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乏人对祠堂牌位的影响
——以元代徽州商山宗子吴浩为例

2021-01-15 14:42吴兆龙
淮南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3期
关键词:世系牌位小传

吴兆龙

(宜春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西 宜春 336000)

关于《新安商山吴氏宗祠谱传》,安徽大学周晓光教授很早前即对其进行了深入研究①。笔者今拟从宗子牌位为何被替换的角度再对其进行挖掘。此谱传末尾有两篇小文,均是谱传编者吴应迁所作,分别是《立大宗子理学名儒义夫公神主进祠疏》和《附立主祭告文》。这两篇小短文主要讲述了一件事情,宋末元初的徽州商山吴氏宗子吴浩,是元代徽州大儒,其神像被供奉在州府书院接受学子的祀典,但明代中后期其宗子牌位却被从吴氏祠堂内移除。吴应迁分析原因是修家谱出现差讹导致长幼无辨,现在(清代初)特依据吴浩自己编修家谱时作的谱序和多本家谱世系图,把吴浩的宗子牌位在祠堂中重新安放。《附立主祭告文》曰:“向因谱传差讹,致使长幼无辨,是以久旷尊位,未隆祀典。今按大宗宗子,实钳定于自修谱序,而排行行第亦散见于诸人传图,是伯仲分明,炳若日星,而血食允宜,重如山岳,兹特改座,修龛立主正位[1]。”

既然吴浩的世系清晰明显,“排行行第亦散见于诸人传图,是伯仲分明,炳若日星,而血食允宜,重如山岳”,那么为什么他的宗子牌位还是被从祠堂里面移除,牌位位置被其它人占据?显然,吴应迁在这里隐藏了真正的原因。本文则试图揭示这一原因。

一、现存商山吴氏族谱概述

商山吴氏,以“商业”起家,故有商山,为唐代左台御史吴少微后裔。吴子明为商山吴氏始迁祖。商山吴氏虽以商显名,但到南宋中期,却出了两位进士,即吴俯、吴儆二兄弟。吴儆(1125-1183),徽州休宁人,宋高宗绍兴二十七年(1157)进士,谥文肃,张栻称他“忠义果断,缓急可仗”;吴俯,吴儆之兄,孝宗乾道二年(1166)进士,与儆齐名,太学有“眉山三苏,江东二吴”之说,官终太学录。吴俯作为兄长,在弟弟中进士9年后自己才中了进士。

商山吴氏族谱,从现存资料看,曾修过多部:

第一部,元代宗子吴浩谱(不存):现存的多部族谱都有宗子吴浩于大德丁未(1307)年的序,可以说明此谱曾经的存在。吴浩为吴俯后裔。

第二部,明初吴音寿谱(不存):吴福球《商山吴氏家谱》载吴音寿小传曰:“至于先世坟墓,培墓培封,长养靡有忽违,常以谱牒不修、名分无据,乃重録而编之。”可见吴音寿修过谱。吴音寿为吴浩弟弟吴霁后代。

第三部,吴福球《商山吴氏家谱》:一卷,(明)吴浩纂修,旧抄本,索书号:915049,上海图书馆。此编目明显有误:吴浩,生卒年不祥,为宋末元初人,主要活动于元初之际,说其为元初或元代人更为准确。据笔者稍加考证,此谱为吴福球在吴浩谱的基础上,于1444年续修而成,对吴俯、吴儆二兄弟后裔都做了详细的介绍。吴福球,为吴音寿同辈之人。

第四部,吴士信《商山吴氏族谱》:成化1471年手抄版,索书号:2:3615,安徽省图书馆。据笔者考证,吴福球为吴士信族叔,二人皆为南宋吴儆后裔,此谱是吴士信全部摘录于吴福球谱,但只摘录了吴儆支,而吴儆兄吴俯之后裔一概没录。另此谱吴士信加入了时人的几篇谱序。

第五部,明吴景存、吴士彦《商山吴氏重修族谱》:明崇祯十六(1643)年家刻本,国家图书馆藏,二卷,索书号:12541。编目有“元吴浩辑,明吴景存、吴士彦续辑”等字。笔者考证,吴景存、吴士彦皆吴儆后裔,此谱也只录有吴儆后裔。另编者加入了时人的几篇谱序,而各代世祖之小传一概没录。

可见,资料显示商山族谱曾修五部,其中两部失传,两部不涉及吴俯后裔,我们要想揭开吴浩宗子牌位为何被移除,只能通过第三部吴福球所修的家谱。

二、吴浩与其岌岌可危的宗子地位

南宋中期商山吴氏应该已经建有家庙。吴俯、吴儆二进士的父亲吴舜选,因高寿,被赠奉议郎,“以高年赐爵,得奉议郎”,吴俯、吴儆二兄弟相继过世后,其父吴舜选还能“以理自遣”,一直活到九十二岁。可想后来由于子孙的努力,其被赠奉议大夫。吴浩奉议大夫荣誉头衔的承袭就是来自吴舜选。吴家家大业大,虽有家庙,但家谱一直没有记载还有其它的宗子,直到第十二世吴浩,才立有宗子。可想吴浩应该是商山吴氏的第一个宗子。

今存三部商山吴氏族谱中,都有吴浩修谱时作的序,可见他们都承认第十二世吴浩为商山吴氏的大宗宗子。吴浩序曰:“吴氏出自泰伯始,家于新安郡海宁之商山者,无考也。……则大德丁未(1307)孟秋朔也。奉议大夫宗子浩(义夫)书。”②序文落款明确为宗子浩,即吴浩。其世系小传为:元七奉议,讳浩,字义夫,又英卿,号直轩,……,尝续辑家谱,以明世系。又著大学口义,诚有功于理学。卒葬八公林,公有四子,长曰远、三曰蟠、四曰强,下传二世遂无传焉。惟第二子云公有三子,长曰雄,有一子永寿,一线之传耳,今居后村,其余俱泯灭矣[2]。

此处小传介绍了吴浩的宗子事迹,更主要说明了其后世乏人的状况。吴浩为商山吴氏大宗宗子,平时主持族内“喜忧相吊,岁时蜡社相宴”等活动,很有理学造诣,可后裔只有一线之传,人丁不旺,宗子地位岌岌可危。

宗子地位岌岌可危到什么程度?上海图书馆版《商山吴氏族谱》介绍了吴俯、吴儆两兄弟世系及吴浩的世系小传介绍后,就没有再介绍吴浩的任何一个后辈;接着介绍的全是吴霁的后代,而吴霁是吴浩的弟弟。

吴霁后辈可谓子孙繁盛,人才济济,特别是从商成功的人,是一辈超过一辈,资产越滚越多。这些吴霁的后代入家庙祠堂进行祭拜时,逐渐产生了邪念,他们把家庙祠堂内吴浩的宗子牌位偷偷移除,换上了自己直系祖先吴霁的牌位。而吴浩后裔到吴福球修谱时,已经仅“一线之传”,且“居后村”,很少来繁华的前村,平时又人寡钱少,很少主动参与宗族事务,并对自己祖先宗子吴浩的牌位被移除也是漠不关心。直到清初吴应迁修谱时,发现祠堂内宗子吴浩“久旷尊位,未隆祀典”,于是“今按大宗宗子,……兹特改座,修龛立主正位”,把宗子吴浩的牌位重新找到,重新放在他本应该放的位置上。

三、吴霁牌位被放在宗子位置上的原因

(一)表面原因:谱传把吴霁放在吴浩前

《附立主祭告文》曰:“向因谱传差讹,致使长幼无辨,……兹特改座,修龛立主正位。”“兹特改座”,说明宗子这个位置之前有牌位,是谁的牌位呢?“向因谱传差讹,致使长幼无辨”,说明是把吴浩和吴霁两兄弟的长幼顺序搞错了。“谱传差讹”,错在何处?原来上海图书馆版《商山吴氏族谱》在介绍吴浩和吴霁的世系小传时,把弟弟吴霁的小传放在前面介绍,其后才接着介绍了吴浩的小传。吴浩弟弟吴霁小传曰:

“元九奏差府君,讳霁字春宇,三四堂长之次子也,幼颖悟,日诵千余言,祖父皆以儒为业,以清白相承,既长研穷理学,为文辞必本性命之蕴,不为华言绮语,以夸耀世俗学术乡里推重,其事父母凡力之所可为者,必尽力为之,教子孙必以读书为先务……。”

谱传没有先介绍哥哥吴浩,而是先介绍弟弟吴霁,但这就造成祠堂宗子牌位搞错,显然是不能让人信服的。

(二)实质原因:吴霁后代人丁旺盛、资产富裕

1.以吴音寿为例见证吴霁后代子孙繁多

吴音寿为吴浩弟弟吴霁的后裔。吴音寿系,在朝代更化之后,一代比一代好,经济更是越来越雄厚,人口繁衍也越来越繁盛。吴浩、吴霁为商山吴氏第十二世,吴音寿为第十六世③,查上海图书馆版《商山吴氏族谱》吴音寿谱图世系子孙情况如下:

吴音寿四子:益、悌、珤、仁。

益公二子:

祖兴,3子5孙11玄孙;

添兴,3子8孙10玄孙。

悌公四子:

积兴,永尔,有子在海盐;永珙,1子5孙;永琳,4子6孙;

隆兴,3子7孙;

传兴,4子7孙;

晚兴,3子2孙。

珤公三子:

岩兴,3子5孙8玄孙;

齐兴,无传;

再兴,4子10孙19玄孙。

仁公一子:

和兴,3子5孙。

学士解公缙曰:“新安齐国文公阙里也,遗风余韵,奕世犹存,自宋亡元兴,时则有若程勿斋、吴义夫(即吴浩)、汪古遗、赵子常、郑彦昭、汪德辅、倪士毅、朱允升、郑师山、唐三峰,传至国初以性命义理之学讲淑诸人,皆不失为文公之徒也。予尝闻而为之羡慕。此数君子者多,已列于儒硕矣,惟直轩先生(即吴浩),虽已载在祀典而儒林见遗,得非后裔之人之故哉?”解缙认为吴浩没有像程若庸、汪永炎、赵汸、郑潜、倪士毅、朱升、郑玉等名存各儒林书籍之中,纯粹是因为吴浩后代乏人。周晓光教授对此曾专门论述过这些人具体分列于哪些方志之中④。这样看来,吴浩祠堂宗子牌位被吴霁牌位所代替,原因也何尝不是一样!

2.吴福球修谱刻意压低吴浩宗子地位

吴福球修谱,在介绍吴浩、吴霁兄弟的小传时,把弟弟吴霁的小传放在前面(上文已经说过),这是压低吴浩地位的一个证明。

另外在介绍他自己的世系小传时,说了这样的话:“自兰皋公振之于前,赖公述之于后。”兰皋公,即吴浩的父亲吴锡畴,此处“赖公述之于后”即是指吴福球自己。

吴福球在为第十一世吴锡畴的小传中,记述了吴锡畴的事迹,三十岁时放弃功名,专情于诗词,并常与吕松坡、方回等诗文唱和,后来白鹿洞书院聘其为堂长,以身体多病推辞,“三十罢去举子业,与若庸程先生研核力学,后嗜为诗,长于近躯,有兰皋诗集,竹坡吕公、秋崖虚谷二方公皆为之序,晚而益进,与孙先生元京嵩为诗友唱和,往复无虚月。咸淳末,有从南康郡庠诵君讲篇者叶侯阊,因致书幣以白鹿洞书院堂长来聘,辞不就,近六十多病,且南土军兴羽檄交驰于道,君有厌世意,戒诸子,无以家事,关白自卜,生营名息,阿乐其林谷之胜,每以郎死归藏于幸。”

兰皋公为吴音寿的亲高祖,说是兰皋公“振于前”,不假,但比兰皋公更“振”的应该是吴浩莫属。吴锡畴子吴浩的理学造诣肯定要比做父亲的深多了,但这里不提吴浩,而只言吴浩的父亲吴锡畴,紧接着为之三振的也不是吴浩,而是吴福球自己,“赖公述之于后”。此处特意两次不说吴浩“振于前”或“振于后”,只能是刻意压低吴浩的身份,就是和其宗子的地位有关。

吴浩的地位是很高的。明初谢缙曾经有上文的一段话,把吴浩的地位看成和程若庸、郑玉、朱升一样高的人,都被列入州府书院的儒硕之列,接受全州郡学子的祀典。解缙的话,指出了吴义夫即吴浩的地位在徽州之高。所有的这些解缙所列名单中,并没有吴浩的父亲吴锡畴,更没有吴福球自己。而吴福球修谱时说吴锡畴振于前,只能是为了讨好吴音寿罢了。吴福球本为吴儆一系,而宗子之位只应该在吴儆兄作为长子的吴俯一脉中,具体是谁,反正和他自己这一系没有好大关系。而一旦讨好成功了,就会有巨大的好处。具体是什么好处?是金钱,他得到了吴音寿巨大的金钱。

3.吴福球修谱刻意抬高吴音寿

吴音寿具体身份:大家冢子。能够在谱牒中明确记为冢子的,说明他的家族肯定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吴音寿的父亲商业很成功,“十五世,荣一公,讳新童,字新德,正三公之长子也,资质丰厚,禀性刚愎,倜傥有大志,不安小成,名日新堂,以自励,以勤力起家,经营四方,日渐丰裕,田产既增,而美室庐,撤獘而新事业克光于前矣……”。

吴音寿的商业比父亲更是成功,世系小传介绍到:“崇二公讳音寿,字仲清,荣一公之冢子也。丰恣广颖、悦色和颜、质直尚义、言不外稀、机不内生,每以继述为念,恐坠前人之业。幼则克自树立商鬻,江湖资贿丰备,田园皆置,其膏腴屋宇,聿新而华严。……有子四人。”

明末吴士彦版吴音寿的小传内容较少,也很传神,说的是吴音寿一开始娶了方氏,只生了一个儿子。妻子方氏梦见音寿对其说话,于是自己主动为音寿谋置资室,得程氏女,功夫果然不负,程氏又生三子:悌宗、珤宗、仁宗[3]。

以上材料可见,吴音寿是个相貌堂堂、气质非凡、通情达理、热心公益事业、在商业上特别成功的人,也就是特别有钱的商人。说是刻意抬高吴音寿,是因为在谱中凡是吴音寿的直系亲属都介绍得特别详细。

4.吴福球抬高吴音寿的原因——二人的金钱交往

吴福球在修谱时,介绍了吴音寿的世系,是商山吴氏第十六世,是第九世吴俯后代;吴福球自己是第九世吴儆的后代,也是第十六世。上海图书馆版吴福球所修族谱介绍了其祖父、父亲及自己的世系小传。

吴福球祖父吴同幼年就成孤儿,兄弟各爨,孤苦特甚,稍长即勤俭有加,这样的生活最后才有点起色:“宏六公,名同,字大同,枳公第六子也,幼失怙恃,兄弟各爨,孤苦特甚,稍长能卓立,夙兴夜寐,事生产作业,霑手塗足,不自厌倦,勤俭有加,资用颇裕……”。

吴欣然(吴福球父亲),十岁又成了孤儿,兄弟同居住,然祸不单行,吴欣然的中兄也早世,其只能抚其遗孤与幼弟,生活十分艰难:“明十二公名欣然,字子悦,宏六公之三子也,甫十岁,而父母即世,兄弟同居住,雍睦之行竭力维持不坠先业。时中兄亦已早世,抚其遗孤与幼弟,尽友恭之宜,各长而各为授室,弟侄欢别籍各爨即中分其家业,而无一毫占希营私之意。”

所幸到吴福球时,福球“生而秀颖,从师精勤,克自勉励,壮年后力学尊贤,下士交结儒硕,以致学富才优,冠于族里”。作为当地儒人,吴福球算是学业很好了,关键还是“尝修家谱,光绍前猷,且身屋兼润,隘旧宅,辟新基,庭馆清幽而裕后光前”。

吴福球在为自己作世系小传时,无意中透露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他能够不要旧宅,重辟新基,能够盖庭馆,身体和房屋兼润,其实和他这次修谱获得的好处有巨大的关系。

吴福球只是个儒生,不是商人,家业本不富裕,但为何修谱后就“身屋兼润,隘旧宅,辟新基,庭馆清幽而裕后光前”,吴福球修谱,为何不记录吴浩后裔的世系小传,为何只记录吴浩弟弟吴霁的后代,而记录吴霁后代为什么皆是以第十六世吴音寿为中心,显然这里面有巨大的利益输送。

因为有了这些好处,宗子吴浩的后代世系在谱中从此开始就不再记录。于是后来的商山谱都是如此:吴士信在1471年的谱中,辑录了宗子吴浩的谱序,但九世祖吴俯之后的世系一概没录,当然包括第十二世的吴浩世系[4];1643年版的吴士彦谱,也只录了吴浩谱序,世系中压根没提宗子之事。

吴音寿多钱、多寿、多人缘,他和吴福球交往,吴福球写其为冢子。注意,这里还不是“宗子”,而是“冢子”,可古代只有大家族才会记录“冢子”,即大家族的嫡长子之意。吴霁后代是多人、多钱、多寿、多人缘,而吴浩后代却寥落,到吴福球编修他的家谱时,已经只有“一线之传耳,今居后村,其余俱泯灭矣”,这时是只有一线之传,且还是只居住在“后村”,平时很少和“前村”有能耐有能力建新家的人交流,生活整体很是落寞,也很少关心宗族事务。清代初年吴应迁做《商山吴氏宗祠谱传》时说吴浩后裔,“今惟次子云一线之传,三百年余尚寥寥数人”。这样在宗族祠堂内,吴氏后人在祭祀祖先时,来的都是吴霁的后代,而吴浩的后代都没有人来,慢慢的他们就把吴浩的宗子牌位拿掉,而换成了弟弟吴霁的牌位,以方便祭祀,关键是也没有人有异议。而和吴福球同辈的吴音寿,家谱虽记录为“冢子”,但可想从此后却是一直履行着大宗宗子的职责,可想人们也会渐渐的默认此事为事实。

四、《新安商山吴氏宗祠谱传》为吴浩重新正名

清初吴应迁编《新安商山吴氏宗祠谱传》,或许国初有讲求公平的氛围,其为吴浩的宗子身份重新予以正名:

其《十二世元七理学名儒义夫公传》中曰:“元七奉议公,讳浩,字义夫,号直轩,行元七。堂长府君冢嗣,是为奉议公大宗宗子。”吴应迁明确吴浩为大宗宗子无误。

其《附考跋》中,吴应迁即引用了学士解缙的话:“……,此数君子者多,已列于儒硕矣,惟直轩先生,虽已载在祀典而儒林见遗,得非后裔之人之故哉?”吴应迁赞同解缙的话,吴浩虽在府庠中享受祀典,但后世儒林书籍中并没有记录他,就是因为后世乏人之故。

其《立大宗子理学名儒义夫公神主进祠疏》中,吴应迁曰:“尝闻家崇宗子、国尚真儒,有宋元七公者,承大宗于奉议,列儒林于考亭,既府庠跻之祀典之中,岂宗庙挥之几筵之外?兹涓吉日安神主正位,先择良辰改座修龛。”吴应迁认为吴浩在府庠都享受祀典,结果在自家宗庙却被排斥在外,不公平,于是择良辰吉日修正牌位。

其《附立主祭告文》中,吴应迁指出宗子移位的原因是:“向因谱传差讹,致使长幼无辨,是以久旷尊位,未隆祀典。”

作者在此文中又直接写出了处理结果:“兹特改座,修龛立主正位,庶堂长公父子有欢聚之度。”之前祠堂没有吴浩牌位,现在把吴浩的神主牌位重立后放在正位上,旁边放上吴霁的,勉强称之为“改座”。

为了不让宗子之弟元九奏差(吴霁)神主暗伤,吴应迁又提出了安慰措施:“元九公兄弟免参商之忧,宗祠于是始补其缺失之礼,后裔于是异宽其疏暗之罪也。”后裔们分别对两兄弟补齐了各种礼节,吴浩吴霁兄弟从此再也没有了不和睦的传闻。

五“改座”与徽州祠堂的“配享”

其实徽州祠堂神主牌位的摆放没有定制,有的主张摆放得姓祖并始迁祖以下七世,“中奉泰伯为得姓之祖,次奉始迁澄塘祖开先公而下凡七世神主[5]”;有的主张祠堂中龛摆放“惟始祖而下功德显者与各门支祖”,(两旁)“或有功于祠,或修德于身”[6]。明清祠堂,中龛多摆放始祖以下功名成就特别显著的祖先,还有各门的支祖;两旁的神龛则摆放功德不是特别大的包括在学业、商业或其它领域取得不错成就的祖先,谓之曰“配享”。

“在明中后期前后的徽州建祠活动中,功德配享成为一项较为重要的祠堂制度”,“宗祠祭祀的功德祖先主要就是对宗族有贡献的祖先”[7]。以功名附祠配享的常见,徽州又多富商,因捐资有功德而附祠配享的资料也不难发现,如汪氏余庆堂扩建,所需费用汪徽寿“取诸族者什三,取诸己者什七”,于是生前就被族人“肖其貌于祖祢之列”[8](P171);潭渡黄氏德庵公祠“遂率族之殷实者设主立祀,每主纳金三十金”[9]。

上文“改座”说明吴浩两兄弟的神主牌位全在中龛上,只不过吴浩在主位,吴霁在旁边的次位上。单就功德来说,宗子吴浩肯定对宗族有很多很大的贡献,这是他的身份和能力共同推动的,毋庸置疑;而吴霁自身的功德,和其兄相比少之又少,放在中龛的位置上,显然是不合适的,甚至不应该进入祠堂。不过由于他后代繁盛富裕的人多,或要以他为借口给祠堂及宗族其它事物捐资,把其神主牌位放在两旁“配享”的位置上,应是合适的,也是很好的。

可见本文吴霁的后裔,大可把吴霁的牌位附祠配享的,可事实上却又出现了这种不协调的结果,很是让人遗憾。事实上就笔者眼界所见,整个徽州元明清以来只发生此一例把祠堂神主牌位直接替换掉的案例。

六、结语

综上所述,宋元之际的理学名儒吴浩,本为商山吴氏大宗宗子,但随着改朝换代,吴浩一家地位迅速衰落,后代繁衍也仅仅一线之传。吴浩之弟吴霁一门,却在朝代更化之后,生活越来越好,商业越来越盛,后代繁衍越来越多,至十六世吴音寿时,因拥有足够的财势和威望,让同为十六世的吴福球修谱时把自己列为中心,记为冢子,把自己的事情详细记录;对于宗子吴浩的后代,由于存在利益输送,几乎没有让吴福球做任何记录。于是后裔代代相因,最后竟然把吴浩宗子牌位从家庙内移除而换上了弟弟吴霁的牌位。直到明末清初的吴应迁,才为吴浩的宗子地位正名,并在祠堂中改正了神主龛位,把吴浩的牌位重新放在了宗子位置上,并从此以宗子之礼祀之,而这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了。相比较宗子吴浩的功德,吴霁的牌位放在配享的位置上似乎更合适些,把它放在中龛可能也有适当照顾原主面子的意思。

注释:

①周晓光.论徽州家谱谱传的价值——以《新安商山吴氏宗祠谱传》为例[J].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6).

②上海图书馆版吴浩序文部分残缺,今根据安徽省图书馆版和国家图书馆版补全。文中引文凡没有标注的,皆出自上海图书馆版。

③上海图书馆版吴福球谱中吴音寿世系为:1子明→2待→3垓→4仁达→5珣→6师政→7俊→8舜选→9吴俯→10垕→11锡畴→12吴霁(吴浩为吴霁之兄)→13节→14朝→15新童→16吴音寿。

④周晓光.论徽州家谱谱传的价值——以《新安商山吴氏宗祠谱传》为例[J].安徽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6):83载:程若庸(勿斋)、汪炎昶(古逸)、赵汸(子常)、汪克宽(德辅)和倪士毅列于弘治《徽州府志》卷七《儒硕》……,郑玉(师山)列于弘治《徽州府志》卷九《忠节》和嘉靖《徽州府志》卷十六《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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