸，毫不掩饰对学问、理想的不屑，甚至都不愿意安静下来听听别人的看法。

我们甚至比不上湖南乡下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孩。钟芳蓉自己说了一句话：“我个人特别喜欢，我觉得喜欢就够了呀！”

我喜欢，我做了，就够了。就这么简单！人生也好，理想也罢，只要喜欢，就勇敢向前，有什么问题吗？！

孩提时代，我们问小孩子，长大后做什么呀？这个时候，小孩子说什么，大人都会满口称赞，而这时的首肯绝非伪饰。当一个小孩距离长大成人还很遥远的时候，我们只是希望他能长大，然而，一旦成人，脸立刻就变了。这样的变脸与其说是一种功利，不如说是一种无根与游移。樊锦诗也批评：“现在的生活非常浮躁，追求名利，追求短平快，这是不负责任的，我不喜欢这么功利。”

其实，生活不全是“短平快”，还有更多美好。不去尝试，不去发现，不去努力，只好在跟风中徒然消耗了。独立的人格，自由的思考，以及立足中国大地，对于社会、历史、民族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本身就是一种伟大的传统，“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值得人们为之奋斗。

事实上，社会上的各种反应让人感动，不仅樊锦诗为钟芳蓉赠书，并写信鼓励她：“不忘初心，坚守自己的理想，静下心来好好念书。”各地博物院也纷纷发声力挺这个热爱考古的女孩。这就对了，一个肯保护“读书种子”的社会，当然是充满希望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