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代《译文》的创办与特色

2022-03-01 13:38
新闻传播 2022年12期
关键词:专号外国文学译文

乔 艳

(长安大学人文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64)

在中国新文学发展史上,翻译一直是重要的“源头活水”,也构成了民国时期各类书报杂志的重要内容。以期刊而言,民国时期的文艺期刊几乎都是创、译并重,在《中国现代文学期刊目录汇编》的276 种刊物中,刊载文学译作的有200余种,占比超过80%。但纯粹以翻译文学为对象,全部刊载译文的期刊却并不多见,直到上世纪30年代《译文》出现。《译文》创刊于1934年,由鲁迅、茅盾等人发起,历时3年,先后出版29期。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份专门的文学翻译类期刊,它的体例、风格极大影响了后期的同类期刊,建国后出版的《译文》杂志在一定程度上也延续了30年代《译文》的风格。

一、《译文》的创办背景

(一)“杂志年”的时代背景

1934年《译文》创刊号提到要“在这‘杂志年’里加添一点热闹”,[1]“杂志年”的名称源于上世纪30年代国内期刊的蓬勃发展,“据《人文》月刊统计:一九三二年收到全国杂志为八七七册,一九三三年为一二七四册,一九三四年为二零八六册”。[2]“杂志年”的出现有多重原因:一方面,相对书籍而言,期刊内容丰富,信息传递及时,定价低廉,适合大部分读者的购买力;另一方面,各类文学社团要传达自己的主张,开辟文学阵地,也纷纷创办杂志。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国民党政府对书籍严格审查,大量包含进步思想的书籍被查禁,为了应对文化围剿,文艺工作者不得不采取对策,包括化名写文章、出版新刊物等。实际上,杂志面对的审查压力也很大,在《译文》创办的过程中,从人员设置到稿件编辑都可以看出审查的痕迹。刊物最初由鲁迅等人发起,鲁迅是前3期的实际编者,但为了应对审查,刊物对外的编辑人一直是黄源。由于同样的原因,鲁迅在《译文》的多篇稿件都采用笔名发表,仅创刊号就用了许遐、邓当世、茹纯等三个名字。

(二)翻译的不景气

《译文》创办还与文学翻译的困境有关,从清末到20世纪30年代,外国文学翻译已经发展了半个世纪之久,其间虽然不乏名家名译,然而缺乏翻译规范,翻译质量低下的问题始终存在,且愈演愈烈。《译文》创办时面对的情况是,“一些投机者不负责任的胡译、乱译、瞎译、赶译,读者上了几回当,翻译马上便被轻视,被抛弃了。”[3]因为不好卖,一些杂志打出“不收译稿”的牌子,好坏翻译被一视同仁,很多译者也被迫搁笔。作为《译文》主要发起者的鲁迅正是在翻译“倒运”的情况下,提出创办刊发翻译的专门类刊物,以译品精、质量高、印刷好来提高翻译身价,鼓励优秀翻译,改变国内翻译界的风气,后来的事实证明,《译文》确实做到了这一点。

(三)读者对外来文学的热情

鲁迅看重翻译,除了将其视为“他山之石”,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读者的需求。虽然翻译中的低劣之作影响了读者的阅读热情,但仍有大量读者对国外作家作品抱着强烈的兴趣。在《译文》创办前,同为生活书店发行的《文学》杂志刚刚出版了两期外国文学专号,分别是1933年2卷3期的“翻译专号”和5期的“弱小民族文学专号”,引起人们对于翻译的重新探讨,并且在读者中大受欢迎。这也使茅盾受到鼓舞,并与鲁迅商讨,决心创办一个以翻译为对象的纯文艺杂志。《译文》出刊半个月,《申报·自由谈》副刊就有一篇题为《欢迎〈译文〉月刊》的文章,其中表现出读者对于优秀的外国文学作品及翻译的渴望,作者形容看到《译文》创刊号,就像缺乏母乳的婴儿得着了奶妈似的,因此希望“这家新店子按时开门,并且扩充营业(出版丛书)”。[4]

二、《译文》的编辑特色

(一)图文并重

在文字之外多加图画,是《译文》在视觉上的重要特点。当时文艺期刊普遍采用插图,而《译文》大量使用图画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相对于文字转换,复制的图画更能保留原味,也更能传达外国作家作品的本来面貌。相比其他期刊,《译文》的插图数量多,每期少则6 幅,多则10余幅,多与外国作家作品相关,如2卷2期刊载法国作家左拉的作品和评论,该期插图中有5 幅与左拉有关,包括“左拉最后之像”“左拉与其家族”等。少数与期刊内容没有直接关系,而是国外艺术家所作的风景画、木刻等,用编者的话说,算是送给读者的一点“小意思”。穿插在杂志各处的图画增加了阅读趣味,也使《译文》对外国文学的译介更加生动和丰富。

(二)多出特辑、专号,尤其关注俄苏和弱小民族文学

相比单篇文章,特辑、专号的译介相对系统和全面,能够更立体地展示作家、思潮,甚至某国文学的面貌。《译文》29 期中包含了10 个特辑、专号,除新2 卷3 期哀悼鲁迅先生特辑外,其余全部是外国文学专号,包括高尔基、普希金、罗曼·罗兰、狄更斯等。专号多以作家纪念日为契机,如新2卷6期“普式庚逝世百年纪念号”,新1卷2 期“罗曼·罗兰七十诞辰纪念”等。专号内容表现出对俄苏文学的重视,10 个特辑、专号中,俄苏作家占据了6 个(杜勃罗留波夫1,普希金2,高尔基3),期刊发表的全部133篇文章,大约来自20个国家,其中俄苏作家作品47 篇,约占35%。同时,《译文》关注弱小民族文学,包括希腊、匈牙利、葡萄牙、克罗地亚、波兰等国,还曾在新3卷2期开辟“西班牙专号”。对俄苏和弱小民族文学的关注既体现了编辑鲁迅一贯的文学倾向,也与上世纪30年代国内局势(抗战)有关,同样受到影响的是对日本文学的译介,虽然鲁迅精通日语,《译文》也有多篇文章从日文转译,但该刊从未译介日本文学。

(三)以“后记”介绍作家作品

“后记”是鲁迅的创新,自第1 期延续到杂志终刊。一般由译者撰写,包括若干篇小文章,每篇一二百字,介绍作家作品,说明文章来源。作为一种短评,“后记”常在寥寥数语中点出对象的特质,尤其对一些在国内不知名的作家作品而言,《译文》的介绍尤为重要。此外,“后记”也在一定程度上纠正了翻译乱象,树立了翻译规范。以转译为例,通过第三国语言转译而来的文字有二次变异的嫌疑,因此常为人诟病,但早期翻译受人力和资源限制,转译难以避免,《译文》创刊号的9篇文章中至少3篇由第三国语言转译。针对这些作品,“后记”中都详细介绍了转译来源,如果戈里短篇小说《鼻子》由日文转译,并参考德译本,匈牙利作家柯龙曼·密克萨斯小说《皇帝的衣服》由英文转译,希腊作家G·特罗什内斯的《教父》由英文转译等。同时,也介绍了原译者的信息等,以便于有能力、有兴趣的读者进一步参考原文,因此,既达到了广泛介绍的目的,也较好地弥补了转译的缺陷。早期翻译存在很多问题,如随意删改原文,不注明译文出处,不标出原作者,著译不分等。通过“后记”的设置,《译文》为改善翻译面貌做出了探索。

三、《译文》的价值与影响

《译文》出版时面对的环境并不好,一方面,是国民党当局的文化围剿;另一方面,出版界对翻译缺乏信心,生活书店在当时较有远见和冒险精神,但对《译文》的前途也并不看好,最初约定只试出3期,书店不支付稿费和编辑费用,如销量不错再行补算。而《译文》创刊号在一月之内就再版了4次,在读者中取得了成功。1935年《译文》意外停刊,编辑黄源本打算赴日,有报纸专门刊出一则消息,“《译文》编者黄源赴日后,读者对于《译文》杂志之是否继续,十分怀念”,[5]从一个侧面也可见杂志在读者心中的地位。

《译文》的成功也为文学翻译带来了新的希望。茅盾回忆,“《文学》《译文》掀起的翻译介绍外国文学的热潮已影响到整个文坛,已经有人在称呼即将到来的一九三五年为‘翻译年’了”。[6]在《译文》之后,国内先后出现了《世界文学》(1934-1935)《西洋文学》(1940-1941)《文学译报》(1942-1943)等多个专门刊载翻译文学的期刊,它们的风格、体例都受到了《译文》的影响。创刊于1942年的《文学译报》在发刊词中总结国内期刊,高度评价了《译文》的价值,“《译文》对于翻译水准的提高,起了巨大的作用,同时也给一些从事翻译的学徒,指示了选择材料的原则,开辟了他们的视野。”[7]作为专门的文学翻译类刊物,《译文》出版时间最早,期数最多,影响最大。它通过有计划、有目的地译介国外优秀文学作品,在当时起到了开辟文化阵地、对抗文化围剿的作用,从长远来看,对中国翻译文学的发展也有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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