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功贵在悟中行

约略算来，赵振华修炼“少林达摩易筋洗髓经”已十六个年头了。9月初的这个下午，他要以易筋经的“下部行功法” “垂吊”九十八公斤重物，我以十足的好奇之心与几分疑惑前去见证。

窗明几净的颐和国术健身俱乐部中 ，一尊达摩祖师像肃然伫立，外望桐叶拂风，内熏茶香氤氲。这位佛教文化中国化源头的天竺高僧，近一千五百多年前飘然而來又飘然而去，留下了“二入四行”“面壁九年”“只履西归”等一系列理念和传说，融汇丰富着中华文化体系。更有以达摩名义广为传世的《易筋经》《洗髓经》，在历史文化的长河中溅起一朵朵绚烂而神奇的浪花，催发着历代无数大德高人去证义去践行，于践行中证义、于证义中践行。循其脉续，赵振华乃其中翘楚。

轻衫布履的赵振华施然而行，引我等入练功房中。一壁明镜照人使纤毫毕现，一溜器械练功若佛之筏喻，对明镜而练功能五蕴皆空心中无染焉。

布帛捆扎之物大小轻重不一，拣最大个径直伸手道：“这是今天要过那个‘关？”得到肯定试提一把不动，双手齐上只能轻撼，暗自惊叹：好老赵！众目睽睽看你的了。

赵振华开始“下部行功”了。其实说白了，所谓下部行功，即“软帛系阴，束重下垂”，以丹田之气给力，“前摆后荡，节奏平均”。

总之，那天赵振华把那九十八公斤“吊”了起来，并“马步站桩，腰身挺直”地摆荡了三百二十次。即便有图有见证有真相，仍使见者惊叹，闻者诧异。

“啥意思呢？”待老赵做完放松动作擦干汗水，我提出疑义，“好多年前在《少林功夫》画册里看到过这种功法，只是感到新奇甚至有些怪异。后来也知道你在修炼。今天现场看到你这样做了，就是‘重呗，重到别人‘吊不动你‘吊得动，还能有啥呢？哎，你可别说是要搞啥吉尼斯纪录哦，那就没意思了。”

老赵莞尔：“你倒挺会幽默。当年达摩祖师说徒弟们体悟佛法大义，谁谁得了我的皮、谁谁得了我的肉、谁谁得了我的骨、谁谁得了我的髓，就说出了大家对一种事物的理解领会程度。就拿这个‘下部行功来讲，光看皮相就像你说的不少人会觉得怪异，其实当中道理并不深奥，一说就会多少明白些。”

赵振华娓娓道来，其大意为——还是要回归中华文化传统元点的天人合一、道法自然去理解《易筋经》和《洗髓经》，人的先天本初状态可以说在胎儿时期，经过母体过滤提纯的各种养分使得胎儿纯净自然，那种纯粹那种自在往往使成年人下意识地怀恋。现代科学已证明了，经络学上的任督二脉在胎儿期是浑然贯通的，并且不是以肺器官来进行呼吸的。所谓“打通任督二脉”“胎息功”都是一种力图“回归”，回归胎儿时期。

——其实自然规律不可抗拒，“打通任督二脉”“胎息功”也只是种理想境界的说法，理性地来说，人是在顺应规律的前提下通过各种修炼，部分恢复“胎息”功能和任督二脉的精气贯通，以增强人体机能提升精气神，延展生命规律周期。

——至于达摩祖师所传《易筋经》和《洗髓经》，可说是集东方文化对生命体认之大成。少林传承的“达摩易筋经十二势”与《黄帝内经》所述人体十二经筋所对应，每一势起着梳理强化一路经筋的作用，经筋舒展则气血顺达，加之修禅对呼吸的调理使之悠长舒缓以清涤浊，达到人的整体修复和重新打造。易者，变也，将成年人身体不好的东西变好就是；洗者，净也，把体内气血中的污浊净化呗。

——“下部行功法”是个绕不过去的话题。它之所以让人诧异，在于多数人的直线思维和浅层的好奇心理。其实多了解一步，就没那么玄奥。人们所谓“命根”，就说明其关键，它上接丹田下关任督二脉一个交汇点同时也是节点的会阴穴，更与所有经筋相关联。在人体外部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内部则是“牵一‘根而动全筋”，看是局部功法，其实是全身心的作为。负重是在更高更强的层面调动身心全部机能，不是仅在一个地方。所以有人不得法“胡练”而出“事儿”，就在于对这功法没能理解掌握，方法和精神紊乱。

话至于此，不由人要探究赵振华从结缘“达摩易筋洗髓经”到功高过人的“脉络”。其实，赵振华基本是无悬念地走了一条“由病成医”继而成“良医”的路子。

1996年底，长期处于亚健康状态的老赵身体不适感越发强烈，就在某一天，以前列腺炎引发的下部放射性疼痛将其折磨垮了，七个多月多种医药皆无成效，真个是活不好死不了。当手术治疗的方案摆到面前，他几近崩溃，因为亲属当中有切除前列腺后身心整体消减衰落的情形，他想起来心中就怵得慌。

正所谓因缘际会。到了1997年8月，台湾“中国少林洗髓经研究学会”联谊会寻根团来到中原，赴嵩山少林寺认祖归宗。寻根团在郑州进行交流的第二天，有人告知了赵振华，说是听说这个养生功的修习能治他的病痛。将信将疑的赵振华随朋友赶过去，在观摩中似乎看到了希望，进而与寻根团进行交流，感到从道理上说“有点门儿”，便开始了对“易筋洗髓功”的学习。其间，他又数度前往少林，见到和尚叫师傅，探访达摩问道祖庭，携《达摩祖师论》《易筋洗髓内功心法》而归。

“依方抓药”式地修习了一段时间，身上的病痛真的减轻了。赵振华提起精神开始了进一步的钻研，将读书和与同道切磋交流互渗，提升对技能和原理的认知。三个月后，他那个毛病的症状消解了。彼时彼地，发自内心的欢喜无以言表。

老赵修习易筋洗髓经治好自身病痛的消息传开，许多人找来求教。这反倒使他谨慎起来，说是“初窥门径和进入堂奥相差甚远。我知道自己吃几个馍喝几碗汤。自己还没通透，弄不好把人家领到茄子地里了。”婉拒之中他总是劝人家找高人，参少林。

劝人之际也警醒了自己——得皮？得肉？如何得骨？得筋？人说，“追根溯源”“探幽访玄”，易筋洗髓经功法的根源就在少林，如何触摸到这个根源获取正知正见呢？反复思虑不得其解时，有位少林文化研究者告诉他：“你就找永信大和尚。他对少林文化的体认和实践都颇得法门，而且收藏典籍丰富。”一句话道出了一条路径，赵振华又一次踏上了拜谒少林之路。

见到永信方丈，反倒有些惴惴，深吸气提精神上前问讯，自报家门和来由。方丈笑言：“你练练，我看看。”话语入耳，让赵振华放松下来，提气摄神，练起了易筋洗髓功法。

方丈注目观望，口中念出每一个招式：“韦驮献杵、摘星换斗、出爪亮翅…… 三盘落地、青龙探爪、卧虎扑食……好，好。”

赵振华一路练将下来，永信方丈很是赞赏。随之给他说起少林功夫真谛就在于“禅武合一”“少林功夫与一般武术不同之处，就在于功夫中有文化、有信仰。”对赵振华所练易筋洗髓经功法一番讲评后，方丈接着道：“少林功夫最著名的是‘六合理论，即是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这个‘合字可不一般，既是‘六合的合，更是‘禅武合一的合、‘天人合一的合，希望你把这个‘合字参悟透彻了。”

永信方丈向赵振华出示了寺里收藏的《少林真本增演易筋洗髓内功图说》，看到他喜出望外如获至宝的样子，方丈道：“当年达摩祖师‘教外别传，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你要好好参悟哦。易筋洗髓经有很多版本传世，都对人们强身健体发挥了作用，你能说哪个版本比哪个版本好呢？说是少林真本，即非少林真本，是名少林真本。你若能把自身体验参悟拿出一个版本，那就是你的‘真本，也许就是最好的版本。”直如桶底脱落豁然开朗，赵振华对易筋洗髓功法的认知在精神文化的层面更是高远辽阔，更是修习不辍日进有功。他对永信方丈所谓“若能觉悟禅武心法，便能达到武学化境；若不能悟，枉此一生了。圣凡在此一举”之说，更是用心体悟，对自己、对朋友每每言说：“你用心了吗？”

到了2003年，世界上爆发了一种叫“非典”全称“非典型性肺炎”的疾病，威胁着人类的生命健康。在“非典”肆虐之际，少林寺方丈释永信决定率领少林文化访问团前往高发区香港，为抗击“非典”的香港各界助力提神。他自然想到了已是练功有成少林俗家弟子“延哲”的赵振华，并提示说此行是要冒一定风险的，赵振华毫不犹豫地满口答应：“师傅不怕，我也不怕。这既是体现少林精神佛家慈悲的时候，更是把向师傅所学功法造福众生的机缘。”

香港之行，通过交流传功，对提振大众信心精神起到巨大的效应。包括香港闻人霍震霆、蔡冠生等等对赵振华修习的易筋洗髓功法都受益匪浅，赵振华也将自己多年所学、所练、所悟没有任何保留地传授大家。

积功累德若许年，每日不辍把功练。在2004年的4月，少林弟子依千年传承“考功”的季节里，以永信方丈与诸大德高僧组成的典试委员会对赵振华进行了严格的考察测试，向他颁发的证书上写着这样的话语：延哲（赵振华法名）“经勤修少林易筋洗髓经特级功法，业经本寺严格典试，业已圆满。”手捧证书，赵振华心生欢喜，向永信等鞠躬致谢，对师傅的传授和少林文化的熏陶表达感恩之情。

壬辰初冬谨记于九方斋南窗下

2012.11

附： “易筋洗髓功”修炼要旨

丹田发力，三百二十；

一呼一吸，真息相从。

两肾汤煎，劳宫互应；

细胞神经，和谐震动。

周天运行，呼吸及踵；

易筋洗髓，经络对应。

行功布气，拍打方成；

大关一过，任督即通。

何以为证，脉搏迟动；

十减其三，初结内丹。

有為法入，无为法出；

顿渐相资，理法并重。

安那般那，胎息达成；

伐毛洗髓，心法内功。

三根普被，利益众生；

性命双修，福慧同增。

专气致柔，能如婴儿；

负阴抱阳，冲气为和。

黄中通理，正位居体；

美在其中，畅于四肢。

发于事业，美之至也；

腠理毛孔，内畅外通。

颜回坐忘，同于大通；

恬淡虚无，终达禅定。

？辛丑年仲夏赵振华编撰（赵振华2013年被评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易筋洗髓功”代表性传承人）

本刊注：

刘书志，字舒之，号九方斋主。原大河报社副社长、河南大学兼职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2021年 3 月 22 日刘书志先生因病驾鹤西去，河南新闻出版界同仁痛失一良师益友。

刘书志先生躬耕于河南报业三十六年，为新闻事业殚精竭虑，成绩斐然。刘书志先生的逝去，是上帝吹灭了河南文化界的一盏灯，但是河南文化界对刘书志先生的记忆永存，他的精神永在。

《高功贵在悟中行》一文由刘书志先生撰写于 2012 年，原载于赵振华编撰《达摩易筋经洗髓经》一书，后收录于其本人散文集《谁的草盛豆苗稀》。

（特约编辑/曹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