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行纪中的嘉峪关歌吟

2020-11-21 04:48杨晓霭
丝绸之路 2020年1期
关键词:陈诚嘉峪关西域

杨晓霭

(兰州理工大学 文学院,甘肃 兰州 730050)

自汉代张骞“凿空”,如今中外闻名的“丝绸之路”上,使节、官吏、商旅、将士、僧侣乃至“流人”,东往西来,相继不绝。而自明代洪武五年(1372)冯胜大将军选址嘉峪塬西麓,“始置关为极边之防”,嘉峪关即成为河西走廊的军事要塞,也成为连接中西交通的咽喉。无论什么身份,何种缘由,行经关城的文人雅士总要驻足回首,雪泥鸿爪,留下生动的文字记录。自明以降,尤其到清朝和民国时期,以“行程 记 ”“ 考 察 记 ”“ 见 闻 记 ”“ 旅 途 日 记 ”“ 纪 程 ”“ 行 记 ”“录”“游记”等命名的记实之作,多达数十种,如明代外交官陈诚的《西域行程记》、清代祁韵士《万里行程记》、方士淦《东归日记》、林则徐《荷戈纪程》、方希孟《西征续录》等,有的作者虽未以行程记题名他们的纪程之作,但作品其实是以行程记的方式编集的,如清代洪亮吉《百日赐还集》、裴景福《河海昆仑录》等,这些行纪多以日记体结撰,往往诗文并茂,记录与歌吟相映成趣,在真实记录历史沿革、关隘地理的同时,将自然风光、民情风俗、军事形胜等路途“所闻所见”,详录于日记诗文中。本文即采择了出入嘉峪关歌吟中的几朵奇葩,诗史互证,管中窥豹,以了解不同时期嘉峪雄关的诗意形象。

一、陈诚《西域行程纪》之《宿嘉峪关》

郑和七下西洋,远航西亚、东非的盛举,在明代中西交往史上闪烁着夺目的光芒,炫耀而古老的陆路“丝绸之路”黯然失色。由此,人们理所当然地断定:中国的对外交流重心移向海路,陆路几近荒弃。可是,当人们了解了陈诚五出嘉峪关的西使,知道了帖木儿王朝庞大使团的东来,一定会发出由衷的赞叹:丝绸古道虽曾屡遭战乱破坏,但经蒙元大帝的开拓扩展,迄明兴的近百年间,仍有运追汉唐的辉煌。清代史家描绘明初中西交通的活跃景象:“洪武中,太祖欲通西域,屡遣使招谕。”①“自成祖以武定天下,欲威制万方,遣使四出招徕。由是西域大小诸国莫不稽颡称臣,献琛恐后。又北穷沙漠,南极溟海,东西抵日出没之处,凡舟车可至者,无所不届。”②“威德遐被,四方宾服,受朝命而入贡者殆三十国。幅员广大,运迈汉唐,成功骏烈,卓乎盛矣。”③“行人”陈诚出嘉峪关的“西使”,就是“卓乎盛矣”中的一大“盛”事。

陈诚(1365——1458),字子鲁,号竹山。吉水(今江西吉水)人。洪武二十七年(1394)进士,曾为行人司行人。“南逾岭海,北抵幽并,东之闽越,西自关陕,至于秦陇河湟,靡不涉历。”④陈诚第一次西使,过嘉峪关的时间,依《竹山文集·内篇》卷2《历官事迹》,参考《明实录》,王继光《陈诚家世生平考述》⑤确定为“洪武二十九年(1396)”。陈诚时年三十二岁。从南京出发的时间是三月二十四日,任务是“往撒里畏兀尔地面招抚鞑靼”⑥。《明太祖实录》卷二四五记载:“遣行人陈诚立撒里畏兀儿为安定卫指挥使司。初,自安定王卜烟帖木儿遣使朝贡,诏立其酋长为四部,给铜印,守其地。后蕃将朵儿只巴叛,遁沙漠,过其地,大肆杀掠,并夺其印去。由是其部微弱。蓝玉西征,兵绚阿真,土酋司徒哈咎惧窜,匿山谷间不敢出。及肃王之国甘州,哈咎等遣番僧撒尔加藏卜等至甘州见王,乞授官以安部属。王为奏请,于是遣诚立其部为安定卫,以铜印五十八给之,置官属如诸卫。”⑦明代的撒里畏兀儿,“其地广袤千里,去甘肃一千五百里,东抵罕东,西距天可里,北迩瓜沙州,南界土番”,即今甘、青、新交界,柴达木盆地一带。“关西七卫”即安定卫、曲先卫、阿端卫、罕东卫、赤斤蒙古卫、沙州卫和哈密卫。这一地区的安危关系着大明西部边疆的社会治乱。陈诚第一次西使,在使团中任典书记,相当于现在的随团秘书。他恪职尽责,途中“职司记载,躬践遐陬,孜孜具述”。东归后,编撰成《西域记》《狮子赋》《行程记》各一册。后刊行名为《西域行程记》和《西域番国志》。两书是明代丝绸之路运行及西域历史情况的综合记录,也是明代奉使西域的唯一一份亲历记录,明代时即为朝野瞩目,许多著述凡涉西域山川风物,无不以二书为圭臬;清人修《明史·西域传》也多所采摭。《西域行程记》详细记录了从肃州至哈烈沿途的山川水道、天文物候、城镇分布及风土人情,为后代研究、勘察“丝路”古道、西域地理提供了第一手资料。《竹山文集·内篇》卷二收录的陈诚西使诗,仅从题目看,也应是与行程记交相辉映的创作,如《出京别亲友》《宿涿州》《望华山》《长安早行》《至咸阳驿》《回中王母祠》《过六盘山》《渡黑河》《望李陵墓》《宿嘉峪关》等。因出使西域,陈诚多次出入嘉峪关⑧,留下往回纪行诗92首⑨。《宿嘉峪关》一首,抒写了夜宿嘉峪关的所见所闻。

朝离酒泉郡,暮宿嘉峪关。

孤城枕山曲,突兀霄汉间。

戍卒夜振铎,鸡鸣角声残。

朔风抢白草,严霜冽朱颜。

流沙远漠漠,野水空潺潺。

借问经行人,相传古榆关。

西游几万里,一去何时还。

这是一首五言古诗。首联记述离开酒泉往嘉峪关的行程。“朝离”“暮宿”,花了一整天时间。这里当然有诗歌字句上下句呼应的考虑,但说明当时交通不便,路途艰难。“孤城”,仅就字面意义上看,摹写了嘉峪关所处位置的险要,既是写实,也有联想。当作者置身于耸立在荒寒边塞的关楼,唐代诗人歌吟的边塞情景宛在目前;而对读者来说,一读到“孤城”,“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唐王之涣《凉州词》之一)“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唐王昌龄《从军行》之四)这些经典诗句便跃然脑海,边远、大漠、荒寒、鏊战、肃杀,紧张的战争气氛,立即笼罩在人们的心头。一个“枕”字的出现,又让人们警觉的情绪变得舒缓。“枕山曲”,是写实,也是拟人。嘉峪关筑于嘉峪塬最狭窄的山谷中部,城关两侧的城墙横穿沙漠戈壁,有横亘之势。一个“枕”字,既写出了雄关的横亘、坚实、稳固,也给人踏实与安心。从技巧上看,则暗中点明了题目中的“宿”字。“突兀”的本义是高耸的样子,又包含着特出、奇特的意义。高入云霄的气势,显出的正是嘉峪关威压长城之尾的不同凡响。五六两句承接“暮”、“枕”,写雄关夜间的情景,夜间警戒的铎声,警醒的号角声以及鸡鸣声,使寂静的关城有了生气。三月的河西,春风不度。寒冷的朔风,“抢白草”,“冽朱颜”;广袤的大漠,一望无际;不知名的流水声,使得整个关楼越发空寂。

“借问经行人,相传古榆关”一联,《西域行程记》有如下记述:“永乐十二年正月十三日巳时,出行。由陕西行都司肃州卫城北门外,过涧水八九处,约行五里,度一大溪,北岸祭西干域应祀之神,以求道途人马平安。祭毕安营,住二日。十六日,晴,早起,向西行。约七十里,至嘉峪山关近安营。十七日,晴,过嘉峪关,关上一平冈,云即古之玉门关,又云榆关,未详孰是。关外沙碛茫然。约行十余里,至大草滩沙河水水边安营。”⑩“平冈”指平顶的山岭。过了嘉峪关,“关上一平冈”,是“古玉门关”还是“榆关”,陈诚未能分辨。但从这一记述看,《宿嘉峪关》诗当作于他永乐十二年(1414)正月出关时。正月的河西,天寒地冻。“朔风抢白草,严霜冽朱颜”的描摹,也与季节契合。永乐年间,正值大明盛世,武功昌盛,外交主动,处在西北要道的嘉峪关,虽然气候寒冷,但边境一派晏然。

与陈诚《西域行程记》诗史互映的特点相比,杨一清今存著作中并没有专门的西北行纪,但他的诗歌如同杜甫“流离陇蜀”之作,具有“毕陈於诗,推见至隐,殆无遗事”的“史诗”的特征,这里暂且纳入丝路行纪之中来讨论,以观明朝中期西北边防吃紧关头的嘉峪形势。

杨一清(1454—1530年),字应宁,号邃庵,别号石淙,明朝南直隶镇江府丹徒(今属江苏)人,祖籍云南安宁。成化八年(1472)进士,曾任陕西按察副使兼督学。弘治十五年以南京太常寺卿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头衔出任督理陕西马政。后又三任三边总制。历经成化、弘治、正德、嘉靖四朝,为官五十余年,官至内阁首辅,号称“出将入相,文德武功”。杨一清与陕甘的渊源,起于他弘治四年(1491)出任陕西提学。五年赴任,在陕八年。《明史》称其“以其暇,究边事甚悉”。正德元年(1506),他以总制陕西边务左副都御史主持修筑长城。在他治理马政,三为总制,多次抗击入侵者的边事亲历中,以“善陈时事”的“史诗”之笔,留下了许多宝贵诗篇。比如《甘州书事》《永昌道中》《山丹题壁》《嘉峪关》《出塞曲十首》等,都能“畅舒性情,模写风物”,抒发“忠诚恻怛”之气,即使已届七十二岁高龄,仍临危受命,出征西北,为国分忧。“西北风尘帝颇多,老臣承诏出岩阿。便宜欲上赵充国,瞿铄还非马伏波。十乘戎行新节钺,三边精采旧关河。极知君命如山重,感激浑忘两鬓皤。”⑪“极知君命如山重”的忠诚,使他不顾年迈,开府北上,他的《开府行》写道:“旌旗画拂烟尘开,钲鼓动地声如雷。路旁群叟暗相语,不道我公今又来。当年从公玉关道,我是壮夫今已老。似闻军令尚精明,颇觉容颜半枯槁。弓刀万骑如云屯,多是当年鞭策人。部将生儿还拜将,部卒亦复称将军。自公八朝佐天子,功成身退诚善矣。胡为乎来复此行,远涉沙场千万里。圣皇求旧温旨褒,君臣之义安所逃?不然七十二哀叟,岂在绝塞风尘劳?黄河水深金城高,我士酣歌马胜槽。亦知保障乃良策,忍使赤子涂脂膏。羽书飞骑捷于鸟,猎猎西风卷沙草。剑气晴横紫塞秋,角声塞咽黄云晓。不用弯弓射虏营,坐销氛祲回光晶。将军帐前但饮博,士女自织农自耕。真遗齐胡急北渡,我军旋指江南路。经过到处题姓名,他日知吾来几度。”⑫诗中写到了一代接一代为国出征的将士,写到了黄河金城的边防保障意义,写到了边疆战事的危急,寄寓了初战告捷,速战速决,使边疆安定、百姓乐业的美好愿望。他的《塞上曲十首》其十:“玉门金垒势崔嵬,百二秦关亦壮哉。天为华夷限疆域,河湟一水故西来。”从眼前实景入手,追述历史,今昔对比,虚实相生,写出了边塞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堪比王昌龄“秦时明月汉时关”之叹。《山丹题壁》是杨一清巡边山丹时题写于墙壁上的记游诗,更具有行纪的特质:“关山逼仄人踪少,风雨苍茫野色昏。万里一身方独往,百年多事共谁论?东风四月初生草,落日孤城早闭门。记取汉兵追寇地,沙场犹有未招魂。”他的《嘉峪关》诗,虽然未题名是题壁诗,但从诗中所用“尚父”“陈汤”典故看,应为他晚年挂帅西北所作。诗中抒写亦有登高临眺之感:

嘉峪关头西更西,圣朝封建几藩篱。

不劳尚父盟回纥,又见陈汤斩郅支。

万里总归唐节度,诸番争赌汉官仪。

天威咫尺惊心地,尽是梯航纳贡时。踪:

嘉峪关头向西,山水相连的就是哈密。据《明史》卷三百二十九《西域一·哈密卫》记载:“哈密,东去嘉峪关一千六百里,汉伊吾卢地。明帝置宜禾都尉,领屯田。唐为伊州。宋入于回纥。元末以威武王纳忽里镇之,寻改为肃王,卒,弟安克帖木儿嗣。洪武中,太祖既定畏兀儿地,置安定等卫,渐逼哈密。安克帖木儿惧,将纳款。”“初,成祖之封忠顺王也。以哈密为西域要道,欲其迎护朝使,统领诸番,为西陲屏蔽。”这正是“圣朝”“封王建邦”设为“藩篱”屏障的史实。嘉峪关头向西之地的民族也十分复杂:“其地种落杂居。一曰回回,一曰畏兀儿,一曰哈剌灰,其头目不相统属,王莫能节制。众心离涣,国势渐衰。”明正德、嘉靖间的西北边防,嘉峪关以西,蒙、藏、回、畏兀儿等多民族杂居,军事进犯频繁,又有民族的内迁,使嘉峪关守备复杂,军事形势十分重要,而甘肃河西置有十五卫所,战线长,兵力分散,军需供给压力巨大,嘉峪关是否安枕意味着国家是否安定。要妥善治理,十分不易。诗中用吕尚故事,正如清唐孙华《磻溪》诗所吟:“尚父精神老更遒,一竿唾手取神州。”表达了他已年老,希望寄于少年将士的心情。用汉唐故事,表达了希翼国家强盛、边地安定、四夷来服的美好愿望。这些诗作,与杨一清的《关中奏议》《督府奏议》《纶扉奏议》《吏部献纳稿》《吏部题稿》《文襄石淙集》《通家杂述》等,在关切国计民生、整治边防、革除弊政等方面形成诗史互证,有着重要的认识价值和历史价值。

嘉庆四年(1799)八月二十八日,洪亮吉被押出京城彰义门,十月二十三日至平凉白水驿,十一月四日到兰州,十二月一日抵达肃州。三日从肃州出发,取道嘉峪关、玉门县、安西州、红柳园、猩猩峡、哈密、镇西府,二十六日至天山。《天山客话》记云:“余奉恩命谪戍伊犁,于嘉庆五年(1800)二月十日抵戍所。所至又四月三日,即有特旨释还。统计居惠远城仅及百日。同人言自辟新疆以来,汉员赐还之速,未有如余者。”《清史稿》亦载:“亮吉至戍,甫百日而赦还。历时两载,行程万里。”洪亮吉往还时均有诗文日记,往时为《伊犁日记》《万里荷戈集》,归来有《天山客话》《百日赐还集》⑬。《出关作》诗曰:“半生踪迹未曾闲,五岳游完鬓乍斑。却出长城万余里,东西南北尽天山。”遇赦返京的洪亮吉,怀着“汉员赐还之速,未有如余者”的庆幸,日夜兼程,伊犁、哈密、星星峡、嘉峪关……入嘉峪关登上关城时,生还之喜,溢于笔端,如《入嘉峪关》:

二、清代洪亮吉《百日赐还集》之《入嘉峪关》

与明代陈诚、杨一清相比,清代洪亮吉是以“流人”身份出入嘉峪关的。洪亮吉,字稚存,江苏阳湖(今武进)人。乾隆五十五年(1790),以一甲第二名进士及第,授翰林院编修。《清史稿·洪亮吉传》记载:其“性豪迈,喜论当世事。”嘉庆三年(1798),上书力陈内外弊政,为时所忌;嘉庆四年(1799)又上书,论及用人、吏治及世风,痛斥时弊,触怒嘉庆帝,拟大辟,免死,遣戍伊犁。洪亮吉的《伊犁日记》犹如“西行漫记”,从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丝路”行

瀚海亦已穷,关门忽高矗。风沙东南驱⑭,到此势已缩。

候门余数骑,骏足植如木。风递管钥声,岩高忽然拓。

城垣金碧丽,始见瓦作屋。羌回分畛域,中外此枢轴。

晓日上北楼,长城莽遥瞩。平衢驰若砥,雪岭俯如伏。

天形界西域,地势极南服。数折向郭东,泉清手堪掬。

尤惭关令尹,来往饷刍牧。驻马官道旁,生还庆童仆。

由伊犁到嘉峪关,虽然风沙漫漫,但死里逃生的诗人,不知不觉已走尽沙漠,嘉峪雄关突然矗立在了眼前。这时的诗人仿佛才回到了现实。只见伴随自己候门的马匹寥寥,直立的骏马,四足僵直如木一般。呼啸的风中,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高危的关门一下子打开了。进得城来,只见城墙上金碧辉煌,层层瓦片覆盖的屋顶显得格外引人注目。真的是要入关回家了!关内关外的民情风俗迥然异趣,嘉峪关真正是关内关外往来交通的枢纽。清晨,迎着旭日,登上嘉峪关北楼。远望长城,莽莽苍苍。城内平坦的大道有如细磨刀石一样光洁;城外连绵的雪山好像俯首伏卧的巨兽一般威严。嘉峪关的确是天然形成的区分内地与西域的“分水岭”,由高到底的地势一直延绵到了遥远的南方。出得城来,拐了一个又一个弯,见到了一湾清泉。泉水清澈,可近前用手掬起。不仅雄关“威武”,令人赞叹;清泉可掬,令人心怜!守关将士的款待也是很让人心存感激与愧欠。全诗二十四句,二十二句在写嘉峪关,寓情于景,“以我观物,物皆著我之色彩”。嘉峪关由外到内的大小景致,受作者赐还入关兴奋之情的感染,一扫边陲关城的冷峻艰险,显得多姿多彩、生动温暖。

和洪亮吉相比,清廷向伊犁、乌鲁木齐等地遣送的众多官员都没有他那么幸运。比如被贬往伊犁的徐步云、庄肇奎、方士淦、舒其绍、祁韵士、徐松、王大枢等,被贬往乌鲁木齐的如纪昀、曹麟开、蒋业晋、邱德生、颜检、李銮宣、史善长、邓廷桢、林则徐、张荫桓、裴景福等,他们困守大漠戈壁,“历前人未历之境”。但是,生活折磨了他们,也玉成了他们。早在齐梁时期,刘勰《文心雕龙·物色篇》论屈原的创作,即以为:“古来辞人,异代接武,莫不参伍以相变,因革以为功,物色尽而情有馀者,晓会通也。若乃山林皋壤,实文思之奥府,略语则阙,详说则繁。然则屈平所以能洞监《风》《骚》之情者,抑亦江山之助乎?”西北的大好江山的确助力了这批“谪戍”“流人”。他们“见见闻闻,一切感突,触之于心,应之于手,滂沛胸臆,流洄唇齿。儒行而道蕴,庄语而谐辞,妙物为言,籍外为论,连犿络绎,切理饫心。”⑮在他们的笔下,巍峨的群山、无垠的荒原,尽显“边塞莽苍光明气象”;茫茫的戈壁、萧索的大漠,“直是一片净海,能使人忘却严寒,战胜苦难,灵魂得到净化,精神为之陶醉。”这些感悟,正出于被诬为“贪吏冠”裴景福的《河海昆仑录》。

三、裴景福《河海昆仑录》之《登嘉峪关》

裴景褔(1855—1926),字伯谦,号睫庵,又作睫闇,霍邱(今安徽霍丘)人。光绪十二年(1886)进士,授户部主事。十八年(1892)秋改任广东陆丰知县,不久调番禺县(今广东广州),又调补潮阳县(今广东汕头)。二十五年(1899)十二月,调署南海县(今广东佛山)。二十八年(1902)七月,“实授是缺”⑯。所至之处,“举重若轻,治之裕如。”⑰皆著声绩。二十九年(1903)闰五月,曾任广东布政使的岑春煊又移督两广,涉旧嫌,诬裴景福为“贪吏之冠”⑱,提讯追脏,缉拿下狱。光绪三十一年(1905)被议处谪戍伊犁。裴景福到新疆乌鲁木齐后,应新疆巡抚联魁之召,为其幕宾。居抚署西厅之南屋,直至赦归。在乌鲁木齐的约三年间,裴景福与布政使王树柟、谪戍的广西提督苏元春、流放的前辅国公载澜过从较多,曾参加了编修新疆图志等工作。“宣统初元,给事中李灼华上疏讼景福冤,旨交粤督张人骏查覆。”⑲此年七月,裴景福得以赦免。宣统元年(1909)七月,离开乌鲁木齐。赦归后,卜居无锡,以金石书画自娱。1914年,出任安徽省公署秘书长,又升任政务厅长。1926年去世,享年72岁。作有《睫闇诗钞》《河海昆仑录》《壮陶阁书画录》,镌有《壮陶阁帖》六十四册,为世所珍。

裴景福光绪三十一年(1905)三月二十七日从广州启程,经由江西、安徽、河南、陕西、甘肃,光绪三十二年(1906)四月初八日至新疆乌鲁木齐,“自光绪乙巳三月二十七日发广州,至丙午四月八日抵迪化,起讫一年,行一万一千七百余里。”“道途之所经历,耳目之所遭逢,心思之所接斗,逐日为记”⑳,于1906年集成《河海昆仑录》。全书从入陕至新疆所作诗约100多首,记行叙事,托物言志,写景抒情,表现了作者对大西北建设的深切关注,诗作风格亦大有唐人边塞风韵。

裴景福光绪乙巳(1905)九月入潼关,一路向西往天山。作者时时要经历“风沙之域,焦侥之野”,但他几乎是“移步换景”地在观察,“移步换景”地在抒写。凡遇名胜古迹,即赋诗题咏。光绪三十二年阴历二月二十一日,裴景福住肃州,记曰:“二十一日,晴,风冷。……积雪在地”。农历二月的肃州,积雪未化,仍然严寒,裴景福作有《肃州城外晚步》:“绕郭昆仑玉作屏,酒泉买醉不须醒。黄沙白草边城暮,一树垂杨带雪青。”黄沙、白草,一如岑诗;“一树垂杨”,却异军突起,格外引人注目。日暮时分,金黄的落日总会使边城显得越发苍茫,“一树垂杨带雪青”,眼前实境,将读者从唐人诗境带回到了现实,一树带雪的垂柳,令寒风料峭的戈壁,一下子弥漫上春意,给了人们无限的希望和坚定前行的力量。“垂杨”意象,引人联想杨柳依依的旖旎春光。“东风二月垂杨柳”,这是江南好风景,而裴景福所到的酒泉是雪山、雪地、雪树,岑参“胡天八月即飞雪”的西域,令诗人惊呼:“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描绘了冰天雪地的壮美,裴景福“一树垂杨带雪青”的描摹,何尝不是奇景?这一笔既真实地反映了二月春寒的河西物候,也描绘出了“大漠孤烟”的高远空阔,冥漠泬寥,与王维、岑参,异曲同工。黄沙、白草、雪山、青柳,相互映衬,既显示了黄沙万里的空阔,又描绘出一幅素雅宁静的大漠春意图。与关内相比,关外的情形,诗人在《出嘉峪关》诗中,又借“春风不度玉门关”发抒了感叹:

太华终南翠作屏,黄沙黑水万重经。

春风杨柳三千里,一出长城不肯青。

作者把嘉峪关长城外与远在“三千里”的西岳华山、秦岭主峰终南山加以对比,写出“关”外、“关”内的差异,也写出了他于四日前所见肃州城外“一树垂杨带雪青”的差异。《河海昆仑录》卷五记:裴景福光绪三十二年阴历二月,“二十五日,早晴,午微云罨日。清晨将各车装齐,午后开行。……一点半开车,九点到嘉峪关外城东关。宿客店。计行六十里。出肃州北门,多泥泞,二里许过大北河,沙滩石子。渡水汊五六,上岸即戈壁,碎石弥望,南北间有村树烽墩。”诗有《自肃州出嘉峪关》:

武帝雄风不可攀,昆仑新辟汉河山。

右贤烽火过金岭,飞将旌旗出玉关。

大夏无心通竹杖,贰师有泪洒刀环。

谁怜属国还朝日,甲帐空悬两鬓斑。

这是一首仄起首句入韵的七言律诗。借咏汉武帝时代开边故事,抒发思古幽情,感慨自己的贬谪。昆仑:作者于诗后自注:“州南雪山亦名昆仑。”右贤:匈奴贵族封号。二十四长之一,在右部诸王侯中地位最高,与诸右王居匈奴西部。这里代指匈奴。金岭当指金山,泛指西方之山。这里当指今阿尔泰山。《后汉书·冯衍传下》:“跃青龙于沧海兮,豢白虎于金山。”飞将军:汉时匈奴对汉将李广的称呼。《史记·李将军列传》:“广居右北平,匈奴闻之,号曰‘汉之飞将军’,避之数岁,不敢入右北平。”玉关:玉门关的简称。大夏:古国名。《史记·大宛列传》:“大夏在大宛西南二千余里妫水南。”《魏书》称作吐呼罗,《隋书》《北史》《大唐西域记》《旧唐书》皆作吐火罗。为大月氏所灭。在今阿富汗北部一带。“竹杖”:竹制的手杖。《汉书·西域传赞》:“睹犀布、瑇瑁则建珠崖七郡,感枸酱、竹杖则开牂柯、越嶲。”这一句写西北边外的少数民族并不想向南开拓。《汉书·张骞》:“骞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传闻其旁大国五六,具为天子言其地形。”又“骞曰:‘臣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问安得此,大夏国人曰:‘吾贾人往市之身毒国。身毒国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其俗土著,与大夏同,而卑湿暑热。其民乘象以战。其国临大水焉。’以骞度之,大夏去汉万二千里,居西南。今身毒又居大夏东南数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远矣。今使大夏,从羌中,险,羌人恶之;少北,则为匈奴所得;从蜀,宜径,又无寇。”“贰师”:指汉贰师将军李广利。汉司马迁《报任少卿书》:“明主不深晓,以为仆沮贰师,而为李陵游说,遂下于理。”“刀环”亦作“刀镮”。《汉书·李陵传》:“立政等见陵,未得私语,即目视陵,而数数自循其刀环,握其足,阴谕之,言可归还也。”环、还同音,后因以“刀环”为“还归”的隐语。“属国”:这里指附属国。《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乃分徙降者边五郡故塞外,而皆在河南,因其故俗,为属国。”“甲帐”:又名“甲乙帐”。汉武帝所造的帐幕。《北堂书钞》卷一三二引《汉武帝故事》:“上以琉璃珠玉,明月夜光杂错天下珍寳为甲帐,次为乙帐。甲以居神,乙以自居。”于《自肃州出嘉峪关》诗后,作者再记:“二十六日,晴,稍冷。午后入内城,出西门,登嘉峪关楼。《禹贡锥指》云:‘嘉峪关一名鸿鹭山,关在山之西麓,长城环抱,控扼大荒,蜿蜒如线。’倚楼纵目,想见汉武雄风、班侯远略。俯视城方如斗,周围不及一里。西三门第一门门楼三层,东亦三门,外为月城,门南向,出门北行数武,始折向西。关楼耸峙,门洞深四十步,门外土阜环之,车道在左,西北隅多碎石,取石向城掷之,落地作唧唧声,他处则否,不能解也。距关门二百馀步,道左碑矗立,书‘天下雄关,嘉庆十四年十月肃州总兵官廷臣书。’前明弘治七年,闭关绝西域,以此为塞。正德、嘉靖间,土鲁番肆扰,关防益急,太祖开国时,兵力已至瓜沙,而志在驱元兵出塞,扫清中原,并无远略,故卒困于土鲁番也。一代规模宏狭,全视开创之一人,可不慎欤?关外蔚蓝一片,下有白若樗蒲数十立者,雪山也。一望烟尘滚滚,日色昏黄,水气溟蒙者,戈壁也。西南有山,峻峭嵯峨,映日忽绛忽紫,色如铸铜。《十六国春秋》所称铜驼山也,即《元和图志》之洞庭山,山仍产金。城内驻扎游击巡检,有税厂,空车过取四百文,骆、马二百文,人一百文,同行十馀车,开箱细查,无私货乃免。申正晚餐,日晡开车。”记后有《出嘉峪关》一首,《登嘉峪关》一首。《登嘉峪关》摘引如下:

长城高与白云齐,一蹑危楼万堞低。

锁钥九边联漠北,丸泥四郡划安西。

雪中苜蓿绿鹰嘴,天上桃花红马蹄。

飞将神兵纷出塞,圣恩可许到伊犁。

蹑:踏。危楼:高楼。堞:城上呈齿形的矮墙,也称女墙。“锁匙”:钥匙。“九边”本谓明代设在北方的九个边防重镇,后为边境的泛称。《明史·兵志三》:“初设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四镇,继设宁夏、甘肃、蓟州三镇,而太原总兵治偏头,三边制府驻固原,亦称二镇,是为九边。”“漠北”:指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北的地区。范文澜、蔡美彪等《中国通史》第三编第五章:“(回纥)自迁入西域后,逐渐成为西域的主要居民,而原来居住地漠北,逐渐为蒙兀所占有。”“丸泥”:一粒泥丸。汉王元说隗嚣以兵守函谷关东拒刘秀:“今天水完富,士马最强……元请以一丸泥为大王东封函谷关 ,此万世一时也。”见《后汉书·隗嚣传》。后用为守险拒敌的典实。“鹰嘴”:作者自注:“山名”;“桃花”:此指桃花马。唐岑参《玉门关盖将军歌》:“桃花叱拨价最殊,骑将猎向城南隅。”裴景福充分发挥了旧体诗精警凝练的功能,使长达万余里的谪戍旅途成为记录“丝绸之路”的长幅画卷,也成为作者忧国伤时的精神寄托。裴景福是因遭贬远戍而开始“丝路”行程的,心中抑郁可以想知,西行途中的艰难困苦也是历历可见,但他所行之处,总能励精图志,弘扬先贤,感发友人,启迪自警。光绪乙巳年十二月己丑(己亥朔)在兰州,记曰:“余西来常觉胸中生意盎然,见穷苦饥寒者,便觉恻然。而自觉享用太过,于‘推己及人’四字,仅有是心,当勉行之。”“天下最凄清最惨淡之境,处之最有味;最炫耀最快足之境,如自以为有味,则最凄惨、最抑郁之境即肇乎其中。为民牧者更宜加意,盖我所炫耀、快足者,而小民此时已凄惨、抑郁矣,我之最凄惨、抑郁,已播种于此时矣,人苦不觉察耳。偶有所触,书以自警。”㉑正是因为感悟到“天下最凄清最惨淡之境,处之最有味”,他一路行走,直面人生,含泪微笑,诗作豪迈抒发,梗概多气。诗歌能有裴景福豪迈之气的,还要数方希孟。

清朝、民国时期因往西北考察,经行嘉峪关并有行记者,胡大浚先生主持校点的《西北行记丛萃》第一、第二辑中收录有方希孟《西征续录》(1906年)、谢彬《新疆游记》(1916年)、林竞《蒙新甘宁考察记》(1916-1919)林鹏侠《西北行》(1932年)、陈赓雅《西北视察记》(1934)、高良佐随师邵冲之考察而完成的《西北随轺记》(1935年)、李烛尘《西北历程》(1942年)等。在这些行记中,作者总会间之以诗笔,对嘉峪关进行叙述与描绘。非常值得关注的是,他们在纪行写景的同时,也注意到了雄关上的题壁诗,如明驼《河西见闻记》的《骑入嘉峪关》一节写道:“由双井子再走四十五里戈壁滩,那才是嘉峪关了。在朝暾初上时,分明地照出关门旁许多过路客人的题诗。所谓诗,有些是骚人墨客文绉绉的诗,有此是末路英雄慷慨悲歌的诗,有些是不成腔调的打油诗。反正各写各的就是。其中有一些比较能代表多数人所怀感的是:‘一出嘉峪关,两眼泪汪汪。向前看,戈壁滩;向后看,鬼门关!’当然,在交通发达的时候,这些文字自然会取消了的。我们进了雉堞圮毁谯楼倾坏的关门以后,在一家客店里稍息。关内有个建筑完固的小堡,堡内无人。人家却在堡外住有三十几家。市面只有一个卖零星杂货的小铺子,旁的是几家小客店和住宅。由嘉峪关至肃州七十里,实仅约五十里。我们数着十里五里的烟烽墩走过一片戈壁滩,渡过讨来河支流,于二十七日下午四时进了肃州城。”㉒

1932年日本帝国主义武装入侵上海的“一·二八事变”爆发,在新加坡替父亲管理橡胶园的林鹏侠奉母命回国,于1932年11月24日从上海出发,开始了对陕甘青宁各省的考察, 撰成考察记《西北行》。书中记录自己于1934年3月7日到嘉峪关观“嘉峪关阅兵”,8日“再上雄关”,专门观览嘉峪雄姿,“关建于山坡,当长城之尾闾,扼西域之孔道。居高凭险,气势沉雄,驻重兵于此,可西固新疆之后路,东为甘肃之犄角,不虚古人万夫莫敌之称。倚栏遥望,则大荒莽莽,极目无垠。兴念方来,追思往古,不觉感慨纷然!城分内外二重,内城作正方形,仅容衙舍一所,东西辟二门;外城则较长方,西南北三面,与内相去只丈许。外城辟三门,一东南,一东北,一正西。关内居民至稀,城垣房舍,均圮败不堪,凄凉触目。西望大漠,杳无村舍,黄沙白石,时成坡阜,遥观若海中波浪然。下楼步出关门,仰视楼头,题‘天下第一雄关’数字。”她也注意到了题壁诗:“古之流配出关者,多无生还之望。故关壁题诗至多。兹录其一:‘一出嘉峪关,两眼泪不干。往后看,看不见。朝前看,黄沙白草无人烟。’语虽俚俗,亦可见征人、罪犯等心曲之大略矣!”㉓与所抄题壁诗相比,方希孟所到之处所作截句(绝句),激情洋溢,辞采飞扬,冼去了骚人墨客的文绉绉,也避免了“不成腔调的打油”。

方希孟是光绪三十二年(1906)西行考察铁路建设计划的。他一路走来,一路纪述,一路作诗,《西征续录》中记他光绪三十三年二月二十九日过嘉峪关:“关东西皆三门,外为月城。距关门三百步许,有碑大书‘天下雄关’。回望关楼,高耸云霄,左文襄书‘天下第一楼’,遥悬空际。惜余三度过此,未暇登临旷览,荒天绝漠奇景,愧负此壮游也。是日共行七十里,得截句一:独上高楼一泫然,海风吹泪月明天。白头但有酬恩地,不愿生还到酒泉。”㉔像这样的“截句”有115首,尽情歌唱“物殖富饶”“遍地皆金”的大西北,尽显作者风流洒脱之襟抱,由此,亦可见如嘉峪雄关之“江山”,对诗人诗情之助力。

[注 释]

①《明史》卷三三二《西域传四·撒马尔罕》,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

②《明史》卷三三二《西域传四·坤城》,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

③《明史》卷七《成祖纪·三赞》,北京:中华书局,1974年。

④吴勤《赠翰林陈检讨子鲁官满归省序》

⑤《西域研究》2005年第1期。

⑥王继光《陈诚家世生平考述》(《西域研究》2005年第1期)自云:“宣德八年(1433年),陈诚归田居休时,曾手订《历官事迹》一篇,将个人仕宦履历‘逐一开记’,述之甚详,实为陈诚生平之珍贵资料。根据陈诚个人书写的这份履历表,再参照陈诚家谱记录及有关文献,我们即可做出一个简略的但却十分可靠的陈诚年表。”

⑦《明太祖实录》卷二四五。

⑧关于陈诚出使西域,出入嘉峪关次数有不同看法。王继光认为五次。杨富学考订为七次,见杨富学《关于陈诚及其西行的几个问题》,《新疆历史研究》1986年第1期。

⑨汪小军《论陈诚<西域往回纪行诗>》,《兰州大学学报》2003年第6期。

⑩陈诚《西域行程记》,周连宽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33页。

⑪杨一清《辞免不允温旨褒答有卿素以体国自许谅不赵充国马援之下之谕强起力疾趣装再赋一首》,见《李梦阳评点〈石淙诗稿〉辑钞》卷十七《督府类》。

⑫见《李梦阳评点〈石淙诗稿〉辑钞》卷十七《督府类》。

⑬洪亮吉著述见《洪亮吉集》,刘德威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1年。

⑭陈赓雅1934-1935年在西北考察,其《西北视察记》“嘉峪关外之石油与煤”一节写自己过嘉峪关时的观感:“过关为一戈壁,势若斜下,弥望细石,铺地成青。回忆兰州西上,至关殆为一鱼脊高点,南北山脉,合而得展,极兜风向,俗有‘嘉峪关打雷,雨会飞落汉中’之语,即可见此间气候之变幻,风势之迅烈矣。”《西北视察记》,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78页。

⑮王树楠《河海昆仑录·序》,杨晓霭校注,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页。

⑯裴景福《河海昆仑录》,杨晓霭校注,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页。

⑰金保权《重印〈河海昆仑录〉序》,裴景福《河海昆仑录》,北京:中华书局,1936年,第1页。

⑱《河海昆仑录》附录《皖志列传·裴景福传》,见台北文海出版社,1956年,第345页。

⑲《河海昆仑录》附录《皖志列传·裴景福传》,台北文海出版社1956年,第346页。

⑳王树楠《河海昆仑录·序》,杨晓霭校注,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页。

㉑裴景福《河海昆仑录》,杨晓霭校注,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51页。

㉒明驼《河西见闻录》,达浚、张科点校,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22页。

㉓林鹏侠《西北行》,王福成点校,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52-153页。

㉔方希孟《西征续录》,李正宇、王志鹏点校,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2002年,第1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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