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山红

2021-12-23 01:44林跃奇
闽南风 2021年12期
关键词:石壁闽南山洞

林跃奇

我对乌山有特别的感情。我一直渴望到乌山看看,就像青年思念情人一般。

今日,终于有机会亲近乌山了。汽车在山脚下弯来绕去,艰难地爬上了乌山,喘着气,停在藏在乌山里的红军饭店前面。下车,撞入我眼帘的是一座沉默的高岩,站在饭店前,高高地挺直身子,仰着头,俯视着游客。我心里暗呼:乌山,我来看你了!

沿着上山水泥路,我们向左走向了红军秘密通道。我不知道这“秘密通道”是怎么一回事。转过一道弯,一块巨石挡在面前,同事们突然不见了,我很奇怪。走近一看,原来,石头底下有条通道,我不由得好奇心勃起。

我戴好红色的太阳帽,弯着腰,也钻进了黑乎乎的秘密通道。没想到这一钻,一路全是在岩石底下走,岩石下面到处黑乎乎,只得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才勉强地看清前面的路,在崎岖而又潮湿的石头底下走着。我小心翼翼地随着石头转圈,可头还是撞到石头,还好戴着红帽,只是感觉有些痛,没有破皮。我不敢抬头,把腰弯得更低了。当腰酸得受不了时,前面出现一抹亮光,我神情一振,有阳光,说明可以出洞了。我舒了一口气,走出石头,看到阳光,大石压顶的感觉没了。我直起就要断了的腰,一下子,人舒服极了。

我抬头看着远远那奇形怪状的石头,满眼皆是风景,皆像国画。

刚走了一小段路,风景还未欣赏过瘾。路就在石头下不见了,我们不得不又低下头,钻进岩石底下。在崎岖的黑暗中弯腰前行,没走多久,又腰酸背痛,我直起身子,戴着红色太阳帽的头又撞了一下岩石。我痛得又弯下腰,直想找个地方坐一下,可是到处黑乎乎,到处湿漉漉。我只得喘着气,咬牙前行。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黑暗中摸行,汗一下子全干了,浑身冷嗖嗖的。

走到又一处宽敞处,我直起身,喘着气,叉着腰,看着远处的那一座座奇特的山。那一座座由大自然这伟大的雕刻家雕出的奇形怪状的山,真是让人由衷地感叹。

我的思绪穿过大山,思维被拉得很长。我想起了闽南工农红军独立第三团团长卢胜。1934年10月,中央红军从于都出发,开始了二万五千里长征。1935年夏天,闽南国民党反动派对闽南苏区进行大清剿,为了打破敌人的清剿,在闽南红军独立第三团团长张长水的带领下,闽南红军主动出击,变内线作战为外围作战。卢胜奉命带领40个红军战士,挺进乌山,建立乌山革命根据地,创立独立营,卢胜任营长。红军就把家安在乌山的这些山洞里,他们在这些秘密通道中与敌人周旋,粉碎了敌人的一次次围剿,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沉重打击了漳浦、诏安、云霄、平和国民党反动军队和民团,建立和巩固了云和诏革命根据地,打通了与凤凰山革命根据地的通道,使得闽粤边区连成一片,发展和壮大了闽南红军。

在红军秘密通道中通行,我两次迷了路。我想:这地方像迷宫一样。若是国民党反动军队进了秘密通道,也会迷了路,成为红军战士捕捉的山狗。

我们继续前行,来到了一座高山前,奇景出现:两块大长石夹着一块大圆石头。这不就是一线天吗?太壮观了。

路并没有对着一线天过去,而是弯了好几道弯。路被石头藏起来了,我们只得又钻进了石头底下,眼前一团黑,但黑的前面有一点点亮光,我们在石头缝隙里慢慢地摸着前行,石壁上,水往下滴,石板上湿漉漉的。身上的汗干了,人感到特别凉快,头顶凉嗖嗖的。我担心,石头会突然掉下,砸到头上。我想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一成语,若是敌人来,红军一人在此把守,就可杀敌无数啊!

突然,一缕阳光从石缝里挤进来,洞不再逼仄,石头退下了,路宽敞了。我转身,忽然看到一片石壁上写着几个红字:闽南地委机关。

这里就是闽南地委机关所在地,思绪一下把我拉进了烽火岁月中,我想起了“漳浦事件”,想起了乌山红军阿姆李梨英,她在乌山红军独立营离开乌山时,坚持在这山洞里,护理二十多个红军伤兵,并带领这二十多个红军伤兵,跟白军做顽强的斗争。红军阿姆李梨英,她的丈夫、三个孩子参加红军,他们都永远埋在乌山这块热土里。我抬头,看到高高的石壁上,仿佛李梨英就站在那儿,坚强地说:“为了闽南革命的胜利,牺牲算什么,没有我们的牺牲,哪有新中国啊!”是啊,没有红军不怕牺牲的精神,哪来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

我低頭看着脚下的石头,一步一步沿着山洞继续往前走。七转八拐,来到了一线天前,抬头一看:两边直立的石壁上,苔藓成带状分布,最下面是绿色的,中间是黄色的,最上面是红色的。石缝顶,阳光被拉下来,峡谷里顿时变得七彩朦胧起来。走出七彩光,我突然看到石壁上有红色的花儿,我用照相机调焦,把红花细看,原来是苔花。我不由脱口而出:“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大自然真是太奇妙了。这奇妙的苔藓,吸附在石壁上,坚强地开花,年复一年地坚守着。这,不就是如乌山的红军吗?他们在没有任何外援的情况下,顽强地坚守在乌山,为了百姓的幸福,为了新中国,坚持不懈地战斗!

山路陡峭起来,我们攀着路边树,气喘吁吁地向着红旗岩攀援,那是我们今天要征服的最高峰。但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征服谁?

我们扶着山路两边的相思树,踩着一个石阶一个石阶地往上爬,后面的人一抬头,就能看到前面人的脚底。在山路上,我转了半小时,累得腰酸腿软,只得站着喘气,转过身,抬起头,眼前的视界开阔起来了,无数的山头在白云绿树的衬托下,艺术地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真是美极了。

我抬头往上看,五星红旗在红旗岩上飘扬。红旗边,早到的同事正在高声地呼叫着我们。

我心中一股气升起来,那是激情,打足精神气,我们加快步伐,终于攀上了副主峰。一站上光秃秃的石头,脚下不由得有点软,有点儿怕,这么高的山,下面全是深蓝深蓝的,看不到底。在石头上继续走,满天是太阳,满身是阳光。我们沐浴在火一般的阳光中,小心地攀上了红旗岩,阳光热情地拥抱着每一个登顶人,红旗在岩上猎猎地迎风飘扬。站在红旗岩上,四周的山变小了,它们仿佛仰望着红旗岩上的红旗,无声呐喊着。

我们下山,沿着红旗岩,在半山腰折向西,又一下子钻进了大石头下的山洞,淌过一小片水,我们又钻出山洞,在树林中走了一会儿,来到另一处山洞,这里是闽南地委另一处生活区,红军在这里生活、住宿,开会。这里的地势较高,大热天的,人却一点不热,钻进山洞,山洞外却是一个开阔地,阳光从树林后探出头,照着山洞。我钻进一个个山洞探看,想从那里找到红军留下的痕迹,但是每一个山洞都是空空的。只留下一些石头,静静地坐在那儿。曾经一个个瘦瘦的,但精神饱满,善于攀山越岭的闽南红军战士在这些山洞灵活穿梭着。

大家喝着茶,一股甘甜溢满口腔。我想,不是茶好,而是水好;不是茶好而是空气好;不是茶好,而是红军的故事感人。

我们又钻进山洞,来到了一个高处,这里有个洞,写着卢叨住处。对面,有一座坟墓,墓碑上刻着“卢叨之墓”。卢叨,这两个字像一把刀刺痛了我的心。一个老红军,临终交代要回到他生前战斗过的地方,陪伴那些牺牲在这一片红色土地上的战友们。这种精神,那是多么的伟大,那种情感是多么的伟大啊!

站在卢叨墓前,我深深地默哀。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卢胜带领闽南红三团改编为新四军一部北上抗日,保家卫国。卢叨接过卢胜的火炬,带领云和诏红军游击队,辗转在闽南和潮汕地区打游击,卢叨从此和乌山结下了不解之缘。1940年他任闽南特委副书记,1942年,任闽南特委书记。在烽火岁月里,卢叨带领红军游击队,和乌山人民生死与共,共同抗击反动派,为百姓谋幸福。1947年,闽南特委在乌山重建闽南支队,加强武装斗争,卢叨任政委。支队成立一年后,卢叨带领战士作战150多次,闽南支队队伍壮大到700多人。

新中国成立后,卢叨从此梦萦乌山,以至于留下了要长眠乌山的遗嘱,以告慰那些为革命牺牲生命,长眠在乌山之巅的战友们……

过了卢叨墓,乌山再无风景了,乌山的风景在卢叨墓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我征服不了乌山,可我的心却被乌山征服了。

回望乌山,我仿佛看到了天地间,在乌山这片红色的土地上,红旗猎猎飘扬,红军呐喊声阵阵。青山埋忠骨,碧血染红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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