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党治理的规模要素:科学内涵与机制评价

2021-01-21 09:44张伟
理论导刊 2021年1期

摘 要:组织是政党活动的载体和力量来源,组织的规模是政党强弱的关键。作为超大型社会中的超大型政党,中国共产党的组织规模一直是重要的政治议题,它具有从政党内部到整体社会的联动效应。新时代背景下,中国共产党在组织规模问题上显现出更多的现实关切,催生了对组织规模问题在理论研究上的跟进。从政党吸纳、政党治理和科学评价机制三重维度进行组织规模的考察,是对中国共产党组织规模问题进行理性认知、治理现代化和科学评价的一个系统性分析框架。

关键词:超大型政党;组织规模;政党吸纳;政党治理

中图分类号:D2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7408(2021)01-0038-06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近20年西欧国家政党体制的演变及其对民主的影响”(19BZZ003);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中国共产党发展积极健康党内政治文化研究”(20AZD021)。

作者简介:张伟(1991-),男,安徽临泉人,北京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政党政治、执政党建设。

2013年1月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指出:“要加强发展党员工作宏观指导,制定和落实发展党员规划,保持党员队伍适度规模。”[1]同年,习近平在全国组织工作会议上指出:“这些年来,党员数量增长很快。如何正确处理党员数量和质量的关系,优化结构,提高质量,是需要深入研究的一个课题。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力量和作用,既取决于党员数量,更取决于党员质量。对我们这样一个长期执政的党来说,数量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难的主要是提高质量。党组织要严格把关,把政治标准放在首位,确保政治合格。”[2]2014年,新修订的《中国共产党发展党员工作细则》把“政治标准放在首位;坚持慎重发展、均衡发展,有领导、有计划地进行”[3]列为指导总则。之后,中共十九大报告正式提出“提高党的建设质量”。在2018年全国组织工作会议上,习近平重申“要严把发展党员入口关,把政治标准放在首位,对那些政治上不合格、想混入党内捞好处的人,一个都不能要”[4]。习近平指出,中国共产党“是世界第一大党。这么大一个党,处在执政地位、掌控执政资源,很容易在执政业绩光环的照耀下,出现忽视自身不足、忽视自身问题的现象,陷入‘革别人命容易,革自己命难的境地”[5]。如何正确看待政党的组织规模问题,如何实现组织规模的优化,是中国共产党面临的重要现实性课题。

一、超大型政党的组织规模问题

学界对中国共产党组织规模的研究在大党的概念、规模的价值取向、规模的适度标准、数量与质量的辩证关系、比较视野下的规模分析,以及影响规模大小的各类因素方面取得了一定的进展。但是,整体来看,这些研究还有两方面待进一步探索:一是既有研究未看到政党规模尤其是党员数量自然更新的动态性,只是从整体上关注数量规模,容易陷入数字构成的误区,从而形成单纯从数量分析的偏执化现象;二是这些分析还未从党员与党组织双重维度的统一性上来进行综合性研究,往往把居于组织内的群体属性的党员孤立成单一的个体化分子,造成分析单位的社会属性色彩较浓,而政治属性色彩较弱。因此,本文尝试从进一步界定超大型政党这一更切合中国共产党组織特点的概念入手,从党员更新的动态性特征、党员与党组织双重规模相统一的维度来探究中国共产党组织规模的适度边界约束及价值取向问题。

政党虽然是组织的一种特殊形式,却仍具有组织的一般特征,这包括:清晰界定的组织目标、角色分工和权威的分配、权力的相对集中及成员的不固定性。尽管呈现多元化的特征,政党组织“仍然具有相对的稳定性,政党组织的组织原则、主体构成、价值关怀以及特定的制度环境在一定历史阶段都不易发生重大的变化”[6]49。组织学家理查德·斯科特总结的组织分析三种视角对分析政党组织具有借鉴意义,即理性系统、自然系统和开放系统。这三种视角与政党“具有的三个基本维度,即权力政治、博弈政治和制度政治(组织政治)”形成对应关系,“权力政治为核心,博弈政治是过程,而制度政治则是政党的行为框架”,“理论之路在这里形成了重辙:理性系统以权力获得为中心,自然系统充斥着博弈的喧嚣之声,开放系统建立在制度与环境相互作用的基础上”[6]49-50。

立足中国情境,王沪宁认为,“中国的人口是世界上最多的,可称之为‘超大社会”。超大社会给中国发展设定的种种规定性,其他社会没有,思考中国的任何问题,均不能脱离这一独有的规定性[7]。中国作为人口、领土和民族规模均居世界前列的超大型国家,产生于其中且为长期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相应地也是超大型政党。超大型政党是在大党基础上进一步提炼出的适合中国共产党特点的政党概念。根据学界研究,大党是指“那些拥有较多党员数量和较大组织规模的政党”[8],它包括相对于其他国内外政党的规模、影响之大,也包括单一执政党国家的先天性因素决定的绝对意义上的大党。由此可见,中国共产党作为党员数量、组织规模均居世界前列,且为超大型社会国家的单一执政党,是一种超大型政党。特殊国情和党情背景下的政党规模治理问题,要从理论和现实的多重角度进行分析。

二、吸纳机制:心理认同强化政党组织吸纳

没有无政党的党员,也没用无党员的政党。政党的构成要素中自然地包含党员个体,党员是政党的有机组成分子,党员的规模和质量关乎政党的整体性力量发挥和组织的稳定延续。政党的载体就是政党组织,政党只有通过组织的内在集体力量和行动才能真正践行其目标规划。政党组织的整合性力量的能动关键就在于集体性目标与个体性力量的统一,集体性目标获得更多的个体认同,政党的集体力量就会更大,政党的影响力和政治控制力就会更强。同时要注意政党成员不仅认同组织的集体目标和利益,而且也有其自身的考量偏好,所以政党政治也会显现出个体性的特征。因此,政党组织面对的一个关键性难题就是如何整合好个体性的利益和目标取向与集体性的利益和目标取向。

政党与党员互为条件,政党由具体的党员构成,党员以其现实的态度、行动和物质提供支持着政党的活动。中国共产党的党员群体也是来源于社会,其入党有一定的门槛和条件。当社会成员的身份转换为政党成员后,与其他社会成员之间又形成了新的区隔和关系模式。中国共产党作为超大型国家和社会的公共政治组织,其组织成员的入党动机既有多样的客观现实依据,也有主观的价值依据,并最终在规模上展现出不同的变动。中国共产党的诞生与发展反映了近代中国社会阶级与阶层的分野,党的组织成为现代国家的领导集团。中国共产党的革命实践造成了历史上依附于封建主义和帝国主义力量的垮台,新生的社会力量获得了身份上的跃升。新政权的国家治理与社会治理独特模式,使得个体广泛而深入地融入国家肌理。以单位制为代表的社会组成模式使得个体利益的表达有依托政党组织身份而彰显的趋向,同时政党宏大政治目标的实现也迫切需要成员规模力量的壮大,这些因素促成了新中国成立后党员规模的迅速扩大(见表1)。

通过表1可以清晰看到,新中国成立后中国共产党党员规模迅速增长,这反映了政党规模的变化是以服从历史任务和现实国情为依据的。新中国的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是全体人民的事业,中国共产党作为集建设者、引领者于一体的大党,需要整合更多的社会力量投入到新中国的发展之中。“执政同时承担着塑造新人这一历史重任,这也就意味着它把视角伸展到了个人精神世界,但是值得关注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执政党会面临着社会世俗化与精神世界的矛盾、生活多样化与意识形态的统一领导之间的矛盾以及政治公民与市民之间的矛盾。”[9]同时,巨大的人口规模也有绝对数量极大的政治参与诉求,无论是价值引领型还是利益驱动型的社会群众,都是历史和时代的产物。

从政治心理来看,中国共产党推动的政治社会化进程使普通群众的政治信仰产生了质的变革。传统的中国社会笼罩在儒家正统思想文化的影响之下,其内核是保守型的臣民文化,通过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相结合,形成了自由散漫的社会氛围。传统中国是长期稳定而缺少实质性文明跃迁的社会,各阶级具有明显的界限,最高的阶级是“仕”与“学”相统一的官僚地主统治阶级,其规模较小但政治地位最高。普通社会群众的政治信仰受统治阶级的灌输和教化,在心理和行动层面上共同保证了传统社会的稳定结构。这一状况在中国共产党成为执政党后发生了深刻变化,原先的单一性政治文化心理被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政治文化大规模、有深度、有计划地濡化甚至取代。政治文化的更迭带来的是政治心理和政治认同的变化,一个明显的标志就是社会主义改造的迅速完成。这凸显了新型政治文化对新社会群众的心理改造,群众不仅认识到自己政治地位的提升,也对以中国共产党为象征的国家领导力量产生强烈的心理认同。这种由价值信仰带来的政治态度变化,直接促成了行动力量的聚合,推动了社会的变革。

同样的心理机制也在改革开放之后显现,表1反映了改革开放之后相同量级的政党规模扩大所需的时间间隔趋短。这里即有社会思想解放与生产力解放后,社会心理的新的变化动向。尤其是居于国家政治结构中心位置的中国共产党,以治理上的绩效性极大地增强了其合法性与吸引力。中国共产党的阶级基础变得更具有代表性和包容性,这是一种“主导性代表,即政党代表着一个国家占主导地位的阶级或阶层的利益,其他阶级或阶层都与该政党发生着具有意义符号的互动”[6]123。这一情形的出现在社会群体的心理层面产生极大影响,其表现是社会价值观从整体性价值观走向整体性价值观与个体化价值观的融合,它也是政党主导的长期性利益目标与个体在社会转型期的自我利益期许的双向互动。

社会改革转型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对利益概念的重新认知,以及利益激勵机制的重新建构。在市场经济环境中,“作为市场主体的自然人和法人,对自身利益的满足和追求是其从事各种活动的深层驱动力。在社会转型过程中,需要也正在促使人们滋生追求自己利益的意向和冲动”[10]。此时,处于党组织内部的党员身份受到了利益个体化思潮的影响,社会群众不再似之前那般把自己依附于党组织而生存,加入党组织的政治热情出现一定程度消减,甚至组织内部也不断有人跳出体制而“下海”,这就使得党的组织规模出现结构性波动。

因此,党组织规模的变动是社会心理与利益机制互动的一种政治反映,这种互动不是以党员数量这一单一变量为变动依据和评价标准的。社会心理深刻地扎根于历史认同与现实利益的土壤,同时,政党组织也是凭借这一心理机制为载体而实现其政治目标。

三、治理机制:绩效权威推动政党规模扩大

政权的合法性建设巩固后,社会对政党的认同就主要关切政党治理的有效性,尤其是执政党的治理绩效,是政党身份转变后维持合法性的主要凭借资源。这里就产生两个层面的问题:一是政党如何增扩治理绩效的规模或程度,二是超大型社会的治理议题如何规模化地传递到政党决策系统。这两个问题有一定的交叉,它们都呼唤政党治理的能动性,但前者还有政党内部在规模维度的自我治理有效性问题。在这两个层面上思考政党规模与治理绩效的问题,可以窥见规模问题在何种程度上是一个关联性问题。这一问题在中国这个超大型国家,以及中国共产党这一超大型政党的内部运行中更具深刻的现实逻辑。

前面提到政党规模的扩大具有历时性的特点,它是伴随着政党面临的具体问题而产生的。政党目标远景的实现必然以组织为载体,而社会公众在其利益或价值信仰的驱使下,也会寻找政党这一制度化的政治组织作为自己的依托。这里的主体核心还是政党,其在这两个维度都具有主导性作用。

中国共产党在其局部执政阶段即注重在治理领域不断探索实验,从瑞金时期的中华苏维埃政权在政治、经济、社会等各方面的建设,到延安时期的全面治理探索都有显著体现。“组织确实是其制度环境的创造物,但大多数的现代组织都被建构为积极的博弈者,而不是消极的走卒。”[11]187具体到中国共产党,贯穿其中的核心策略就是土地革命政策,表现就是各个时期土地法规的颁布及强有力的贯彻推行,这在根本上维护了执政区域群众的切身利益,是治理绩效性赋值最高的地方。当土地政策推行规模愈发扩大的时候,带来的是绩效合法性的规模的增加,以及群众对中国共产党政治认同增加后积极参与到党组织中,带来的政党规模的迅速发展。这里就可以发现,政党治理机制的有效带动了社会认同机制的联动,进而助推了政党规模的扩张。因为“规模更大的组织,其资源往往也更丰富;规模更大的组织其内部的功能分化程度往往也更高,因此对环境变迁也更敏感”[11]172。这不是一种无关紧要的数量变动,其背后深层次的意蕴是政党组织力量的根本性增长,带来的政治效益是两党竞争中民心民意的归属和最终政权的更迭蜕变。

在完成从追求执政的鲜明革命党角色转变为革命性执政党角色的初期,已成为超大型政党的中国共产党在治理绩效合法性上的关键政策是“一化三改”的生产资料社会主义公有制改造,这带动的是社会性质的变迁,使中国这个超大型社会实现了从落后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向社会主义社会的转变。这一策略的生效,关键是社会个体政治地位的跃升和规模化劳动力量的凝聚,巨大的群众建设热情在政党的引领下持续高涨。同时,社会变革带来的整体政治亢奋也传导到政党执政系统中,上下联动的治理机制就这样在新中国的历史中得以启动。在这一社会治理实践中,中国共产党模仿苏联的集体化策略,在中国实现了以人民公社化为代表的单位制社会网络建构。整个社会处于政党系统的网络中,党组织实现了“纵向到底,横向到边”的覆盖,政权触角深入到社会的角角落落。这带动了早期集体化运动策略的迅速实施落地,实现了系列的需要集中规模资源的建设成就。但是,它也具有集体行动所必然产生的困境,那就是淹没于集体之中的个人或次级组织,在高昂的政治热情被人性自利的倾向侵蚀后,出现了大规模的集体化运作中的“搭便车”现象,使得社会生产力在前期高涨不久之后就出现了疲软乏力,以至于出现“大跃进”“浮夸风”等极端的现象,并最终削弱了治理绩效。

这里有一个需要深度思考的问题,那就是在革命政权取得之后,社会积极参与党组织的趋势在治理机制效能降低时依然保持高扬态势。早期出于对党领导革命、建立政权的合法性的由衷信仰容易理解,但党在探索中出现了严重偏差后,党组织规模依然在不断扩大,这就说明当时政党自身治理机制存在一定的问题。

中国共产党的内部治理是值得深入探究的问题,这里专门从组织建设角度来看其政治吸纳扩张的逻辑。中国共产党自从遵义会议后,权力核心架构逐渐明晰,党政军出现较为明确的组织分工,至中共六届六中全会这一时期其领导特点是集体领导。延安时期,经历整风运动的思想统一建设和党的集中领导体制的建立,中国共产党真正成为具有高度凝聚力和铁的纪律的马克思列宁主义政党。这一政党的全面改造保证了后来在政治军事斗争中战斗力的发挥,确保了组织上、政治上和军事上对国民党的全面压倒性胜利。然而,路径依赖在政党建设的进程中也有明显“锁定”作用,这就是新中国成立后革命动员方式在社会建设和政党规模方面的双重展开,致使社会集体性目标在政党组织建设中保持了同步的扩张步伐,也就解释了表1所展现的党员数量在第二个一千万量级的增长时间从35年缩短到11年跨度的历史惯性。当然,应看到这里还有上面所说的集体行动的困境,这使得政党规模的扩张有了客观环境的反馈配合机制。

在经历曲折的近30年执政摸索后,中国共产党在改革开放后真正迎来了治理机制的实质性现代化跃迁,即以政党为中心的治理机制。这一机制的核心特点就是执政党具有核心引领作用,治理观念真正突破统治和管理的简单二元思维,实现次级多中心化的治理体系建构。这带来了政党规模的稳定有序变动,政党的吸纳在其既有的阶级基础上出现了包容性的扩展。这在一开始也造成了部分理念未及时转变的党内外认识的疑虑,尤其是担心中国共产党先进性无产阶级政党属性的蜕变。但是,实践证明,这一具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政党建设路径取得了社会各阶层的广泛政治认同,并为统一战线的新突破找到了方向,也更好地服务于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党的基本路线的时代需求。

四、评价机制:规模效益衡量政党规模治理

有学者认为:“与在政府的等级制中一样,共产党结构的形式上的权力与成员的规模成正比,而对政策的实际影响则与规模成反比。”[12]这反映了党组织权力规模在组织规模维度的逐层分散,距离权力中心的远近同规模大小呈现出一致性,这其实是组织规模数量对权力总量的稀释或扩散。在党组织的层级结构中,人数愈多的次级组织,其权力总量愈小,相反,愈高层级的党组织,其权力总量愈多。这里牵涉到对政党规模进行评价的两个问题,一是党组织权力在何种组织规模程度上构成关键性的影响力,即权威的来源有效问题;另一个问题是党组织规模在何种程度上最有利于权威的执行有效性,这是评价机制的关键所在。

对第一个问题的探究可以借鉴发展经济学中的规模经济概念,也即是规模效益问题。规模经济指通过扩大生产规模而引起经济效益增加的现象,其反映的是生产要素的集中程度同经济效益之间的关系[13]。由于一定的产量范围内,固定成本可以认为变化不大,那么新增的产品就可以分担更多的固定成本,从而使总成本下降。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战争年代的规模扩张就以人多力量大的形式为主,极好地显示了规模效益带来的组织力量的增强。

规模效益的增加不是线性的,它有效用上的限度。从经济学角度来看,如果继续扩大生产规模,会导致经济效益下降,这叫规模不经济。同理,在党的组织规模几次跃进式的扩张后,党在教育和管理这一庞大的组织队伍时,其成本大为增加。有学者认为,当党组织规模超过其职能规模时,会造成部分组织空转[14]。党组织规模扩张主要以增加党员数量和党组织数量为标志。规模经济是否改善是测度组织效益的一个很好指标,即扩张能否降低人才培养的人均成本或进行组织活动的单位成本。同时,党组织作为政治人才培养和政治活动的主要集聚地,也可以看成是生产科层官员和治理成果等多种产出的企业,这时就需要考虑是分别生产这些产出更有效率,还是联合生产更有效率。

这就可以从专业化和学习效应两个维度来剖析其中原因。在专业化方面,中国共产党组织队伍的扩大带来了成员构成上的多元化,尤其是专业化技能人才的加入,使得政党工作能力得到了提升。例如,革命时期青年知识分子的加入就活跃了组织思想文化氛围。社会主义建设时期,面对积贫积弱的经济与科技困境,党和国家积极通过统一战线等各种渠道吸引海外华人科学家回国支持现代化建设,就是希望通过其专业化的知识能力来助推我国科技进步和人才培养,其中有的科学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例如,从新中国成立起,钱三强便投入了我国原子能事业,他在中国科学院先后担任近代物理研究所副所长、所长,并于1954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邓稼先回国后就投入中国近代物理研究所的建设,开设了中国原子核物理理论研究工作的嶄新局面,并于1956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钱学森195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先后担任了中国科学技术大学近代力学系主任、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所长等职务,不仅推动了中国国防科技事业的进步,也推动了科技人才的培育。当然,专业化的知识在改革开放后的社会主义建设新时期就更加彰显了其重要性和普遍性,中国共产党也不断对党员群体的构成问题进行重新思考,并创造性地实现了新阶层人士入党的探索。新经济阶层人士入党的实现,带动了党对经济工作领导的前沿性经验知识的掌握,也更好地提升了党服务经济建设大局的能力。

从学习效应来看,组织规模的扩大带来了党内外学习示范作用的有效辐射,以及党内教育边际成本下降。社会成员的流动性带来的是经验知识的交流和思想意识的碰撞,使群众路线的学习原则更好地贯彻执行。例如,革命年代青年知识分子奔向延安,促成延安教育模式的独树一帜。延安时期,中国共产党创办了大量各类专门学校,如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鲁迅艺术学院、陕北公学、延安大学等一批高等学校。1938年初,为了纪念上海“一·二八”抗战6周年,左翼文艺家及文艺青年联合排演了话剧《血祭上海》连续公演了20天,观众达1万人次,这在总共只有数万人口的延安来说,可谓盛况空前。艺术成为宣传、发动、组织群众的有力武器,艺术工作者是抗战中的一支不可缺少的力量①。 这些专门学校的集中式办学节约了有限的办学资源,实现了政治教育和技术培训的有机结合,并产生了良好的外部性。它使得党组织不仅仅是成员数量尤其是年轻党员的增加,还在全国性的更大范围内教育了广大民众,使其更加全面深刻地认识到了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在政治、文化等各方面的不同,以及前者对后者相当程度的超越,为更好地巩固统一战线起到了重要作用。在执政后的党员吸纳和培训的互动过程中,党员群体的增加也是有效集约成本、增强执政能力的有力条件。因为中国共产党的先进性政党属性,在吸纳扩大的过程中是有选择性地从符合党与社会发展的双重契合原则出发来发展党员。当然,这个过程不能排除机会主义入党动机的出现,但是从整体性学习层面和执政现代化方面来看,规模的扩大带来的更多是积极方面的效果。尤其是党的各类学习教育活动,使得青年知识分子能够多角度多场域接触到政党文化的熏陶和感染,这在和平年代的潜移默化作用是具有持续性和渗透力的。这也是在新时代的复杂条件下,中国共产党更加重视思想政治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的重要原因,通过政党文化塑造时代新人,同时在思想和组织层面剔除不合格因素,以达到保持先进性与纯洁性的目的。

当然,规模效益理论若放在长时段的历史视野下是有其不足之处的,因为规模扩张的结构性矛盾和短期利益冲突的存在是具有复杂性的。在人数规模和次级党组织数量增多的同时,就牵涉到利益边界和组织权限的问题。一般来说,组织内成员越多就会产生越多的利益关系,必然会对有限的组织资源分配造成压力,从而造成党员对组织权威的分散。另外,随着成员的增多,各类各级党组织,尤其是基层党组织也会面临增设的问题,那么就出现了各行业党组织与同区域地方党组织在权限划分上的职能纠缠,甚至带来治理上的利益竞争,使得组织权威的切实维护遇到阻力。因此,需要有一个动态性的组织规模评价机制,不仅仅是在整体性党员数量的增加上,而且要关注党员规模和组织结构上的历时性和共时性问题,既要有历史合理性的依据,也要找到现实需求的依据。这样的评价机制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是在实践层面具有不易量化的缺陷,还需要政党伦理以及行政伦理的文化支撑。这是价值与制度配合的机制组合,也说明了超大型政党规模治理问题的评价机制建设的复杂性与艰巨性。

结语

对政党组织规模的重视,使得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成功、执政起效和改革深入各阶段都有重要的受益。从中国共产党革命初期对组织规模扩张的迫切性生存需求,到执政初期党组织与社会的密切互动,以及组织嵌入产生的超大型政党,再到市场经济环境下政党阶级基础的包容性扩展,以至新时代对政党组织规模的结构优化,这其中显性的变化是党组织规模在数量上的波动性增长,而内含其中的是超大型社会和超大型政党的双向需求的互动逻辑。那种单纯以别国政党组织规模在国民总人口中所占比值为绝对参考标准的做法,是缺乏历史合理性与逻辑自洽性的。基于此,从政党组织吸纳机制、政党合法性的心理支持机制和组织规模的科学评价机制这三重分析框架入手,可以更为清晰地认识中国共产党组织规模问题的理论与现实。

注释:

① 中国共产党在延安曾先后创办了中央研究院、中共中央党校、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鲁迅艺术文学院、军政学院、军事学院、马列学院、中国女子大学、泽东青年干部学校、陕北公学、鲁迅师范学校、纺织学校等二十几所院校,培养造就了数十万干部和各类专门技术人才。参见:吴继金、贾向红:《毛泽东与延安时期高等院校》,《世纪风采》2019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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