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商环境与新企业进入

2021-05-02 06:29唐姣美
合作经济与科技 2021年10期
关键词:连贯性营商腐败

□文/ 唐姣美

(嘉应学院 广东·梅州)

[提要]营商环境的质量对吸引企业进入有着重要影响,而腐败是构建良好营商环境的一大阻碍。本文从营商环境视角出发分析腐败在地区新企业进入中的作用,发现腐败对一个地区的新企业进入存在显著抑制作用,原因在于腐败使企业经营的不确定性因素增加,风险系数上升,降低企业进入的意愿和信心;在同等条件下,企业更愿意选择较为清廉的地区进行投资。进一步分析发现,在政府信用度较高的地区,政府“言出必行”,信守诺言,承诺给企业的政策、优惠能落到实处,增加企业进入的意愿和投资信心,腐败对政府信用度高的地区企业抑制作用小于政府信用度低的地区;在政企关联程度高的地区,企业与政府官员密切往来容易滋生并加剧地区腐败,放大腐败对新企业进入的负面影响;在政策连贯性水平高的地区,政府政策具有较好的持续性,企业经营的不确定性风险较低,企业进入意愿上升,腐败对新企业进入的抑制效应较弱。

一、引言

企业是经济活动的主体,企业数量与经济总量有着密切关系,较多的企业数量通常伴有较大的经济总量。Joseph Schumpeter(1911)提出创造性破坏是现代经济保持活力、持续发展的重要动力来源,而新企业进入则是创造性破坏过程的关键环节。早有学者从理论和实证方面分析了新企业进入对于经济增长和发展的重要作用,特别是在经济增长速度比较快的阶段,企业的进入和退出能够解释大部分生产率的增长。原因在于新企业的进入能够促进创新思想的产生、传播和利用,从而提高资源使用效率和生产力;同时,新企业的进入能够增加企业之间的竞争,促进企业的创新和企业之间的优胜劣汰。

营商环境是影响企业在地区间投资决策的重要因素,良好的营商环境更是推动地区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董志强等(2012)研究表明营商环境(软环境)对当地经济发展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寻租腐败活动则是营商环境的一大破坏者,不少学者发现腐败导致营商环境的友好水平降低,对企业的投资经营活动产生较大的负面影响。现有研究中有关腐败对地区新企业进入影响的文献并不多,且并未形成一致的观点。一方面有学者认为在制度环境较差的发展中经济体,腐败活动能够帮助企业顺利办妥注册审批等手续,有助于创业者顺利拿到营业执照、完成行政流程,从而腐败有助于新企业的进入;另一方面腐败活动增加了企业运营成本、不确定性风险,且导致不公平市场竞争,削弱企业投资积极性和动力,影响企业发展和总体经济增长,抑制了新企业进入。

中国目前正面临经济转型升级,腐败活动较为普遍,自十八大以来的严厉反腐行动有力地打击了腐败活动,但腐败问题仍旧不容忽视,反腐之道长路漫漫。在此背景下,研究腐败对新企业进入的影响具有一定的现实价值。以往研究多从国家层面出发考察腐败对新企业进入、退出和发展的影响,但国家层面的宏观分析并不能有效体现同一国家内部不同区域之间的差异,特别是像中国这样幅员辽阔的大国,不同省份、地区之间的差异很大。为细致考察腐败对企业进入的影响,本文尝试从城市角度出发,实证分析腐败对地区新企业进入的影响。同时,从地方政府的信用水平、政府与企业的关联性以及地方政府的政策连贯性程度三个独特角度分析腐败对地区新企业进入的差异化影响。

二、本研究的主要假说

假说1:相较于营商环境良好的地区,在腐败盛行的地区开展经营活动的企业面临更高的经营成本和不确定性风险,新企业进入该地区投资的意愿较低,即腐败不利于新企业进入。

企业在腐败较严重的地区进行投资、生产、销售等经营活动,通常会面临更高的成本和更大的不确定性。一方面企业在生产经营过程中更容易遭遇政府官员的“吃拿卡要”、“雁过拔毛”等情况;同时,该地区经营的企业在行政审批、申请营业执照、经营许可等过程中,为顺利有效“走完流程”往往需要支付额外的“办事费”、“好处费”。凡此等等皆会增加企业的经营成本,压缩企业的利润空间,且对企业的正常生产经营活动产生阻碍,打击企业在该地区持续投资、扩大经营的信心,若是企业最终不堪重负、忍无可忍则可能会择木而栖,甚至关门大吉;另一方面腐败严重的地区更容易出现不公平竞争现象,“朝中有人好办事”有关系一切好办,无关系寸步难行,特别是对于新进入该地区的企业,不熟悉本土人情环境,也无本土人脉网络作为后盾,企业在该地区的经营不确定性因素大大增加,在同等条件下,理性的企业在进行投资决策时更可能选择制度环境较好、腐败水平较低的地区,而不是选择腐败较严重的地区。因此,腐败降低企业进入一个地区的投资意愿和信心,对新企业的进入产生抑制作用。

假说2:在政府信用度高的地区,腐败对新企业进入的抑制作用弱于政府信用度低的地区。

老子曾言“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于政府而言,亦如是。政府信用即政府能否做到“言必行,信必果”,也即是政府的履约情况、政府是否具有契约精神。在政府信用度高的地区,政府“一言九鼎”、“言出必行”,诚信意识较强,企业只需要按照正常程序与政府开展合作即可,并不需要通过其他途径如疏通关系、给点好处费才能顺利完成合作,风清正气的政企生态能够吸引更多企业进入。而在政府信用度低的地区,某些政府官员为取得辉煌政绩顺利升迁,不考虑实际情况、不在意企业生死,“办假事、说假话”的情况层出不穷,政府爽约屡见不鲜,把承诺过的事情变成“空头支票”,对本该履行的职责“推三阻四”,使得企业与政府纠葛不断,矛盾不断。如此一来,一则使得企业在该地区投资的风险大大增加,导致企业预期收益下滑,进入该地区投资的意愿下降;二则对地区整体声誉度产生极为不利的负面影响,不利于吸引新企业进入,可能导致恶性循环。因此,地区腐败对政府信用度低的地区新企业进入的抑制影响大于政府信用度高的地区。

假说3:腐败对政企关联程度高的地区新企业进入的影响强于政企关联程度低的地区。

政企关联程度是指一个地区的企业与政府之间关系的密切程度,直接体现在企业与政府部门打交道的频率上。若一个地区的企业经常与政府部门打交道、与政府官员频繁往来,容易使企业与政府官员建立非正常的利益联系,导致寻租腐败活动的产生。从企业方面来看,正所谓“无利不起早”,企业频繁与政府部门打交道,一方面是希望与当地政府部门打好关系,建立关系资本,求得政府庇护,以顺利开展生产经营活动;另一方面因政府掌握多种资源和权力,企业希望通过与政府的往来获取如政府合同、行政审批、特殊资源等以赚取利润。不论是为哪一种情况,企业要想达到目的,必然需要进行各种“交际活动”,如送礼请吃喝、拿合同给回扣等。从政府角度来看,政府官员在频繁与企业往来过程中,容易被企业的“糖衣炮弹”侵蚀本心,禁不住财富的诱惑而走向歧途,进而被动甚至主动运用手中公权力牟取私利,如此,皆会导致腐败加剧,从而扩大腐败对地区企业多样化的负面影响。反之,若一个地区的企业与政府部门除必要外并无其他过多往来,则既可降低企业主动行贿的几率,也可减少政府官员主动索贿可能性,能够有效净化政商生态,有利于吸引更多企业进入。所以,腐败对政企关联程度高地区新企业进入的阻碍作用大于政企关联程度低的地区。

假说4:在政策连贯性高的地区,腐败对新企业进入的影响小于政策连贯性低的地区。

政策连贯性是影响一个企业考虑是否进入某地区投资的又一重要因素。企业的经营决策深受政府政策的影响,若一个地区的政策“朝令夕改”、变动频繁,对企业的不利影响是显而易见的。一方面频繁的政策变动会导致企业正常经营活动受到干扰,也会对企业已有的规划和安排产生冲击,不利于企业稳定发展;同时不确定性增加会影响企业的投资信心和预期,企业更可能选择观望,或者选择去其他地区投资。另一方面政府政策多变,可能是因为领导人更换频繁,不同的领导人所追求的目标不同,导致政策出发点和落脚点皆不一致;同时,也可能是当政官员出于私心,与其他官员“合谋”,致使政策不断发生变化,以便进行权钱交易;特别是一些手握审批权和专项资金管理权的政府官员,以此作为兑换利益的筹码,而企业和个人往往通过“跑部钱进”、公关送礼以获得审批和专项资金。如此一来,导致地区腐败情况加剧,严重抑制新企业进入。而在政策连贯性较高的地区,政府政策持续性良好、确定性较高,企业能够根据相应政策定制出适宜的长期规划,稳定企业的投资信心,强化企业的投资意愿。所以,腐败对政策连贯性高的地区新企业进入的负面影响要比政策连贯低的地区要小。

三、变量选取、描述分析和计量模型设定

(一)主要变量的选取及其度量

1、新企业进入(N)。为全面考察腐败对新企业进入的影响,本研究主要从一个地区的新企业进入数量、新企业进入比率出发,同时结合地区企业退出情况、净进入情况进行分析。新企业进入是指某一企业在t-1 年并不存在而t 年存在;企业退出则是指某企业在t-1 年存在但在t 年不存在;净进入则是新进入企业总数减去退出企业总数之差。企业数据是根据《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匹配计算得出。

2、地区腐败(cor r)。腐败因其非法性质,具有高度的隐蔽性和复杂性,使得获取准确的观测数据成为一大公认的难题。在现有研究中对于某一国家/地区腐败水平的衡量常见方式有两种:一是使用宏观调查所形成的感知数据,例如透明国际发布的清廉指数(CPI)、世界银行发布的全球治理指标(WGI)中腐败的控制(CC)指标、国际国家风险指南(ICRG)发布的政治风险指数等。但感知指数一方面主观性较强,容易产生偏误;另一方面仅从国家层面反应腐败水平,不能体现国家内部不同地区之间的差异。二是检察机关每年公布贪腐渎职案件的立案件数/人数来测度地区腐败水平,具体来说是以每百万人中腐败案件立案人数、每万名公职人员腐败案件立案人数来度量。通过历年《中国检察年鉴》以及各省区人民检察院工作报告可以统计各个省区的贪腐渎职立案人数,遗憾的是,细化到城市层面的数据则无法获取。而本文旨在考察中国120 个城市之间腐败水平的差异对地区新企业进入的影响,前述两种腐败度量方式皆不合适。世界银行2005 年对中国企业营商环境进行调查,其中涉及腐败问题(差旅、招待费占比)的调查,同时借鉴Cai et al(2011)的做法,本文以城市平均娱乐及差旅费用支出占企业销售收入的比例来度量城市腐败水平。此部分数据主要来源于2005 年世界银行中国企业营商环境调查、世界银行《中国120 个城市竞争力的提高》调查报告。

图1 地区腐败与企业数量拟合图

图2 投资环境要素对企业增长阻碍程度统计图

3、其他控制变量。为提高研究的一致性和效率,在考察腐败对地区新企业进入影响时将以下城市特征纳入方程进行控制提高估计效率,减少偏误。包括城市经济发展水平,用城市人均GDP(lnpergdp)度量;城市的劳动力质量,以受过大专以上教育的劳动力比例(edu)代替;还包括税费比率(lntax)、港口成本(portcost)、年平均工资(wage)、与政府打交道天数(govcam)、产权保护指数(prp)、私营企业占比%(prisha)几个方面,数据主要来自世界银行《中国120 个城市竞争力的提高》调查报告以及《中国城市统计年鉴2004》。

(二)描述分析

1、城市腐败程度与企业数量负相关。用120 个样本城市的腐败水平与每个城市的企业数量作图,如图1 所示。可见,腐败程度越高,地区企业数量越少,二者呈现反向变动的关系。(图1)

2、腐败是阻碍企业增长的重要因素。影响企业增长的投资环境因素有诸多类别,不同因素对企业增长的影响程度不同,如图2 所示。总体来看,认为对企业增长产生“非常严重”阻碍影响,频次高于100 的总共有下面几项,其中融资获得性频次最高(543),其后分别为电力(389)、其他企业反竞争行为(206)、政策不稳定(188)、融资成本(180)、运输(159)、劳动者技能(134)、供水(109)。(图2)

3、变量的描述性统计。本文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1 所示。(表1)

(三)实证模型的设定。为实证考察腐败对地区新企业进入的影响,在前述理论模型和假说的基础上设立计量模型如下:

Ns=α+βcorrs+CV+μs(15)

其中,Ns表示地区s 的新进入企业数/新企业进入比率,corrs表示地区s 的腐败水平,CV 代表控制变量,包括城市经济发展水平(lnpergdp)、城市的劳动力质量(edu)、税费比率(lntax)、港口成本(portcost)、年平均工资(wage)、与政府打交道天数(govcam)、产权保护指数(prp)和私营企业占比%(prisha),μs为随机扰动项。

四、基本实证结果

(一)腐败对地区新企业进入的抑制效应检验。地区腐败水平对新企业进入抑制效应检验结果见表2 前3 列是腐败(corr)对地区企业进入数(entry)、退出数(exit)和净进入数(nete)的回归结果,后3 列是腐败(corr)对地区企业进入率(entry_r)、退出率(exit_r)和净进入率(ne_r)的回归结果。

从表2 中的结果可以看出,腐败(corr)不管是对企业进入数(entry)、进入率(entry_r),还是净进入数(nete)、净进入率(ne_r)均存在负影响,且大部分在5%的统计水平上显著,此结果与预期相符,支持了假说1。原因在于企业考虑是否进入某个地区开展经营活动前会进行全面慎重的市场调查,而一个地区的腐败水平往往是企业考察营商环境中的重要部分,腐败严重的地区通常伴随官僚主义、行政效率低下、不公平竞争、遭遇官员索要贿赂等情况。这会导致企业进入该地区之后需花更多时间、精力在与政府官员打交道上,由此导致经营成本增加,预期利润下降,企业在逐利的同时也注重风险规避,对于在腐败较严重、营商环境有待改善的地区进行投资信心缺乏,动力不足,因此,一个地区的腐败越严重,企业进入该地区进行投资经营活动的可能性越低,腐败抑制新企业的进入。(表2)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结果一览表

而企业退出总数(exit)、退出率(exit_r)系数虽不显著,但符号均为正,基本符合预期。其逻辑在于:一方面在腐败严重的地区生产经营的企业面临更高的风险、更大的不确定性以及更多额外的经营成本,这都可能导致企业选择退出该地区,或不堪重负关门大吉,或选择其他地区继续经营;另一方面现有的企业破产法律法规和程序并不规范,使得在腐败较严重的地区经营不善的企业想要顺利完成破产程序并非易事,这从一定程度上反而减缓了企业的退出速度。故此部分检验结果验证了本文的假说1,地区腐败水平越高越是抑制新企业进入。

(二)稳健性检验。本文使用滞后于企业数量(被解释变量)一期的腐败水平(解释变量)数据、控制变量数据,故可认为不存在逆向因果问题,然由于回归模型设定可能存在遗漏变量和度量误差问题,现进行稳健性检验。分别使用招待差旅费支出占主营业务收入之比(etc0)和招待支出占销售收入之比(enter)两个指标度量城市腐败程度,回归结果如表3 所示。可见,结果与前述研究结论保持一致,即腐败对地区新企业进入(total,entry,entry_r,ne_r)产生显著抑制影响,对地区企业退出(exit,exit_r)抑制作用不明显,说明本研究结论比较稳健。(表3)

表3 中,第1~5 列是使用招待差旅费支出占主营业务收入之比(etc0)作为腐败度量指标的回归结果,6~7 列是使用招待支出占销售收入之比(enter)作为腐败度量指标的回归结果,从表中可知,系数和显著性均与基本回归结果(表1)接近,说明结果稳健。

五、进一步研究实证结果

立足影响新企业进入的营商环境,分别从当地政府的信用水平、政企关联程度、当地政策连贯性三个方面进行分样本回归。

(一)腐败对不同政府信用度地区新企业进入的抑制影响检验。为检验腐败对政府信用水平不同的地区新企业进入的影响是否存在差异,以“企业过去三年是否与政府发生纠纷”作为政府信用的度量,回归结果见表4 第1~4 列,可以看出,腐败(corr)对政府信用水平高的地区企业进入率影响尽管不显著,但符号为负符号预期,而对政府信用水平低的地区则产生了显著的负影响,且低政府信用组系数的绝对值大于高信用组(0.716>0.549),此结果验证了本文的假说2。其可能原因在于,政府信用高的地区政府责任感强,切实履行职责,且“言出必行”,使得企业可放心的进入该地区投资生产,政府承诺过的政策措施和优惠条件皆能落到实处,与政府开展合作也不需通过贿赂手段才能打好关系。而在政府信用度较低的地区,政府诚信意识淡薄,常常推卸责任,空头支票频频出现,使得企业生产经营活动大受阻碍,企业为确保顺利经营,推进合同执行,降低损失,不得不想尽办法托关系、找领导,导致企业经营成本大大增加。如此一来,企业进入该地区生产经营的意愿自然降低,而在该地区生产经营的企业投资生产的积极性也大为下降。因此,地区腐败对政府信用度低的地区新企业进入的抑制影响大于政府信用度高的地区。(表4)

(二)腐败对不同政企关联度地区新企业进入的抑制效应检验。腐败对政企关联程度水平不同地区企业多样化的影响存在差异。以“企业每年与政府打交道天数”作为政企关联程度的代理指标进行回归,结果如表4 第5、第6 列所示。腐败(corr)对地区企业进入率影响显著为负,且腐败对政企关联程度(govcam)高的地区企业进入率的影响大于政企关联程度低的地区,这一结果印证了假说3,即腐败对政企关联程度高的地区新企业进入的抑制影响强于政企关联程度低的地区。可能原因是:在政企关联程度高的地区,企业在与政府频繁往来过程中更容易滋生寻租腐败活动,从而加剧地区腐败程度,放大了腐败对地区新企业进入的抑制影响;而在政企关联程度低的地区,企业与政府除了正常往来并无过多其他交往,在降低寻租腐败活动发生可能性的同时,节约了企业的交易成本,吸引更多企业进驻,所以腐败对政企关联程度高的地区新企业进入的抑制影响大于政企关联程度低的地区。

(三)腐败对不同政策连贯性地区新企业进入的抑制影响检验。一个地区政府颁布的政策是“朝令夕改”还是“一言九鼎”,对企业的生产经营、投资规划会产生莫大的影响。政策是持续与变更与政府领导关系密切,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为检验腐败在不同政策连贯性地区对新企业进入的影响是否存在差异,手动收集了120 个样本城市2004 年市长和市委书记任职的相关信息,并设定若任职市长/市委书记为本地晋升则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若该届市长/市委书记连续任职时间超过5 年则取值1,否则取值0,回归结果见表5。政策连贯性水平高的地区腐败(corr)对新企业进入率的影响为负(第3 列和第5列),但不显著;而在政策连贯性水平低的地区,腐败对新企业进入率的具有显著负影响(第4 列和第6 列),且其系数的绝对值大于高确定性水平组(0.758>0.23,0.73>0.343),这意味着,腐败对政策连贯性水平高的地区新企业进入的抑制影响要小于政策连贯性水平低的地区。(表5)

表2 腐败对地区新企业进入抑制效应检验结果一览表

表3 稳健性检验结果一览表

表5 中,政策连贯性数据系笔者手动收集,政策连贯性水平大于1为高组,小于等于1 为低组。第3、第4 列是以市长任职情况作为政策连贯性替代变量的回归结果,第5、第6 列是以市长和市委书记任职的总情况作为政策连贯性度量的回归结果。

可能原因在于,主要官员频繁流动,任职期短,任职官员易产生“临时”心态,使得有的官员忽视当地实际情况,热衷于开展短平快的“政绩工程”,因不同领导之间出发点的差异,致使出现前后不一甚至前后矛盾的政策,让现有企业无所适从,备受打击,也对外地企业进入该地区投资的意愿产生不良影响。官员职位频繁调动,新官上任后,干部人事必然大洗牌,而因为任职期短,有的官员抱着“打一枪换个地方”的心态,进一步加剧该地的腐败程度。面对如此多变的政策环境,企业进入该地区的投资意愿必然大大降低。所以,腐败对政策连贯性水平高的地区新企业进入的影响要小于政策连贯性水平低的地区,验证了本文的假说4。

六、结论及对策建议

企业动态变化在地区经济发展中扮演重要角色,新企业的进入在带来新技术的同时提高了经济效率,促进了竞争,推动了创新和进步;同时,新企业的进入还促进了优胜劣汰,淘汰了旧的技术,也淘汰了生产效率较低的企业。新企业的进入受到诸多经济因素和行业规制等营商环境的影响,腐败是颇为重要的影响因素之一。

本文基于城市数据分析腐败对地区新企业进入的影响,发现一个地区的腐败水平越高则该地区的企业数量越少,企业进入率、净进入率越低,腐败对一个地区的新企业进入存在显著的抑制效应。这是因为腐败导致企业的人情往来费用、交易费用大大增加,使得经营成本上升,利润下降;而且腐败增加了企业经营的不确定性,提高了风险系数,打击企业投资的信心和意愿。

进一步研究发现,在政府信用度较高的地区,政府“言出必行”,信守诺言,承诺给企业的政策、优惠能落到实处,增加企业进入的意愿和投资信心,腐败对政府信用度高的地区企业抑制作用小于政府信用度低的地区;在政企关联程度高的地区,企业与政府官员密切往来容易产生不正当利益关系,滋生腐败,导致地区腐败加剧,放大腐败对新企业进入的负面影响,因而腐败对政企关联度高地区的新企业进入的阻碍作用大于政企关联度低的地区;相较于政策连贯性水平较低的地区,在政策连贯性水平较高的地区,政府政策的实施具有较好的持续性,企业经营的不确定性风险下降,进入意愿上升,腐败对新企业进入的抑制效应较弱。因此,持续反腐,任重道远,且在继续推进反腐行动的同时,还需从以下几个方面出发打造友好、健康营商环境,以吸引更多企业进入,促进地区经济发展:第一,完善交通运输系统、扩大水电网路覆盖比率,提高地区基础设施便利性水平以提升地区整体投资吸引力。第二,精简行政审批流程,简政放权,提高政府部门服务质量和行政效率,减少企业与政府非必要的往来,构建“亲清新型政商关系”。第三,地方官员任职需在频繁调动与长期任职之间寻求一个平衡,使得既能确保政策连贯,持续有效,又不会出现因长期任职而加剧腐败。第四,规范政府诚信管理,严厉惩处失信政府,奋力打造诚信政府。第五,摒弃“重大轻小、重国轻民”的观念,对国企、外企、民企一视同仁,同时在融资政策方面侧重扶持中小微创新、创业高科技企业。第六,吸引外资进驻,靠的不仅仅是优惠政策,更需要良好的营商环境。“投资环境就像空气,空气清新才能吸引更多外资。过去,中国吸引外资主要靠优惠政策,现在要更多靠改善投资环境”(习近平,2018)。因此,努力改善营商环境,提高服务质量和水平,才能吸引更多优质企业进驻,激发地区经济发展活力,促进地区经济发展。

表4 腐败对不同政府信用度、政府关联性地区新企业进入的抑制影响检验结果一览表

表5 腐败对不同政策连贯性地区新企业进入的抑制影响检验结果一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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