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旧对生命意义感的影响: 社交自我效能感的中介作用

章鑫 陈双 白宝玉

摘 要 为了考察怀旧对生命意义感的影响以及社交自我效能感在其中的中介作用，采用本土化怀旧量表、生命意义感量表、社交自我效能感量表对448名被试进行调查。结果显示：（1）怀旧与生命意义感显著正相关，怀旧与社交自我效能感显著正相关，社交自我效能感与生命意义感显著正相关;（2）社交自我效能感在怀旧与生命意义感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上述结果表明怀旧既能够直接正向预测个体的生命意义感，也可以通过社交自我效能感的中介作用对生命意义感产生间接影响。

关键词 怀旧;生命意义感;社交自我效能感;中介效应

分类号 B848.4

DOI： 10.16842/j.cnki.issn2095-5588.2020.09.006

1 前言

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人们的生活节奏变得越来越快，随之而来的压力使人们时常陷入焦虑之中。因而不乏个体通过怀旧的方式从过往经历中寻求一定的慰藉以缓解焦虑。“怀旧”一词最早由瑞士医生Hofer于1688年提出，他认为怀旧是一种由极度的思乡之情引发的神经障碍，其症状包括持续性思乡、哭泣、焦虑、 厌食症、 失眠等（McCann， 1941）。在20世纪的大部分时间里，怀旧都被划入心理障碍的范畴，被视为忧郁或抑郁症的一种表现形式（McCann， 1941; Rosen， 1975）。后来研究者发现怀旧也是一种与自我有关的正性情绪体验（Sedikides，

Wildschut， Routledge，Arndt，Hepper，& Zhou， 2015），并且普遍存在。例如，调查发现79%的大学生每周至少经历一次怀旧体验（Wildschut， Sedikides， Arndt， & Routledge， 2006）。因此，目前研究者更多地将怀旧视为一种有益身心健康的常见的心理活动。

怀旧作为一种与积极体验有关的心理资源（Sedikides， Wildschut， & Baden， 2004），能够有效提升个体幸福感，探究怀旧的积极作用及其内在心理机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纵观以往研究，生命意义感是怀旧的一个重要结果变量。生命意义感是指个体感到自己的生命有意义和价值，以及意识到生活有明确的目标、使命或目的（Steger， 2012）。研究表明，怀旧是一种可以用于产生和维持生命意义感的心理资源（Sedikides，

Cheung，Wildschut， Hepper，Baldursson， & Pedersen， 2018）， 可以缓解个体因死亡提醒而引起的死亡焦虑，并增进其对生命意义的感知（Routledge， Arndt， Sedikides， & Wildschut， 2008）。 此外，Wildschut等人（2006）对被试的怀旧经历进行内容分析发现，人们怀旧的内容往往指向重大生活事件。此类事件通常围绕着重要的文化仪式、具有重大象征意义的家庭传统或珍贵记忆。当人们在思考有关生活意义的问题时，对这些事件的回顾能够提供一些证据表明他们的生活确实是有意义的（Routledge et al.， 2011）。可见，怀旧对提升个体的生命意义感起着重要的促进作用。

尽管西方已有研究考察了怀旧与生命意义感之间的关系。然而，鲜有研究进一步探究其中的心理机制。另外，中国人是否也能通过怀旧提高其生命意义感？其中的心理过程是什么？这都是值得研究的重要问题。探究怀旧对中国人生命意义感的影响及其机制，一方面可以帮助我们更加深入地理解怀旧影响生命意义感的具体路径，另一方面也可以帮助我们充分发挥怀旧的积极作用，避免其消极影响，有效提升人们的生命意义感。

我们认为，怀旧可能通过社交自我效能感的中介作用影响个体的生命意义感。首先，怀旧能够增强个体的社交自我效能感。社交自我效能感是指个体对自身参与社交互动并在其中维持与发展人际关系的能力的自信心（Smith & Betz， 2000），是自我效能感在人际情境下的具体表现（孟慧， 杨铮， 徐琳， 唐晨， 2012）。研究表明，怀旧的社会性成分是提升个体生命意义感的重要驱动力（Routledge et al.， 2011）。怀旧不仅是一种个体行为，也涉及到群体事件，具有丰富的社会内涵（王国轩， 董安南， 段锦云， 2018; Wildschut et al.， 2006），能够培养对外群体成员的积极态度（Turner， Wildschut， & Sedikides， 2012），增進个体与他人之间的亲密感，使个体感知到更多的社会支持与社会联结，在人际交往中获得更多的胜任感（Stephan et al.， 2014）。根据Bandura（1997）提出的自我效能感理论，过去的成功经验、社会学习、榜样作用、情绪唤起以及言语说服能够提高个体的自我效能感。而怀旧是一种对过去经历的回溯，人们时常在怀旧的过程中回想起自己曾经实现过的成就事件（Routledge， Wildschut， Sedikides， Juhl， & Arndt， 2012）。此外，人们怀旧的内容通常涉及与亲密他人（如家人、伴侣和朋友）之间进行的有意义的互动（Wildschut et al.， 2006）。因此，个体通过回忆其在社交方面所实现的成就事件，可能能够促进个体的社会联结，提高个体在给予他人情感支持方面的效能感（Wildschut， Sedikides， Routledge， Arndt， & Cordaro， 2010），从而进一步增强其社交自我效能感。

其次，社交自我效能感能够提升个体的生命意义感。实证研究表明，社交自我效能感能够影响个体的社交表现，促进人际交往（Fan， Meng， Gao， Lopez， & Liu， 2010），并能够正向预测社会适应（Gong & Fan， 2006）、生活满意度（Wright & Perrone， 2010）等。同时，已有研究发现，良好的社会关系、社会适应、生活满意度与生命意义感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谭蔓， 张琳雅， 郭成， 李振兴， 2018; Ang & Jiaqing， 2012; Van Tongeren，Green，Davis，Hook，& Hulsey， 2016）。社交自我效能感作为一种对自身社交能力的感知与评价，能够促进个体与他人的积极社交或自我表达。社交自我效能感高的个体能够在遇到人际问题时采用积极的应对方式去协调矛盾，实现人际和谐，并倾向于更积极、主动地与他人建立和维持关系，主动表达求助意愿并实施更多的亲社会行为（陈必忠， 2018; Bandura， Pastorelli， Barbaranelli， & Caprara， 1999），因此往往能在社会交往中获得较多积极回应，并产生相应的积极情绪体验，提高其生活满意度与生命意义感。因此，本研究假设社交自我效能感在怀旧与生命意义感之间起中介作用。

综上所述，本研究旨在中国文化背景下探究中国人怀旧与生命意义感之间的关系，并基于班杜拉的自我效能感理论和怀旧的社会功能，首次考察怀旧和社交自我效能感之间的关系，社交自我效能感和生命意义感之间的关系，并重点探究社交自我效能感在怀旧和生命意义感之间是否存在中介作用。

2 方法

2.1 对象

本研究采取方便取样的方式，共获取482份问卷，剔除34份无效问卷，最终有效数据量为448份，其中包括在校大学生和已经工作的人群，平均年龄为22.32±3.46岁。男性164人（36.61%），女性284人（63.39%）;独生子女162人（36.2%），非独生子女286人（63.8%）。

2.2 研究工具

2.2.1 本土化怀旧量表

该量表由路曼曼（2008）编制，包括家庭怀旧、个人怀旧与社会怀旧三个维度，共有14个项目，如“我很怀念过去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量表采用Likert 7点计分法，从1“完全不符合”到7“完全符合”，得分越高，怀旧倾向性越高，该量表具有较高的信度，结构效度较好。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α为0.89。

2.2.2 生命意义感量表

该量表由Steger等人（2006）编制，经刘思斯和甘怡群（2010）进行本土化，包括拥有意义感和寻求意义感两个维度，修订后最终形成9个项目，如“我正在寻觅我人生的一个目的或使命”。量表采用Likert 7点计分法，从1“完全不符合”到7“完全符合”，得分越高，生命意义感越高，该量表具有较高的信度，结构效度较好。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α为0.74。

2.2.3 社交自我效能感量表

该量表由Smith和Betz（2000）编制，经孟慧，范津砚和柳菁（2007）进行本土化，修订后最终形成具有18个项目的单维度量表，如“你有多大的信心能够主动与不太认识的人攀谈”。量表采用Likert 5点计分法，从1“完全没有信心”到5“完全有信心”，得分越高，社交自我效能感越高，该量表具有较高的信度，结构效度较好。在本研究中该量表的内部一致性系数α为0.94。

2.3 数据处理与分析

采用SPSS 25.0软件进行共同方法偏差检验、描述性统计和相关分析等数据统计分析，并使用PROCESS插件进行中介效应检验。

3 结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应用Harman单因子检验法，将测量怀旧、生命意义感、社交自我效能感的量表的所有条目同时纳入进行探索性因素分析，未旋转条件下主成分因素分析发现，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有8个，且首个因子的方差解释百分比为25.12%，小于临界值40%，故可以认定本研究的数据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3.2 怀旧、社交自我效能感与生命意义感的关系分析

相关分析结果显示，怀旧与社交自我效能感显著正相关，怀旧与生命意义感显著正相关，社交自我效能感与生命意义感显著正相关。各变量的相关矩阵如表1所示。

3.3 社交自我效能感的中介效应检验

在控制了性别、年龄、是否独生子女等人口学变量之后，采用Hayes（2015）开发的PROCESS程序进行中介效应检验（见表3）。结果表明，怀旧能够显著预测社交自我效能感（β=0.11， p<0.05）;怀旧能够显著预测生命意义感（β=0.08， p<0.01），加入中介变量社交自我效能感后，社交自我效能感能够显著预测生命意义感（β=0.21， p<0.001），同时怀旧仍可以显著预测生命意义感（β=0.06， p<0.05）。因此，社交自我效能感在懷旧与生命意义感之间具有部分中介作用。Bootstrap检验也表明这一中介效应显著，95%的置信区间为[0.01， 0.05]，中介效应占总效应的28.06%。

4 讨论

4.1 怀旧、社交自我效能感与生命意义感的关系

本研究结果表明，怀旧与生命意义感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怀旧能够正向预测个体的生命意义感。这与以往研究结果相一致（Routledge et al.， 2011; Sedikides et al.， 2018）。当个体在回溯过去经历时，一些重大生活事件往往会深化其对自我的认知，并回忆起过去生活中所取得的重大成就，使个体感受到自信水平的提升（Baldwin & Landau， 2014），与他人的联结增强（Wildschut， Sedikides， Arndt， & Routledge， 2006），感觉到自己是有价值的、生活是有意义的，说明怀旧确实是一种可以用于产生和维持生命意义感的心理资源。在中国文化背景下，由于长期受到儒家文化的影响，中国社会“重关系， 讲人情”。中国人更加重视亲情，注重与儿时生活环境的联结，家庭是主要的怀旧来源之一（王国轩， 董安南， 段锦云， 2018）。因此中国人的怀旧内容可能会更多地指向一些带有社交意味的群体事件，如与重要他人有关的家庭传统或珍贵记忆，对这些事件的回顾能够提示他们生活是有意义的。

本研究首次发现怀旧与社交自我效能感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怀旧能够正向预测个体的社交自我效能感。该结果支持了自我效能感理论（Bandura， 1997）。具体而言，高怀旧水平的个体通过回忆过去在社交方面所实现的成就事件，感知到被他人接纳与认可以及自身在给予他人情感支持方面的效能感（Wildschut， Sedikides， Routledge， Arndt， & Cordaro， 2010），这能够增强其与他人发展与保持良好人际关系的信心，从而在今后的人际交往中获得更多的胜任感，进而拥有更高水平的社交自我效能感。

此外，本研究首次发现社交自我效能感与生命意义感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社交自我效能感能够正向预测个体的生命意义感。高社交自我效能感的个体对自己的人际关系或交往能力具有较高的信心，相信自己能够很好地应对社交活动，倾向于积极主动地与他人建立和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往往能在社会交往中获得较多的正向回应，这些积极的感知与行为都会促进个体生命意义感的提升。

4.2 社交自我效能感在怀旧与生命意义感中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基于班杜拉的自我效能感理论证实了社交自我效能感是怀旧影响生命意义感的重要中介变量，即怀旧既能够直接显著正向预测个体的生命意义感，也可以通过社交自我效能感对生命意义感间接产生影响。其中，怀旧对生命意义感的直接效应与前人研究结果一致（Routledge et al.， 2011; Sedikides et al.， 2018）。此外，社交自我效能感在怀旧与生命意义感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意味着怀旧能够使个体回溯与重要他人有关的经历，强化过往所实现的成就事件对其产生的积极影响，从中感知到更多的社会支持与社会联结，从而提高自身在社交领域的自我效能感。而高自我效能感的个体倾向于主动表达求助意愿并做出更多的亲社会行为（Bandura， Pastorelli， Barbaranelli， & Caprara， 1999），在求助与帮助他人的过程中个体感到自己是有价值的并体验到更强的社会联结，这促进了个体与他人的良性互动与社会适应，从而进一步提高生命意义感。

4.3 研究启示

本研究结合自我效能感理论，在中国文化背景下再次验证了怀旧对提升个体生命意义感的重要作用，并从个体社交自我评价的视角揭示了怀旧对生命意义感的影响机制。社交自我效能感在怀旧与生命意义感之间的中介效应提示我们可以通过充分挖掘怀旧内容中的社会性成分，利用怀旧积极的社会功能提高个体的生命意义感。这在一定程度上为研究怀旧对个体的积极影响提供了新的思路。此外，临床领域的从业人员可以充分运用怀旧疗法，使患者感知到重要他人所提供的社会支持，增强其社会联结感，从而有效提高患者的生命意义感与心理健康水平。

4.4 研究不足与展望

本研究虽然探究了怀旧、社交自我效能感与生命意义感之间的关系，但仍然存在需要改进的地方。首先，本研究采用横断研究设计，未能确定怀旧与生命意义感之间的因果关系，未来研究可以通过实验研究或纵向研究进一步探讨二者的因果关系。其次，本研究主要以青年群体作为研究对象，未来研究可以将被试扩大至其他年龄段的群体加以探究。最后，本研究得出社交自我效能感在怀旧与生命意义感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这提示我们怀旧与生命意义感之间可能存在其他中介变量，未来研究可以继续探索其他可能的中介变量和中介模型成立的边界條件。

5 结论

（1）怀旧、社交自我效能感和生命意义感三者之间两两正相关。

（2）社交自我效能感在怀旧与生命意义感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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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ffect of Nostalgia on Meaning in Life： Mediating Role of Social Selfefficacy

ZHANG Xin; CHEN Shuang; BAI Baoyu

（Department of Psychology， School of Philosophy， Wuhan University， Wuhan 430072， China）

Abstract：

Aiming to explore the effect of nostalgia on meaning in life and the mediating role of social self-efficacy in this relationship， 448 participants were surveyed by using the Localized Nostalgia Scale， the Meaning in Life Scale and the Scale of Perceived Social Self-Efficacy. The results indicated that： （1） Nostalgia was significantly and positively correlated with meaning in life， and significantly positively correlated with social self-efficacy. Social self-efficacy was significantly positively correlated with meaning in life;（2） Social self-efficacy played a partial mediating role between nostalgia and meaning in life. The results suggest that nostalgia can not only directly and positively predict individuals meaning in life， but also indirectly affect meaning in life through the mediating role of social self-efficacy.

Key words：nostalgia;meaning in life;social self-efficacy;mediating effe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