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故事的月光

徐立新

当乡下的夜空升起一轮明月时，月光便洒满了山林村舍，地面上也会凝起一层透亮的“薄霜”。一天晚上，月光很亮，亮得连父亲也觉得待在屋内睡觉未免太过可惜，于是便带我去村外的湖边夜钓。

月光如水，湖平如镜，豌豆般大小的浮漂漂在水面上粒粒可见，先是点点浮颤，继而微微下沉。当浮漂猛地一沉，父亲便迅速起竿，一条白花花的鱼便在水中扑腾翻转了起来——鱼上钩了！

我们有些饿了，父亲索性找来一个废弃的陶罐，就着湖水洗净，然后支在火堆上——他要煮一罐鱼汤。水，從湖里汲取而来，白白净净;鱼，是刚刚钓上来的，也白白净净;月光，自星空流淌下来，更是白白净净。很快，鱼汤泛起了奶白色，像一捧捣碎的月光，皎洁地盛在罐子里。没有碗，父亲便让我对着罐子先喝，喝剩下的再给他。这罐未放任何佐料的鱼汤，竟将天然的鲜美展现得淋漓尽致，没有一丝的鱼腥！

父亲还不忘在一旁说：“这可不是一般的鱼汤，而是一罐月光汤，只不过是里面游进了几条白白净净的鱼。”那一刻，眼前脸庞黝黑、整日忙碌的农民父亲，俨然一位白面书生。只是他把精力全给了日复一日的田间劳作。

为了家人，父亲不得不埋身田间地头。每遇旱季，我们都要用好几台水车，将山下的泉水往高处的梯田里翻。白天轮不到我们翻，只有等晚上，月光下，父亲、我和妹妹，一人负责拉动一台水车，一阶一阶地朝上翻送水。

暑假时，父亲常去集市卖红薯，凌晨便要担货出发。夜行山路，我替他打手电筒照路。倘有月光明道，父亲便会独自上路，不要我陪。月光，便是他的伴儿，他的明灯，他的保护神。

中考那年，我考得不好，没能进入县城里最好的高中。一天晚上，父亲和我在院子里纳凉闲话，他说：“你别看现在天这么黑，等月亮一出来，这里便会亮堂起来，你要相信，明天一定会好起来的！”父亲的话让我重拾信心，后来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

一罐月光汤，一车月光泉，一弯月光路。因为心中始终有月光，父亲在岁月的千沟万壑中岿然不动，且从不发出一句怨言。在父亲看来，人生若苦，根源是心里苦，不管遇到何种困难和不顺，只要心田能常被月光滋润，不干涸，不开裂，人生便有希望和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