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山色迷人眼

2021-07-02 09:30◎吕
江苏地方志 2021年3期
关键词:徐州泰山

◎吕 峰

(江苏徐州 221006)

云龙山与云龙湖(马宁 摄)

“自古彭城列九州,龙争虎斗几千秋。”徐州作为九州之一,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山川形胜,美不胜收。徐州多山,城内城外有七十余座风景各异的山,如云龙山、泉山、白云山、泰山、子房山、卧牛山、大洞山、楚王山等。它们与都市风光交相辉映,相得益彰。每一座山都是徐州的骨架,每一座山都有其独有的故事和韵味。

云龙山色与人亲

云龙山因“山有云气,蜿蜒如龙”而得名,相传刘邦曾藏匿于此。亘古以来,这座山的风景,这座山的历史,这座山的传说,在岁月的时空交融,迸发出无与伦比的魅力,像一坛经年的陈酿,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加浓厚醇香。

云龙山匍匐蜿蜒数里,山上苍松翠柏遍布,蓊郁蔽日,四时风光不同。宋人苏轼在千古名篇《放鹤亭记》中写道:“春夏之交,草木际天;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风雨晦明之间,俯仰百变。”千百年来,无数的人在他描述的美景中沉醉,也不由得去寻觅云龙山的芳踪,甚至心甘情愿化作山上的一株草、一棵树,陪着它默默地老去。

云龙山北侧,有一片乱石,颜色灰白,如群羊般散落在草丛间,名为黄茅冈。真性情的苏轼酒醉后行至此处,将满冈的石头看作了牛羊,留下了传诵不衰的诗句:“醉中走上黄茅冈,满冈乱石如群羊。冈头醉倒石作床,仰看白云天茫茫。歌声落谷秋风长,路人举首东南望,拍手大笑使君狂。”千年的时光迅疾而过,石头的表面已被风雨打磨得光滑、圆润,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躺在石头上,蔚蓝色的天空如水洗般澄澈,偶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从耳边掠过,真正体会到了自在故自我的快乐。

有段时间,我寄居在云龙山下,一抬头就能看到它的身影。早晨或黄昏,我都要凝望它,对它的凝望渐渐成了一种习惯。凝望,攀登,冥想,成了我拥有这座山的方式。我凝望它的翠色,它的白云,它的暮霭。它也以它的幽蓝和葱绿擦拭我的目光,清洁我的灵魂。我知道我已经离不开它了,我已生根在它脚下,如一棵不想再迁移的树,只有闻着它宁馨的气息,才有我安恬的呼吸、安谧的梦境。

对云龙山,我有一种深刻的眷恋。或者说,一个人拥有一座山是一件幸事。早上,晚上,我都要到山上走一遭。从北门上去,一步一步往山上走,石阶在无数脚板的打磨下,光滑温润,似乎能照出人影。我的脚底一次又一次地和它接触,这种接触像一种催化剂,加速了我血液的流动,我的心脏跳动得似乎更加有力,越往山上走,我越感觉一步步远离城市,像置身于一个辽阔无边的世界。

晚上,山中少有人迹,幽静无比,此时,偌大的山像独属于我一个人。空气透彻,饱含着一种湿润,一种清新,一种树木的芬芳,我在呼吸中嗅到了云龙山的气息,整个人像被熨帖过一样,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山间的星星点点,在清凉的晚风中如同天堂,朦胧中透着诗意,沉醉中还意识到几分自然的清醒。登上山顶,浩渺的星空仿佛就在头顶,让我想起从小熟读的李白的诗,“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每次登山,我都习惯在毛泽东登临处驻足。一代伟人毛泽东情系这片古老的土地,曾七次视察徐州,为这座城市的发展勾画蓝图。当年,他登临云龙山,看到徐州四周的山都是濯濯的秃山,便发出了“绿化荒山”的号召。从此,徐州人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硬是在石头上种出了郁郁葱葱的“城市森林”,让一座座荒芜贫瘠的山绽放出了活力与魅力。

云龙山也是一座充满故事的山,山上山下都弥漫着历史的气息,如三义桥、放鹤亭、御碑亭、碑廊、山西会馆、半山亭、兴化寺、大士岩等,它们以独有的魅力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半山亭又名姜公亭,初为康熙末年徐州知州姜焯修建,后因年久而毁坏。姜焯是徐州历史上可与苏轼并肩的父母官,在徐理政期间,主持兴建大士岩、创建尊经阁、重修学宫等,功绩显著。后人便在半山亭的遗址上,建亭以示纪念。

兴化寺是一座历史悠久、气势雄伟、规模浩大的千年古刹,它给云龙山增添了一抹历史的厚重,也增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兴化寺的暮鼓晨钟自南朝宋梁时代,即已响起,中间也有短暂的停顿,却始终以顽强的生命力回响在历史的时空中。在兴化寺诸多的历史遗迹中,最吸引人目光的是“三层砖覆三丈佛”的北魏大石佛。石佛就地取材,依山崖雕凿而成,方面大耳,气度慈祥,被称为“国之瑰宝”。

在兴化寺的大殿中,存有近二百尊唐宋时期的摩崖石刻。佛像依山崖而凿,有佛、有菩萨、有天王、有力士、有飞天、有供养人等,造像上下分层,气势壮观,线条流畅,人物丰满,极具魅力。一个个佛像仿佛都有生命,都有着自己的呼吸和脉搏。可惜的是,曾经千姿百态的浮屠石刻,如今已破损斑驳。摩挲着残存的石像佛身,精美的线条、飘逸的衣褶,都让人产生鬼斧神工般的惊奇,并在心中生出一份敬仰。

时光如白驹过隙,云龙山的树,绿了枯,枯了绿,那无边的山色,那莫测的流云,伴着一批又一批的人来来往往,见证着千年的沧桑时光。可是,山还是那座山,像那只高翔在《古文观止》里的鹤,伫立于天地之间,超然于尘世之外,吸引人去亲近它、去拥抱它。面对这座山,面对山上的一草一树,我只有崇敬,因为它们都是一本本史书,只有人才是匆匆的过客。

“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留。”云龙山与流光溢彩的故事,与飞檐丹楹的芳姿,与巍峨端坐的石佛,朝夕相伴、忘情厮守,它将伴着比肩接踵的游人,伴着寺庙的暮鼓晨钟,走向下一个百年,下一个千年。

送君直上南泰山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东岳泰山被称为五岳之首,也是徐州人俗称的北泰山。在徐州东南,也有一座泰山,俗称小泰山,或南泰山。如果说北泰山是山东大汉,南泰山就是小家碧玉了,自有其迷人的魅力。清代状元李蟠的父亲李弇对此解释道,“岳名有或同,徐山也云泰,居然众峰杰,仰止此其最”。

云龙山(李子 摄)

泰山上有许多俊俏的树,以松树居多,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随着脚步的深入,你会遇到一株又一株的松树,无一不精神抖擞,无一不挺拔坚韧。它们顽强地扎根于巨岩裂隙间,遍布在山峦中。虽饱经风霜,却枝干遒劲,郁郁苍苍,或独立峰巅,或依岩挺拔,把整个泰山装点得美不胜收、妙不可言。

泰山上最宏伟的建筑是建于山巅的泰山寺,飞檐翘角,金碧辉煌,庄严又气派,几乎占尽了整个山顶,在极远处就能看到它气势恢宏的身影。泰山寺建于明朝嘉靖年间,初名显济庙,乾隆年间,更名为碧霞宫,俗称奶奶庙。相传很久以前,徐州遭遇了严重的瘟疫,死者无数,人们纷纷向东岳大帝寻求保佑。大帝之女碧霞元君闻知后,不顾年幼,毅然和曹舅爷结伴前来,降服了瘟神,消除了灾疫。为纪念其功德,人们特意在泰山建立庙宇供奉。

穿过重重古树,只见一座雄伟的山门挺立在眼前。步入寺中,殿阁层层,梵音袅袅,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香火味,执香虔诚拜佛的香客如潮,神情肃穆虔诚。在这样庄严肃穆的氛围里,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超越自然、超越宗教的神秘与宁静之美。泰山奶奶坐于大殿之上,像为真人大小的金身像,身披红色披风,挽着发髻,面如满月,凤目微张,像是慈祥地望着红尘中的世人。

徐州泰山(李子 摄)

静坐在寺里的古树下,聆听着寺庙里的梵音,嗅着袅袅不绝的香火味,哪怕是再烦躁的心也会静下来,从心里萌发出一份宁静与祥和。在泰山寺,我无意中遇到了一个大和尚,他披着一件黄色的袈裟,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一道又一道,他的目光纯真和善,脸上是浅浅的微笑,身后是慈眉善目的佛像。他一手拿着经书,一手捻动颈上的佛珠,像一尊佛坐在那里,诵经的声音如同歌唱,表达着的是欢快,而不是一般佛寺里的严肃。站在山上,四处眺望,心胸开阔,心头杂念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庙就有会,泰山寺也不例外。农历四月十五是庙会日,届时,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喜气都写在了脸上。寺中的石碑记下了那种热闹非凡的场景,“四月中赛,数千万人,举国若狂,百戏鞺鞑,人声鼎沸,途为之塞……”搭台唱戏的无数,锣鼓声声在山坳里回荡,把道路都堵塞了,寺庙甚至需要请来“教官”来疏导人流。

泰山庙会是一场声势浩大的集会,庙会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子,种子、铁器、衣服、锅碗瓢勺等,举凡生产生活所需要的东西,都陈列在那里,你若是看对眼了,直接购买回家。逛庙会,小孩子喜欢那些卖零嘴和玩具的摊子。捏面人、爆米花、吹糖人、糖贴塑、泥玩意等极受欢迎。糖贴塑,将糖熬制成糖稀,趁热时用小勺在大理石板上浇、洒,勾勒成图案,再用按、点、划等手法,做成各式各样的图形,最后用竹签作柄,冷却后,铲下即可。熟练的艺人挥洒自如,转眼间勾勒成一幅图画。吹糖人比糖贴塑更鲜活生动,艺人能用嘴吹出各式各样的人物或动物,师傅用细管挑起一点糖稀,对着吹气,糖稀立马充气鼓胀,转着捏着,一个可爱的糖人儿就完成了,立于旁边的孩子赶紧接在手中,得意洋洋地挤出人群。得到糖人儿后,孩子们多舍不得吃,要仔细欣赏,甚至相互交换着玩,看够了玩够了,才一点一点吃掉,最后舔着嘴巴回味。

赶庙会,大多要去拜一下庙里的神、佛、菩萨,上一炷香,磕几个头,以祈求诸神护佑。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十几个僧人坐在寺庙的院子里,绿树下全是黄灿灿、明晃晃的袈裟,阳光照在僧人们的脸上,他们开始念经,清音梵唱,一切都静止了,所有的嘈杂声都消失了,似乎连过往的鸟儿也驻足聆听,圣洁庄严。

送君直上南泰山,农历四月十五和九月九,无数的人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来此登高望远,来此放松心情,来此祈求安康。那是一种美好的愿望,也是一种美好的向往,像诗人一两风所写的:“母亲/我想回家/我想登在高处看看你/我知道你也在看我/我知道/在香案前的祈祷里/一定有我的名字/一定有你的祝福……”

西望卧牛山

卧牛山位于城西,因形似卧牛而得名。卧牛山是一座历史的山,哪怕是一块石、一粒土、一棵树,都包含着光阴的印记,都可延伸出一段或长或短、或让人怜惜或让人悲叹的故事。在经历漫长岁月的洗礼,卧牛山萌生出了俯视一切的美感。

卧牛山的由来源于一个传说。很久以前,这里没有山,也少有人烟。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一位老和尚在此修行。平日里,他在草庵修行,让身边的牤牛驮着布口袋去化缘。人们只要听见“哞哞”的牛吼声,便纷纷出来施舍。一天夜里,人们被惊天动地的牛吼声惊醒,赶过去发现老和尚圆寂了。老和尚留下了一封信,说庵里有他多年募化来的银两,用来修建寺庙,以保佑这一方百姓。第二天夜里,人们又听到了牤牛的吼声,接着是“隆隆”的声响。原来,牤牛化作了一座山,守护着老和尚。人们对牤牛的义举敬佩不已,遂将山命名为卧牛山,并按照老和尚的遗愿修建了一座寺庙。人们视卧牛山为福地,纷纷来此居住,渐渐形成了村庄,村庄以山名命名,逐渐从山脚向西扩散,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庄子。再后来,山上的寺庙消失于历史的风雨之中,那个传说却流传了下来。在卧牛山周遭,随便问起,都会有人向你讲述这个动人心田的传说。

卧牛山给村庄、给居于庄子里的人提供了无私的庇护。山上生长着无数的植物,能食用或是有药用价值的也极多,如三七、天麻、山韭菜、野山枣、枸杞子等。麻黄是有名的药材,叶子像松针,用其熬成的水热气熏蒸,可治疗风湿病。初春三月,气温稍暖,山上随处能觅到野菜的足迹,如灰灰菜、马齿苋、猪毛菜、苦苦菜、荠菜、马兰头……采摘回家,或焯,或炒,或蒸,自有一份园蔬所未有的清香与山野味道。

如果用一种颜色、一个词来形容卧牛山的春天,那就是大地飞金。一夜间,漫山遍野突然金浪涌动,变成了一层层、一浪浪的黄色海洋,润物无声的明黄与青山相映成趣,一阵浓过一阵的香气,褪去泥土的褐色,熏亮天空的云层。油菜花凭着无数的花瓣,给卧牛山插上飞翔的羽翼,一切因此而轻盈、透亮、欣欣然,那种气势、那种壮观、那种蓬勃,让所有人心有震撼。

油菜花开得灿烂,落得干脆,花瓣谢去,只见一粒粒油菜籽充盈在枝秆,待菜籽荚鼓胀、饱满、干爽、开裂时,人们砍下油菜秆收油,油菜花也结束了一年一度的辉煌。油菜花让卧牛山是那样的鲜亮热烈,那样的悦人耳目。油菜花一年一年地开,又一年一年地逝,年年蓬勃着辽阔和生机,从古一直开到今。

卧牛山上高大的植物不多,常见的是槐树。每到仲夏,一棵棵槐树挂满了白色的花,如瀑布倒挂,空气中也氤氲着沁人的芳香。“千年松,万年柏,远古历史问老槐。”时光的足迹在它们的身上显而易见,铁干虬枝,粗壮有力,树皮的褶皱高高地翘起,甚至有的树干已成空洞,可那坚韧的枝枝杈杈依然倔强地向天空伸展。那苍迈的形态,仿佛被赋予了灵性,也给人提供了宽阔无际的想象空间。

因卧牛山的神话色彩,以至于王侯贵族选择它作为其埋身之地。迄今为止,山上已发掘了四座汉墓。根据墓葬的形制、规模、出土器物及少量的文字内容,推断一号墓、二号墓可能是第五代楚王刘道的王陵。墓为横穴崖洞式,由墓道、通道和墓室组成,俨然是一座宏伟的地下宫殿。站在墓穴前,触摸着那些被千年风雨剥蚀的石壁,仿佛触摸到宏阔壮伟的历史。成功与失败,存在与虚无,短暂与永恒,都化为了无言的泥土,化为了荒冢一丘。

“十里长街淮海路,一城繁华新徐州。”古老的卧牛山如今迎来了新一轮的建设浪潮,山上山下到处洋溢着欢快的笑声,一座新城正在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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