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内心世界的澄澈与空明
——读老童诗集《应允之书》

2021-12-21 09:37>>>雁
星星·散文诗 2021年20期
关键词:引子诗人诗歌

>>>雁 歌

去年庚子冬末,君兰天下慕兰湖畔,华蓥山文学院暖意阵阵,其乐融融。当童光辉拿着他新出的诗集《应允之书》递给我时,手沉甸甸的,只觉得心中陡然一热。我知道,这应该是继《向山》《安静书》《在前方等自己》等诗集之后的第六部诗集。《应允之书》分“引子与随想”和“期许之地”两辑。长诗短章,各尽其美,感慨之余,不敢懈怠。跟人对话,与书言和。于是,每每沏上一杯茶,从一片片飞扬的雪花,直读到窗前的春暖花开。

“天地辽阔,四处皆可流浪。若你应允,我想抖落一身星光,从此长居你的心上。”行走的姿势,总是诗人最美的背影。福克纳说过,故乡这块邮票大小的地方是值得描写的。诗人老童的故乡总是装在心中。他怀揣这枚小小的邮票,应该等过华蓥山的一场大雪,回望过宝箴塞的戏台,然后从朝门院子出发,沿着嘉陵江一路在厚厚的地理典籍中不断翻检。用脚先后丈量理塘、巫溪、忠州、扬州、深圳、三亚的位置,并把这些形如一枚邮票的词语一一掂量、抚摸,让一支竹笛吹响故乡的风雨,淋湿沿途每一个陌生的地名。用老母亲临行的针线缝补大地上那些撕裂的胸膛和心路中残缺的笔画。

一边行走,一边唤醒,于现实与历史之间,地理与文化之间,梦想与远方之间,融通、挖掘、对应、倚仗深邃的文史底蕴、厚重的人文情怀、宽广的文学视域,努力构建自己的诗学家园。比如一路流淌出来的《站在忠州的山上》《扬州八拍》《去北戴河》《深圳湾》《三亚的标志》等诗作,就很好地记录了诗人行走的心路历程。在一些重要的节点和烙印上面,我们发现,大量中外文化意象的化用与植入,冷静克制的铺陈与比照,让普通的方位豁然明朗,让尘封的故事生出翅膀。此时,简朴的文本正好契合心灵的走向。

诗人时而行走在现实的边缘,时而穿越于历史的深处。总是把他乡当做故乡,让每一个地名都升起一缕文脉与诗意。

“段家大院/朝门池塘的/鸢尾花/开得新鲜/但墙上却爬满了/大的小的死的活的/田螺 犹如时间/标点 要将城堡/迅速写成/一部史书”(《宝箴塞老了》)。诗人将“田螺”比作历史的“标点”,在“宝箴塞”这座“城堡”“迅速写成一部史书”。想象奇特,意象对比鲜明,浓郁的乡愁,厚重的历史,互相交融,勾勒出耐人寻味的意境。“扬州的老街/今天是博物馆/一级一级的台阶//而这条名为/东关街的/街 从明清的/烟云中延伸出来/犹如一枝攀缘向上/开在云端的/凌霄花”(《东关街》)。“扬州的老街”如今已变成“博物馆”的“台阶”,从“明清的烟云中延伸出来”犹如一朵“开在云端的凌霄花”。让人们看到了扬州东关街沧桑的岁月,以及眼前诗意盎然的文化气象。“朋友啊 此刻我要献上/我从草原采撷的/一枝格桑花/它有你诗歌彩虹般的/颜色 它有你诗歌黄金般的/光芒 它是你所有诗歌的/合集 因为它开在/东边的山岗/它蕴含着你追求的/日月同辉伟大的自由”(《相遇仓央嘉措在理塘》)。多么美丽而充满诗意的“一枝格桑花”,诗人要把这诗的“颜色”,诗的“光芒”,献给心中敬仰已久的仓央嘉措。这应该是一次心灵的神往与遇见,理塘,本是一个极普通的坐标,却笼罩着洞察灵肉的光芒。

英国诗人华兹华斯曾说:“诗是强烈感情的自然流露,它源于宁静中积累起来的情感。”安静地注视,这是对自然最好的守望。当一个人放下附身的辎重,满目的繁华,盈耳的喧嚣,他就会变得轻松,俊朗,干净。做一朵干净白云,是诗人老童多年前的向往,也是他一路前行的路标。这就让诗人在面对纷繁的人世与美好的自然风物时,能够删繁就简,去芜存真,于稗草间喜看稻花飘香,于泥墙根一带窥见蚂蚁搬家,于颓枝上听到鸟鸣春山。

一枝一叶总关情。是的,春花秋月,夏虫冬雪,诗人总是直接对话,倾诉,或者剥离,深入。比如《弥漫》《深处》《掌控的蝴蝶》《草海与花海》《长江三日》《坐着诗歌的火车》等作品,让情感深入现场,让思绪抵达纯粹的诗歌。这些灵动的文字,在纵横交错的路口怒放,在黑夜迷茫的窗前闪耀。简朴与纯净,激情与旷达,温暖与疼痛同生共营,牵引着诗人精神的奔突与辽阔的走向。一朵花,一滴雨,一只蝴蝶的背后,语汇呈现出生命安静的力量。

“一坡一沟的/花朵 美不胜收/犹如彝家 苗家/和回族姑娘/飘动的 裙子//连碧波荡漾的/草海 也变成了/一块软玉/那条条闪烁的/鱼虾 在日照里/是银铸的 簪子”(《草海与花海》)。“花朵”“裙子”“草海”“鱼虾”“簪子”,意象丰美,色彩缤纷,自然与人性,情景交融,令人陶醉。“风吹过去/吹进了每张竹叶/吹进了每个竹节/当龙吟寺/钟声大作/自己只是一根龙飞凤舞/修竹”(《蜀南竹海》)。一句“自己只是一根龙飞凤舞”的“修竹”,诗眼凸现。由竹及人,吟“竹节”而念“人节”,诗境自升,诗人的情怀追求由此可见。“期待这滴水/点化混沌的 世界/给鱼带来新的/希望 给江河带来/新的方向/如果可能/洗一轮新月/升起在/每个人心上//捧一岸 芦花/建个美丽的 雪堂/把这滴冰释的/活水 置于神龛/因为这是/最后的 那滴水”(《冰释》)。“一轮新月”“一岸芦花”,俨然一幅美好的画卷,充溢生命的写意与希望,更是一个诗人内心的独白。

语言和情感的天空,是飞翔的思想之鹰,逼射出灵魂之光。巴尔扎克说:“一个能思想的人,才真是一个力量无边的人。”一粒沙中见世界,半片花瓣说人情。《引子与随想》中,495节诗歌碎片,犹如一颗颗玉石,熠熠生辉,共同辉映诗意的天空。诗人对一滴水、一线光、一朵花、一棵树、一只鸟、一片雾、一场雨、一块磨刀石、慈竹苑、时间、名言、真理、智能、手语、船夫、牧羊人、银行取现老人,以及哲学、文学、诗艺等众多现象的比照与体悟,抽丝剥茧,平中见奇,言微义深。我突然想起印度诗人泰戈尔的《飞鸟集》,甚至仍记得“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的蔚蓝色词句。有人曾盛赞,“它们真像海滩上晶莹的鹅卵石,每一颗自有一个天地。它们是零碎的、短小的;但却是丰富的、深刻的。”现在看来,诗人老童的这些随想片段,生活碎影,瞬间凝神,静坐禅语,又何尝不像这样。如闪烁的流星划过黑夜,如平静的湖面荡起涟漪,如空旷的山谷传来松涛,意象迸溅出思想的火花。动静与深浅,病树与春意,沉舟与千帆,感性与理趣,肉体与灵魂,在安静的时光中打坐和解。间或捻须一笑,任花落水流,红尘云烟。

“如果你能够/把冬天的寒风/握住/我愿意用自己的/热血/去浇开所有/冰封的/花朵”(《引子与随想》之25),“一千只麻雀的/一千次叽喳/叫聒噪//一只天鹅的/一次长鸣/叫绝唱”(《引子与随想》之105),“春天鲜花盛开的/名言警句/只有到了秋天/才能检验出/哪些是真理/哪些是谬误”(《引子与随想》之217)“伟大的诗歌/可以让人/投身火海/也可以让人/钻过针眼/还可以开成/一朵花”(《引子与随想》之284),“磨刀石/可以将刀/磨得非常 锐利/却不能/把自己磨出 锋芒”(《引子与随想》之299)。从中不难发现,诗人对待生命与世界的另一种态度。

应该说,诗人行迹所至,是期许之地,更是人生的驿站,而诗歌更像是赴一场生命的邀约,是一种内心的对接与应答。自此,放下所有头衔,卸去一身光环的老童,凭借一个诗人的良知与担当,在自然与生命、历史与现实、拷问与疼痛之间,构筑了一道精神的桥梁和曼妙的风景。

也许,朝着这个方向,我们都会走向内心世界的澄澈与空明。

附:老童的诗二首

在卡斯摩致牧羊人

夏天的卡斯摩

是个风口 风像流水

往里灌 树和人昂扬抖擞

但波动的情绪被吹伏

长成了草

猫和狗在院子里

流浪着打转 不可能有羊

羊在山上 在石头的角旁

城里人许多向往和想法

在那远离城市的

山上 长成苔藓和地衣

卡斯摩的风口

被风撕扯得越来越大

但流浪的猫狗

却找不到出去的

定义1(帕累托一致函数)对任意函数f,如果向量 P1支配向量 P2,一定存在 f(P1) f(P2),则称函数 f为帕累托一致函数。

门 它们渴望到山上去

渴望做一只羊

卡斯摩的流浪猫狗

要去山上做

一只羊 山上的牧羊人呵

唤住你的牧羊犬吧

收留下这猫狗

把你的手杖

开出一朵曼陀罗花

让识路的猫狗

带进城来

朝门院子

坐南朝北 是阳光的

取向 也是价值的取向

三溪朝门院子

就坐南朝北

它装满日出日落

一桶一桶灿烂的

黄金 上下两百年

拥有希望 和财富

如今它神采奕奕

又抢了先机 把传统的鸡犬

以及鸟鸣蛙鼓 修葺一新

披上波斯菊艳丽的盛装

撑起美丽中国的一角

朝门院子

占了三溪的风水

占了武胜的风水

在那个头顶荷叶的

小姑娘手中

三溪朝门院子

是长滩寺河畔

一枚晶莹剔透的 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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