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御医”心路历程

回国学医 彰显拳拳赤子心

我出生于印尼希望之岛（苏门答腊）的棉兰市，兄弟姐妹七人，其中六人在五、六十年代陆续回归祖国学习升造。1960年我17岁初中毕业时，谨记父母和棉兰崇文中学爱国爱乡、好好学习、报效祖国的谆谆教导，欢欣鼓舞地奔向了祖国的怀抱。途中历经12天的惊涛骇浪，邮轮终于抵达了香港，后辗转广州、厦门，完成了生活适应和文化补习，最后分配到了河北北京中学（交道口中学）。我读高中三年级时，我哥哥已从北京铁道医学院毕业，并奔赴邢台灾区参与救援工作。他建议我高中毕业后报考中医学院，说将来我们合作开一家中西医结合的医院，以报答祖国和父母的恩情。1963年我如愿考上了北京中医药大学医疗系，1970年毕业后（北京中医药大学是当时全国唯一六年制的中医药大学，又因文革原因而延至1970年分配），我从深圳罗浮出关抵香港。随后，我哥哥相继出国抵达澳门，被澳门镜湖医院聘为驻院医生。我则在香港私人中医诊所打工，同时在香港华革会属下的贫民诊所兼职。

俗话说，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远来的和尚会念经。当时国内出来的中医很少，打工两年后，我自己开设了一家中医诊所，不久就编著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本书《针灸实用学》，同时创办了“香港华佗针灸学院”，亲自招生教学和带领学生实习。1974年联合我哥、妹夫（北大荒赤脚医生）、姐夫（大学毕业生）创办了“香港东方制药厂”。其间兢兢业业、克勤克俭、砥砺前行。正好《大公报》和《新晚报》就在我诊所隔壁的大厦，我积极给报社投稿，顺理成章地当上了《大公报》《新晚报》和《交汇报》的特约中医师。后来珠江船务公司和招商局也慕名而来，聘我为这两个单位的特约中医师。

移民菲律宾 行医之余热心公益

名声在外的我多次被邀请到泰国、菲律賓出诊行医和教学。1976年，菲律宾中医师公会杨南山会长邀请我赴菲讲学，我就此移民菲律宾开辟新天地。在菲期间，我牢记父母医者父母心、行善积德方有后福的教诲，积极地参与了许多社会的公益活动。如菲律宾狮子会，以及与警察局合作在贫民窟施医赠药；与菲律宾盲人协会合作，聘请南昌盲人按摩中心的著名按摩师来菲义诊和交流；响应菲律宾第一夫人的号召，从母校聘请季根林先生（原贺龙元帅保健医）、藏福科老师（母校附属东直门医院骨伤科副主任），协助我为菲律宾人民大学培养了一批中国式的推拿人才。同时，我在中国城加办了一期华人推拿培训班，学员毕业后联合创办了华人义诊中心。至今40多年过去了，义诊中心依然是菲律宾慈善事业中的一枝独秀，受到菲华社会的一直好评！

天下地球村，本是一家人。我谨记毛主席发扬白求恩医生救死扶伤的国际主义精神，竭尽所能，服务大众。后来，我治好了一位大法官的中风后遗症，巧的是他太太还是一位很有名望的大医生，她心甘情愿地把行医执照挂在了我的诊所，为我行医保驾护航。同时，她还介绍了许多社会名流、并带着移民局长的太太来我处治疗五十肩，我们由此结下了良缘。

为总统疗疾 合力弘扬中医之术

1980年的某一天，局长夫人突然问我，有一位朋友膝盖肿痛很厉害，坐下去就起不了身，看了很多医生都治不好，她问我是否有把握？我回答说 Easy job（小菜一碟）！第二天她又告诉我，这位患者就是总统，要我做好准备并保守秘密，这两天内随时来接我去总统府。我当时真蒙了，心里七上八下，不知是福是祸？我当天立即请来老师恶补英语，应急学习望闻问切中的有关专业名词，以及我经常采用的“祝由1”说教内容。同时，我还查阅了古典医籍中膝关节病证的理法方药，如《内经》曰：“夫百病之始生者，必起于燥湿、寒暑、风雨、阴阳、喜怒、饮食、居处”“百病生于气。怒则气上，喜则气缓，悲则气消，恐则气下，寒则气収，炅则气泄，惊则气乱，劳则气耗，思则气结”“天有五行御五位，以生寒暑燥湿风；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思恐。”还有“五劳七伤、寒温不节、外五行”与“内五行皆可致疾”，以及疾病除了有内因、外因和不内外因之外，尚有“业障病（佛医的病因之一）”涵盖人类遗传基因病等等。

记得第一天去总统府时，除了门外的警卫还要过三关：门岗登记拍照、秘书检查带路、第一夫人问话，最后才能见到总统。当给总统进行四诊时，我发怵了，头皮发麻、汗流浃背。只见他精神萎靡、面目浮肿、手脚冰冷；舌大淡嫩有齿印、苔剥根黃、口干舌燥，每天飧泄七八次。特别是脉位超长、数促，形洪弦，势为大实之脉。我心里一直嘀咕，疑是他在做肾透析？（我曾经摸过肾透析患者的脉，并向患者了解有关动静脉吻合术和肾透析的原理）。面对总统和第一夫人，我之前准备的一套“祝由”词全部咽回了肚里，只得循症而说，总统阁下的病主要源于肝肾功能衰弱（不敢说肾衰竭）而起，同时把肾主骨、肝主筋的道理说了一通。当时，总统眼睛一亮，避开话題，直接了当问我：“你看我的脚能治好吗？”我不敢再说小菜一碟了，勉强地说：“l am try my best！（我尽力而为）”。我有备而来，采用了痿证独取阳明的原则，常规针刺加透穴和电疗，如阳陵泉透阴陵泉、外膝眼透内膝眼、鹤顶穴透向伏兔、足三里向上巨虚穴斜刺（长针）。进针时我宁神定气、精神专注、守候气至；电疗时我调波由慢至快，再用续断波収功。不料10分钟后，总统睡着了！留针半小时后，我又嘱特护唤醒总统。总统醒来后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睡着了。”我说“没关系，阁下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之后，我和太太又给总统做了20分钟的推拿按摩：滚摇提抖、点揉掐按、搧打劈扣全部用上。事毕后，我告诉第一夫人和总统，治疗需要十次，头三次每日一次，往后隔天一次，治疗时间最好在上午9点（从中医子午流注、五运六气上讲，早上7至9点主阳明胃经，这是“长寿经”循环膝关节）。第一夫人应允后，我们方道别离开了总统府。一路上，我暗想现已无退路，更没有后悔药吃，唯有鼓起勇气、排除万难。当晚我就打电话请教在澳门行医的哥哥、以及已返回北京的季老师与藏老师。他们建议除了电针外最好加上艾灸，并争取能用上滋补肝肾的中药汤剂。

第二天专车准时来接，过三关后直驱总统內府。总统已坐在卧室的沙发上，满面笑容地说：“我昨晚睡得很好，这个腿似乎见好了一点儿。”我闻言后，拘谨的身体得以放松，紧张的心也顿时落下。我当机立断、抓紧时机把早已准备好的“祝由”词向总统陈述，《内经》所说的五劳所伤是辩证的，久坐伤脾、久卧伤气则肺气不彰，导致五行肺金克脾土。加上肾阳虚不纳气与温熙脾胃，则天天飧泄，营养流失不能濡养肾所主的骨关节；又加上肝肾同源，骨弱筋软，故坐下不能站立。同时，我要求总统每天早上须晒半小时的太阳、行走千步、戒喝冰水，改掉爱吃内脏和久坐、欠卧等不良习惯。

第二、三次的治疗很顺利。待第四次治疗时，总统走路已基本不疼，他还演示坐着站起来时不需要特护搀扶了。他高兴地说：“我可以接见外宾了！”

第五次治疗时，总统突然问我：“你怎么知道我的肾不好？”我说：“切脉告诉了我，你的肾大有问题。”他也许不懂得切脉的奥秘，但又觉得神奇，令人信服。于是，他开始信任我了，且坦言说：“近一年来，我一天要透析两次，万不得己明年要接见贵宾时，还需附加一次透析，非常痛苦。”他盯着我问：“你能医好我的肾病吗？”我急忙摆动双手，坦诚地说：“我不行，我没有足够的经验。但是如果能让我全面了解阁下的病情，也许能为阁下提供建设性的方案。”第六次疗程时，总统召集了八名医疗团队成员和我交流，幸好其中有一位华裔医生，故大家交流尚无障碍。在得知总统服用十几种药剂有激素、抗生素、维生素、降压药、降脂药、利尿药、止泻药和各种各样的微量元素和营养素的情况后，会诊时我提出了建议：1.停服止泻药和抗生素；2.降压药和利尿药减半（血压波动在150/95mmHg左右）；3.试服中药汤剂先解决飧泄、水肿问题（拟生脉饮加减送服肾炎四味片）；4.聘请中国专家来菲会诊。我当时提名的人是中国医学科学院吴阶平院长、我母校董建华院长和针灸教研室杨甲三主任、附属东直门医院骨伤科季根林主任。吴老看后又在名单上加上了上海的肾病专家谢桐。后来听说，当时总统御医多数人不同意我的建议，是总统执意坚持、态度坚决才得以照办的。第二天，总统当着我的面分别电告菲外交部长和移民局局长，命令他们用热线电话求助于我国的外交部黄华部长，并向中国驻菲大使馆正式呈文列出了有关名单。想不到前后只有四天时间，吴老便率五人代表团抵达了马尼拉，可谓“神速”！

经中菲专家多次会诊，最终决定采取保守治疗方案，保留在病情恶化时采用肾移植手术。中药汤剂在原来生脉饮加减并送服“肾炎四味片”的基础上，董老拟用参苓白术散方义，并重用专家团队带来的礼品——野生人参；杨老重点取督脉和膀胱经穴位，采用浮针疗法，双膝关节隔天针灸一次以巩固疗效；季老师使用气功推拿手法。经两个疗程（廿次）的治疗，总统的透析次数减到每周二至四次，西药减少了三分之二，各项指标得到了大幅度的改善。总统非常满意，并建议用他的私人飞机带大家到香港旅游几天，但吴老婉言谢绝。后来，总统特意嘱我为每人采购了四大件，专程送到北京。

尔后，我继续按照这一方案，维护总统的健康。其间大部分时间倍伴他打高尔夫球，带着孩子陪同总统一家到碧瑶夏宫和他的故乡度假。而且，我们全家人荣幸地获得了总统颁发的荣誉公民，并特许我们保留香港的居民权，同时还特别签发了一张行医许可证。这在菲律宾是史无前例的，菲华社会轰动一时、传为佳话。这期间我们还很荣幸地倍同第一夫人两次出访北京、上海，先后受到了邓小平、李先念、乔石、杨尚昆、朱镕基、黄华、汪道涵、钱其琛等领导人的接见与款待，真是受宠若惊、终身难忘！

物换星移，当埃斯特拉达当选菲律宾新总统、获悉我曾治愈马科斯总统的膝关节后，也邀请我返菲为他的双膝关节病会诊。但保守治疗方案遭到了总统组织医的反对，最后还是采用了膝关节置换术。保守疗法或手术治疗孰良孰劣？孰是孰非？自是见仁见智，有待历史评说。

尼日利亚之行 中医施治见成效

我的好朋友刘医生在美国亚特兰大行医多年，曾两次邀请我赴美国会诊，解决一些疑难杂病。2015年，他邀请我一起赴尼日利亚为前总统lBB诊治，并获悉其病情的严重复杂与罕见。病案显示，lBB于十二年前4、5颈椎受过枪伤，弹片残留五年后突发剧痛，牵引左手痹痛难忍，后赴德国手术，取出弹片与清理颈椎骨刺。三年后，因腰酸背痛、步履维艰，又到德国手术摘除了第12胸椎和第3腰椎间盘，并置入两套钢架。康复期间，为防止腹部下腔静脉回流而造成污染，以及防止血栓的阻塞风险，又做了第三次手术，安装了腹部血液循环过滤器。手术治疗三年以来，采用了各种各样的西医理疗，但却无法完全康复，需要借著靠背的钢圈架支撑，才能勉强进行有限的活动。此外，他还患有高血压心脏病、脂肪肝、前列腺结石，尿检潜血与蛋白质呈两个加号，饮食、睡眠欠佳，小便频数、大便秘结。

清代吴鞠通大医曰：“祝，告也。由，病之所以出也。……吾谓凡治内伤者，必先祝由。盖详告以病所由来，使病人知之而勿敢犯，又必细体变风、变雅，曲察劳人思妇之隐情，婉言以开导之，庄言以震惊之，危言以悚惧之，必使之心悦诚服，而后可以奏效如神。”吴氏认为七情内伤（包括外伤引发内伤），已不限于鬼神为病了（包涵心理疗法）。我们在综合研判病情之后，决定“祝由”先行。

我们分别从东、西方起飞，先后抵达尼日利亚首都阿布贾。第二天早上专车接送至总统别墅，寒暄后即进入主题。我们在给总统四诊的过程中，施展“祝由”功夫，详情分析了病情、病因、病机的前因后果及其机制。其中，传统中医注重风水，讲究阴阳五行、五运六气、子午流注。人的“生长壮老衰病已”生命全过程与宇宙息息相关，相感应、相合一。例如：人所居住的大环境和体内小环境不协调、不和谐，则会影响人的“身心灵”健康。又如睡觉的体位方向，头南脚北（南半球与北半球相反）可睡得好、睡得香；还有床头不能对准房门，空调不能全天开放，温度保持在摄氏26度为宜，房间最好摆放负离子空气净化器；毎天早上辰巳时（早上7點到11点脾胃主时）背部晒太阳半小时。

我们同时还指导总统如何用膝盖跪行和用四肢在地上爬行（前后）。好在他是虔诚的伊期兰教徒，一天要做五次的跪拜念经，跪行与爬行对他来说并不难。其次调整了他服用降压药、薄血药的种类、分量和时间，解释了对抗性的化学药和过度治疗的危害性。为了增强免疫力和自愈能力，我们转赠予韩国真生牌九蒸九晒的黑人参（实验证明是大补元气的上上佳品），嘱咐其按时定量服用；针对心血管疾病、脂肪肝和肾功能不全，又辅以野生灵芝（灵芝负阴背阳与人体背阴负阳相得宜彰）、生三七粉（纳米技术提取最好）；针对前列腺结石，嘱咐其每天吃一粒大西红柿（橄榄油蒸或煮鸡蛋汤或炒鸡蛋），同时进行腹式呼吸和提肛运动（一日三次，每次60下），临睡前用温水加白醋泡脚，同时点压涌泉穴一百次，按摩腹股沟和双膝关节使发热等。一个多小时的“祝由”，得到了总统和其子女的理解与认同后，我们才正式进入治疗程序。

治疗原则除了痿证独取阳明胃经外，针对疑难重症需在仼督脉上下功夫，以隔姜灸方式来振奋一身先后天之阳气。先取仰卧位，用浮针法取百会穴和四神聪穴，寓意五爪金龙宁神法，配伍上星、印堂、内关、照海、足三里，另用六寸长针由髀关斜向伏兔以及从伏兔向梁丘穴斜刺，外加电疗，先取可调波由慢至快（泻法），反复刺激15分钟后，再用续断波（补法）刺激5分钟后收功；续以推拿按摩点穴、屈伸提抖下肢约15分钟。休息三分钟后，取俯卧位，针刺风府、大椎、命门、长强穴，得气后再针刺第六颈椎、大椎、陶道、身柱、第五胸椎、神道、灵台、至阳、第九胸椎、筋缩、悬枢、命门、第三腰椎、腰阳关的华佗夹脊穴，共32针。同时，在大椎穴往下敷以3毫米厚的老生姜片施隔姜灸。刘医生灸双涌泉穴，历时30分钟；同时针刺阳陵泉透阴陵泉穴，悬钟透三阴交穴，加电疗可调波刺激。所幸我爱人Linda的一身瑜伽盘腿功夫到家，才能圆满完成连续十天、每天30分钟的悬灸任务。

连续治疗三天后，总统已经能弃拐慢步，心情欢畅，睡眠质量得以改善，已不再服安眠药。五天后，停服止痛药、利尿药和阿司匹林；原建议停服降压药，但他不敢违背德国医生的嘱咐，商议后只服半片。

由于非洲路途遥远，社会环境不尽人意，治安恶劣。我们接受了lBB总统的请求，从第六天开始，我们手把手教会两位理疗师有关针灸推拿技术，以及传授了有关“祝由”的要义与治则，并强调其必要性和重要性。这样以防总统旧病复发，理疗师可随叫随到，以解后顾之忧。

我一生与中医药为伴，荣幸之至。习近平总书记说：“中医药学凝聚着深邃的哲学智慧和中华民族几千年的健康养生理念及其实践经验，是中国古代科学的瑰宝，也是打开中华文明宝库的钥匙，更是中华文化伟大复兴的先行者。”我自当谨记，竭尽所能，为发扬光大传统的中医药贡献绵薄之力。

（责任编辑/崔江红）

*谢成（学名谢章杰），香港执业中医师，医学博士，主要编著有：《亚健康》《疾病预测学》《掌握健康》《纳米医药应用》《生死谁作主-寿命预测与长寿秘诀》《未病学》（再修订版）等书籍。

1“祝由”见于中医经典《內经》，为中医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