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购商誉、外部监督与审计师定价策略

张阳 徐子慧 姜思雨

【摘 要】 并购商誉因专业判断空间大成为风险的“蓄水池”，审计师能否及时对这一风险做出反应引起理论界的关注。文章以2008—2018年A股上市公司为样本，采取多元回归的方法分析并购商誉对审计师定价策略的影响，以及外部监督对上述关系的调节作用。研究发现，并购商誉会对审计定价产生正向影响;同时，考虑外部监督的治理作用后，机构投资者持股与媒体监督能够抑制并购商誉对审计定价的正向作用。进一步研究发现，独立机构投资者和非独立机构投资者对两者关系的抑制作用存在差异，前者的抑制作用更强。该研究结论拓展了并购商誉经济后果方面的文献，建议审计师给予商誉资产足够的重视，提高审计质量，以期为利益相关者提供更可靠的决策依据。

【关键词】 并购商誉; 审计费用; 机构投资者持股; 媒体关注

【中图分类号】 F23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5937（2021）21-0099-08

一、引言

并购重组是企业提高竞争力的重要方式，上市公司可借此推动资源整合。截至2018年末，在国家政策的支持下，我国并购市场交易金额已高达1.26万亿元，呈现爆发性增长态势。虽然并购重组能够帮助企业实现外延式成长，但同时也为资本市场埋下了巨大风险。在并购热潮的背后，高商誉、高业绩承诺、高估值的现象屡见不鲜。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18年末，我国A股上市公司的商誉资产规模已高达1.4万亿元，相比于2007年末的359亿元增长高达39倍。面对如此巨额的商誉，一旦爆发减值风险，不仅可能导致上市公司业绩变脸，还会危害资本市场有序运行。以天神娱乐为例，2018年因计提商誉减值引起的亏损高达78亿元。考虑到并购商誉的高风险性，2019年3月，财政部召开审计风险警示会，提醒审计师要坚持独立性和加强质量监管，及时发现有关审计风险。在此背景下，探究并购商誉对审计决策的影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在资本市场中，公正客观的审计意见是利益相关者衡量企业发展前景的重要窗口，审计师在提供服务时充分评估被审单位的风险对于提高审计报告质量尤为重要。审计师与客户签订审计服务契约之后的工作中，审计师面临的风险被称为签约风险[1]，签约风险主要包括业务风险和审计风险。审计收费体现了审计师对审计过程中潜在风险的补偿要求。如果客户签约风险越大，审计师倾向于收取更多的风险溢价，导致审计费用上升。研究发现，商誉资产会成为企业的经营负担，损害企业的持续经营能力[2]，且商誉减值存在盈余管理动机，导致财务报表存在舞弊和错报风险，因此预期并购商誉会加剧审计风险，进而影响审计师定价策略。

基于此，本文选取2008—2018年A股上市公司为研究样本，重点讨论如下三个问题：首先，审计收费作为审计机构向被审计单位收取的服务报酬，包含审计师对所承担的风险要求的必要补偿，那么并购商誉金额对企业未来可能存在的负面影响能否被审计师识别进而提高风险补偿要求，采取更高的审计定价策略？其次，作为外部监督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机构投资者凭借其较大的持股比例在董事会中获得一定的话语权，能够降低代理成本，减少管理层机会主义行为，机构投资者持股行为能否降低审计师对并购商誉所引发风险的预期，从而调低审计定价？最后，新媒体时代迅速发展，网络媒体之于企业治理的作用已经得到越来越多的认可，媒体关注能否监督和约束内部人行为，从而抑制并购商誉对审计定价的影响？

相比于已有文献，本文可能的贡献包括：一方面，丰富了并购商誉与审计师定价策略的研究，为审计师设定风险评估考察指标提供理论依据，有助于明确审计实践中需要重视的商誉等相关信息和审计风险控制。另一方面，本文在研究并购商誉与审计定价关系的基础上，探讨机构投资者持股与媒体关注度作为公司外部监督机制，对审计师的定价策略是否有干预作用，这将充实公司外部监督机制影响路径的研究。

二、文献回顾与研究假设

（一）并购商誉与审计定价策略

早期学者Simunic（1980）提出，审计定价等于事务所投入的审计成本与风险溢价之和，并开创性地提出了审计定价模型。此后，基于审计定價模型框架，学者们从不同角度对其展开研究。从公司内部因素的影响来看，被审计单位的特征，例如公司规模、行业复杂性、内部控制质量、管理层持股等会影响审计费用。不完善的内部控制会增加审计师的工作量，最终体现为提高审计收费。管理层持股比例越高，代表其与大股东利益趋于一致，从而倾向于选择低质量审计，支付较低的审计费用[3-4]。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学者们关注了企业风险状况对审计费用的影响，其中包括经营风险、法律与诉讼风险、股价崩盘风险等。审计师在执业过程中，会充分考虑被审计单位的法律风险，因此受到仲裁诉讼和违规处分的公司支付了更多的审计费用[5]。褚剑等[6]发现审计师在做出决策时会考虑股价崩盘风险信息，股价崩盘风险与审计费用显著正相关。从公司外部影响因素来看，例如会计师事务所特征、经济政策不确定性等会影响审计费用。经济政策不确定性加剧了企业经营风险和审计监督难度，从而导致审计费用提高[7]。上述研究分别从公司内部和外部风险影响因素角度，支持“审计师承担的风险越高，将导致其收取更高的审计费用”这一论断。

具体到并购商誉这一影响因素，本文认为审计师有可能基于以下原因成功识别并购商誉的风险，进而收取更高的风险溢价。

首先，并购商誉金额越高预示着企业会承担越高的经营风险。早期对商誉导致的经济后果研究理论基础大多建立在“超额收益观”上[8]，该观点认为商誉具有为企业带来超额盈利的能力。然而，当前学者发现，非理性并购产生过高的溢价会损害企业股东利益[9]。如果预计的协同效应不能发挥，高商誉规模不仅无法带来超额收益，还会成为企业的经营负担，降低未来经营业绩[10]，业绩变差意味着审计师面临的业务风险就较高，事务所需要通过收取较高的溢价来弥补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