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亚海胆”事件再调查

贺达源

“我维权成功了！”4月21日，三亚海胆蒸蛋事件当事游客张先生（此前部分媒体报道为李先生）发文称，店家负责人在三亚市领导的带领下，来到其所在的城市上门道歉，并取消对他的起诉，“此次海胆维权事件定性为：本人与店家由于区域文化的认识不同导致的一场消费纠纷。”

尽管如此，舆论对这一事件仍有诸多疑问，三亚海胆蒸蛋事件还在持续发酵中。此前，三亚市相关部门发布初步调查结果后，“当季本地海胆汁多肉少”的说法引发舆论质疑，海南省长冯飞称将深入调查。三亚当季本地海胆究竟是怎样的？这一事件是如何从一个普通的消费纠纷发酵成全国热点的，南都周刊记者日前前往三亚进行了深入调查。

记者在三亚多方走访了解到，当季三亚本地海胆确实汁多肉少，海鲜市场售价在8元一只左右。中国渔业协会原生水生物及水域生态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周卓诚表示，三亚地区的海胆4月份几乎没有海胆黄，“即使在2月份卵巢相对饱满的时候，由于三亚位于热带海区，海胆不会积累太多脂肪，也只能看到一点点海胆黄。”

官方通报后热度迅速上升

4月9日，宁波游客张先生通过网帖反映称：在海南三亚大东海景区某餐厅吃饭时，点了一份海胆蒸蛋，里面只有蛋没有海胆，且澳洲龙虾也怀疑被调包。

网帖发布后，部分媒体对这一事件进行了报道，三亚相关部门介入调查。4月11日中午，三亚相关部门通报称，根据工作组初步调查，未发现有海鲜调包、掺杂掺假等价格欺诈行为，“据了解，当季本地海胆汁多肉少，与其他地区口味有所差异，一般采用蒸蛋的方式供客人食用。”

一则看似普通的消费纠纷，在三亚相关部门通报后，却引来了不少质疑。不少网友看到“当季本地海胆汁多肉少”的官方说法后，纷纷调侃“厨师：我叫海胆”。百度搜索指数显示，“三亚海胆”的搜索量在4月11日三亚官方通报后迅速上升，次日达到高峰，并登上了微博热搜。

对于这一通报结果，游客张先生在自媒体平台评论称：“我强烈请求官方公布店家的视频和录音，我本人从进店开始，店家经理就没有给过我什么调控价，直接报价800元/斤，最后埋单价是988元/斤。”

当事游客发道歉视频又删除

4月12日，在国务院新闻办举行的海南自由贸易港政策制度建立进展情况发布会上，海南省长冯飞主动回应了三亚海胆事件。他表示，这件事情将深入调查，依法处置，及时回应社会的关切。

而就在同日，涉事餐厅负责人接受媒体采访称，他们有底气保證在整个服务、食品生产加工以及对客户问题处理的过程中，都没有瑕疵，“最终结果出来会有反转。我们有95%的可能会对他进行起诉。另5%是要视客户挽回事情的态度、道歉程度而定。”

就在公众等待海南省深入调查结果之时，4月15日，当事游客张先生在短视频平台上发了一则道歉视频，随后又将视频删除。在视频中，他称自己喝了点酒，借着酒胆向大家道个歉。

“我对不起全国所有的网友和媒体，我不能给国家添堵，我不能给海南及三亚添堵。”他说，自己不应该抓着别人的错误不放，希望商家有错改正就可以了，自己不应该把事情曝光，遇到消费问题，应当私下跟商家协商，不应该把事情弄到如今这个地步。

4月17日零点20分，南都周刊记者联系到张先生，他称自己并不是因为受到胁迫道歉，而是因为觉得给社会添乱了，“只是向社会道歉，不是向商家道歉。”删掉视频是不想这个事情再发酵，“等官方结论吧。”

4月21日，当事人张先生再次发文表示，店家负责人在三亚市领导的带领下来到其所在的城市上门道歉，并取消对他的起诉，“此次海胆维权事件定性为：本人与店家由于区域文化的认识不同导致的一场消费纠纷。”

“我搞不明白什么叫区域文化的认识不同，难道海南人民认为的海胆就只是一个壳吗？”有网友在这一新闻下评论，获得了2600多个点赞。尽管商家和消费者已达成和解，但在海南省层面深入调查结果尚未出炉之时，公众对这一事件仍有诸多疑问。

涉事餐厅生意受影响

涉事的云起观沧海餐厅是一家新晋网红打卡餐厅，地处大东海旅游区内。南都周刊记者实地探访发现，餐厅面向大东海，旁边就是沙滩，有不少景观位可以直接看到无遮挡海景。

记者在海鲜市场购买了两个海胆，并在海鲜饭店加工成海胆蒸蛋，海胆肉几乎看不出来。

在某点评网站上，该餐厅的上千条消费者评论中，大部分人对餐厅环境海景比较认可，但认为菜品价格偏高，口味不理想。而近两周的最新评价几乎都是针对海胆事件，其中不乏没有消费，特意前来围观“打卡”的网友。

“这个事件对我们还是有影响的，平时这个点，我们生意是很好的。”4月16日下午2时许，南都周刊记者来到涉事餐厅，餐厅经理表示，“我们也不可能因为一个海胆，整个餐厅的生意都不做了。海胆我们还在正常卖，龙虾也在正常卖。”

“我们本身经营中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如果我们店存在任何问题的话，你觉得政府还会让我们营业吗？”餐厅经理强调，纠纷期间的视频资料都有，“包括点餐的海鲜池和后厨，说话都能听见。为什么政府能够快速地向社会发出一个通报，因为我们有东西证明我们说的东西都是真的。”

对于游客张先生称澳洲龙虾报价800元/斤，最后埋单价是988元/斤的情况，该餐厅经理表示：“这个我们都有监控的，有给他报价的录音，就是988元一斤，这个都不需要我们去解释，我们把视频提供给官方就行了。”说完他向记者展示了海鲜池摄像头的录音功能，但拒绝了记者展示当日录音的要求，“我们也是在等进一步的调查结果，反正所有的事情肯定会调查清楚。”

南都周刊记者了解到，三亚其他餐厅的海胆蒸蛋价格一般在10-20元一只。涉事餐厅的价格为38元一只，张先生当天点了6只海胆蒸蛋，价格是228元。

餐厅经理称，餐厅位置很好，面朝大海，装修花费高，因此部分菜品定价较高。记者注意到，该餐厅一杯可乐或雪碧的价格也要38元。

海鲜市场：本地海胆确实汁多肉少

4月的三亚海胆到底没有海胆黄？

4月16日，南都周刊记者在三亚第一市场海鲜市场探访发现，本地海胆售价在8元一只左右，15块钱可以买到两只。

“很多外地人都不了解的。”海鲜市场多家铺主对记者表示，“现在的海胆只有边上有一点点肉。”附近多家海鲜饭店的负责人也证实了这一说法。

有餐厅为了避免引起争议，不再供应海胆蒸蛋这道菜，如果客人想吃，可以去市场买了海胆再拿到餐厅加工，加工费一只海胆10元左右。南都周刊记者注意到，三亚第一市场海鲜市场周边的不少餐廳均对海鲜加工费明码标价，并张贴在餐厅内醒目位置。

记者在海鲜市场买了两只海胆，现场打开后发现确实汁多肉少，拿到海鲜饭店做成海胆蒸蛋后，里面的肉更是几乎看不出来，味道比一般的蒸鸡蛋多了一点海胆的鲜味。

多名三亚本地出租车司机向记者表示：“我们自己很少吃那种海胆，没什么肉。”

中国渔业协会原生水生物及水域生态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周卓诚也是一名科普大V，在微博上拥有702万粉丝。三亚海胆事件后，他在微博上发布了一个科普视频介绍道，全世界有800多种不同种类的海胆，“海胆黄是什么东西呢，它其实是生殖期中或繁殖期雌性海胆的卵巢组织。”

“在热带区域，由于热带地区的水温相对稳定，繁殖期更长更久，三亚地区的海胆往往在12月-2月份产卵，到4月份几乎都没有了。”周卓诚表示，“即使在2月份卵巢相对饱满的时候，由于三亚位于热带海区，海胆不会积累太多脂肪，也只能看到一点点海胆黄。”

那么哪里可以吃到海胆黄多的海胆？

周卓诚表示，中国生长在渤海、黄海地区的多种海胆，其实都非常肥美，“胶东辽东地区太多好吃的海胆了，比如大连，每年的4 -6月是吃黄海胆的季节，到了6-8月份的时候，就可以吃紫海胆和马粪海胆。在寒冷地区，为了生长发育，海胆才需要积累更多的脂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