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鸟啼

2020-12-17 06:07何明昭
参花·青春文学 2021年1期
关键词:鸟啼大槐树斑鸠

王开岭在《人生树下》中写道:“问我祖先何处来,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里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鸹窝。”这里提到的老鸹,我是熟悉的。

老鸹,一种乡间最为常见的鸟类,其鸣嘶哑难听,浑身炭黑,故而被认为是不祥之鸟——至少在我的故乡如此。日暮黄昏之时,枯树高枝上总有几只老鸹“呱——呱——”地嘶叫,老人听到就要咒骂几句,乡间俗言道:“老鸹叫三叫,祸事马上到”,老年人是忌讳的。老舍先生有一篇《都市精灵》,里面也提到了老鸹这种鸟,从成群结队随处可见,到后来形单影只,孤独地在高处凄叫,最后全北京也难觅其踪,老舍也熟悉它。

老鸹以外,凡是乡村山野,有人居处,亦必有布谷、燕子、喜鹊、斑鸠等野禽。它们以自己的生存方式与农民同居,且各不相同,燕子需要找到人家屋檐下筑巢,斑鸠往往贪吃谷物粮食。每每在晴朗日,乡人将仓廪中积粟陈麦尽倾晾晒通风,斑鸠便三五成群前来“赴宴”。一次得逞,往后一旦腹中饥饿,便又会徘徊于门前、院落寻觅谷粒碎麦,更有甚者,于鸡舍外同鸡雏争槽料。一被捉住,就是饭桌上肉紧质嫩的酒焖斑鸠。我曾回乡做客于农家,得试尝之,味似兔肉,略鲜。

相比于斑鸠,燕子在农耕文明的悠久历史中有着崇高的地位。凡屋檐下燕子常来的人家必是厚道淳朴之户,这似乎成了一种共识。幼时曾擎长竿捅燕巢,遭到父母长者呵斥,以为破道坏风之事。春风一到,莺歌燕舞之时,白日里,村人必将大门敞开,户牖畅通以迎新禽。若新燕进屋筑巢则更是“入户之福”。以后,还要将门楣板卸下——以方便燕子出入。花红柳绿时节,燕子日日从门上飞入飞出,颇有趣味,亦颇有人禽亲之感。待到来年,旧面孔或会衔来二月新花来觅旧巢,抑或是带着陌生矫健的身姿同来——民风淳朴,燕子住得安心。

至于布谷,记忆中那是一种有着时令記忆的鸟儿。每到春雷响尽,万物惊蛰之后,高立枝头,有韵律地呼喊:“布谷——布谷——”。不厌其烦地催促农人们播下稻种,等到夏至,日光正盛时,稻苗已经长成。插秧时节就开始了,这鸟儿也销声匿迹,也算是“功成身退”。等到来年的一声惊雷,早生的竹笋破土,春雨缠绵之后,她又回来了。那一声声空灵的:“布谷——布谷——”也又来了。

古有公冶长善识鸟语,相传可与鸟禽交流,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在有农耕传统的地方,只要是上了年纪的农民,都明晓时令节气与鸟儿之间的秘密,把鸟儿认个全。农家重视“循天时,守节气”,而鸟恰恰是天时节气的使者。有经验的老农只需听一听屋外树上清鸣,便知何时始翻土,何时须出耕。

我很早就离开乡土,也无事农的志向,就再没回去过。故乡也再没有留下别的记忆。关于农事,辨别四时,分明五谷尚可。

今于喧市之中,见电线杆头几只灰色麻雀停立,便仰首以待——待其一亮歌喉,解我鸟啼之思。可惜项僵头昏而不可得。这些流浪者是可怜的哑巴,“叽叽喳喳”难以入耳,更不消说时令节气的感知。

我的祖辈生于泥土,我如今远离泥土。或许失去了什么,抑或得到了什么,答案很不明了。

惊蛰之后,再也无旧燕衔二月花入我屋。再也等不到那一声遥远的清啼……

作者简介:何明昭,男,1999年出生,汉族,陕西安康人,本科学历,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学。

(责任编辑 刘冬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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