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空间安全话语体系建构的“冷思考”
——基于语言教育视角的分析

2021-12-31 04:16李智水邓伯军
南昌师范学院学报 2021年5期
关键词:冷思考网络空间话语

李智水,邓伯军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南京 211106)

一、问题由来

以1994年中国加入国际互联网为开端,20多年来,网络空间安全愈发引起国家的高度重视,无论是习近平同志关于网络空间安全的重要论述,还是《网络安全法》《国家网络空间安全战略》《“十三五”国家网络安全规划》的颁布实施,抑或全国40多所高校成立网络空间安全学院,无不彰显网络空间安全对国家总体安全的重大战略意义。正如习近平同志在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领导小组第一次会议上指出:“没有网络安全就没有国家安全,没有信息化就没有现代化。”[1]在此背景下,如何维护网络空间安全,建构网络空间安全话语体系便成为理论研究的重大议题。

党的十八大以来,以网络空间安全为核心议题的理论研究呈现明显增长态势。审视既有研究成果,关涉网络空间安全话语的研究大致包含三类:一是网络空间安全技术维度的研究,研究者提出了物理层安全、传送层安全、应用层安全[2],网络空间技术权力运行和控制的表征、话语建构技术[3]等观点;二是网络空间安全话语本体的研究,研究者侧重网络语言和网络语用生态,具体以网络语言是话语权力的象征系统、体现着话语权力的博弈[4](P30-34),网络语言的内在与外在生态及网络语用主体衍生出了网络空间新型话语[5],形成了犯罪化话语、军事化话语、国家化话语[6]等不同话语主题的观点为典型代表;三是网络空间安全话语的衍生研究,大多数学者聚焦于网络空间主流意识形态话语的研究,具体包括网络空间主流意识形态话语面临的四大挑战[7],网络空间意识形态话语权的逻辑前提、原则遵循、模式运行、构建路径以及价值旨归[8],新时代网络空间意识形态话语权建构的路径(掌握网络空间意识形态工作领导权、加强领导干部网络空间意识形态能力建设、密切网络空间党群关系)[9],构筑“国家网络冲突”法规体系提升中国在网络空间安全中的话语权力[10]等。

上述议题开拓了网络空间安全的研究视界,的确有助于网络空间安全研究的纵深化发展。在信息通信技术时代,网络空间安全对国家总体安全起着决定性作用,未来国家之间的较量必然是网络空间安全实力的较量,网络空间安全较量的本质是意识形态的博弈,意识形态博弈的背后是语言权力的角逐,而语言权力角逐的关键在语言教育的成败。因为“人类处理人与世界关系的一切活动都表现在语言之中,人类的每一个有意义的活动都是在语言中得以完成的。”[11]也就是说,语言是人类一切活动的根基,无论是在现实的物理世界还是在虚拟的网络世界,语言都在建构着人类的一切活动。

然而,由网络空间安全所衍生的诸多重大命题并非囿于网络空间领域,而是延展到了语言教育的空间视域。网络空间安全的语言教育建设是一个重大的时代课题,关乎我国意识形态安全,关乎我国网络空间安全国际话语权的提升,关乎我国网络空间安全的国家语言教育发展战略框架的建构。语言教育形塑了网络空间安全的话语权力系统,形构了网络空间安全的话语诠释系统,阐释了网络空间安全的话语标准系统,建构了网络空间安全的话语控制系统。因此,从语言教育的视角对网络空间安全话语体系建构的研究热进行深层次的思考,具有较强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

二、语言教育形塑了网络空间安全的话语权力系统

在福柯看来,话语“时而是所有陈述的整体范围,时而是可个体化的陈述群,时而又是阐述一些陈述的被调节的实践。”[12]换句话说,话语是存在于人类活动的任何场域之中,并赋予行为本体一种陈述式表达的权力,这种权力在人们的实践过程中,构成了动态化、复杂化的话语权力系统,该系统包含话语权力生成、话语权力博弈、话语权力秩序等基本要素。

就话语权力生成而言,依据结构主义语言学家索绪尔的话语理论,话语表达以语言或言语的符号系统予以呈现,语言是话语的表现方式,话语权力的生成离不开语言教育的作用。伴随着互联网的发展,话语权力逐渐由物理世界拓展到了网络世界,在网络空间形成的音频、视频、图片、图像、文字、表情包等符号语言系统,其实质就是话语权力的生成。值得注意的是,网络空间话语权力生成的重要路径在于语言教育的实施。因为任何国家的网络空间话语权力都是以语言教育为最广泛、最基础、最根本的赋权路径,国家将网络空间领域必须遵循的道德规范、行为准则、运行法则通过教育主体诉诸网民,从而使网民的语言或言语体现国家的意志,符合国家道德规范或法律准则的要求,这是基于国家安全维度的话语权力赋能。网络语境下的语言教育不是无目的性、无针对性、无原则性的盲目教育,而是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双重维度作用的结果。作为工具理性,它赋予了网民在网络空间的话语表达形态、表达路径、表达内容、表达权限、表达规范等权力范畴,关乎话语权力生成的形式问题;作为价值理性,它旨在增强网民的文化价值认同,旨在强化网民的民族身份标识,旨在树立网民的网络命运共同体意识,关乎话语权力生成的内在价值意蕴问题。因此,无论是语言教育的工具理性还是价值理性,语言教育都是催生网络空间话语权力生成的基本要素,它将现实世界中社会秩序、运行规则、权力结构延展到网络空间世界,强化主流意识形态在网络空间的存在感,抢占网络空间的制高点,以此达到维护国家总体安全的目的。

就话语权力博弈而言,无论是虚拟的网络世界还是真实的物理世界都存在公权与私权、强权与弱权、主流与非主流等话语权力之间的博弈。传统社会中“主流话语长期占据优势地位,反映现有权力结构和优势群体的意识形态,而草根民众的声音和话语权则在其中被消解。”[4](P32)但是随着信息通信技术的发展,在互联网时代,话语权力博弈日趋激烈。网络互联打破了官方的话语权力垄断,的确有助于拓宽人们的话语表达路径,但是网络语言的污浊性、随意性、攻击性,致使网络空间生态系统遭到破坏。因此,必须发挥语言教育的教化引导功能,强化官方层面的话语权力优势,重塑网络空间语言生态系统。网络互联冲破了公共的话语权力樊篱,的确有利于人们解放被公共话语压抑的主体意识,但是网络语言的自适性、随意性、不可控性,导致了个体话语权力对主流话语权威造成挑战。为此,必须发挥语言教育的调节功能,规范个体话语权力,筑牢主流媒体话语权力,重塑网络空间话语表达机制。网络互联突破了权威的话语权力限制,的确有助于人们获得更多的话语权份额,但是由此也造成了网络话语权力体系的结构性失衡。对此,必须发挥语言教育的认知功能,使人们明晰个体话语权力对网络话语权力结构性失衡所带来的危害,从而找到网络空间话语权力博弈的均衡点。

就话语权力秩序而言,语言教育为人类社会的有序运行构建了认知秩序、交往秩序、传播秩序、思维秩序、行为秩序、管理秩序等秩序体系,这种秩序体系随着网络媒介的迅速发展,逐渐衍生出了网络空间领域的话语权力秩序体系。因为“任何媒介给个人和社会带来的结果——就是延伸我们自己——通过新技术实现我们的延伸,给人类事务带来进步。”[13]换句话说,网络空间的话语权力秩序就是人类社会秩序在网络世界的真实映射,作为有别于现实世界的网络空间,其秩序的维护同样需要语言教育来形塑。就网络空间的国内话语权力秩序来讲,网络生态系统的正常运转需要建立在统一的语言体系之上,即语音、语词、语义、语用、语法等都是建立在相同的语言符号系统之上,这样才能保证网络空间交流与传播的顺畅。而在网络空间的国际话语权力秩序中,英语作为国际社会的通用语言,无疑具有非英语国家所不具备的、独特的话语权力,并以此为基础确立了西方主导下的话语权力秩序空间。我国若要提升国际网络空间的话语主导权、规则制定权、决策评议权、事件裁量权就必须提高汉语在国际社会的价值认同度,为此只有通过语言教育方能实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语言教育不仅是赋予受教育者文化知识,更重要的是赋予其价值认同,从而形塑话语权力秩序。

三、语言教育形构了网络空间安全的话语诠释系统

伴随着大数据、物联网、云计算、人工智能、区块链的迭代发展,网络空间已建构起了全球化的网络语境,打破了语言教育的时空限制,共时与历时,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等不同形态、不同文明、不同语言之间的冲突与融合所产生的网络空间安全问题已引起世界各国的高度重视。网络空间安全的维护固然离不开硬实力的坚强保障,但是以语言为基石的软实力则更具影响力、持久力、凝聚力。鉴于语言在网络空间安全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我们有必要从语言教育的多维视角诠释网络空间安全的国家战略意义。

语言教育的文化魅力形构了网络空间话语的命运共同体意识。自媒体时代,人人都是“麦克风”,人们可以凭借自我的兴趣爱好、喜怒哀乐等情绪化因素在网络世界发声,甚至造谣诽谤、人肉搜索、人身攻击、制造病毒、网络欺诈等,严重污染网络生态环境。而要祛除网络空间的语言雾霾,使网民认识到个人与国家或民族的命运共同体关系,必须以主流化、文明化的语言教育,提升网民的道德素养,培育正确的网络安全观。因此,应发挥语言教育特有的文化魅力,尤其是运用语言教育表达中所蕴涵的意向之美、情境之美、典雅之美、文字之美、形式之美、艺术之美等诸多要素,形构网络空间的国内话语诠释体系。同时,运用语言教育的中国表达、中国言说、中国叙事等方式,强化与国际语言之间的沟通与交流,构建网络空间的国际话语命运共同体意识。

语言教育的对外传播形构了网络空间话语的中国智慧。21世纪,网络空间安全已成为国家总体安全角逐的主战场,尤其是中西方不同制度、不同价值观、不同意识形态主导下的两种不同的网络空间安全体系的碰撞,突出地表现在不同语言文明在网络暗战中的较量。近年来,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在世界各国纷纷设立,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了汉语热,汉语言教育的国际话语权有了显著提升,汉语言教育的国际化已成为维护我国网络空间安全的重要途径。对汉语言文化的教育与传播加深了世界各国人民对中国的认识和了解,使他们对中国话语体系下的网络空间安全有了更多的理解和包容。中国通过语言教育的对外传播来提升国际话语权,彰显网络空间话语的中国智慧。

语言教育的规范表达形构了网络空间话语的表达机制。网络语境下,民众对民主政治、公共事务的参与度空前提高,长期被现实世界话语表达机制所束缚的网民,“从规则秩序的压抑中解放出来……采用网络语言对宏大叙事加以解构和颠覆。”[4](P33)在一定程度上,网络言论的虚假性、娱乐性、极端性造成了网络空间话语表达的失序。而语言教育的规范化要求就是要让人们的言说内容、思维方式、情感表达、利益诉求在合理、合法、合规的网络环境下运行;就是要让人们的语词是健康的,语法是规范的,语义是正确的;就是要让人们话语表达的渠道是畅通的。语言教育的规范化能够有效规避网络语言的随意性,让人们在网络空间合理而有效、合法而自由、合规而通畅地进行自我话语表达,以此营造风清气正的网络空间生态环境。

四、语言教育阐释了网络空间安全的话语标准系统

网络空间安全的话语标准涉及话语对象标准、话语传播标准、话语理念标准、话语表述标准等方面,而要让人们知悉、认同、维护网络空间安全的话语标准,语言教育建设是关键。要阐释好中国特色的网络空间安全话语标准体系,打破西方国家对网络空间安全话语标准权的垄断,唯有通过语言教育,语言教育能防范网络空间安全话语失语、失声、失踪,乃至网络空间安全阵地失守、安全局面失控的危险。

在话语对象标准上,语言教育可以有效地阐释符合我国国际地位、历史方位、社会制度、发展阶段、传统文化、价值观念在内的网络空间安全的话语言述对象。如通过共同语教育言说习近平同志关于推进互联网治理体系变革的“四项原则”和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的“五点主张”,让国人更好地知悉我国网络空间安全的原则和立场,认同我国网络空间安全行为准则和价值标准,自觉树立维护我国网络空间安全的意识。可以通过外语教育让更多的国家或民族知晓中国愿同世界各国人民一道加强沟通、深化合作,建构和平稳定、安全可靠的网络空间安全体系的信心和能力,构建网络空间安全命运共同体的决心和实力。

在话语传播标准上,网络空间安全话语传播标准的核心要义是“要具有便捷、迅速、受听、有效的话语传播能力。”[14]即在传播方式、传播速度、传播内容、传播效果方面是有效传播。而要达到有效传播,语言教育是基础,语言教育可以通过创新传播方法、依托传播技术、丰富传播内容、优化传播艺术等形式,搭建学校、家庭、社会、网络“四位一体”的教育平台,对涉及网络空间安全的目标、原则、战略任务、重大意义等方面进行宣传教育。如对网络渗透危害政治安全、网络攻击危害经济安全、网络侵蚀危害文化安全、网络犯罪危害社会安全、网络污秽语言危害网络生态安全等危害网络安全的行为开展全方位的语言教育,从而使人们增强网络空间安全的风险意识和危机意识。

在话语理念标准上,语言教育要把网络空间安全的中国智慧、中国方案、中国逻辑、中国目标、中国原则等核心理念讲好、讲深、讲透。新时代,我国网络空间安全的核心理念就是由网络大国迈向网络强国,而语言教育肩负着如何阐释网络大国与网络强国、西方话语体系下的网络强国与中国话语体系下的网络强国之间关系和本质区别的重要使命。网络空间安全的话语理念不会在人们头脑中自然生发,必须要通过语言教育将核心理念转换为核心话语。正如习近平同志所说:“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阐释好中国特色。”[15]内在包含着要阐释好中国网络空间安全的话语理念。如通过“一带一路”建设、世界互联网大会等平台,以中国语言的特殊优势阐释网络空间安全话语的中国标准,提升中国在网络空间安全领域的国际话语标准制定权。

在话语表述标准上,网络空间安全的话语表述标准就是要求语言教育要具备易传性、相通性、共识性等特点,以此铸造维护网络空间安全的坚强后盾。易传性就是说在阐释网络空间安全议题时善于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富有地方特色的语言、风趣幽默的语言来阐释网络空间安全的“高大上”。相通性就是在阐释网络空间安全议题时要充分考虑不同受众群体的认知水平、语言习惯、民族风情等特点,实现语言教育的特殊性向普遍性的转化,增强语言教育的感染力、亲和力、影响力。共识性是指在涉及网络空间安全议题时,语言教育要探寻受众群体共同的价值追求、共同的利益诉求,通过语言教育架构网络空间安全的平衡点,达成共同维护网络空间安全的共识。

五、语言教育建构了网络空间安全的话语控制系统

语言教育不仅仅是语词、语法、语义、修辞、表达、阅读、书写的教育,更是反映社会系统各要素的全方位教育,因为“语言是由社会、历史、政治等因素形成的一整套复杂的体系”[16]。而以语言为内核的语言教育就是将这套复杂的体系用真实、准确、客观的话语建构出来,建构不是随心所欲的,正如米歇尔·福柯所说:“我们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不能无论何时、何地都说我们喜欢的东西,谁也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17]换句话说,人们说什么,怎么说,何时何地说受到来自法律规范、道德伦理、社会制度等外部话语控制系统的约束。不仅在现实的物理世界存在话语控制系统的约束,在网络空间领域同样具有话语控制系统在场,其实现过程离不开语言教育功能的发挥。任何国家的语言教育都必须维护本国的政治统治,体现本国主流意识形态,这也是语言教育政治功能的集中性体现。网络空间作为国家主权范围内的特殊场域,语言教育不能缺场,否则就会丧失话语控制权。语言教育对网络空间安全话语控制系统的建构主要通过以下两方面来施加影响。

一方面,通过互联网掌控主流意识形态的话语权来施加影响。正如习近平同志指出的:“互联网是当前宣传思想工作的主阵地。这个阵地我们不去占领,人家就会去占领。”[18]在数字化时代,谁掌控了网络空间的话语权,谁就掌控了舆论的主动权,也就掌握了国家安全的控制权。从语言教育策略来讲,发挥媒体议程设置理论的正面教育引导作用,以国家的主流话语表达来引领网络语言的发展方向,强化网络语言教育的阵地空间。从语言教育内容来讲,无论是共同语教育,还是外语教育,抑或是少数民族语文教育都必须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指导,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核心,将主流意识形态渗透到语言教育内容之中,以此消解西方普世价值对我国网络空间领域中的侵蚀。

另一方面,通过强化主流网络语言教育的象征权力来施加影响。“象征权力是一种通过言说塑造既定事实的权利,一种使人承认并相信的权力,一种强化或改变社会认同的权力。”[4](P31)也就是说,它是思想观念的权力。一旦某一象征权力在网民的思想观念中生成并占主体地位,那必然会对网络空间安全构成威胁。以英语教育为例,它以26个字母的自由组合构成符号权力载体,以其特有的象征体系强化外语国家所倡导的价值理念,并试图通过网络语言教育削弱他国网络空间安全的话语权力,进而改变人们对自身国家的社会认同和价值遵循。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语言教育承载着象征权力的使命。语言教育的象征权力是以隐性而非显性的方式对人们的思想和行为施加影响的。对此,我们必须通过营造风清气正的社会生态,提高政府的公信力,使人们改变主观心理偏见,增强本国文化价值认同,以此强化主流网络语言教育的象征权力,从而净化网络空间生态环境,使话语权控制在国家的话语语境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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