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嵘岁月里的歌
——作曲家张喜鹏访谈

2021-09-03 08:21文/吴
音乐天地(音乐创作版) 2021年6期
关键词:歌舞剧首歌西安

文/吴 銎

Q:记 者

Z:张喜鹏

张喜鹏,西安市人,祖籍河北省保定市。1962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从事部队文化工作;1965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66年任部队政治部文化干事兼师文工队队长、作曲及音乐歌舞编导;1969年春节,曾任中央慰问团演出一队队长,赴巴基斯坦慰问援巴5 万筑路大军。1978年8月,转业到陕西省音乐家协会;1979年任协会办公室副主任,后任办公室主任、党支部副书记、党组成员、副秘书长、对外联络委员会副主任等;1989年8月4日评为副研究馆员。

主要歌曲创作百余首,其中:《真像一对亲兄弟》获全军优秀作曲奖,《田野上开着两朵花》获文化部、农业部农村创作歌曲优秀奖,《甜甜的葡萄沟》获陕西省创作歌曲优秀奖等。创作大型歌舞剧《罗光燮》一部,独幕歌舞剧、舞蹈《聋哑人高唱“东方红”》等20 余部。撰写发表音乐评论、随笔约计八万字散见于《人民音乐》《解放军报》《音乐天地》等。曾组织接待俄、美、英、法、德、奥、日、意、印、港、台等国家、地区音乐团体在西安举办音乐会及学术交流活动。1989年组织陕西民间音乐艺术团参加了加拿大温哥华民间音乐艺术节。参与负责组织了“贝多芬九大交响曲音乐会”“西北音乐周一长安音乐会”“海峡之声音乐会”等大型音乐活动。

Q:您从小喜欢唱歌,长大后的理想是当一名歌唱家。可阴差阳错您入伍成为了一名部队文化干事。讲讲您的经历吧?

Z:1962年,我准备报考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和北京广播学院(现中国传媒大学),当时志愿都已经填好了。可风云变幻、边关事起,中印边境局势紧张,加上台湾当局对大陆虎视眈眈,我们国家第一次在城市中学中征兵。我所在的学校西安高中共有52 人应征入伍,怀着对祖国的赤子之心,我写下血书,义无反顾的放弃高考远赴新疆军区!

小时候我听的最多的就是咱们的陕北民歌,耳濡目染,自己就开始慢慢学着唱了起来。后来,国外的音乐慢慢进入到了我的视野,音乐出版社的《外国民歌200 首》、上海文艺出版社的《简明音乐辞典》这两本书,我整日怀揣在兜,都翻烂了。放了学,我不是钻在新华书店的音乐书丛中,就是泡在陕西省歌舞剧院里,只要有演出我就去看,交响乐、歌舞剧、音乐剧我都喜欢。除了唱歌,我还喜欢文学,爱朗诵。记得上中学的时候,西安广播电台组织了一次播音培训班,邀请西安话剧院著名演员李越老师专门给我们授课,所以我的第二志愿一直想考北京广播学院的播音系。后来当兵了,学童时的理想都抛在脑后,一心想着报效国家!

Q:当年的场景一定还历历在目吧?

Z:当时中印边境局势紧张,硝烟燃起,新招入伍的新兵进行应急训练,每人扔一颗手榴弹,打六发子弹,作为第二梯队补充战斗力,当兵不到两个月就上喀喇昆仑山,奔赴前线了。我所在师的前身是具有优秀光荣革命传统的359 旅部队,现被称作“天山雄师”。1963年冬,全军掀起了大比武和大比文热潮,我有幸成为新兵演员参加了团里的演出队。1964年,我又接连参加了师部、新疆军区的汇演,再到全军汇演。《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当的话》就是我们首唱的(我是领唱)。《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当的话》这首歌在中央广播电台的“每周一歌”栏目中由我们教唱而流传至全国,传唱了近半个世纪。克里木、谭晶等歌手后来都翻唱了这首歌曲。真是事随人愿,因为这首歌和屡次汇演中的出色表现,我又重新拾起了以前的专长,当了文化干事,专职在部队里做文艺宣传,学童时的梦想又慢慢的回来找我了。

Q:从来没有专业的学过作曲理论知识,对您的创作是否有影响?

Z:这个问题要辩证的看。没有系统学习过作曲理论知识,在创作的过程中就没有太多条条框框的约束。自己可以放开手脚,在音乐的意境中自由驰骋,会不由自主地冲破老格局而出新东西。这是好的一面。但在面对大体裁、多声部的创作时,会感到技术不丰功力不足的困惑。虽有横向优美动听的旋律线,却缺乏丰满厚重的纵深感。我这辈子最大的憾事莫过于痛失踏入高等音乐学府大门的良机!好在自小对音乐知识、中外民歌、民族戏曲等广泛接触,不断积累打下了基础,到部队当文化干事正好派上用场。肩挑部队繁重的文化工作重担,在创作实践的同时,我下功夫刻苦自学《和声学》《乐器法》《歌曲作法》等音乐理论课程,弥补和跟进了理论上的缺失。就这样,边学习边实践,从歌曲到舞蹈,从独幕歌舞到多幕歌舞剧的创作,一步步艰辛地淌过来了。

Q:男声二重唱《真像一对亲兄弟》是上世纪70年代唱红大江南北的歌曲,直到今天还是不少部队晚会的保留曲目,这首曲调欢快的男声二重唱曾被评为新中国成立以来解放军经典歌曲。1972年第一次参加全军文艺汇演(兰州片)便成为最受瞩目的节目,一直传唱至今。请您谈谈这首歌曲的整个创作过程?

Z:说到《真像一对亲兄弟》,那还要从我亲自编排晚会说起。当了文化干事后,部队每年的晚会节目都得由我们完成,包括文字、音乐、排练到最后的演出。我们在新疆地区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部队与民间的联络,维系维吾尔民族地区的军民关系。在部队的生活中,有维吾尔族的战士和汉族战士(现在仍是这种编制),所以这首歌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创作出来的。民族战士和汉族战士心连心、肩并肩的团结友谊和战斗生活,是点燃这首歌曲的音乐火种!

这首歌是1971年创作的,我一直有这样的愿景,于是就找到了我的西安老乡,同为战友的郭延光。我让老郭写歌词,我来谱曲。我俩商量了几个小时,就一拍即合。这首歌很快就写出来了,也就用了一晚上的时间。之所以能写的这么快,真的是有感而发,这绝不是灵感,而是创作激情,是部队生活带给我们的真实体验,是真情实感!如果是为了创作而去创作,那这首歌是不会成功的。另外,新疆的民族音乐与汉族的五声调式是不一样的,虽然歌曲写的是部队生活,但我坚持将维吾尔族的音乐语言元素与具有时代特征的歌曲音调融合在一起,强化音乐感情的和谐度去表述这首歌的主题。

Q:“我叫王小义,我叫买买提……”,《真象一对亲兄弟》有深刻的政治思想,也有生动的艺术表达,歌曲所塑造的鲜明而生动的部队生活,战士形象。经哈米提和姜炳正两位歌唱家的深情演唱而锦上添花,给大家留下了更加深厚的印象。

Z:这真的是机缘巧合,天公作美!《真象一对亲兄弟》能传唱至今,我要好好的感谢这两位歌唱家。哈米提是新疆哈萨克族人,姜炳正是从北京来的汉族学员。两人最早是新疆军区足球队的队员,后调至新疆军区文工团。哈米提有着纯天然的民族嗓音,高音特别的漂亮,而姜炳正是纯正的男中音,音质浑厚饱满。这首歌感觉就像是为他们俩量身打造的一样,简直太合适了!这就叫机遇,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碰到了最合适的演唱者,结果一唱成名。后来,这首歌成为了新疆军区文工团不可或缺的保留节目。

新疆的民族团结是一个永恒的主题,站在这个基点上,这首歌曲的歌词生动形象,曲调维汉相融一体,表演形式新颖、演出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获得了成功。应该说:是写对了,唱好了,传开了!

Q:这首歌曲是否还被改编成其他演奏形式的不同版本?

Z:对,现在演奏最多的有大提琴独奏与重奏,还有单簧管和大管的重奏等。陕西歌舞剧院也曾把这首歌改编成器乐重奏来演出。而今,电视节目中和媒体中,亦有数十种版本的演唱和演奏。

Q:除了歌曲外,您还创作了很多歌剧、舞剧、歌舞剧,都很有影响!能否讲讲您在这些领域的创作情况?

Z:这些节目在部队的晚会里占的比重很大,除了保留节目外,每年演出都要拿出新的作品,所以那个时期我创作了很多这样的作品。四幕歌舞剧《罗光燮》算一个。罗光燮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涌现出的黄继光式的战斗英雄,在1962年中印边界自卫反击作战中,他舍身滚雷,英勇捐躯,牺牲时只有21 岁。这样的英雄值得大书特书!另外,我有几个舞蹈音乐写的很有影响,舞蹈《聋哑人高唱“东方红”》当时在整个西北都很流行,这是一个晚上写出来的,音乐时长大概十八分钟,描写了解放军的医生如何在草原上给聋哑人治病的故事,就是纯舞蹈和音乐,没有任何人物对话。还有独幕歌舞剧《代代传》《父子争先》等都颇具特色和感染力。铁路文工团从新疆乌鲁木齐转回西安后,把这些节目带了回来,在西安演出了很多场,影响非常大。

Q:从部队转业回到西安后,应该有很多艺术团体可以选择吧?

Z:转业也是无奈之举,妻子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为了方便照顾,最后选择回西安。我当初的想法是,回来后还要继续从事自己的专业,音乐是我生命的维系,我无法离开。报志愿的时候有陕西省歌舞团、西安市歌舞团可以选,省群众艺术馆、市群众艺术馆可以选,电台也可以。1978年,正好赶上省音协恢复,组织上把我安排到了音协,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省音协的恢复、重建的工作中。

Q:时间转瞬即逝,如今您已经退休很多年了。听说您一直没有闲着,最近正在做一些关于民族民间音乐传承的事情?

Z:回想起以前的过往,成就也只能说明过去,应是一瞬间的东西,不能代表多有水平。所以,趁现在还有精力,我有一些新的想法,想做一些事情。陕西是我的生长之地,新疆是我的第二故乡,我的音乐创作多是源于这两地的民族民间音乐。我想选择几个课题,准备重访曾经滋养自己音乐道路成长的地方。比如:新疆的库车、塔吉克族聚居地帕米尔高原、刀郎乐舞之乡麦克提等。还有陕西华阴的老腔、延安的陕北说书、西安鼓乐等。通过再度追踪,去寻觅补遗濒临灭绝的这部分音乐遗产,通过深入拜访,去关注关照即将离世的老一辈民间乐人同胞。因为音乐家的音乐创作离不开民族民间音乐的滋养,当民族民间音乐之根遭遇泯灭就永世不再重生!

当年应征入伍血气方刚,创作歌曲百余首,歌剧、舞剧、舞蹈音乐等20 余部,在部队,他是一位受人尊重的作曲家。热爱自己的创作事业,用自己心中的真情谱写音乐、用动听的歌曲打动着千千万万的观众。身在异乡却一直心系故土,他毅然决然转业回到西安,全身心投入到了陕西省音乐家协会的恢复、重建和发展中。作为一个艺术家,他展现了应有的气质和素养,步入晚年他还不忘发掘和探索即将逝去的民族民间音乐。张喜鹏说:“我本来自人民群众,我应该尽自己所能回报社会、服务社会,勤勤恳恳的工作,用自己的微薄之力传递真善美的东西。作为一名音乐工作者,以我有限的精力,为陕西和新疆的民族民间音乐的保护和传承奉献出自己的微薄之力。这是我的一个夙愿和一种情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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