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张玉娘作品中月亮意象的感伤色彩

2021-01-03 22:27陆立玉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21年12期
关键词:月亮

陆立玉

内容摘要:“月亮”是中国古典诗词中一个经久不衰的意象,也是古代文人墨客的最爱。南宋女词人张玉娘对月更是情有独钟,她通过各种月意象,抒写了自己明月朗照中对团聚的期待,残月映照下的孤独、惆怅以及冷月清辉中的凄婉、悲愁。这些月意象中渗透进了诗人浓重的悲愁,呈现出鲜明的感伤色彩。

关键词:张玉娘 月亮 感伤色彩

“月亮”是中国古典诗词中一个经久不衰的意象,千百年来,她伴随着人类的脚步,关注着苍生的冷暖,寄托着文人墨客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因此,或借月造境,或以月融情,借此展示内心难以言表的情感流程,尤其是相思、孤寂、悲伤、愁苦等感伤情愫,或抒发各自对人生的看法和感受,成为众多文人的最爱。她也是古代闺中少女最忠实的伴侣,为她们分忧解闷,又惹动她们更深层的哀怨。因此,南宋女词人张玉娘对月更是情有独钟,她的一部《兰雪集》中,各种月意象使用频率高达50余次:朗照的明月,残缺的新月、眉月,寂寞的山月、流月,清冷的霜月、凉月、苍月、秋月,还有玉蟾、凉蟾、寒蟾、玉兔、霜兔、冰轮、团扇、银钩、玉壶、银阙……作为一种文化意象,自古以来,月亮就是孤独与失意的象征,反映着女性的悲伤忧郁之情。同样,这些月意象中也渗透进了诗人浓重的悲愁:明月朗照中對团聚的期待,残月映照下的孤独、惆怅,冷月清辉中的凄婉、悲愁,呈现出鲜明的感伤色彩。

张玉娘,宋代“四大女词家”之一,出身于浙江松阳一个官宦之家,貌美聪慧,诗词俱佳,时人将她誉为汉之班婕妤。她更是一个痴于情、贞于爱的女子。张玉娘有表兄沈佺,俊茂不群,两人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也得到了双方父母的认可,并约为婚姻。但由于沈家家道中落,沈佺又无意于功名,玉娘的父母有了悔婚之意,这让玉娘堕入了愁网:“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汝心金石坚,我操冰雪洁。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朝云暮雨心去来,千里相思共明月”,本是百年好合的盟约,却因这突然的变故而使得一对有情人忽然间一朝分别。张玉娘将她对爱情的忠贞、对美好婚姻的执着追求、对沈生的思念之情,都融注在了那一轮高悬的明月之中。在中国传统文化里,月亮代表着团圆,寄寓着和亲人、恋人相聚的心愿与期待,她不仅是离家在外的游子传递乡情、亲情的媒介,更是闺中女子对与有情人团聚的情感寄托,她牵系着相思的心灵,缩短着时空的差距。因此,在张玉娘的笔下,朗照的明月、团月、中秋月时有出现,“明月度天飞,团团散清晖”(《明月引》)、“永夜无人玉漏迟,团团月上海棠枝”(《海棠月》)、“夜深明月度,寂寞玉雕阑”(《华清宫》)、“粉郎一去,几见明月缺还圆”(《水调歌头·次东坡韵》),甚至在“拜新月”时,也“拜月顾月圆”……花好月圆,是爱情美满的象征。满月之夜,清辉照人,正是情侣们互诉衷肠的美景良辰。可惜月圆人不圆,无限的愁思并未能迎来她与沈生的相聚,这天涯共对的一轮明月只能更增加她对远在他乡的沈佺的思念。对团聚的期盼,对父母的幽怨,随着一轮明月弥散在天地之间。

为了成就与玉娘的这一段美好姻缘,沈佺不得不离乡别土赴京应试。突然的离别,更增加了张玉娘内心的悲愁,深闺独处的孤独、寂寞、惆怅成了她诗词作品中反复吟咏的主题。如钩的新月、残缺的眉月,还有银钩、半月、梨花月……成了她倾诉衷肠的对象。“残”、“缺”本身就给人一种凄清的感觉,“残月”、“缺月”意象则更加重了这份感伤与悲愁,残缺的不是月,而是诗人此时此刻的心境。“拜新月,拜月下庭除。欲祝心间事,未语先惨悽”(《拜新月》)、“凭仗花间拜新月,重添新篆炷春愁”(《鹊尾炉》)……拜新月,是唐代就有的习俗。在有新月的晚上,姑娘、妇人们对着刚刚升起的新月祷告,诉说自己的心愿,祈祷幸福美满的爱情、婚姻等。皎洁的新月,如女子的娥眉,配上玉阶伫立楚楚动人的月下佳人,本该是一种多么恬淡婉约的宁静画面!然而,沈生的远行,让一对有情人劳燕分飞。张玉娘痴爱沈生,却不如其愿,于是愁怨横生,如眉新月,只能让她触景生情,愁绪倍添:“新月有圆时,人别何时见?”(《拜新月》)月亮尚有阴晴圆缺,可沈生这一去鱼雁浮沉,消息也隔绝,她望穿秋水盼望沈生归来的那份深情、那份愁肠百结又有谁知?“风竹入弦归别调,湘帘捲月笑银钩。行天雁向寒烟没,倚槛人将清泪流”(《晚楼凝思》),此月同此心,此心同此月,刻骨的相思和伤痛使张玉娘郁郁寡欢,她只能将满怀的孤寂,满腹的愁思,化作两行清泪,定格在这一轮如钩的明月上。因此,“眉月画应慵”——镜中残缺的眉月,“影拂潇湘月半轮”——扇面上半圆的明月,还有“一声梦觉晓莺啼,帘筛半枕梨花月”——枕上披离的梨花月……这些残缺不全的月亮意象,都成了她抒写内心孤独的对象,在她笔下频频出现。

劳燕分飞已然给张玉娘带来了无尽的相思和悲愁,更为不幸的是,沈佺虽高中榜眼,但命运不济,因“积思于悒”,不幸在京师染疾。虽有玉娘“谷不偶于君,死愿以同穴”的盟誓,也终未能挽回他深入膏肓的危疾,最终在欷歔长潸中瞑目逝去,年仅二十二岁。生离已是难受,死别更何以堪!从此以后,张玉娘陷入了巨大的哀伤和无尽的思念之中,原本就愁肠百转的张玉娘此时更是摧肝裂胆,悲痛欲绝,誓死不嫁,终在旧愁新怨中走完了二十七岁的人生。她将自己与沈生死别后无法自遣的情怀诉诸于文字,借冷月清辉抒写了自己无尽的凄婉、悲愁,字字血泪,动人心扉。于是,秋月、苍月、霜月、凉月、山月、流月等这些满含凄清、苍凉、落寞的月色就成了她内心情感的寄托。

“秋月”即秋天之月。在古代诗人眼里,秋是万物萧条、寒霜降临的季节,因而在他们的笔下,“秋”往往与“愁”关联:或闻寒蝉而叹余生,或见秋霜而悲白发,或拂秋风而觉萧瑟,或触秋雨而感悲凉。正如吴文英《唐多令》所言,“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满目苍凉的秋色常常勾起游子的离愁和闺中少妇的别恨,因此,秋月几乎成了人们寄托思乡情怀、表达悲愁情感的特定之物,张玉娘也不例外。“曲罢梦回肠欲断,起看秋月色凝衣”(《闻笛》)、“压枕离愁飞不去,西风疑负菊花开。起看清秋月满台”(《浣溪沙·秋夜》)……一朝分别,竟成生死相隔,从此,春花不能再在她面前呈现出她的娇艳,秋月照给她的也只能是晶莹的泪光,弥散在词人心头的离愁,伴随着秋天的月色,洒的到处都是,让她夜不能寐,愁情之浓之重,由此可窥一斑,“悲婉深笃,犹令人感伉俪之重”。此外,张玉娘还借助苍月、霜月、凉月、山月、流月等意象,来抒发内心的无限感伤和凄婉惆怅之情,如“半檐苍月催诗思,一径寒辉醒醉魂”(《月》)、“入夜坫声满四隣,一天霜月秋云轻”(《捣衣曲》)、“野舂鸣涧水,山月照罗裳”(《暮春夜思》)、“贪看山月白,清露温衣裳”(《秋夜长》)、“一枕嫰风清晓露,半窗凉月弄轻阴”(《春夜》)……苍月的凄清,霜月、凉月的凄寒,山月的冷寂,无不流泻出词人内心的凄苦。

除了这些凄清、落寞的月色外,张玉娘还喜用“凉蟾”、“寒蟾”、“霜兔”、“冰轮”等来抒写自己的情怀,“霜兔和云染翠烟”(《马肝砚》)、“金盘香水吸寒蟾”(《沐发》)、凉蟾吹浪罗衫湿,贪看无眠冬延立”(《瑶琴怨》)、“冰轮驾海,破寒烟、万点苍山凝绿”(《念奴娇·中秋月次姚孝宁韵》)……“凉”、“寒”、“霜”、“冰”这些词本身就给人一种凄寒之感,唯有如此,才能更好地抒写出张玉娘因父母翻悔使得未婚夫突然病重而亡,一对有情人从此天各一方,伊人已逝、永无会期的死别之情。

张玉娘将她对爱情的追求、执着以及爱情失落后的悲伤、愁苦都付诸笔端,或望月怀人,或借月抒怀,因此,她作品中十分之七八的内容都是伤离别、悲幽思以及闺房自守、贞节自许的心志。除了童年之外,她的一生,没有一刻不是在愁苦困难之中,所以她的作品中无处不流露出她的悲哀心绪,正如明末清初戏剧家孟称舜所言:“兰雪有辞君莫唱,夕阳烟树不胜愁。”

参考文献

[1]谭正璧.中国女性文学史[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91.

[2]唐圭章编.词话丛编·金粟词话[M].北京:中华书局,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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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张玉娘.兰雪集.http://blog.sina.com.cn/s/blog_86f724130100zp2t.html.

[6]傅道彬.晚唐钟声[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

[7]朱德华.寒烟疏雨愁多少[D].武汉:华中科技大学,2008.

(作者单位: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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