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沈从文作品为例探讨民族与文学的关系

内容摘要：民族与文学的关系历来已经有很多的阐释，本文以沈从文的作品为例来具体阐释少数民族与文学的具体关联。本文主要从民族部分分析沈从文苗汉混血的血统和湘西特殊的民风民俗赋予他区别与其他中原作家特殊的气质，少数民族的身份带给他在创作中更大更多的空间和创作内容，湘西的地方风情和人民极具个性的性格使他在创作中具有更多的题材。

关键词：民族 文学 沈从文 湘西

中国文学是一个源远流长的词汇，是中国历朝历代民族国家文学的一个总和也是一个复杂而又深厚的存在。中华民族的文学是以汉民族为主干部分的各民族文学的共同体，有着数千年悠久的历史、特殊的内容、形式和风格，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和思想文化内容体系。沈从文原名沈岳焕，出生于山水秀丽而民风彪悍的湘西凤凰县，身上流淌着苗、汉、土家各族的血液，这种多民族融合的身份给他个人和他的作品带来了一种特殊的气质。而湘西那片神奇而又野蛮的土地，那里人民鲜明的生活方式以及吊脚楼里蕴藏的乡俗民风让他形成对民世俗具有独特美感的审美情趣。少数民族的特质赋予了他文字上的灵动和独特，也给整个文学世界带来了一抹亮色。

沈從文对于文学的主要贡献在于他用散文和小说建造起了他特异的“湘西世界”，而“湘西世界”这一文学世界是用他“湘西人”这个主体来叙述和关照的①。沈从文无异于湘西世界忠实的描绘者和湘西情绪的表达者。而他对于“湘西世界”的构筑主要来源于他血液里就包含的苗汉混血的血统以及他生于斯长于斯深受湘西多民族文化浸淫和影响的独特经历了，在他的作品里描绘的种种人物都是这种多民族文化的外显。

一.苗汉混血的血统的影响

从他写的自传和研究他生平的种种著作可以得知，沈从文的亲祖母是土生土长的苗族人，而他母亲又是土家族人，父亲是汉族人。他身上混杂着汉族、土家族、苗族的血统。看他晚年的照片，沈从文先生俨然一位慈祥的苗族老人。

关于他血统的问题，沈从文的很多朋友是有着直接的观察的，施蛰存就曾提到过说他“苗汉混血青年的某种潜在意识的偶然奔放”，认为他“天分极高”②。而沈从文的老友朱光潜则说“他的性格中见出不少的少数民族优点。刻苦耐劳，坚忍不拔，便是其中之一”。从文在自传中谈到父亲和亲祖母时说：“祖父本无子息，祖母为住乡下的叔祖父沈洪芳娶了个苗族姑娘，生了两个儿子，把老二过房作儿子”。这个老二就是他的父亲，苗族妇女受到民族歧视：“照当地习惯，和苗族女人所生儿女无社会地位，不能参加文物科举。因此这个苗族女人被远远嫁去。乡下虽埋了坟，却是假的……我四五岁时，还曾到到黄罗寨乡下那个坟前磕过头”③。段家族历史是令人心酸的，他后来谈到苗民问题，曾经追溯过苗族的苦难历史，这种民族骨子里所赋予的痛苦和心酸家世一直深深根植于他内心，成为以后无数作品饱含淡淡忧伤的一种主基调，他自己所亲历的苗族历史和湘西落后的民族文化渐渐构成他作品中最富于感情的叙述。屈辱的苗族身份以及祖辈的悲惨遭遇，所有这些凝聚到一起造成了沈从文独特的民族体验，对他的创作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他以土生土长苗族人的身份对自己民族历史文化进行深刻的反思，将由来已久的偏见和误解一一进行细致的反驳，去除外人对于苗族人的偏见和歧视，恢复其本来面貌。

而作为土家族的母亲，沈从文曾提到“我等兄弟姊妹的初步教育，便全是这个瘦小、机警，富于胆气与常识的母亲担负的。我的气度得于父亲的影响小，得于妈妈的似较多”。我们除此以外很少看到沈从文再谈母亲，不过儿子似母，我们从沈从文的种种经历和晚年相貌大概可以推想出他土家族的母亲是一个慈祥而又坚忍不拔的女性形象，这种特质赋予沈从文如水般柔弱却又如水般坚韧的性格，也使得他的文字拥有一种独特的艺术魅力。

在《烛虚·长庚》里，他曾提到“我正感觉楚人血液给我一种命定的悲剧性”。他谈到自己创作，就涉及这些方面“我实在是个乡下人。说乡下人我毫无骄傲，也不自贬，乡下人照例有根深蒂固永远是乡巴佬的性情，爱憎和哀乐自由它独特的式样，与城中人截然不同！他保守、顽固、爱土地、也不缺少机警却不甚懂诡诈”。从中可以看出他对于故土的热爱、对于生活的坚忍不拔以及对于艺术的爱皆来自于他的家乡和他多民族融合的出身。

二.湘西世界的表达者

鲁迅在《〈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序》里谈到“五四”以来的乡土文学时，曾举出“蹇先艾叙述过贵州，裴文中关心着榆关”。他列举这些作家的一些特点说蹇先艾的《水葬》展示了“老远的贵州的乡间习俗的冷酷，和出于这冷酷中的母性之爱的伟大”;说王鲁彦作品的题材和笔致也是乡土作家，“他所烦冤的都是离开了天上的自由的乐土”，因为太冷静，往往化成冷话，失掉了人间的诙谐，但仍然“闪露着地上的愤懑”。鲁迅把他们称为“侨寓文学的作者”，这些作家大多表现一个进城的知识者在感受新文化的影响以后对家乡的追慕、认识、批判。而家乡的人事和风俗如何在笔下形成特定的艺术形态，则显得十分薄弱。鲁迅在同一篇文章中说他们“只见隐现着乡愁，很难有异域情调来开拓读者的心胸，或者炫耀他的世界”，也从其他的角度证实这些侨寓作家的不足。

沈从文在主体的意识和艺术世界的建造方面都存在着对于某些作家不同程度的超越。他不仅混杂着少数民族的血统，和那些作家早早告别家乡来到城镇不同他在湘西一直生活到二十岁左右，在家乡拥有较多的生活经历和丰富的阅历，形成了不同于其他中原文化影响的作家的思想感情，浸润了深厚的湘西文化的影响。从他自传里可得知，他在离开家乡之前有近乎六年的军队生活，在湖南、四川、贵州一带活动，接触到土匪、鸦片走私贩、水手、妓女、士兵、巫医等各式各样的人，学会了他们的语言。有了这样的生活经历，他的作品里就星罗棋布遍布属于湘西的片段。他借助《丈夫》、《三三》、《萧萧》、《贵生》、《丈夫》等短篇小说，《从文自传》、《湘行散记》、《湘西》等散文，《边城》、《长河》等长篇小说以及《龙朱》、《神巫之爱》、《月下小景》等民间传说共同构筑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湘西世界。湘西日常生活中能够出没的人物，三教九流都在他的笔下活了起来。例如他在1928年发表的小说《柏子》里，他描绘了一个终年在辰河上卖力的水手柏子，和同样漂泊寄食的妓女一起在吊脚楼里的夜生活。《柏子》展示了年轻人喷薄欲出的情欲，真诚而又单薄的承诺，以及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的清凉和悲苦。漂泊无依的水手和同样身不由己不知未来在哪里的妓女，同是天涯沦落人让他们惺惺相惜无可把握的未知命运又让他们不得不继续艰辛的生活。最初船只靠岸，船上歌声响起，吊脚楼里的女人打开后窗，一盏小红灯笼在栀子上挂起，一会儿，唱歌人跃上吊脚楼，来到了妇人身边。“门开了，一只泥腿在门里，一只泥腿在门外，身子便为两条臂缠紧了，在那新刮过的日炎雨淋粗糙的脸上，就贴紧了一个宽宽的温暖的脸子”。还有作品写的人物的村野的语言。女人说：“背时的！我以为到常德被婊子尿冲你到洞庭湖底了！”水手说：“老子把你舌子咬断！”“婊子”“老子”都是底层人物所经常说的语言，正是因为沈从文早年在家乡生活的经历所以才得以呈现，这和那些早年拥有留学海外经历的学者型作家完全不同。沈从文的取材和语言都是真正脱胎于民间，脱胎于湘西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而这些故事里的人物都是无限的接近他所接触的邻里乡亲，他所观察过认识过的那些最普通的湘西人民。

三.民族與文学的辩证关系

通过我们在上文对于沈从文本身和他的作品的分析，我们可以进一步的认识到民族与文学的关联之处。首先，民族为文学提供内容和题材。正如朱光潜曾在谈到少数民族与现代文学的关系时曾经指出：“少数民族是民间文艺的摇篮，对文艺有特别广泛而尖锐的敏感”④。正是因为沈从文苗汉混血的出身赋予了他文章独一无二的气质和美感，与众多的中原汉族作家明显的区别开来，建构出独特的文学世界。也正是因为他生于湘西长于湘西，从小到大所亲历的都是湘西的民风民俗和风土文化，以及生活中接触的都是极具个性的湘西人民也为他日后的作品带来了大量可借鉴可模仿写作的人物形象。

同时在另一种层面，文学可以进一步的促进民族进步，拯救民族推动国民性格发展。中国文学从一开始就被赋予了莫大的社会公用，孔子的“兴观群怨”论、司马迁的“发愤著书”论，韩愈的“不平则鸣”论皆是出自于为政治发言拯救苍生的目的，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已经成为后世士大夫的宣言词。而沈从文继承了五四以来以鲁迅为代表的前辈的用文字拯救国民性的传统，握紧手里的笔想用一种更为温和的方式来对读者人生观价值观进行重塑进而达到改造民族国家的目的。例如他在他的代表作《边城》里描绘出的那种近乎世外桃源般的美好，对于小说中主人公翠翠的描述体现了他想要用现实的丑陋与文中出现的纯美进行对比，以启示读者向着更美好更真实的境界发展。

参考文献

[1]沈从文.《沈从文文集》，广州：花城出版社，1984年版.

[2]贺兴安.《沈从文评论——楚天凤凰不死鸟》，成都：成都出版社，1992年版.

[3]钱理群.《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4]沈从文.《湘行散记》，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3年版.

[5]沈从文.《从文自传》，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8年版.

注 释

①钱理群.《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212页.

②施蛰存.《滇云浦雨话从文》，载《新文学史料》，1988年第4期.

③沈从文.《沈从文文集》，花城出版社，1984年版，第104页.

④朱光潜.《从沈从文先生的人格看他的文艺风格》，《花城》，1980年第5期.

（作者介绍：周洁，四川传媒学院戏剧演艺学院助教，研究方向：中国文化与文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