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

编剧：王小空

1.

卜奎大街 日

字幕：齐齐哈尔市，1941年春夏之交。

街道上人流来往不断，突然传来几声枪响，人们顿时乱成一团，四处躲避。

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死死低着头躲在一家店门的后面，还有三个年轻人直接钻进一家店里。

这时，一个身穿西装头戴礼帽的年轻人由南向北沿街跑来，礼帽压得很低，看不清他的脸。这个年轻人叫王玉民。

一队日本宪兵在混乱的人群中穿行，奋力追赶奔跑的王玉民。

街边的一个人越想躲开，却偏偏撞上日本宪兵。日本宪兵用日语骂着，用力将那人推开。

与此同时，穿一件朴素的旗袍，风姿绰约的夏梦从一个小胡同内走来。她左臂挎一件大衣，悠闲自在地走着。听见枪声，她急步向前走去。当她走到街口时，看见一个年轻人飞步向她跑来，远处传来日本宪兵的叫喊声，她全明白了。

夏梦焦急地向王玉民招手，小声地叫道：“过来。”

王玉民拐进小胡同，夏梦紧走几步迎上。两人凑近时，夏梦将大衣披到王玉民肩上，王玉民迅速穿大衣，夏梦取下他的礼帽，塞进大衣内他的怀里。

日本宪兵在卜奎大街由南向北追赶，已经逼近小胡同，宪兵小队长四处张望寻找着。

跑在前面的宪兵甲和宪兵乙放慢脚步向胡同内张望，两人停下脚步呆望着。

胡同内，王玉民和夏梦正在旁若无人地热吻。

宪兵甲张着嘴，宪兵乙诡秘地笑着。后面上来的日本宪兵也停下围观，被小队长呵斥散去。

小队长也看见了王玉民和夏梦：“嗨，年轻人，看见有人跑过吗？嗯？”

夏梦用手指向胡同内，与王玉民不间断地热吻。

小队长不耐烦地喊：“这边。”

欲向卜奎大街追赶的宪兵折回，向胡同深处跑去，跑到胡同尽头，又兵分两路向南向北继续追赶。

日本宪兵消失在胡同尽头，夏梦和王玉民的热吻也结束了。

王玉民十分歉疚又十分感激地说：“对不起！”王玉民停顿片刻，寻找合适的语言继续说，“谢谢！小姐，你叫什么？我想一辈子都记住你的名字。”

夏梦略有几分羞涩地说：“夏梦。你呢？我也想永远记住你。”

夏梦仔细端详眼前的抗日英雄，惊喜地发现他很帅。

王玉民谨慎地说：“夏梦，你最好永远不知道我是谁。”

夏梦心领神会地：“明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是谁？叫什么？”

夏梦期待地盯住王玉民的眼睛。

王玉民犹豫片刻，还是说了：“王玉民。夏梦，我记住啦。居然有这么美的名字，这么美的人。”

王玉民急欲离开又返回，脱去身上的大衣还给夏梦，欲走却又一次回身，张开双臂再一次拥抱了她：“虽然大恩不言谢，可是我还是要说谢谢，非常感谢！我必须走了。”

王玉民头也没回，坚定地快步走去。

夏梦站在原地，欲言又止，恋恋不舍地看着王玉民渐渐远去的背影。

2.

室内 日

现代。已经九十二岁高龄的夏梦化了妆，虽然脸上留下岁月的痕迹，却依然光彩照人。她正与女作家讲述自己当时的感受。

夏梦：“在日本宪兵的追捕下，我和王玉民就这样邂逅了。那年我刚满十八岁，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年龄。当我把初吻给了他的那一刻，我已经爱上了他。与他拥抱、接吻都令我怦然心动。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后悔为什么不告诉他。羞于开口，我错过了向他表白的机会，我不知道这次错过，会不会使他错过我的生命？当他消失在我的视线中，突然我很绝望，害怕再也见不到他。那一刻，我反复地问自己，我的生命里没有他怎么办？”

女作家：“一见钟情。他对你呢？”

夏梦眼睛放着光，点着头说：“一样，也是一见钟情。”

女作家十分羡慕地说：“真爱不是每个人都有幸遇到。你非常勇敢，那个时代不是所有女孩都有勇气救助一个被日本人追捕的抗日分子，是要杀头的。何况是那样紧急的状态下。”

夏梦：“是。怕，我也怕。那个时代青年女学生都崇拜抗日英雄，别人只能向往，而我幸运地碰到了。如果历史重新来过，我还会救他，义无反顾！”

夏梦的眼里放着光，那是拥有着真爱的眼神。

3.

天主教堂 日

字幕：1941年。

教堂里空荡荡的，夏梦一个人在虔诚地祈祷。这时，王玉民和神父走近，他们在道别。

神父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英国人：“愿主保佑你，一路平安！”

王玉民：“谢谢，再见！”

夏梦闻声抬头，睁开双眼，回头发现王玉民。她吃惊地张开嘴巴，瞪圆双眼，缓慢地站起身，急速地奔向王玉民和神父。

王玉民下意识地扭转头，几乎同时看见了夏梦。

夏梦无限感恩地在胸前画着十字，语无伦次地说道：“是主听见了我的心声，我每天都在为你祈祷，希望你平安。请求主保佑，希望能再见到你……”

王玉民：“我很好，临走能再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夏梦：“你要走吗？去哪儿？”

王玉民：“我必须离开齐齐哈尔。”

夏梦毫不犹豫地：“我要跟你一起走！”

王玉民十分吃惊。

夏梦看看四周无人，在确保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压低声音继续说：“现在男女平等，我一样可以打小鬼子，不是吗？”

王玉民耐心地劝说：“打小鬼子随时都可能牺牲……”

夏梦：“我不怕。有你在，我更不怕。”

王玉民：“夏梦，我今天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活着，我的生命已不属于我自己。我保证不了自己的生命，更保证不了你的。”

夏梦：“我叔叔要我嫁给汉奸，婚期定在下个月。我夏梦宁死不嫁汉奸！横竖都是死，你希望我为抗日而死，还是抗婚而死？”

王玉民见夏梦认真的样子，被她震撼，对她刮目相看：“夏梦，听我说，让你父母重新给你选择一个好人家，为什么一定要死呢？”

夏梦：“我是孤儿。那个汉奸不好惹。”

王玉民：“你在教堂长大？”

夏梦：“不，在我叔叔家。为什么我的婚姻自己不能做主？”

王玉民动摇了：“我带着你不方便。”

夏梦终于鼓起勇气：“我嫁给你。我爱你，你抢走了我的初吻，也抢走了我的心。我要和你并肩战斗。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女人和男人一样爱国，一样可以为国家去战斗！如果你牺牲了，在民族英雄纪念碑上，在王玉民的旁边也一定有夏梦的名字。”

夏梦的双眼充满爱意和幸福，她一步步逼近王玉民。

夏梦的画外音：“王玉民又一次被震撼了。也许他懂得像我这样烈性的女孩，绝对会因为抗婚而死的，抑或许他懂得青年女学生多数是爱国的，于是他答应带我走。当天我没有回家拿任何东西，便跟着他上了火车，奔赴哈尔滨。”

4.

火车站 日

齐齐哈尔火车站大楼前，王玉民手提皮箱，夏梦站在他身边，两人回头向家乡最后一瞥，之后走进火车站。

王玉民迈步蹬上火车，回过身把手伸向夏梦。夏梦的手搭在王玉民的手上，被用力握住，夏梦借力蹬上火车。幸福洋溢在她的脸上。

5.

火车上 日

列车包厢里，只有王玉民和夏梦两个人。

夏梦眉飞色舞地：“那天是我们新时代剧社成立后的第一场演出，《娜拉出走》是第一个戏，那件大衣是我借给‘娜拉’丈夫的戏服，谁会想到先成了你的戏服。”

两个人忍不住开心地笑了。

王玉民：“想不到你还会演戏。”

夏梦害羞地：“哪里会演戏，我很笨的，导演教了我两个多月。”

王玉民收回笑容，十分认真地说：“干我们这行必须会演戏，要比演员演得好，演得逼真。”

夏梦脸上立刻失去笑容，严肃起来。

6.

铁轨上 日

列车的车轮滚滚向前。

7.

哈尔滨火车站 日

王玉民拎着皮箱，携着夏梦走出火车站。

8.

小旅馆 日

普通的房间内，王玉民站在窗前，隔着窗帘向外观察，确定安全后转过身。

王玉民拉过夏梦，嘱咐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哪儿都不要去。”

夏梦点头，担心地：“注意安全。”

两个人拥抱后，王玉民推开房门，离去。走廊里立刻传来一串脚步声，很快，脚步声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夏梦开始紧张不安，不断地走动。她一会儿在窗前向外张望，一会儿到门前倾听外面的声音，一会儿茫然地坐在床上不知所措，一会儿低声祈祷着……

时间流逝，墙上的时钟从下午两点不停地变化。影片的主题音乐《你在哪里》响起。

9.

房间 傍晚

夏梦来到窗前，焦虑、不安地向外张望。透过窗户，旅馆外的街道上，王玉民终于出现，步履稳重从容。

房间内，站在窗前的夏梦看见王玉民后，高兴地走到镜子前，用手摆弄几下头发，不停地转换角度，前前后后打量着身上的旗袍。

脚步声由远而近，夏梦早已兴奋地站在门口。王玉民推门进入，夏梦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他。

王玉民也紧紧地抱住夏梦，双眼充满忧虑：“以后你天天都要过这样的日子。”

夏梦认真地：“我做好准备啦！”

王玉民用不确定的眼神看着夏梦，疼惜地说：“我们现在就走。”

夏梦：“好。”

10.

家 日

一幢二层小洋楼。

王玉民和夏梦站在宽畅的客厅中，欧式壁纸、漂亮的沙发、豪华的吊灯……夏梦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王玉民：“从今以后，你是这里的女主人，这是你的家。现在我是很有钱的银行总经理，你是我的新婚太太。记住，从今天起，你是章太太。”

夏梦奇怪地问：“章太太？”

王玉民：“对，立早章。我叫章谷城，谷物的谷，城堡的城。从今天起，你必须彻底忘记从前，忘记我曾经叫过的名字。”

夏梦领会地点头说：“我从来不认识王玉民。”

王玉民肯定地说：“我刚从新加坡回来，过两天家里会安排用人。”

夏梦：“都是自己人吗？”

王玉民：“只有一个是，她叫李嫂。你要发挥在剧社演戏的本事，在用人面前，你就是一个大把大把花钱的银行总经理的太太。”

11.

哈尔滨第一百货商店 日

内衣柜台前，夏梦正在选睡衣，中年的李嫂跟在她身边，手里拎着衣服盒子。

夏梦指着两件男式和两件女式的丝绸睡衣，对老板说：“把这四套全给我包起来。”

12.

洋服店 日

穿衣镜前，夏梦在试连衣裙，第一套、第二套……第五套……

夏梦指着粉色和沙蓝色连衣裙说道：“老板，把这两套包起来。”

老板：“是，太太。”

夏梦：“老板，以后来什么新样式，千万记住给我留着。”

老板赔着笑脸：“一定，一定。”

13.

旗袍店 日

老板给夏梦量三围。老板将不同花色的布料搬到夏梦面前，任她挑选。

李嫂拎着大小不同的衣服盒子和帽盒跟在夏梦身后。

14.

家 日

夏梦和李嫂走进客厅，身后还跟着洋服店的小伙计，他双手捧着摞得高高的衣服盒子。

李嫂将衣帽盒子放到茶桌上，小伙计也学她将所有衣服盒子都放在茶桌上。

夏梦跌坐在沙发上，满脸倦容。

李嫂递给小伙计两张纸币：“这是我家太太赏你的。”

小伙计接过，鞠躬，毕恭毕敬地：“谢谢太太。”

李嫂送小伙计出门。

夏梦上楼，推开卧室的门，愣了一下，立刻进门把门关上。她看到王玉民，忍不住地笑。

王玉民改变了装束，分头，金丝边眼镜，灰色格子背带裤配白色衬衣：“不像银行总经理？”

夏梦收敛笑容，认真地：“像。就是又老又丑又傻，一定不是一个精明的总经理。容易被骗走钱。”说完，脸上现出得意之色。

王玉民：“好啊，你开始嫌弃你的新郎官啦！看来今天下午不要去珠宝行啦！”

王玉民张开双臂去抓夏梦，夏梦没有躲开，被紧紧搂在怀里。

15.

珠宝行 日

王玉民陪夏梦选珠宝。经理将珠宝行的好东西一一摆放到柜台上，殷勤地推荐每一款式。王玉民让经理把柜台上的红宝石项链、耳环，钻石戒指，珍珠项链，翡翠手镯统统包起来。

夏梦拎着各种首饰珠宝，挽着王玉民的胳膊走出珠宝行。

16.

家 傍晚

二楼卧室，王玉民查看衣柜：“你的衣服不够，明天再买几套。”

夏梦坐在梳妆台前，看着眼前的珠宝盒子，满脸不开心。

王玉民有所察觉，来到梳妆台前。

夏梦：“这样花钱，我心里实在不安。嫁给你是因为我爱你，不是为了享福，只想更多地为你分担，和你并肩战斗，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还没帮你，就开始挥霍钱……”

王玉民搂过夏梦，十分欣慰地说：“夏梦，你真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记住，只有你扮好银行总经理太太的角色，让外人看不出半点破绽，我才是最安全的。所以，今后当你花钱时，心里一定要明白是为了掩护我。只有你花钱不知心疼，人家才会认定你是银行总经理的太太。明白吗？”

夏梦：“可是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钱一定来得不容易。上学时我们经常偷看一些传单，中国的母亲们省下自己的口粮钱捐出来抗日，我也经常被感动，偷偷捐出零花钱。今天你一定要答应我，第一，从今以后，我每次大把大把地花钱，你一定为我多杀一个小鬼子，替我赎罪……”

王玉民张嘴欲言，夏梦用食指放在他的嘴上，阻止他说话。

夏梦继续说：“第二，从明天起，你的章太太吃斋，直到小鬼子打出中国，章太太再开斋。说定啦！”

王玉民很高兴，进而又十分严肃，他挪开夏梦的手，握在手心里：“你是个奇女子，夏梦。我爱你，你是我的骄傲。有你这样的女性在，中国绝不会亡！我愿意为你和那些千千万万个母亲们牺牲，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夏梦严肃认真地说：“我也一样，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母亲们，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王玉民：“我也要你记住，配合我做好章太太，你对国家对民族立的功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你明白吗？你花钱不是犯罪，而是为国立功。”

夏梦看着王玉民的双眼，确定了他的真诚后，把头放在他胸前，释怀地笑了：“真的，我也会立功？”

王玉民：“当然。”

夏梦：“那我什么时候正式加入你们？”

王玉民：“不需要。”

夏梦急了，生气地：“为什么？”

王玉民：“你只要做好我的太太，一个幸福的小媳妇就可以。”

夏梦噘起嘴：“我是为了抗日……”

王玉民：“我没有权利发展你，即便你现在已经是我们组织的人，以你的级别也不能知道我的存在、我的身份、我这个人，知道吗？记住，你不知道我是什么组织的人，在为谁工作，对你对我对我们组织都是最好的保护。从今以后，不要再谈论这方面的话题。忘记在齐齐哈尔见到我的一切，忘记我不为人知的身份。我们和普通夫妻一样，过普通百姓的生活。闲着没事，找人打打牌，看场电影，听听戏，逛街买东西……过适合你身份的生活，习惯了，就好啦！”

夏梦十分认真地点头。

17.

哈尔滨中心广场 日

这里的建筑群是欧式建筑风格的典范，华丽而典雅。

夏梦悠闲地逛街，身后跟着新来的用人小兰。小兰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夏梦走进一家洋服店。

18.

洋服店内 日

老板热情地招呼夏梦，拿过一件件洋服连衣裙，讨好地：“太太，您的身材穿什么都好看。像您这么漂亮，应该去当演员，一定能像周璇、胡蝶那样成为大明星！您再试试这两件，都是现在最流行的……”

夏梦：“好吧！”她走进更衣室，很快穿着新连衣裙出来。

老板：“太太，这件连衣裙就像是给您定做的……”

夏梦在穿衣镜前照来照去，返回更衣室，重新换一套出来。

老板：“小姐，您穿这件也像大明星似的。”

夏梦：“可我还是觉得刚才那个好。那我都要啦！”

老板：“好，好。给太太全包上。太太，以后店里来新样式，我一定为您留着。欢迎您经常光顾。”

夏梦：“好，一定留着。”

夏梦兴高采烈地走出洋服店，小兰抱着衣服盒子跟在她身后。

老板送到门口，大声喊着：“一定、一定常来啊，太太——”

19.

李家 日

麻将桌上，四个女人的手在洗麻将牌，又迅速地码起来。

夏梦左侧年长稍胖的女人姓李，是这家的女主人，银行部门经理的太太；右侧年纪稍轻的女人姓徐，也是银行部门经理的太太；对面三十几岁的女人姓张，是警察厅张处长的太太。

李太太说话十分平和：“章太太年轻，一学就会。”

张太太故意卖弄地说：“告诉你，章太太，生手永远是赢家。这一阵儿，保你天天赢。”

徐太太泄气地说：“我们只有输喽！”

夏梦刚刚学会玩麻将，对麻将产生浓厚兴趣：“是各位姐姐让着我，把我当孩子。我今年十八，也不小啦！”

李太太：“我十六岁结婚，比你还小两岁呢。”

徐太太：“李太太，你们那个年纪都十五六岁结婚。”

李太太出牌：“幺万！”

夏梦兴趣盎然地：“吃，东风。明天我请各位姐姐看电影。”

张太太：“玩麻将是有瘾的，就跟吸毒一样，不管输赢，每天只想凑齐一桌。”

夏梦：“金嗓子周璇的电影，很好看。”

徐太太抓牌，提摸半天，打出一张九万。她看着夏梦，夏梦领会，向她摇头：“我不要。”

徐太太：“妹妹，你天天赢，天天都请我看电影？”

夏梦高兴地：“好哇！我们一起玩，一起看电影，生活才有滋有味。”

李太太：“章太太不光人漂亮，还这么可爱。”

张太太：“像章太太这样漂亮又阳光的女孩，人人都喜欢。不掖着不藏着，从外看到里，从里看到外。”

徐太太：“张太太嫁警察久了，看人都像警察似的。”

张太太摸牌打牌：“你这张嘴就是尖酸。九条。”

夏梦喜出望外地：“我和啦！”

20.

家 日

字幕：四个月后。

夏梦慵懒地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小兰，过来。”

小兰应声走来：“太太，我在。”

夏梦指着后背：“好酸，给我揉揉。看来玩麻将也累人。”

小兰：“哎，太太。”

小兰熟练地从脖子到后背给夏梦按揉。夏梦闭着双眼享受着。

门铃响，李嫂穿过客厅去开门。

画外音：“您好！我是瑞祥旗袍店的伙计，专程给太太送旗袍……”

李嫂：“进来吧。”

旗袍店的小伙计出现，他手里捧着一只盒子，怯生生地站在客厅中。

李嫂走近夏梦：“太太，瑞祥旗袍店给您送旗袍来啦！”

夏梦睁开眼：“过来吧。嗯——好舒服。”

李嫂回身向伙计招手，伙计捧着旗袍盒子走近沙发，李嫂接过盒子放到茶桌上。

伙计小心翼翼地：“太太，您试穿一下，有不合适的地方，我们老板说了，一定照您的意思改。”

李嫂打开盒子，拿出旗袍。

夏梦看见旗袍眼睛一亮，这是一件绣工完美、十分精致的旗袍。

夏梦拿过旗袍，端详片刻：“好漂亮！”拿着旗袍去试穿。

夏梦换好旗袍，走到镜子前，惊喜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看哪里不合身？”

李嫂：“挺好，很合身。”

小兰：“天哪！真漂亮！”

夏梦得意地：“李嫂，给赏钱。回去谢谢你们老板。”

小伙计接过钱，眼睛一直不肯离开夏梦那张漂亮的脸，高兴地说：“谢谢太太。我会的，我一定转达太太的谢意。”

夏梦：“不论款式还是绣工，我都喜欢。你多大啦？”

小伙计：“回太太话，十五。”

夏梦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未成年已经在谋生活了，她眼中有几分赞许，几分怜惜。

夏梦：“你叫什么？”

小伙计：“回太太，我叫林义城。”

夏梦：“林义城，好名字。跟你们老板说，以后我的旗袍都由你送。”

林义城：“是，太太。”

21.

家里 傍晚

夏梦身穿新旗袍站在门口，王玉民为她穿上长外衣。夏梦高兴地挽着王玉民走出家门。李嫂和小兰规规矩矩站立门前，送主人。

22.

家门口 傍晚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前，司机打开车门，王玉民夫妇上了车，车很快开走，渐渐远去。

23.

哈尔滨中心广场 傍晚

霓虹灯闪烁，把夜色下的广场照得如同白昼。

黑色轿车在一扇有人不断进出的大门前停下，王玉民和夏梦下车，向大门走去。门旁“小巴黎夜总会”的招牌渐渐清晰。

夜总会大门外，几个服务生在热情地招呼客人，不断有人走进夜总会。

服务生满面笑容，热情地招呼王玉民夫妇：“先生、太太，欢迎光顾小巴黎夜总会，里面请！”

王玉民和夏梦走进夜总会的大门。

24.

夜总会内 夜

这是一个豪华的夜总会，宽敞的舞台居中，左侧整面墙是通畅的吧台，右侧一扇门通向赌场。

王玉民和夏梦走进夜总会，两人很快被服务生迎到一张圆桌旁。他们脱去大衣后落座。

这里人员复杂，有中国人、欧洲人和日本人。

乐队十分投入地演奏着最流行的爵士乐。舞台上，俄罗斯姑娘热情地跳着爵士舞。

夏梦的美貌引来众人的目光。几个熟人过来与王玉民打招呼，由于环境嘈杂，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

服务生端来一瓶红酒，一个果盘和一盘点心。

吧台边，老板谢廖沙背侧身，手中拿着一杯红酒轻轻地摇晃，然后将杯子放到鼻子下闻闻，慢慢地饮下。

吧台前的欧洲女人欣赏地看着谢廖沙喝酒的每个动作，讨好地说：“谢廖沙，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喝红酒的时候，很有品位。不，是太有品位啦！真帅！”

谢廖沙回转身，他是中俄混血，又帅气又迷人，尤其一双眼睛似乎能勾走所有女人的魂。他外表冷酷，没有理会说话的女人，眼睛扫向大厅的每个角落，突然发现了夏梦。

远处桌边坐着两个年轻的小姐，眼睛一直痴痴地向吧台张望。

谢廖沙离开吧台，向夏梦走去。他路过一张桌子，桌旁站起一个女人，满面笑容地向他举杯，他视而不见地走过那张桌子。女人很失望，也很生气。

王玉民的桌旁站了一个男人，与他低声交谈。王玉民向夏梦交代几句，起身与那人欲离开。这时谢廖沙来到桌旁。

谢廖沙：“章总经理，晚上好！不介绍介绍吗？”

王玉民：“谢廖沙，这是我太太。给我照顾好，我去赌场玩两把。”

王玉民拍拍谢廖沙的胳膊，离去。

谢廖沙：“好，今天我请客。您今天所有的费用都记在我账上。”

音乐停止了，舞蹈的姑娘们也都散去。

谢廖沙边说边坐了下来：“晚上好！小姐，您第一次来？”

夏梦：“您怎么知道？”

谢廖沙：“忘了告诉您，我是这里的老板，大家都叫我谢廖沙。我请您喝一杯，怎么样？”

谢廖沙扬手，服务生端着托盘迅速地跑过来。他打开瓶塞，给两人斟上酒。

服务生羡慕地：“小姐，我们老板从不和客人喝酒，您是第一位。”

夏梦奇怪地：“您为什么要请我？”

谢廖沙举起杯：“因为您的笑容——很灿烂。请！”

夏梦笑了，感到新奇，也举起杯，说道：“这个理由似乎值得我们喝一杯。”

两人碰杯，夏梦喝了一口说：“我这是第一次喝酒。”

谢廖沙一饮而尽：“为这个理由……我也是第一次。”

服务生为谢廖沙重新斟上一杯。

夏梦不相信：“我以为您经常为女客人的笑容跟她们喝酒。”

服务生吃惊地：“您不相信我的话？”

谢廖沙十分认真地：“小姐，您冤枉我啦！我从不和女客人喝酒。”

夏梦忍不住笑了，她意味深长地盯着谢廖沙。

谢廖沙：“当然您例外。因为我怕冷，您的笑容让我在寒夜里见到了一缕阳光。”

刚才向谢廖沙举杯的女人，吧台旁的女人，远处的两位小姐以及大厅里各个角落的女人，个个都用嫉妒的眼光瞥向夏梦。

夏梦突然对谢廖沙的话产生警觉，但她不露声色：“我恐怕不是您要找的那缕阳光，我结婚了。”

谢廖沙对夏梦亮出章太太的身份并未所动，打算一如既往地追逐“阳光”：“为什么不直接叫我的名字？忘了问，您叫什么？”

夏梦无奈地：“夏梦。夏天的‘夏’，梦想的‘梦’。”

谢廖沙：“好名字，又好听又令人憧憬……你的名字就跟你的人一样。”

夏梦不解地：“没有人这样解读我的名字，令人憧憬？”

谢廖沙十分憧憬地：“在夏日里，一片阳光普照的小树林中，一位漂亮的小姐躺在吊床上沉沉地睡去，进入美美的梦乡……那样的场景，那样悠闲的生活，你想想看，能不令人憧憬吗？那里一定没有战争，没有血腥，没有饥饿，只有美好的梦，只有幸福。那一定是个人人都有属于自己幸福家园的地方。”

谢廖沙沉浸在他所憧憬的愿景中，服务生吃惊地看着老板，夏梦也呆呆地看着谢廖沙。

25.

家 夜

两人躺在床上，王玉民搂着夏梦，夏梦躺在他怀里轻轻地说：“我看他一定把我当成跟他接头的，当成抗日分子。”

王玉民笑了，肯定地：“不会。”

夏梦害怕了，紧张地：“那他是日本人的密探，来试探我？我们暴露了，有危险？”

王玉民十分冷静地：“不要急，不用怕。他只不过是专门会讨女人喜欢的那种男人，是个情种。所以人人都叫他‘万人迷’。我估计他就是想讨你喜欢，他是追女人的高手。”

夏梦：“就这么简单？”

王玉民：“对，就这么简单。你不要总把事情搞复杂。都怪我，你跟着我整天担惊受怕，精神紧张。”

夏梦：“我不要你这么说。”

王玉民：“梦，对不起。我多想给你轻松、舒心、快乐、幸福的日子，哪怕就一天！等把小日本赶出中国了，如果我还活着，我愿意天天都给你那样的生活。”

夏梦：“亲爱的，不是你的错，安乐祥和的生活是幸福，可是战争赐给我一个抗日英雄，给了我另一种幸福，你永远是我的骄傲！”

王玉民若有所思地：“战争不光让你我受苦，还有全中国的同胞，他们每一天都饱尝着苦难和煎熬。所以，为了这个苦难的国家和百姓，我只有牺牲掉你一人的幸福，甚至我自己的生命……对不起！”

夏梦：“不，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每一天都很幸福，就是为你担惊受怕的时候，也很幸福。如果到战争结束时，你我没有为战争出过力，即便相守一百年，又有什么意义？你我如何面对我们的后代？”

王玉民深情地亲吻夏梦的额头：“说得好，以后我保证不说对不起。如果我能活到战争胜利的那一天，我保证只属于你一个人，做天下第一好丈夫！”

夏梦高兴且甜蜜地：“那我做天下第一好妻子，然后生一大帮小孩。不管你走到哪里，都有一帮孩子围着你……”

王玉民：“好，一定！”

26.

李太太家 日

麻将桌上，夏梦已经不再是生手，她熟练地打出一张牌：“西风。”

张太太：“这几天，天天刮西北风，真冷！”

徐太太：“哈尔滨的冬天说来就来，秋天还没过几天哪！”

李太太感叹地：“秋短冬长，谁让我们住在这冰寒之地！”

徐太太：“幺万。”她打完牌，眼睛盯着夏梦看，神秘地说道，“妹妹结婚有半年多了，怎么没有什么动静？”

夏梦没明白徐太太话中的意思，睁大眼睛望着她，眼中充满疑问。

李太太笑了：“徐太太是说你该有喜当妈妈啦！”

夏梦害羞地躲避着三个人的目光。

张太太：“嗨，你是人家太太了，怀孕生孩子很正常，有什么可害羞的。”

夏梦红着脸不说话。

徐太太：“女人迟早得当妈妈。”

李太太：“这种事不用急，急是急不来的，越着急越怀不上。慢慢来。”

张太太看着刚抓起的牌，犹豫不决：“九饼。”

夏梦推牌：“我和啦！”

徐太太和张太太摇头。

27.

家 夜

夏梦穿着睡衣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涂化妆品。王玉民来到她身边：“谢廖沙在追你吗？”

夏梦不明白王玉民的意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王玉民：“不管他是想追你，还是对你有好感，你可以试着靠近他。”

夏梦突然产生兴趣，兴奋地说：“这是我的任务吗？”

王玉民：“不算任务。一定记住，不要自作聪明，不要自以为是。你对他只是好奇，产生了好感，自然交往。你在哈尔滨朋友少，就是随便交个朋友。”

夏梦不断地点头，忍不住问：“他是日本人的人，还是间谍？”

王玉民：“不要随便猜疑，他不是日本人的人。很简单，多个朋友多条路。你不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谢廖沙这人还不错。”

28.

哈尔滨中心广场 夜

小巴黎夜总会的霓虹灯招牌十分醒目。

29.

夜总会内 夜

大厅里十分喧闹，舞台上，最流行的爵士乐奏响，女歌星载歌载舞。服务生穿行在人群中。

赌场里，王玉民正坐在轮盘赌前押注。

大厅里，音乐停止了，歌者、舞者纷纷散去。夏梦独自坐在桌旁，服务生在给她倒咖啡。夏梦端起咖啡，很无聊的样子。

谢廖沙从后面走进大厅，向吧台走去。他的眼睛习惯性地扫过大厅的每个角落，发现夏梦。

谢廖沙不客气地在夏梦身边坐下，声音很冷却带几分关切：“夏梦小姐，好久没见，你好吗？”

夏梦看见谢廖沙很高兴：“你好，谢廖沙。”

谢廖沙：“你不喜欢夜总会？”

夏梦：“这里是男人玩的地方，没有女人玩的。”

谢廖沙：“我请你跳舞。”

夏梦有些迟疑，但还是跟随谢廖沙步入舞池。音乐响起，两人翩翩起舞。好多人也纷纷步入舞池。

夏梦惊喜地：“天哪！谢廖沙，你是天才的舞蹈家！你的舞跳得真好。”

谢廖沙：“以后你无聊的时候，尽管来找我，我会陪你舞到快乐的天明。”

夏梦高兴地：“谢谢！你的汉语比谁说得都好，我是说比中国人说得好。你从小就在中国长大的吗？”

谢廖沙十分干脆地说：“我是中国人。”

夏梦：“中国人？”

谢廖沙：“我妈妈是中国人，爸爸是白俄罗斯人，我外表虽然不像，但我就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夏梦快乐地舞着：“谢廖沙是俄罗斯男孩的乳名，许多男孩都叫这个名字。”

谢廖沙：“对，你学过俄语？”

夏梦：“学过几天，后来只能改学日语。”她眼神中有些失落，马上变换话题，“你看过小说《战争与和平》，还有《安娜·卡列尼娜》吗？托尓斯泰是个伟大的作家。”

谢廖沙：“虽然我是中国人，但还是读过几本俄罗斯名著。我认同夏梦小姐的看法，托尓斯泰的确是个伟大的小说家。你喜欢娜塔莎，还是安娜？”

夏梦愉快地：“都喜欢。喜欢娜塔莎的热情似火，也喜欢安娜绝不向命运低头，为爱情勇于抗争的性格。她们两人的结局我都不喜欢，娜塔莎结婚嫁人成为一个典型的贤妻良母，安娜以惨死做最后的抗争，太悲惨啦！”夏梦的情绪低落下来。

谢廖沙：“如果我来续写《安娜·卡列尼娜》的结局，我一定会这样写——安娜与丈夫卡列宁离了婚。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在绿色如茵的草坪上，安娜身穿雪白的婚纱，和渥伦斯基在众人的祝福下，步入婚礼的殿堂……我猜想安娜穿雪白的婚纱一定比那身黑色的丧服还要美艳动人，你信不？”

夏梦噘起嘴，很生气，又由气变成笑的模样。她嗔怪地：“你能把19世纪的人拉到20世纪来吗？安娜是悲剧才震撼人心，所以托尓斯泰才是19世纪俄罗斯最伟大的作家。”

谢廖沙面无表情地：“明白了，看来托尓斯泰是天才，而我是蠢才。”

夏梦几分得意地：“我可没这么说，是您自己说的，先生！”

随着夏梦开朗起来，两个人尽情地舞动。从来没有过表情的谢廖沙，脸上也绽放出类似笑容的暖意。

靠近舞池的一张圆桌坐着一个漂亮女人，她用羡慕和嫉妒的眼睛看着夏梦。

全场各个角落的女人也都向夏梦投来羡慕和嫉妒的眼神。在赌场门口的一张桌前，坐着一个日本军官，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夏梦和谢廖沙。字幕：哈尔滨市日本宪兵队长伊藤健二。

吧台旁，服务生在给一个中年人斟酒，他是这里的常客。

中年人：“看来你们老板不是不会笑，我敢说，谢廖沙桃花朵朵开啦！”

服务生抬头看沉浸在音乐舞蹈中的谢廖沙，笑而不答。

音乐停止，夏梦和谢廖沙回到桌旁落座。

夏梦好奇地：“你妈妈为什么不给你取中国名字？”

谢廖沙：“我有中国名字，是人们叫惯了谢廖沙，所以我的中国名字就被遗忘了。”

夏梦好奇地追问：“叫什么？能告诉我吗？”

阿廖沙：“我妈妈姓叶，我叫叶飞。她希望我永远是个天使。”

谢廖沙张开双臂做出飞的姿势。

夏梦嗔怪地：“如果你说的不是谎话，不是哄我，你妈妈一定是个非常善良的母亲。”

谢廖沙突然脸色沉下来，比平时还冷酷，十分认真地说道：“我永远不会拿我亲爱的妈妈开玩笑，也永远不会欺骗夏梦小姐！”

夏梦怯怯地反过来哄谢廖沙：“对不起，叶飞。是我错啦！你不会生我气，是吧？”

谢廖沙：“已经说对不起了，我还能生气吗？”

夏梦见谢廖沙不生自己的气，放心了，孩子般地笑了。

谢廖沙真诚地：“夏梦，你很像我妈妈，善良、单纯、美丽，是典型的中国女性。”

夏梦：“在儿子眼里，妈妈永远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我能比吗？”

谢廖沙：“当然，你俩一样美。”

夏梦有点不自在，她急忙转变话题，扭转不自在的局面：“我已经来两次夜总会，怎么都无缘见你的父母？”

谢廖沙：“他们已经过世啦！”

夏梦尴尬地：“对不起！”

谢廖沙：“我早已习惯一个人的生活。”

夏梦故意扯开话题：“知道今天和你跳舞，一定穿裙子来，那种长裙，下摆宽宽的，像好莱坞电影里那样，转圈时裙摆会随之飘扬起来，今天穿旗袍就是没有电影里的感觉。”

谢廖沙：“下次一定。不过，穿旗袍跳舞有中国味道，是别样的典雅。”

赌场里，王玉民在牌九台前押注，翻牌：“赢了！”

王玉民的牌是对地，庄家的牌是天九。

30.

家 日

早上在客厅里，王玉民正在穿貂皮领棉大衣，夏梦拎着公文包站在他身边：“今天我去李太太家打牌。”

王玉民关切地：“外面冷，多穿点。”

夏梦见王玉民穿好大衣，马上把公文包递给他：“好。你不要太辛苦啦！谢廖沙要教我骑马哪！”

王玉民：“开春吧。冰天雪地的。”

夏梦温柔地：“好！”

李嫂：“老爷慢走！”

小兰：“老爷慢走！”

夏梦抱住王玉民：“早点回家，我等你。”

王玉民走出家门。

夏梦画外音：“每天他早上出门，我都会默默地向主祈祷，祈盼他早一分钟回到家，祈盼他天天都平安地回到这个家。每当看见他归来的身影，我的心会快乐得飞起来；每当他晚回来一分钟，对我便是多一分钟的煎熬……我的心，只有他清楚。”

31.

家 夜

字幕：1942年，4月初。

王玉民站在卧室门前，轻轻地把房门打开一条缝向外张望，见楼下没有了动静，回手把门关上。

夏梦坐在梳妆台前，预感到有事情，紧张地看着走近她的王玉民。

王玉民：“这几天你把东西收拾一下，选主要的东西，先把那四个皮箱装上。(示意楼下)别让人看见。”

夏梦十分担忧地：“你是不是有危险？亲爱的！”

王玉民：“不用担心，一切正常。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会经常换地方。在一个月内，我们随时会离开哈尔滨。记住，不能对任何人说，该打牌打你的牌，该骑马就去骑马。要学会不动声色，懂吗？”

夏梦认真地点头。

32.

马场 日

谢廖沙和夏梦各骑一匹马从马棚里走出，两匹马并排走去，马儿走得很慢。

夏梦胆战心惊地：“我还是害怕，马有这么高吗？摔下去一定很疼。”

谢廖沙：“不用怕，这匹马很温驯。眼睛往前看，挺直腰，让马走起来。”

夏梦小心翼翼地随马走去，谢廖沙轻轻拍下马屁股，马儿小跑起来。谢廖沙的马追上去，一直在夏梦左右。

马场的地坪上隐约现出丝丝新绿。

马场的草坪已是厚厚的新绿。谢廖沙立马放眼望着远方，十分欣赏。远处策马的正是夏梦。马蹄踏在绿茵如盖的草坪上由远而近，在谢廖沙的马前停下。

夏梦身着骑马服，英气逼人。

谢廖沙：“很好，聪明人学什么都快。(很高兴)我们应该庆祝一下。”

夏梦：“我骑马很漂亮吗？老师？”

谢廖沙：“当然，雄姿英发。”

夏梦怨气十足地：“不会骑马的时候，看别人驰骋在草原上，总以为是多么威风的事。现在才明白，骑马只有别人看着好看，知道这十天我有多辛苦吗？屁股疼，浑身都疼，快散架啦！”

谢廖沙：“我的娇小姐，谁骑马都得经历这个过程，再过几天保你不会再喊疼。别忘了，你学会驾驭马儿，你又多个朋友。马是有灵性的，在你危难的时候，它肯救你，绝对肯为你牺牲掉自己的生命，是值得拥有的朋友。所以，骑马不光为了好看。”

夏梦：“生死相交的朋友？”

谢廖沙肯定地点点头。

33.

西餐厅 日

谢廖沙和夏梦坐在西餐厅的一个角落里。

谢廖沙在看菜单，夏梦不看菜单，她把菜单扔到餐桌上：“一份蔬菜沙拉，一份红菜汤。”

谢廖沙：“两份牛排。(抬眼看夏梦)还想吃什么？”

夏梦：“一份牛排吧，我只吃蔬菜，你想吃什么尽管点，不用管我。”

谢廖沙：“夏梦小姐是动物保护主义者？”

夏梦：“不是，我是吃肉的。”

谢廖沙：“为了给我节省开支？这家的牛排很有名。”

夏梦：“我在吃斋。等我开斋的时候，你再请我。”

谢廖沙：“好，改日我一定请。”

服务生离开。

谢廖沙：“今天对夏梦小姐是个很特别的日子？”

夏梦：“不是因为今天，我已经斋戒快一年了。不是为了特别的某一天，是为了一个誓言。(带有几分神秘)等开斋的那天，我一定告诉你我的誓言。”

谢廖沙点点头，他环顾四周见无人，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到夏梦眼前：“这是给你的奖励。”

夏梦揭开“奖励”上面的丝绒布，发现是一支精制的小手枪。她唯恐被人看见，迅速将手枪放进包里。故意不动声色，实际上跟做贼似的。

夏梦惊慌失措地：“拿这东西是要掉脑袋的！”

谢廖沙见夏梦慌乱的样子，笑了。他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泰然自若：“兵荒马乱的，用来防身。尤其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没有这东西不安全。”

夏梦：“有也没用，我不会开枪。”

服务生端着托盘向夏梦和谢廖沙走来，两人停止交谈。服务生走到他们桌旁，把菜一一放在他们面前，还有一篮面包一瓶红酒。服务生打开红酒，为两人斟上。服务生站在一旁。

夏梦冲服务生说：“你可以走啦。”

谢廖沙用眼睛示意服务生离开，服务生离去。

谢廖沙：“我教你。不用如此慌乱，镇定自若地吃你的沙拉，没人知道你有枪。夏梦，你这辈子做不成一回贼吗？”

夏梦尽量掩饰内心的慌乱，更加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两人碰杯，夏梦喝一口，谢廖沙喝干杯中的酒，自己又重新斟上。

谢廖沙若无其事地切牛排，津津有味地吃着。

夏梦好奇地：“有子弹吗？”

谢廖沙：“没有子弹就是摆设，要它干什么？放心，子弹足够你学会开枪。”

夏梦：“人人都叫你谢廖沙，以后我叫你叶飞吧？”

谢廖沙：“可以。有什么特殊理由吗？”

夏梦：“不是我不愿意和别人一样，而是第一，我把你当成中国人，而那些人把你当成外国人；第二，你正如你妈妈所愿，是个天使！”

谢廖沙有所触动：“真的？”

夏梦调皮又十分肯定地说道：“嗯！当然。”

谢廖沙十分高兴，脸上露出笑容。

两个人碰杯。

34.

家 日

夏梦坐在沙发里，手里拿着电话：“徐太太，就你和我吗？”

徐太太电话里的声音：“叫上李太太和张太太，我们一起去。”

夏梦：“好，我们一会儿见。”

35.

公园 日

字幕：五月初。

夏梦一身白色春装走在徐太太、张太太和李太太中间，显得异常亮眼。

李太太：“春天出来走走真好！”

张太太凑近夏梦，仔细地端详她脖子上的翡翠项链：“这可是上等A货，你们看这绿色。”

徐太太：“看来章太太是个很识货，很会花钱的太太。”

张太太羡慕地：“我家里有妹夫这样有钱的男人，我也会花钱。”

夏梦：“很贵吗？是珠宝行的老板给留的，特意送到家里。谷城这人，就能花钱！”

徐太太：“妹妹，我的章太太，你说这话叫人实在接受不了。”

张太太：“嫉妒！”

李太太：“肯为自己太太花钱的男人一定是好男人，说明他不花心。”

不远处突然传来几声枪响，顿时，公园内一片混乱，夏梦她们四人都十分紧张，不自觉地靠拢在一起。从花丛方向跑来一个男人，匆匆忙忙在她们身边跑过，一队日本宪兵和伪满警察从四人身边追过去。几个日本宪兵不断回头，眼睛盯着她们四人，脸上现出淫笑。

四个人迅速离开，慌张地奔向公园门口。

36.

轿车内 日

四个人气喘吁吁，每个人脸上都呈惊恐状，夏梦抚胸担心地：“那人没有被抓吧？”

张太太镇定一些后，说：“看把你们吓的，他们哪天不抓人？如果我给你们讲他们警察厅那些事，保你们晚上做噩梦。”

徐太太喘气：“张太太，千万别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李太太右手五指合拢，举在胸前：“张太太，你就不要再吓唬我们啦！夏梦还是个孩子！”

张太太：“好好，我不说。瞧把你们吓的。”

李太太：“以后我们在家里打打牌就好，这门是不能随便出啦！”

徐太太生气地：“别以为你家男人是警察你就安全啦！咱们在这里，坏人还能认识你是警察的老婆？”

张太太：“别说啦，今天有惊无险是好事，回家庆祝吧！今天不是跑得快，不是他们惦记着抓人，我们还不早成了小鬼子的午餐啦！”

夏梦害怕地：“嘘——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

夏梦画外音：“平时从不谈论小鬼子、警察、汉奸，想不到她们很有见解，一点不糊涂。看来平时我小瞧了她们。”

37.

家 夜

床上，夏梦钻进王玉民怀里。

王玉民：“还往哪儿钻？”

夏梦：“我要钻进你的身体里，再也不出来。我吓坏了，如果抓的是你怎么办？”

王玉民：“我早已做好准备，如果逃不了，我不会被活捉，我选择死，为国捐躯。”

夏梦不再害怕：“好，我和你一起死。我和你是一体的，你死，我也死。你亡，我也亡。”

38.

小巴黎夜总会 夜

谢廖沙和夏梦在舞池里翩翩起舞。夏梦穿着有宽宽下摆的长裙，转圈的时候，裙摆飘动。

夏梦凑近谢廖沙耳边低声说：“我要学开枪。”

谢廖沙：“随时可以。”

夏梦：“明天就学，我着急。”

谢廖沙：“可以。”

39.

郊外 日

绿草丛生的郊外，大地依旧是一片新绿。谢廖沙的轿车停在一片小树林边。小树刚刚吐出嫩芽，树枝上吊着不同形状的酒瓶。

夏梦和谢廖沙举起胳膊，夏梦的手里握着枪，整个人几乎靠在谢廖沙身上。

谢廖沙：“看这里、这里、前面的靶子，三点一线，瞄准了，开枪。”

夏梦连开两枪，击中树上的一个瓶子。谢廖沙放开夏梦的胳膊，她又开一枪。

树上吊着的酒瓶都纹丝不动。

夏梦：“哪儿去了？子弹呢？”

谢廖沙：“别急，今天学会拉栓，装子弹，瞄准，已经很好啦！要慢慢来。”

夏梦：“你没看见，前天小鬼子那张脸有多可怕。我当时就下决心一定学会开枪，恨不得立刻见到你，立刻学会开枪！”

谢廖沙听后有所触动，他很高兴：“夏梦，谢谢你能在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我，我很开心。”

夏梦似乎隐约察觉到什么，不再说话。

谢廖沙：“记住，当你遇到危险，一定别忘了拉开枪栓。他就在你对面，已经看清楚你的脸，所以你必须打死他。打脑袋、打胸口，绝不能让他活命，不能让他活着认出你，懂吗？为了保护你和你的家人，你必须做到。”

夏梦点头，她一直低头摸枪，不敢看谢廖沙的眼睛，怕见到传递给她爱的信息。

谢廖沙嘱咐：“不用急，想练成神枪手一天不行，你得天天练。夏梦，你一定要安全！”

40.

家 夜

两个人躺在床上，已经熄灯。

王玉民：“东西都收拾好啦？”

夏梦紧张地：“嗯。很快就走吗？”

王玉民：“你随时做好准备，说走就走。”

夏梦：“嗯！”

41.

小树林 日

树林前的开阔地上，夏梦举枪射击，啪啪啪三声枪响，树上一个酒瓶被击中。

夏梦兴奋地：“终于打中啦！”

夏梦转头找谢廖沙，谢廖沙向她点头，又嘱咐道：“记住，当你拔出枪时，对方一定要跟你拼命，所以遇事一定不能慌。拔出枪后一定迅速开枪，打死对方。不能犹豫，你犹豫就等于给对方机会，知道吗？那很危险！”

夏梦：“嗯，知道。我记住啦！”

42.

李太太家 日

麻将桌旁围坐着夏梦、李太太、徐太太和张太太。

徐太太仔细看牌，思考片刻，终于打出一张牌：“幺饼。”

夏梦毫不犹豫地：“我碰。(很快打出一张牌)东风。”

李太太：“章太太的牌越打越精啦！”

夏梦高兴地：“我哪能跟几位姐姐比？”

张太太和徐太太交换一下眼色，两人都会意地笑了，她们心中有隐情。

张太太神秘地：“现在人人都传说，小巴黎夜总会的谢廖沙与人坠入爱河了。痴迷他的那些女人天天以泪洗面，那些没嫁人的小姐们都闹着上吊呢！”

夏梦大吃一惊。

徐太太的眼睛在观察夏梦，张太太嘴上说着，眼睛一刻没离开夏梦。

夏梦感到新奇：“有那种事儿？”

徐太太：“当然，人人都知道。现在哈尔滨传得厉害。”

李太太好奇地：“这个谢廖沙是干什么的？”

徐太太：“是夜总会的老板，中俄混血，长得又帅又迷人，迷恋他的女人从哈尔滨能排队到沈阳去。”

徐太太和张太太还向夏梦投出意味深长的一瞥。

张太太：“谢廖沙平时酷酷的，对女人，尤其一心想纠缠他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可他对夏梦妹妹不一样，听说他跟你跳舞能跳一个晚上，真的吗？”

夏梦：“他没跟你们跳过？你不知道他的舞跳得有多好，跳一个晚上你也不会感觉累，非常轻松，和他跳舞是一种享受。”

李太太听她们谈话，看徐太太和张太太的眼神，似乎悟出了什么。

徐太太半分醋意半分装傻地：“我们这些人，谢廖沙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怎么会跟他跳过舞呢？章总经理也不吃醋？”

夏梦：“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吃醋？”

张太太好奇并带醋意：“听说谢廖沙经常带你出去玩，是真的吗？”

夏梦非常生气，忍无可忍：“你们刚刚说坠入爱河的不是指我吧？你们想歪了，完全是道听途说。谢廖沙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好朋友、大哥哥而已。我是跟他出去了，没干坏事，他在教我骑马，你们一定叫她们不清楚不要瞎传。”

徐太太假惺惺地：“别生气啦！看这小脸气的，怪让人心疼的。”

夏梦：“怎么能不生气？有些人胡乱猜疑还要胡说八道。不就跳几次舞，骑半个月马吗？你们相信我，还是信那些人？”

徐太太：“傻妹妹，当然相信你啦，我们是好姐妹嘛！”

李太太：“别气坏了身子。”

张太太：“你现在应该担心章总经理会怎么想？不是我们，傻妹妹。”

夏梦：“他当然绝对相信我。听过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吗？我们不管谁先死，另一个一定像祝英台一样，跳进坟墓里与对方同葬，还要化作蝴蝶比翼双飞呢！”

李太太摇摇头：“这世界上的好男人怎么被你一人独占了呢？好命的妹妹。”

张太太不无讥讽地：“这话要不要对谢廖沙说？”

夏梦毫不犹豫地：“可以。当然可以。”

徐太太：“你不怕谢廖沙会疯掉？他对你已经不能自拔，你却一定告诉他，你对另一个男人生死与共的爱情？好残忍！”

夏梦气得不知如何是好：“你怎么知道他不能自拔？”

张太太：“傻妹妹，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那些爱慕他的女人。更没有请谁喝过酒、跳过舞，教骑马，那不是做梦吗？”

徐太太：“听说你每次去，他都给你开最好的法国红酒，而且是他请客。傻妹妹，你不领情，也不能不懂人家的心哪！”

夏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整个人蒙蒙的，十分委屈。

43.

家 夜

王玉民躺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夏梦站在床前，歉疚地继续诉说：“亲爱的，对不起！我也不承想会变成这样。你说人家会怎么看你？怎么办呀？玉民。”

王玉民放下书，张开双臂，夏梦过去倒在他怀里。

王玉民：“你做得很好，没必要自责。谢廖沙爱上你很正常，谁让我老婆这么漂亮、可爱呢！”

夏梦不高兴地：“已经满城风雨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王玉民：“恰恰这个时候是我们离开哈尔滨的时机，明天就走。”

夏梦这时才明白王玉民让她接近谢廖沙的真正用意，她恍然大悟，又气又恼举起拳头砸向王玉民。

44.

家 日

客厅里，夏梦把钱给小兰：“小兰，我回来一定会去找你。”

小兰接过钱：“是，太太。”

夏梦又把一叠钱递给李嫂，李嫂接过钱：“谢谢太太！”

李嫂和小兰各挎一个包裹走向房门。随着一声门响，两人离开了这个家。

客厅里只剩夏梦一个人，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客厅内不停地走动，不时地看一眼电话。

夏梦坐下，拿起电话，拨通了电话：“我找谢廖沙。”

45.

小巴黎夜总会 日

还没到营业时间，谢廖沙走向服务生，从服务生手里接过电话。

谢廖沙：“我是谢廖沙。”

电话里夏梦的声音：“叶飞，是我，我要见你。”

谢廖沙：“好，今天我哪儿都不去，在夜总会等你。”

夏梦的画外音：“不行，我去不了夜总会。你来我家斜对面的咖啡馆等我，马上来。”

谢廖沙：“你遇到什么事啦？”

夏梦的画外音：“没事，没有事不能见你吗？我就是想见你。”

谢廖沙：“好，我马上到。”

谢廖沙脸上少有的愉悦，那是恋爱中的人才有的幸福感。他放下电话，跑向夜总会的大门，脚步轻盈而愉快。

46.

家 日

王玉民拎着两只皮包从楼上走下来，他的司机拎起两个皮箱走出客厅大门。

夏梦：“跟谁也没有打招呼。”

王玉民：“不需要，这样最好。”

司机进来，又拎起另外两个皮箱走出门。

王玉民掏出怀表，看一眼，又重新放回兜里：“该走啦！”

47.

小巴黎夜总会门外 日

谢廖沙上车，开车疾驶出中心广场。

48.

家门外 日

轿车后备厢敞开着，司机把皮箱放进去。

夏梦站在车旁，焦躁不安地向斜对面的咖啡馆张望。王玉民招呼她，两人一起钻进轿车，车启动。

轿车渐渐远去，夏梦回头向咖啡馆张望。王玉民发现她的不舍，他伸手搂着她，没有说话。

49.

咖啡馆门前 日

谢廖沙的车停在咖啡馆前，他下了车，几步踏进咖啡馆。

50.

哈尔滨火车站 日

王玉民和夏梦上了火车，司机把皮箱拎上火车。

51.

包厢里 日

司机把皮箱放好，离去。包厢里只剩他们夫妻二人。夏梦遗憾地：“跟谁都没有道别。”

王玉民：“不道别好。”

夏梦：“为什么？”

王玉民：“只有这么走，理由才最充分。当然，苦了你，对不起！对哈尔滨，对朋友你都舍不得。以后你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就好啦！”

夏梦生气地：“你把我和谢廖沙都算计在内，我成了坏女人！”

王玉民不温不火地：“梦，干我们这行是不能动感情的。只有目的，必须完成任务。这次我们干得很漂亮，第一，完成了任务。第二，用一个绯闻，就简单地让我们安安全全不露痕迹地全身而退。我们应该庆祝。你生气，说明你动了感情，这是谍报人员的大忌。说明你还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间谍。你在乎的只能是任务，其次才是你的生命。第三，不暴露身份。如果一个‘坏’名声可以保护你搞到情报，不暴露身份，就该一辈子保留这个‘坏’名声。下一个任务如果叫我做汉奸，你就是汉奸的老婆，万人唾骂。也许一生都没有机会为自己正名，无人还你清白都说不定。”

夏梦：“亲爱的，跟你的上级说说，咱千万不能当汉奸，干什么都行。当了汉奸，恐怕不是一辈子的骂名，也许会留下千古骂名！”

52.

咖啡馆 日

谢廖沙坐在临街的窗户旁，默默地等待。

53.

火车 日

列车飞速向前。夏梦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树木，自言自语地唠叨：“谢廖沙教我骑马打枪，走了，一个招呼都没打，真的很失礼，他一定恨我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王玉民意味深长地：“我以为你只对我一个人重情重义，看来对谢廖沙也一样。唉——好受伤！”

夏梦猛地站起，扑过去，边打人边撒娇：“谁说的？你是世界上最大的坏蛋！”

54.

咖啡馆 日

谢廖沙依然坐在临街的窗户旁，他掏出怀表看了看，脸上有些焦急。他起身走到电话机旁打电话。电话里传来电话铃声，但无人接听。

夜色降临，华灯初放。灯光下的咖啡馆比白天更有情调，三三两两的人们喝着咖啡，低声话语。

谢廖沙仍默默地坐在原位，他的脸色愈加地难堪和冷峻。

55.

家 日

谢廖沙站在门外，门内出现一个陌生的老头，在和他说着什么。主题曲《你在哪里》回荡着。

谢廖沙呆坐着，一张难堪且无法遮住痛苦和恼火的脸。

56.

天津劝业场 日

字幕：1942年夏。

王玉民由远而近地走进镜头，他身穿短褂，胳膊和腿晒得黝黑，短短的头发，完全是工人的模样。

57.

工人居住区 日

王玉民走向一片低矮的土坯房，推开一扇小院门，走进他现在的家。

58.

林区家 日

王玉民推开房门，一个十三四平方米的小房间，一张搭建的双人床占去房间的一半，一张桌子写字和吃饭共用，两把凳子摆放两边，桌子对面是两只木头箱子，所有家具陈旧得看不出颜色。

厨房没有窗户，很黑，只能容下两个人。

夏梦在厨房里炒菜：“你回来啦！我这就好，马上吃饭。”

王玉民走进厨房，从身后抱住夏梦。夏梦身穿粗布衣服，没有化妆，完全是普通妇女的装扮。

王玉民心疼地：“让你受苦啦！”

夏梦把刚盛好的菜举过来，王玉民接过。

夏梦：“拿进去，听话。”

王玉民回身进屋了，把菜放在桌子上，夏梦跟他进屋，手里端着一只小篮筐，里面是几个窝窝头。

夏梦成熟了许多，虽然生活劳累，依然掩盖不住她的美：“我现在吃窝窝头比住别墅踏实舒服，当阔太太锦衣玉食、挥金如土，想想那些钱是千千万万个母亲啃窝窝头从牙缝里省下的，心里总是不舒服。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很好，放心去做你的事。”

王玉民拥抱夏梦：“中国的女性真伟大，我要向你们致敬！还要向你们保证，努力工作，打走日本鬼子！否则无颜见你们！”

夏梦也抱住王玉民：“希望你和你的情报抵过千军万马！”

王玉民：“你怎么知道你老公抵得上千军万马呢？”

夏梦：“那我不白为你担惊受怕啦！”

王玉民：“原来如此！”

王玉民热吻夏梦。

59.

一组镜头

太阳下面，夏梦坐在门前用力地搓洗衣服，旁边盆里是刚刚洗完的衣服。

菜市场，夏梦在菜摊上买菜，穿行在菜市场的人都是身穿粗布衣服的工人阶层。

60.

林区家 傍晚

字幕：1943年春节。

夏梦在捅炉子，脸上蹭上一块黑灰。

王玉民走进门，他拎了一包猪头肉和一瓶烧酒，随手放在桌子上。夏梦抬头，见到他回来十分高兴。

王玉民解开棉袄，从怀里掏出两个纸包，打开是白面饺子和包子。夏梦不高兴地：“你又花钱！”

王玉民：“亲爱的，我不能让你天天啃窝窝头。今天是大年三十。我不是没钱，天天看你啃窝窝头，我这心里也不舒服。”

夏梦：“今天就这样吧！家家都过年，以后注意，让左邻右舍看见我们吃白面，会怀疑我们的身份！天天吃窝窝头安全。刘嫂还羡慕咱俩天天有窝窝头吃，她家孩子多，只能喝稀粥，孩子饿得哇哇乱叫，我偶尔送去两个窝窝头，还得给孩子掰成几块吃。好可怜！”

王玉民仔细地为夏梦擦去脸上的黑灰。回身夹起一块猪头肉送向夏梦嘴边，用商量的口吻说：“吃一口。”

夏梦生气地：“吃了，我的誓言会不灵验的。”

王玉民：“放心，快见亮啦！小鬼子猖狂不了多久。”

夏梦兴奋地：“真的？”

王玉民：“当然，绝对蹦跶不了几天啦！”又拿起一个饺子，送到夏梦嘴边，“亲爱的，吃点肉，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夏梦：“还是我吃皮，你吃馅。等小鬼子滚出中国那天，你再痛痛快快地请我吃一顿，全桌都是肉，肉席。”

王玉民：“我又有新任务了，过完春节，我们要换地方。”

夏梦：“知道去哪儿吗？”

王玉民：“北平。”

夏梦惊喜过后十分担忧。

61.

宴会厅 夜

字幕：1943年3月，北平。

灯火辉煌的大厅。三三两两的人们有的在碰杯，有的在交谈，王玉民偕夏梦也置身其中。王玉民一身白色西装，英俊帅气，夏梦蓝紫色晚礼服惊艳全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在向一对五十多岁的夫妇介绍王玉民夫妇：“刘思成老弟，凯威贸易洋行总经理，这是他年轻漂亮的太太。”

王玉民双手恭敬地递上名片：“会长、夫人，晚上好！思想的‘思’，成功的‘成’。”

夏梦礼貌地躬身：“晚上好！会长、夫人。”

男人继续说：“刘老弟刚从美国回来，准备大展宏图，年轻有为啊！”

会长夫妇点头，他们旁边的中年男人转过身，加入进来：“你们吃洋墨水的就是不一样，见识广，思路宽，敢想敢干。”

王玉民客气地：“哪里。我刚刚回国，对北平的商界还不是很熟，以后还得仰仗各位兄长多帮衬！”

会长夫人拉着夏梦的手，十分喜欢：“这么漂亮，真是讨人喜欢。多大啦？”

夏梦：“二十一。”

会长夫人：“多好的年龄，以后常到家里玩。”

夏梦：“好，谢谢夫人。”

62.

家 日

夏梦站直了身，盛福旗袍店的师傅在为她量体，师傅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用人吴妈和小丫头田玲站在一旁。

量完身，夏梦走到沙发前坐下，她看上去成熟许多。

夏梦：“唐师傅，您看要几天完工？”

唐师傅：“太太，怎么也得五天，五天一件，保证为您精工细作。请您一定放心！”

夏梦：“好，请师傅坐。”

吴妈：“师傅请坐。”

唐师傅：“不啦！我还有活儿，改天再陪太太聊天。”

夏梦：“那师傅辛苦您了，吴妈，送唐师傅。”

吴妈：“是，太太。师傅请。”

吴妈在前，唐师傅在后，两人走出客厅门。

63.

长安大戏院 夜

长安大戏院门口，门庭若市。

王玉民和夏梦坐在轿车里，窗外各色霓虹灯招牌闪烁着，被行驶的轿车飞快地甩在后面。突然，夏梦不经意间发现一张熟悉的“小巴黎夜总会”招牌，她愣了一下。很快，“小巴黎夜总会”的招牌被远远地甩到车后，直到看不见。夏梦的脸上现出不安的神色。

轿车停在长安大戏院门前，王玉民和夏梦下车走进戏院大门。

64.

戏院内 日

夏梦挽着王玉民走进门，上了楼梯。

夏梦和王玉民走进包厢，王玉民向旁边包厢的熟人打着招呼。

楼下，手巾板乱飞，还不时地传来小贩的吆喝声。不久，戏开演了，是《四郎探母》。

65.

家 夜

两个人躺在床上，夏梦搂着王玉民不放心地嘱咐道：“不管谁请你都别去小巴黎夜总会，我看见招牌的字体都跟哈尔滨的一样，一定是谢廖沙。在哈尔滨你是章总经理，在北平你变成刘总经理，换谁都会猜疑你的身份。现在日本人的耳目众多，你一定得当心！”

王玉民：“放心，我会注意。”

66.

家 夜

字幕：1944年春。

王玉民：“明晚打扮一下，在家等我。”

坐在梳妆台前的夏梦回头问王玉民：“又是什么聚会？”

王玉民：“看戏，长安大戏院，《霸王别姬》。”

两个人上床，躺下。

夏梦：“我不喜欢这个戏。”

王玉民不解地：“好戏，不喜欢？多少人想买票都买不到，是谢经理送的票。不喜欢，应酬一下。”

夏梦：“为什么死的是英雄？临死还要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毫无道理。亲爱的，如果你我只能一个死一个生，我一定选择死，让你生。”

王玉民搂紧夏梦：“不许胡说！”

夏梦认真地：“不是胡说。如果你死了，我活着干什么？为谁活着？”

王玉民亲吻夏梦的额头：“我一定为你活着，尽量地活，活到老得不会走路……"

夏梦高兴地笑了。

67.

长安大戏院 夜

包厢里，王玉民和夏梦与谢经理夫妇同坐一个包厢。

舞台上，正在演出《霸王别姬》。

戏终于谢幕，灯光亮起，观众依依不舍地起身离去。王玉民偕夏梦随谢经理夫妇一同走下楼梯。拐角处，夏梦意外地看见谢廖沙竟站在自己眼前，王玉民站在两人之间，几乎同时，谢廖沙也看见了夏梦。

谢廖沙没有思想准备，眼中有惊讶，进而产生掩饰不住的怒火。他讥讽地说：“你好，章太太，想不到能和您再次相会，幸会！”

夏梦呆愣了一下，不失礼节地说道：“你好，叶飞。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好吗？”

谢廖沙阴阳怪气地：“我？很好！”

王玉民也看见了谢廖沙，他没有正视他，也没有打招呼。

谢经理夫妇走在前面，与王玉民和夏梦拉开一段距离，他们自然地顺势跟上，与谢廖沙擦肩而过，直奔出口的大门。在门口，夏梦回头向谢廖沙张望，谢廖沙仍站在原地遥望着她。很快，夏梦和王玉民消失在门口。

68.

家 夜

夏梦坐在梳妆台前涂抹化妆品，王玉民站在衣柜旁穿睡衣。夏梦满脸愁容，十分担忧地说：“怎么会这么巧？要不我找他谈谈？”

王玉民：“不用。”

夏梦：“如果他从别人那里知道你不姓章，怎么办？我对他说，因为跟他造成绯闻，老公不要我了，你是章总经理的表弟，你爱我，所以我就嫁给了你。”

王玉民走到夏梦身边，拍拍她的肩，安慰道：“不。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只要大家不接触，不会发生你担心的安全问题。北平这么大。谢廖沙不是汉奸，他这个人骨子里还是有爱国热情的。即使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也未必出卖我，所以你不用慌。”

夏梦仍然一脸忧愁。

王玉民：“谢廖沙知道你又嫁给我的表弟，会不顾一切把你抢走。”

夏梦嗔怪道：“你还有闲情说笑？”

王玉民：“真的。”

69.

家 日

门铃响起，吴妈开门：“老爷回来啦。”

王玉民进了客厅，夏梦坐在沙发上看书，看见他回来，高兴地：“你回来啦？”

王玉民没有停留，径直向楼梯走去。夏梦站起身，跟随其后。

王玉民边走边问：“看的什么书？”

夏梦：“美国的小说《飘》，很好看。是电影《乱世佳人》的原著，现在非常流行这本书。”

两个人边说边走上楼，进了卧室。王玉民一向冷静，今天却异常地兴奋。他压低声音说：“小鬼子真的蹦跶不了几天啦！”

夏梦听了，异常地高兴：“真的！中国人终于盼到这个时候了，真是不容易！”

王玉民：“越是这个时候日本人会越疯狂。你尽量少出门，注意安全。”

王玉民脱下风衣，夏梦接过，打开衣柜，拿出衣架把风衣挂好放入。

夏梦担心地：“你一定百倍小心。你不用担心我，我可以不出门。”

王玉民认真地：“梦，有些话我必须对你说……”

夏梦点头，做好了准备。

王玉民：“为了预防万一，记住我今天的话。如果我死了，你就嫁人吧！嫁给谢廖沙，他对你是真心的。”

夏梦吃惊地看着王玉民：“你说什么？我们不是说好同生共死吗？”

王玉民：“如果我回不来了，你不知道我生死，你愿意可以等我一年。”

夏梦马上回答：“我愿意，愿意等你一辈子。”

王玉民：“回到齐齐哈尔等我。如果我没死，我会去找你；如果我一年之内没去找你，恐怕今生就回不来了。下半生跟他好好过。”

夏梦害怕了，懵懵懂懂，一步步走近王玉民：“你很危险吗？亲爱的，小鬼子不是快完蛋了吗？我们好不容易熬到今天……”

王玉民紧紧地抱住夏梦，心疼地安慰道：“不是这几天危险，这些年我每天如此，随时随地都可能回不来，你知道的。我早就想跟你交代清楚，实在担心你，所以拖到今天。”

夏梦：“是遗嘱吗？”

王玉民猛地推开夏梦，怒火万丈：“我还没有死，你就被打倒了，你还想当一个真正的战士？死亡，的确很残酷，但是你必须勇敢地面对，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今天我的战友就死在离我不到十米远的地方，我不能救他，还要装作不认识。今天他倒下去了，明天有可能是我。夏梦，答应我。我死了，你要勇敢坚强地活下去。”

夏梦一直在流泪，她抹去泪水，勇敢镇定地看着王玉民。

王玉民：“除非在一种情况下……”

夏梦：“你说……”

王玉民坚定且干脆地：“小鬼子追到家里，要对你下手，逼不得已情况下，你才可以选择死。否则，替我活着，一定要看见胜利的那一天！否则我死不甘心，死不瞑目！”

夏梦十分认真地点头：“一定亲眼看见胜利的那一天，一定亲眼看见小鬼子滚出中国！”

70.

家 夜

留声机正播放周璇唱的《四季歌》。夏梦跟着哼唱着，眼睛却不时地瞟向房门。

时针已指向十一点。夏梦不停地走动。

歌声结束，门铃响起。夏梦的脸上出现笑容。

吴嫂穿过客厅，走到门前，打开房门：“老爷，您回来啦？”

王玉民：“嗯。”

王玉民走进家门，夏梦高兴地迎上前，两人一起上楼，王玉民边上楼边责怪她：“为什么不睡觉？”

夏梦撒娇地：“想你，等你嘛！”

楼下，吴妈听见了，暗自笑。

两人走进卧室，夏梦关好门，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紧紧地搂住王玉民的脖子，紧张地说：“十一点了，吓死我了！你终于回来啦！”

王玉民：“以后九点钟就上楼睡觉，不必这样天天等我，知道吗？你太紧张了，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夏梦：“我没事。”

71.

家 夜

留声机在转动，歌曲是最流行的《花好月圆》。

夏梦躺卧在沙发里，时钟响了十下。她打着哈欠，起身走到留声机前把它停下，回身上楼。

夏梦走进卧室，钻进被子里，躺下很快睡着了。

72.

家 日

夏梦醒来，发现床上没人。她猛地从床上跳起，光脚快速跑出门，重新跑回，穿上拖鞋，又跑到楼梯口。她略作镇定，站在楼梯上，向楼下喊：“田玲，吴妈，昨晚老爷回来没？”

田玲怯怯地：“回太太话，老爷没回来。”

夏梦：“嗯！”

夏梦失魂落魄地回到卧室，绝望地瘫倒在床上。主题歌《你在哪里》响起，歌中唱道：“你在哪里，我的爱人……”

(叠化)夏梦坐在客厅里，双眼盯着房门；卧室里，夏梦泪流满面颓坐在床上；黎明，夏梦依旧守候在客厅；白天，夏梦给吴妈和田玲发工资。两人向她道别，离去；白天，小巴黎夜总会门外，夏梦茫然地看着夜总会的招牌，盯着大门，呆呆地转身走开，夏梦渐渐远去的背影；客厅，夏梦举起枪，指向自己的头；白天，夏梦茫然地走在长安街上……歌声结束。

73.

街道上 日

失魂落魄的夏梦被两个日本兵调戏，被一步步逼进一条小胡同里。

日本兵嬉笑着：“花花的，漂亮。”

夏梦的手摸进包里，日本兵扑向夏梦。夏梦突然掏出枪，向两日本兵开枪。

两个日本兵吃惊的脸，之后应声倒下。

谢廖沙画外音：“他看见你的脸就要打死他，打脑袋打胸口……”

夏梦吓坏了，她闭着眼睛向两个日本兵的头部补了两枪，之后撒腿跑出胡同。

74.

小巴黎夜总会 日

十分惊惧的夏梦走进门。

还没有到营业时间，谢廖沙坐在一张桌子旁，手里摆弄着一只酒杯，酒杯里盛有半杯红酒。

谢廖沙见有人进来，看也不看，带着醉意地说道：“对不起，小姐，还没开门营业呢！”

夏梦木然地走到谢廖沙桌前，惊魂未定，她几乎用听不见的声音说：“叶飞，我杀人啦！”

谢廖沙看清来人是夏梦，满眼是怨恨、愤怒。他讥讽地说：“杀人？夏梦小姐，为什么不去找你的总经理呀？走错门啦……”话没说完，他突然意识到夏梦的话，也吃了一惊。

夏梦哭腔地：“他……一个多月没回家了……”

夏梦倒了下去。

谢廖沙的酒全醒了，冷酷的脸充满焦急之色，他抱起昏迷中的夏梦：“夏梦，夏梦！醒醒……”

夏梦没有反应，谢廖沙抱起夏梦向夜总会后面跑去，边跑边喊：“张鸣，请医生！快去！”

张鸣：“是，老板！”

75.

谢廖沙卧室 日

谢廖沙抱夏梦进来，把她放在宽大的床上，脱去风衣，发现她的右手还紧紧握着他送给她的那支枪。他把枪拿下，放在枕头下面。为她盖好被。

谢廖沙拧干毛巾，放到夏梦的额头上。

谢廖沙满脸凝重和忧伤。

身着白大褂的男医生在为夏梦听诊，白衣女护士为她注射针剂。

时间在一天天流失。夏梦依然高烧昏迷不醒。

76.

谢廖沙家 日

字幕：七天后。

卧室里，夏梦睁开眼睛，看见谢廖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睡着，眼泪流出。

谢廖沙醒来，看见眼前泪人般的夏梦，站起身坐到床边，一肚子的怨恨、愤怒和委屈变成了怜爱。他摸着夏梦的额头，说：“退烧了。你昏迷七天。”

夏梦：“我没死？我还活着？”

谢廖沙期待地：“好，你说，我听着。”

夏梦擦去脸上的泪：“对不起，叶飞！那天我是想跟你道别，可是没来得及，我就离开哈尔滨了。对不起，我很想去咖啡馆和你道别，却让你白等我，实在对不起！”

谢廖沙点头：“嗯！还有吗？”

夏梦：“一定要谢谢你，教会我骑马开枪，还有，送我枪和子弹。如果没有枪，那天我一定被小鬼子欺负啦！”

谢廖沙点头：“嗯，还有呢？”

夏梦：“还有……我要杀光小鬼子！”

谢廖沙没有等到他期待的话，很失望：“你活过来就是对我说这些？”

夏梦认真地：“嗯！那天你一定在咖啡馆里等我好长时间吧？不对你说声对不起，我不能闭上眼睛。”

夏梦又流下眼泪，谢廖沙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能不能换一种方式道歉，比如把你的后半生交给我，做这里的女主人。”

夏梦推开谢廖沙，生气地嚷道：“我丈夫还没死呢！他一定会活着回来……”她说到痛处，眼泪泉涌般流出。

谢廖沙十分恼火，看着泪人般的夏梦，他愤怒地摔门而去。夏梦低头发现自己穿着男士睡衣，立刻慌慌张张地下了床，光着脚追到门口，她打开一条门缝，向谢廖沙的背影喊：“谁给我换的睡衣？”

谢廖沙头也没回：“是我！”扬长而去。

夏梦掩上门，更加慌乱、无奈，她愈想愈气恼，拉长声音大喊：“啊——”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有些神经质地，“不会死的，绝不会死的！王玉民怎么能死呢？绝不会，我死，也不能让你死……不能!”

77.

夜总会大厅 日

天色还早，夜总会还没开始营业。服务生正在忙碌地打扫。夏梦打扮得很漂亮，坐在吧台前，一个服务生边擦吧台边跟夏梦聊天：“小姐，您连烧七天，可把我们老板吓坏了，从来没见他紧张过什么人。”

夏梦笑了，没有说话，看得出她还是很虚弱。

谢廖沙走过来，显然他听见了服务生的话，对服务生冷冷地说：“你没事做吗？嘀嘀咕咕，像个妇女！”

服务生没敢说话，害怕地离开。

夏梦：“我能帮你干什么？”

谢廖沙那张脸仍然冷酷得没有表情：“感觉很好？”

夏梦嗔怪地：“喝两天稀粥，你快把我当成坐月子的人啦！我今天想吃干的。”

谢廖沙：“看来你没事啦？”

夏梦咬牙切齿地：“我还有跟小鬼子不共戴天的仇，怎么会没事？”她凑近谢廖沙，压低声音问，“我的枪呢？”

谢廖沙：“枕头下面。”

78.

谢廖沙卧室 日

夏梦从枕头下摸出枪，拉开枪栓，对窗外瞄准。眼里射出仇恨的火焰。主题曲《你在哪里》响起。

夏梦的双眼渐渐溢出泪水。

79.

繁华的街道上 日

汽车、黄包车、行人，南来北往络绎不绝。夏梦坐在奔跑的黄包车上。

80.

家 日

黄包车停下，夏梦环视四周，确定没有可疑的人后，下车，给钱。黄包车离去。

夏梦走进家门。

夏梦楼上楼下找遍每个房间，包括用人房间、卫生间、厨房……她寻遍家中的每个角落，没有任何王玉民的踪迹。

夏梦失魂落魄地从楼梯上走下，她失足跌坐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头靠在栏杆上，绝望到了极致。

81.

天主堂 日

夏梦走进教堂。

82.

街道 日

夏梦身穿旗袍走在大街上，光彩照人，神采奕奕。迎面走来两个日本兵看着夏梦，被她的美惊呆了，张着嘴巴，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

夏梦迎着两个日本兵的目光，轻佻地向他们眨眼睛，与他们擦肩而过。两个日本兵相互挤眼，折回，尾随其后。

夏梦走进胡同，回头看日本兵，笑着向胡同内摆头。日本兵跟随夏梦向胡同深处走去，得意地嘻嘻笑着。

夏梦又拐进一个更窄的胡同，回转身，掏出枪，朝两张笑嘻嘻的脸开枪，两个日本兵应声倒下。

又一条街道。夏梦悠闲地走在大街上，风情万种。两个日本下级军官与她并排走，邪恶地笑着，他们的眼睛一直盯住夏梦的下半身。

夏梦的旗袍开衩在大腿根部，她每走一步，都隐约可见雪白的大腿。

夏梦拐进胡同，那两个日本军官悄悄地跟在她后面，拐进一条死胡同。

两个日本军官急不可待地扑向夏梦。早已掏出枪的夏梦猛回头，他们看见握枪的夏梦十分惊恐，其中一人伸手要拔枪，可是已经晚了。两声枪响，两个日本军官脑门各中一弹倒下。

夏梦的手伸向两人的脖颈，确定他们死亡后移开。她将两人的枪和证件掏出，放进自己包里。

又一条胡同内，夏梦回眸，媚人的双眼瞬间射出仇恨的火焰，她举枪射击，两个日本兵倒下，枪枪击中脑袋。

83.

小巴黎夜总会 傍晚

时间没到，夜总会里没有几人。夏梦穿过大厅，走向夜总会后面。

84.

谢廖沙办公室 傍晚

夏梦进来，坐在谢廖沙对面。她掏出证件和特别通行证推给他：“给有需要的人。”

谢廖沙吃惊地：“你从哪儿弄来的？”

夏梦得意地：“今天我干掉八个小鬼子，从他们身上搜来的。”

谢廖沙感到震惊，他看着眼前这个令他备感陌生的夏梦，不知如何是好。

夏梦：“小鬼子杀死多少中国人？到了血债血还的时候啦！”

谢廖沙一脸的不安和担忧，他拉开桌下一个暗门，从里面拿出一个消音器，放在桌子上，推给夏梦：“以后一定要用上它！”

85.

小巴黎夜总会 夜

一张圆桌旁坐着一个女人和两个男人，服务生为女人倒咖啡。

临桌坐着两个穿日本宪兵队军服的人，其中一个是宪兵队队长龟田大佐，另外一个背对着，看不见他的脸。他们身后站立四个穿黑色衣服的便衣。服务生正在为两人斟红酒。

谢廖沙从后面走进大厅，他习惯性地瞥一圈，似乎嗅到了不一样的感觉。他的目光刚刚停留在门口，一队宪兵便走进来了。

谢廖沙一刻没停留，向赌场走去。

赌场门口。一个青年男子走向谢廖沙：“谢廖沙，救救我！”

谢廖沙不动声色地：“谁都救不了你，自己选择，不想到宪兵队受罪，拿着。”

谢廖沙不停留地走进赌场，没人注意到他路过那男人身边时，塞给他一样东西。

谢廖沙走进赌场门的同时，宪兵也向赌场冲过来，青年男子迅速将东西塞进嘴里，很快吞下，几乎同时，他也被日本宪兵双臂伏住。一个宪兵企图掰开他的嘴，为时已晚，青年慢慢倒下，口中流血死去。

女人们在惊叫，顿时大厅里乱作一团。

谢廖沙疾步从赌场门走出，向舞台走去。

龟田大佐正在呵斥带队的小队长，他很生气，铁青着脸。小队长躬身站在他身旁。

龟田：“八格牙路我要活的！”

谢廖沙走上舞台，来到麦克前，抓过麦克大声喊：“张鸣，出什么事啦？”

领班张鸣迅速跑过来：“死了一个人，经理。”

谢廖沙不满地：“龟田大佐，您在我这儿抓人我没意见，可是死了人，我怎么做生意？”

死去的青年男子被拖出夜总会。

一直坐在龟田大佐身边的日本军人站起，他转身直奔谢廖沙走来。谢廖沙认出此人正是哈尔滨宪兵队的伊藤队长。

伊藤健二不满地说：“谢廖沙，久违啦！你还是这么傲慢，敢对大日本皇军不满！”

谢廖沙还是那张冷酷的脸，冷冷的口气，不卑不亢：“伊藤队长，我刚开门营业……”

伊藤健二生气地打断谢廖沙的话，霸道地说：“谢廖沙，你的夜总会，皇军随时可以让它停业，想让它开就开，想让它关就关，包括谢廖沙你……”

夏梦身着精致的旗袍走进夜总会，她风姿绰约，亭亭玉立。她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龟田队长鹰一般的双眼关注着她，只有伊藤健二背对着她。

谢廖沙：“不知伊藤队长以什么名义……”

伊藤健二：“别以为你背地里干的那些事大日本皇军不知道，你为抗日分子提供非法活动场所，为他们提供违法犯罪的证件，甚至买卖枪支。在哈尔滨的时候，你为抗联买过枪吧？给国民党中统、军统的间谍人员提供过情报……”

夏梦听后惊愕不已，无法掩饰地愣在那里。

伊藤健二：“谢廖沙，就凭你在哈尔滨干的那些事，北平宪兵队随时都可以抓你。留着你，理由很简单，让你给皇军提供抓人的地方，你不服吗？说不定你就是哪个有组织的抗日分子？你从哈尔滨跑到北平，不是为了寻找你的梦中情人夏梦小姐吗？不会是个幌子，专门来北平搞地下活动，开夜总会掩护你的同党吧？你的梦中情人怎么没人看见？不会跟别人私奔啦？哈哈哈……”

伊藤健二满脸得意之色，一阵坏笑。

夏梦走上前，质问伊藤健二道：“谁在背后讲我的坏话？”她站在谢廖沙和伊藤健二中间，看着伊藤健二得意的脸，不卑不亢地继续质问：“背地里编排别人的坏话，恶语中伤，是大日本皇军的本性？”

伊藤健二看见夏梦，大吃一惊，立刻收起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尴尬地：“啊——夏梦小姐，久违了。刚才多有得罪，请原谅！”

夏梦没有想到伊藤健二会认识自己，大吃一惊：“你——认识我？”

伊藤健二近乎巴结地：“夏梦小姐贵人多忘事，我是哈尔滨宪兵队的伊藤，在小巴黎夜总会有幸一睹您的舞姿，真是美呀！和小姐的外貌一样动人！”

夏梦不高兴地：“看来皇军的情报一点都不准确，对谢廖沙是你展开想象的怀疑，就像对我，只想泼一盆脏水，是吗？”

伊藤健二尴尬地看着夏梦，说不出话来。

从夏梦走进夜总会那一刻，龟田队长的目光就没有离开夏梦，他一直在暗地观察着她。

大厅里的中国人都向这里投来兴奋的目光。谢廖沙铁青着脸。

龟田队长站起身，大声宣布：“夜总会停业三天。请大家散去吧！”

静静的夜总会又恢复乱哄哄的局面，很多人起身准备离场。

龟田队长走到伊藤健二身后，凑过来说道：“伊藤君，你把夏梦小姐吓住啦！夏梦小姐，您一定看错人啦！谢廖沙从来就不是个好人。”

龟田队长和伊藤健二大笑，他俩想以此当众挽回日本人的面子。

伊藤健二：“夏梦小姐，您被骗了。谢廖沙在您面前一定把自己扮成一个天使，其实他是个狠家伙，坏透了，是个真正的魔鬼！”

夏梦并不示弱：“谢谢二位，我有判断力。”

伊藤健二憋坏地：“不知章先生……”

夏梦干脆地，但语气软了下来：“不知道。您不是看见我和谢廖沙私奔了吗？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

伊藤健二不怀好意地笑了，转身又冲谢廖沙说道：“谢廖沙，恭喜你，终于抱得美人归呀！应了中国人的那句话，叫‘功夫不负有心人’哪！”

86.

谢廖沙卧室 夜

夏梦紧张地：“怎么办？小鬼子原来早就盯上你啦！小鬼子说的，你都干啦？是抗日分子？”

谢廖沙：“是。小鬼子说的我都干了，没说的，不知道的，我也干了。是中国人都是抗日分子，谁都不愿意屈服！”

夏梦眼里放出光，转瞬又黯淡下去。她焦急而紧张地：“说得好！可这个伊藤实在很阴险，叶飞，咱们快逃吧！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如果你们俩都死了，我非疯了不可！”她突然有些失控，大胆地说，“我不是章太太，他不姓章，在哈尔滨姓章在北平姓刘。从前我不信任你，不敢对你说真话，他是专门收集日本人情报的间谍……”

谢廖沙很吃惊，脸色越来越凝重。

夏梦流下眼泪：“也许他现在已经被小鬼子杀啦……如果他被抓了，还活着，伊藤发现了我，他会顺藤摸瓜，知道他的身份。叶飞，完了，他、你、我，都危险了。怎么办？”

夏梦近乎失控，谢廖沙轻轻地将她搂在怀里，深情地拥抱她，亲吻她的额头。安慰道：“不会的，没有那么严重。”

夏梦：“我不怕死。可是我不能让你俩死！他失踪那天，小鬼子已经踩碎了我的心，还想逼疯我！小鬼子就想让爱我的人都在我眼前消失，死去！”

谢廖沙抱着失声痛哭的夏梦，轻声地安抚她，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柔情：“不会，至少我现在还在你身边。”

夏梦哭着说着，渐渐神志不清了。谢廖沙把她放在床上，盖上被子。他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看着她渐渐地睡去。

谢廖沙颤动着双唇亲吻夏梦的手，两行泪水滚滚落下。

87.

谢廖沙卧室 日

夏梦：“跑不成吗？”

谢廖沙：“我们一走，等于告诉他们，我们有问题。日本人会全力追捕……也许跑一半，我们就会被抓回来。”

夏梦异常冷静，她掏出枪：“很好。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等小鬼子来，只要他们动手，就跟他们拼了，多打死一个多赚一个。”

谢廖沙异常坚定地：“好！”

谢廖沙从床底下摸出一把枪，擦拭着。

88.

队长办公室 日

北平日本宪兵队，龟田队长和伊藤健二坐在办公桌旁。

伊藤健二：“小巴黎夜总会还得让它开业，我们需要它。”

龟田队长心不在焉地：“嗯！北平日本军人频繁被杀，杀手是一个女人，一定是个漂亮的女人。”

伊藤健二：“龟田君怀疑是夏梦小姐？”

龟田队长思量着：“夏梦的确漂亮，可是这个女人太单纯，她杀只鸡都会写在脸上。杀人？她没那胆量。任性、撒娇时蛮叫人动心啊！是男人都会喜欢……”

龟田队长的双眼诡秘地瞥向伊藤健二。

伊藤健二：“单纯漂亮的女人冲你厉害，叫你发不出脾气。唉呀！”

龟田队长不怀好意地笑：“你爱上她了，伊藤君。”

伊藤健二：“这样漂亮，天使般的女人你不爱？不能便宜了谢廖沙这家伙。”

89.

火车包厢内 日

夏梦：“小巴黎夜总会能重新开业，一定要谢谢伊藤队长。您今天不命令我来送您，我也一定得来。”

伊藤健二：“夏梦小姐，跟我回哈尔滨，我比谢廖沙更爱你，一定比他对你好……"

伊藤健二向跟随他的日本宪兵使眼色，宪兵知趣地离开车厢。

伊藤健二迫不及待地扑向夏梦。夏梦没有躲闪，泰然自若。伊藤健二扑倒跪在她面前。原来是夏梦的子弹从她手提包里射出，正打中他的前胸。

伊藤健二惊惧的脸：“你……女杀…手……”

夏梦迅速掏出带着消音器的枪，在伊藤的头上补了一枪。

夏梦边补枪边说：“你今天必须死，你手上流淌的中国爱国志士的鲜血已经灌满松花江了！”

夏梦把伊藤健二塞进车座下。她打开车厢门，向车门前刚刚出去的日本宪兵招手，宪兵走进车厢，夏梦毫不犹豫地开枪，宪兵倒下。夏梦习惯性地在他头上补了一枪。夏梦把他塞进另一侧车座下。

90.

北平火车站 日

火车徐徐开动，车站上送站的人向火车上的人招手，夏梦在陆续离开的人群中离去。

火车站外。夏梦上了一辆黄包车，黄包车跑起来。夏梦的眼泪止不住地肆意流淌。

夏梦画外音：“杀死伊藤的瞬间，突然觉得终于为玉民报了仇，为无数个像玉民一样的人报了仇，异常痛快！想起玉民，我的泪水就止不住奔流。”

91.

大街上 日

字幕：1945年8月15日。

收音机里，日本天皇在念诏书，宣布日本投降。

大街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92.

小巴黎夜总会 日

一只手把钱放到伸过来的每一只手里。

谢廖沙在给员工发钱：“放假三天，回家庆祝去吧！三天的工资照发。”

员工们欢呼。

夏梦跑进大厅，欢喜若狂，冲谢廖沙喊：“亲爱的，我们终于胜利啦！今天是我的开斋日，我的誓言灵验啦！”

谢廖沙兴奋地：“牛排！”

夏梦高兴地：“你还记得？是你欠我一顿牛排！”

谢廖沙：“天天请都可以。”

93.

西餐厅 日

谢廖沙和夏梦举起红酒杯，碰杯。

夏梦高兴地：“为胜利干杯！”

谢廖沙得意地：“为胜利干杯！”

两个人干尽杯中酒。夏梦切牛排，把牛肉送进嘴里，慢慢咀嚼，品味：“四年没吃肉，今天的牛排真香！明天吃中餐，东来顺吃火锅。”

谢廖沙点头：“好！”

94.

龟田队长的家 夜

唱机在旋转，是日本国歌。榻榻米上，一把军刀落下。龟田队长的妻子和两个孩子倒在血泊之中。

龟田队长光着上半身跪在榻榻米上，他绝望地擦拭带血的军刀，随着唱机哼唱着日本国歌。

当龟田队长将刀尖对准腹部时，门开了，夏梦走进来，她身后是谢廖沙。夏梦一身旗袍，婀娜多姿，光彩照人。

龟田队长诧异的脸。他手里依旧握着军刀，不变的姿势。

夏梦将一张照片给龟田看：“看看这个人，他被你抓了，还是被你杀了？”

龟田队长仔细辨认，摇头：“不认识。”

夏梦：“他是我丈夫，是伊藤队长说的那个章谷城，是专门收集你们日本人情报的中国情报人员。你、我、伊藤第一次在小巴黎夜总会见面时，他刚好失踪三个月，我要知道他人在哪儿？”

龟田队长点头：“也许是特高科的人干的。夏梦小姐，我实在不清楚。抱歉！”

夏梦：“真的不知道？”

龟田队长：“我马上向天皇谢罪，不会骗小姐。”

夏梦：“你不该向天皇谢罪，应该向中国人民谢罪！”

龟田队长：“是！”

夏梦和谢廖沙转身离去，夏梦回身将拉门拉上。

龟田队长用力将军刀刺进腹部，脸部痛苦。

夏梦重新拉开拉门，看着在痛苦中挣扎的龟田队长，问道：“你不想知道伊藤健二是谁杀的吗？你生命的最后，我满足你这个心愿，是我！你和伊藤健二双手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该死一千次一万次。你不是一直在查杀死日本兵的人吗？也是我，都是我杀的，我就是你一直找的女杀手！我要为我丈夫复仇，为千万个中国英雄复仇，为被你们杀害的中国人民复仇……”

龟田队长听后，惊愕不已。

夏梦重新走进屋子，伸手将龟田腹中的军刀拔出，龟田倒下，鲜血染红了榻榻米。

谢廖沙将唱机打翻在地，日本国歌戛然停止。

95.

中央日报社 日

主题曲《你在哪里》响起。谢廖沙拉着夏梦的手走进中央日报社的大门。

夏梦向记者讲述着。

96.

新华日报社 日

轿车停在新华日报社门前。谢廖沙和夏梦下车，走进报社。

夏梦向记者讲述着。

97.

报社印刷车间 日

银幕被报纸全覆盖。先是《中央日报》，标题十分醒目：“你在哪里？我的爱人！”转瞬间，《新华日报》覆盖画面，同样醒目的标题：“你在哪里？我是你并肩战斗的战友，生死与共的爱人！”两家报纸同时刊登了夏梦的诗，还有她留下的一句话，“玉民，你在哪里？我在北平小巴黎夜总会等你。梦。”

两家报纸同时刊登夏梦为夫复仇枪杀一百一十一个日本鬼子的故事。

98.

大街上 日

《新华日报》和《中央日报》的报童竞相叫卖：“快看，快看。中国间谍夫人为夫复仇，枪杀一百一十一个日本鬼子的故事！快看，北平女英雄！中国女英雄！抗日女英雄……”

报童穿行在大街上，人们纷纷抢买报纸。

夏梦画外音：“没有想到，一个寻人启事，让我一夜之间成了英雄，而我真正的英雄还能回来吗？”

99.

小巴黎夜总会 夜

成群结队的人涌进夜总会，争先恐后地找夏梦签名，合影。

夏梦在人群中寻觅，最终是她失望的脸。

100.

小巴黎夜总会门口 日

一拨又一拨的人涌进夜总会。

大厅里人挤人，人人争着与夏梦合影。

101.

谢廖沙卧室 日

字幕：1946年10月。

谢廖沙：“不知道现在你死心没？能不能面对现实？我想告诉你，我会等，一直等下去。”

夏梦泪眼模糊地：“他失踪前几天对我说，如果他死了，让我嫁给你。他说你对我是真心的。”

谢廖沙很感动。他从椅子上站起，走到窗前：“王玉民是个真正的男人，是我谢廖沙唯一佩服的男人。”

夏梦：“他说过，如果不知他的生死就回齐齐哈尔等他一年。叶飞，我一定要回到我的故乡齐齐哈尔等他。”

102.

齐齐哈尔火车站 日

火车徐徐开进火车站。夏梦从车窗往外看。

夏梦的画外音：“我终于回到阔别五年多的故乡齐齐哈尔。这里已是中国共产党接管的城市。”

103.

市政府办公室 日

夏梦坐在一张办公桌前，桌对面坐着两男一女三个穿军装的人，其中一男兵边听边记。夏梦身旁放着两只她带来的皮箱。主题曲《你在哪里》奏响。

男兵甲：“夏梦同志，早就在报上知道了您的事迹。您真了不起，杀死一百多鬼子！您是抗日英雄，我们一定向您学习！”他边说边站起向夏梦行军礼，伸过手去，夏梦也起身，两人握手。

女兵激动不已：“是呵！您太了不起了。向您致敬！”

男兵乙激动地：“欢迎女英雄归来，向您致敬！”

女兵和男兵乙站起，举手敬礼。

夏梦：“我是什么英雄，王玉民才是真正的英雄。为了国家，他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危险，每时每刻都准备牺牲。为了赶走小鬼子，为了胜利的这一天，他说自己愿意粉身碎骨……他是我心中永远的英雄。我希望你们帮我找到他，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他，我爱他！”

男兵甲：“请您放心，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有王玉民的消息，我们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您。”

女兵流着泪说：“我们也爱他，我们爱所有为国家出生入死的英雄！”

104.

室内 日

现代，九十二岁的夏梦在向女作家讲述她的故事。

夏梦：“王玉民没有下落，谁都明白他一定牺牲了，都不愿挑明怕刺痛我。后来我想，也许王玉民也不是他真名，只是他在齐齐哈尔的化名。干他们这行，只有他的上线知道他是谁，也许他的上线也牺牲了，所以直到今天也没有弄清他的真实身份。”

女作家：“你和谢廖沙后来怎么样啦？”

夏梦：“我和谢廖沙约定一年的期限，但是我没有如约回到他的身边，我一直期盼王玉民能回来找我。后来战事不断，先是辽沈战役，后是平津战役，我们就这样被割断了联系。直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谢廖沙从北京来到齐齐哈尔找我，我们就在齐齐哈尔定居了，他到工厂当了工人。”

女作家：“我一直想问您一个问题？”

夏梦倾听着。

女作家：“您和谢廖沙之间是爱情吗？我们现代人，一生是可以爱上两个甚至更多的男人。”

夏梦：“我和谢廖沙之间不能简单地用一个爱说明白的，我与我生命中的两个男人，是生死与共，生死相依的关系，是我跟他俩的生命无法割舍。爱情是刻骨铭心的，重要的是我们都爱这个国家，都愿意为她粉身碎骨，是志同道合吧！我与我生命中的两个男人不单单是爱情，应该是超越了爱情。”

女作家感动地流着泪点头。

105.

烈士陵园 日

阳光灿烂的夏日。在无名英雄纪念碑前，夏梦、谢廖沙和女作家献上鲜花，已经一百多岁的谢廖沙坐在轮椅上。

夏梦的那束十一朵红玫瑰在阳光下绚烂绽放。背景音乐是主题曲《你在哪里》。出演职员表。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