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驹与白坚甫交游考略

2022-03-18 07:38
周口师范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张伯驹书画

陈 宇

(北京城市学院 研究生部,北京 101309)

张伯驹是我国著名的收藏家、学者、京剧艺术研究家,其著作有《中国书法》《丛碧书画录》等。张伯驹最被世人熟知的是其书画藏品。根据《丛碧书画录》记载,张伯驹的藏品中有118件中国历代书画精品。张伯驹收藏的书画作品年代区间跨度很长,从晋朝一直到清朝,其最早的一件藏品乃三国魏景初二年(公元238年)的敦煌写经。可以说,他的收藏贯穿了中国古代历史脉络,是一部浓缩了的中国古代美术史。

一、暗战《平复帖》

张伯驹自幼受到良好的国学教育,又博览历代书画菁华,故眼力极好,加之祖产基业丰厚,在购得一件古代书画时,常一掷千金,也因此许多古玩商喜欢先把古物送到张伯驹的府上。张伯驹的书画收藏并不只注重大名头,同时专注于作品的史学价值和美学价值。张伯驹的书画收藏名品众多,有被誉为中国山水画鼻祖的隋代展子虔《游春图》,唐代诗仙李白的真迹《上阳台帖》,王晋卿《烟江叠嶂图》,书画皇帝宋徽宗的《雪江归棹图》,范仲淹的《道服赞》,明代才女薛素素的《墨兰图》等。其中被誉为天下第一“墨皇”的《平复帖》被故宫博物院列为镇馆之宝系列,可见张伯驹在书画收藏领域的地位。新中国成立后,张伯驹将自己的书画藏品陆续捐给了故宫博物院、吉林省博物馆等机构。在当时,故宫的书画馆藏品已经被运往台湾,宋元以前的真迹寥寥无几,通过张伯驹等爱国藏家的捐赠及文博机构人员的努力,故宫的书画藏品质量一下提升到了全国第一。

在张伯驹收购《平复帖》的过程中,一名叫白坚甫的古董商多次被张伯驹提到。白坚甫与张伯驹有过多次往来,并且张伯驹的一些藏品就是从白坚甫手中购得。白坚甫是一个中国文物交易与流散史中不能忽略的重要角色。像《王阳明手稿》,《唐写本说文解字残卷》,晋人书《三国志·吴志·虞翻陆绩张温传》等国宝,都是经过白坚甫之手流散到国外的。苏轼《潇湘竹石图》和《枯木怪石图》两幅珍品在民国时期都是白坚甫的收藏。随着时间推移,白坚甫逐渐被世人所知。学术界也对此人做了不同角度的研究考证。结合桥川时雄、高田时雄、陈晓维、宋希於等人的著作,白坚甫的生平事略逐渐清晰了起来。通过诸位学者考订可知,白坚甫乃四川西充人,新中国成立后改名白隆平,其曾参与保路运动。在日本法政大学学习,留学回国后,1924年任段祺瑞政府所属的秘书厅编译主任,在国立师范学院的教学中教授正气歌,还出版了《读正气歌图史》。白坚甫尤好金石古玩,教学外经常去琉璃厂等古物聚集地寻宝,其涉猎种类颇多,见识广博,但眼力不佳。白坚甫本人兼具文人与商人的特性,作为受到传统国学影响的旧时文人,白坚甫喜爱丹青,其本人尤善翰墨,隶、楷、章草皆能。白坚甫一生足迹分布很广,他曾远到日本各地经商交友。与晚年时期相比,白坚甫早年居所换置频繁。陈晓维曾通过保利释出的白坚甫与友人往来书信揭示了其早年的行踪,再结合白坚甫弟子赵纯元及周汝昌《红楼梦新证》等文献资料,可以梳理出白坚甫一生的行动脉络。

1917年到1928年,白坚甫主要居住在北京。在此期间,白坚甫便开始做起古董交易,他在北京等地开展艺术品的买卖活动,经手了一批包括敦煌经卷在内的文物精品。1929年9月,与傅增湘一同去往日本,回国后在上海搬了一次家。

证据是商务印书馆出版的一本《司马温公告身》。该书最后有一篇考证文章,文末说“考证此者谁,西充白坚也。岁次己巳三月,时居上海桃源村”。而《容庚北平日记》1931年的通讯录里,白坚的通信地址正是“上海法界辣斐德路桃源村十八号”。不过后来白坚在上海又搬过一次家,新址是上海法租界姚主教路树德坊三弄六号[1]238。

对于国内环境的变化,白坚甫有着自己的判断,且总会做出对于自己有利的选择。白坚甫去上海居住的时间约有8年,其定居的缘由不仅是因为当时上海租界的安全性相对很高,能够保护其所珍藏的文物,也有清宫所藏古代书法绘画大量流散到了南方市场的原因。庞莱臣、吴湖帆、谢稚柳等南方收藏家手中都汇集有这些从清代宫廷流出的珍品。白坚甫在上海既可以前往南京、无锡等地进行书画买卖,还可以结识当地的文人,扩大自己的交际圈。根据《陈乃乾日记》,1940年《国艺》第2期等文章记叙,白坚甫曾去往南京、天津等地交游、就餐。傅增湘的题跋中也披露了白坚甫的行踪。从“丁丑岁暮”可知,至少在1937年底,白坚甫就回到了北京。白坚甫寄给日本人北浦大介之书信中,有当时白坚甫在北京住所的具体地址:

其中写于1937年12月1日的一通,所署地址是“北京南池子”,即高田时雄所说的“南池子缎库普度寺前巷十一号”[1]239。

在白坚甫给北浦大介的信中还提到,希望共同将文化事业发扬光大。此时白坚甫将自身的安全寄希望于日本,希望借助日本人的管理使时局稳定下来。据陈晓维考证,白坚甫在1939年后又到了南京,在伪政府任职。1943年南京的一处工地无意发现了玄奘大师的地宫。当时,南京已经沦陷,故日本人得知此事后想要将其运回日本,遭到国人反对。在雷康的《玄奘顶骨舍利幸存成都缘由》一文中可知汪伪政府派精通日语的白坚甫前去交涉,后日方将三藏大师佛骨交回。白坚甫作为南京市民代表,主持参与了玄奘法师遗骨的分配。玄奘大师的佛骨被分为五份,被送往全国各地和日本。

据记载,南京、北平(今北京)、天津、广州各分一份,日本人水野携一份往东京。由北京的巨赞法师迎请了一块到北京建塔供养;广东的虚云老和尚迎请了一块到广东曹溪南华寺建塔供养。当时主持分配灵骨的白隆平,在分配灵骨时留下一份,抗战胜利后,由能海上师迎请一片到成都近慈寺,准备重修彭县(今属彭州市)龙兴寺残存的古塔,把它放在里面供养,但这个计划一直没有完成[2]。

根据高田时雄的《近代中国的学术与藏书》可知,至少在1943年白坚甫又回到北京定居,并担任伪政府组建团体要职。由于有在日伪任职的经历,白坚甫便化名白隆平于1949年前后回到四川,定居于重庆南岸区龙门浩一天门55号。1967年搬到了莲花山,在此期间白隆平依然涉足于古董交易这一行当。1961年曾将苏轼《潇湘竹石图》卖给邓拓。根据其弟子赵纯元回忆,白隆平晚年和张澜、鲜英等人仍有过交际活动,其时常和友人赏梅、品酒,可见白隆平是一个很懂得生活的人。

白坚甫和张伯驹同为古物收藏爱好者,从不同角度来看,他们是词友,还是艺术品交易的卖方与买方以及购买艺术品的竞争者。从现有资料可知,张伯驹与白坚甫较早的一次交集是在购买《平复帖》上。《平复帖》曾被唐人殷浩、宋仁宗驸马李玮、宋徽宗、明人韩世能等人收藏,后进入清代宫廷内府。乾隆皇帝将此件晋人名迹进奉给了其生母,后《平复帖》被赏赐给了成亲王永瑆。晚清时期,恭亲王在协管成亲王后裔府中事物时,将《平复帖》带回府中收藏。晚清时期,八国联军侵华,恭王府因为奕的关系,其府邸所藏文物幸免于难。后溥伟变卖恭王府的青铜器等珍玩,恭王府只有包括《平复帖》在内的书画藏品和少量珍玩传到了溥儒的手里。傅增湘曾经观看过恭王府的大部分书画,但未能见到《平复帖》的真容。在湖北一次赈灾展览中,张伯驹见到了这件国宝。张伯驹唯恐《平复帖》流出国内,托友人联络,提出想要购买《平复帖》的想法,但溥儒要价20万元,未成。后张伯驹第二次托张大千牵线愿出6万,此事仍未成。溥儒的母亲仙逝,他急需要资金料理母亲安迁之事,故而直接或间接联系了多位买家,表达了想要出手《平复帖》的意向,其中包括有叶恭绰和白坚甫。后来张伯驹在回京的路上碰到傅增湘得知此事。关于具体过程,张伯驹曾经有过详细的描述:

至夏,而卢沟桥事变起矣。余以休夏来京,路断未回沪。年终去天津。腊月二十七日回京度岁。车上遇傅沅叔(傅增湘)先生,谈及心畬遘母丧,需款正急,而银行提款复有限制。余谓以《平复帖》作押可借予万元。次日,沅老语余,现只要价四万,不如径买为简断。乃于年前先付两万元,余分两个月付竣。帖由沅老持归,跋后送余。时白坚甫闻之,亦欲得此帖转售日人,则二十万价殊为易事。而帖已到余手[3]。

结合傅增湘题跋可知,白坚甫早于张伯驹得知溥儒出售《平复帖》的消息,白坚甫委托傅增湘居中联络。但傅增湘不愿国宝外流,未将此事告知溥儒,为张伯驹购买《平复帖》争取出时间。张伯驹提出想先借给溥儒1万,以后陆续将款项付清。因有白坚甫等人竞争,傅增湘为张伯驹修改了收购方案,以全额买断、分期付款的方式进行。面对严峻的形势,也为避免出现《照夜白图》之事再次发生,张伯驹下定决心以,4万元的全款收购了《平复帖》。傅增湘在此次买卖中起到了关键作用。

对于这个书画掮客白坚甫,张伯驹是早就认识的。白坚甫早年曾留学日本,他曾把很多国宝级的书画文物介绍卖给日本人。比如溥儒家藏的唐朝大书法家颜真卿《自书告身帖》就是被他转卖给日本人的[4]。

白坚甫曾多次倒卖恭王府古物,有多件书画都是被其介绍给外国人买走的。在得知张伯驹从溥儒手中购得宝帖后,白坚甫没有放弃《平复帖》的收购,其又找到张伯驹,提出以高价收购《平复帖》,遭到了张伯驹的拒绝。白坚甫身后有许多国外的买家,求购《平复帖》并非是他想自己收藏,而是想将其倒卖与外国人。白坚甫出价20万成本虽高,但《平复帖》只要被国外买家所得,其所得的利润是翻几倍的。张伯驹在得到此墨宝后,一直珍藏在自己身边。抗战期间张伯驹一家搬到西安,为了保护《平复帖》,张伯驹夫妇冒着生命危险将《平复帖》缝在被子里。新中国成立后,连同范仲淹《道服赞》等多件书画菁华捐献给了国家。白坚甫与张伯驹二人平生都喜欢收藏古物。张伯驹收藏古物是为了国宝能永存我国。在其《丛碧书画录》卷首序言中提到自己爱画成癖,举债买画被人讥笑,也不曾后悔。从中可感知其对于文物的重视甚至高过自己的生命。据笔者统计,白坚甫经手的文物精品至少有28件(套)之多,其所经手古物年代从魏晋至清,门类颇多。白坚甫经手或收藏的大部分古物现已经流失到国外。白坚甫虽然曾多次将古物倒卖至国外,但也曾在新中国成立后,捐献过中山戈矛、宋佚名《摹贯休罗汉图》等文物。从包括倒卖、捐献文物等记事中,可以看到白坚甫身上显现出的多面性与矛盾性。白坚甫后来与张伯驹在北平依然有一些交集。他们都曾参加了余园诗社的活动。余园诗社举办地设在傅增湘的藏园,具体地址在北平西城的石老娘胡同七号。余园诗社在诗成之后,便会出书,名为《雅言》。傅增湘曾为诗社的社长。在赞助者名单中有王揖唐、梁鸿志、安藤纪三郎、周作人、夏仁虎等人。除了发表诗词,《雅言》也收录了佚闻典故。张伯驹与白坚甫曾多次以投稿作者和评议员的身份出现在同期期刊中。张伯驹曾于1940年、1941年在《雅言》发表过作品,如在1941年第2期发表《辛巳北海画舫斋禊集分韵得尘字》,同期有名“坚甫”者发表《徐子之官镮考》,应为白坚甫。此外,在《雅言》中并不固定的评议员名单里常有白坚甫的名字出现,可见其在社内的影响力。

二、续缘脂砚斋

白坚甫回到四川老家,由于没有收入,他多以售卖自己藏品为生。傅增湘、张伯驹等人对白坚甫的评价,使白坚甫给人呈现出的是一个投机、健谈、逐利、贪图安逸,游走于政治、学界的商人印象。然而在其弟子赵纯元的笔下,白坚甫又有近人情、乐于提携后辈、温和恭谦的一面。1950年后,白坚甫在老家重庆南岸区定居,改名为白隆平。赵纯元是1962年与白坚甫相识的。根据赵纯元回忆,晚年白坚甫居住的地方虽然不大,但是依然有书房、会客厅等房间,屋外还有一小花园。后来赵纯元便拜白坚甫为师,学习书法和文学。在此期间,赵纯元曾观摩过白坚甫的收藏,也曾请白坚甫帮忙鉴定朋友的书画。

张伯驹收藏的主要方向是古代书法字画,但是对于一些具有学术和历史价值的文物也会有所收藏。在张伯驹的藏品中有几件作品在红学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楝亭图》四卷曾为张伯驹的旧藏,上有纳兰性德、王方岐、唐孙华、陈恭尹、顾贞观、潘江、吴暻、吴文源等人的题跋。故宫博物院藏禹之鼎《纳兰容若像》也为张伯驹捐赠。

张伯驹和白坚甫在新中国成立后的一次交集是因为脂砚的出现。脂砚不大,长不过三寸,质地精良,上有牛毛细纹,品质极好,若在此砚上滴入几滴水,会有红色的花纹显现出来。其背后有诗:“调研浮清影,咀毫玉露滋;芳心在一点,馀润拂兰芝。”此乃王穉登手书笔迹,另配有一朱漆红盒,盒内绘有薛素素像,是明人仇英之女仇珠所绘。红学家吴恩裕曾对脂砚进行过考证:

此砚盖即素素之故物。王穉登题砚诗中,上款“素卿”即系素素之字,而诗中“馀润拂兰芝”,似亦涉马湘兰,湘兰固称“润娘”,故为素素砚无疑。入清,此砚为脂砚斋所获[5]。

脂砚的第一任主人是明代金陵才女薛素素。诗人王穉登为了夺得薛素素芳心,购买了一块老坑的原石制成此砚。其还配有一朱红色的漆盒。在砚上有铭文“素卿脂砚”几字,因此有学者推断这方砚台是薛素素用来调配胭脂的。到了清代,脂砚被曹寅收藏。曹家败落后,这块砚台仍被曹家后人一直收藏。但在晚清至民国时期,脂砚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脂砚又重新出现在了四川民间的一古玩摊上。四川金石学家黄笑芸在文中详细记载了其发现脂砚的过程:

岁在乙未,十月初吉,偶应友人约,饮于渝之西郊,回途次李子坝,于一旧货担上买得小石砚一,贮以朱漆盒,外以锦匣护之。砚石为端溪所产,其色青紫相兼,其质腻润可人……但脂研斋之名骤不可考。偶然忆及清乾隆时曹雪芹所著之《红楼梦》,最初传出,为署名曰脂研斋评点之八十回手钞本,先后有再评三评之本传出。此外,闻见所及,不复有以脂研名斋者。于是乃恍然大悟曰:此雪芹斋中之故物也。人间尤物,无意得之,喜不自胜[6]。

文中还记载了盒中一批拓片,上有“匋斋”落款。结合文献及黄笑芸发现脂砚的自述可知,清朝时期,脂砚一直在京城收藏家手中,到了晚清时期,此砚被端方所藏。端方为晚清时期著名的收藏家。后因四川发生保路运动,端方因此事被调入四川。端方去往四川的时候,携带了一批包括脂砚在内的收藏品。后来其在保路运动当中被处决,本人收藏的藏品流入民间。在沉寂了近50年之后,原属端方旧藏的脂砚在重庆民间的一个小古玩摊上出现。脂砚后被学者黄笑芸购得。根据2008年4月3日《重庆晨报》所载,白坚甫见此砚上有铭刻,便知不俗,提出带走此砚,但黄笑芸母亲不同意,于是白坚甫便抵押了50元钱将其带走。脂砚后被白坚甫携带进入京城寻找买家,准备出售。1947年,张伯驹在前后两天陆续收到了一对钱谦益和柳如是的“夫妻砚”。而白坚甫所送来的这方砚台的名气与价值比张伯驹之前所收藏的“夫妻砚”还要高。1963年1月前后,张伯驹从白坚甫的手中购得了这方砚台。经过考证与鉴别真伪之后,张伯驹总共花了1200块钱(又有说800元)将此砚台收购。在得到脂砚后,张伯驹于当年分别请周汝昌、吴恩裕鉴赏探究脂砚。张伯驹返回吉林后将脂砚和一幅薛素素的《墨兰》转交给了吉林省博物馆。为纪念曹雪芹逝世200周年,在王世襄和黄苗子的建议下,吉林省博物馆将所收藏的脂砚以及《楝亭夜话图》借给了展览会,但非常可惜的是,此砚在展览后便失踪。尽管在2005年由国家出资从美国购回了《脂砚斋重评石头记》,但是脂砚在60年代消失之后一直都没有出现。今有学界对于脂砚真伪存在分歧。荣宏君从脂砚的递藏经历、周汝昌和张伯驹等学者鉴定意见、入选“曹雪芹逝世200周年纪念会”等角度,进行了脂砚真伪的论述,证明了脂砚的历史价值。同时,荣宏君还指出:

多才多艺的“风雅”名倡,是明代封建社会的罪恶产物,这本来不值得加以称说,但是乾隆时代的“体面”人物,却也绝不敢公然表示对薛素素之流有所“赏识”,更不要说胆敢把“脂砚”一词取为他的“斋”名了。只有在这一意义上来看问题,才可以有助于了解曹雪芹的这位合作者的为人,绝不是一个“正统”、“礼法”、“道学”、“名教”所能羁绊的腐俗之辈。实物的发现,或将有助于了解曹雪芹及脂砚斋协力创作的情况[7]。

根据现有文献记述,张伯驹前一任收藏脂砚的人还有争议。周汝昌曾在1963年2月见到过此砚,在其文章中曾记录此事:

以上,可踪迹者。仍有端方本或在蜀(脂砚即端方旧藏,由重庆白坚甫携来北京)[8]940。

而根据张伯驹所著文章表述:

砚为端方旧藏,与《红楼梦》佳本随身入川。端(方)死后砚流落于蜀人藏砚家方氏手,《红楼梦》本则不知所在。蜀友戴亮吉君持以示余,因为吉林省博物馆以重值收之[9]。

戴亮吉乃历史学家,与白坚甫同为四川人。张伯驹与周汝昌关于脂砚的经手人的表述大相径庭,因此需要更多材料来加以辨明。白坚甫弟子赵纯元在文章中写道:

他(白坚甫)每隔二三年要去北京一趟,1963年冬,他拿出一方旧歙砚让我洗,洗净后砚质很细,牛毛纹非常漂亮,第二天晚上我送他到火车站乘9次列车,带着砚台去北京[10]。

2008年4月3日《重庆晨报》的报道为黄笑芸的亲属所述,此亦明确指出了脂砚为白坚甫卖给了张伯驹。由此可知,白坚甫携带脂砚前往北京的事实是成立的,且周汝昌与白坚甫并不相识,编撰的可能性不大,故而很有可能是张伯驹记错或想回避脂砚卖家的姓名而借名戴亮吉。脂砚的珍贵还在于它是见证《红楼梦》诞生的重要证物。因为根据脂砚斋的批注可以知道脂砚斋主人与《红楼梦》的作者生活在同一时期,并且很有可能还曾协助曹雪芹修改过《红楼梦》。脂砚在清中早期时的主人是谁困扰了红学家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文博学者史树青在一个古玩市场闲逛的时候,偶然在一家旧书店中发现了清朝古书《枣窗闲笔》。经过考证后才发现,原来脂砚斋斋主便是曹雪芹的叔父。周汝昌在回忆中曾谈及张伯驹对此砚的看法:

张伯驹先生在收得脂砚的当年二月二十日,曾有来信提出:我意此砚发现。似足证明脂砚斋非雪芹之叔[8]797。

脂砚的重新出现,证明了脂砚斋的存在,使红学研究有了新的进展,也使张伯驹与白坚甫又一次相聚于京城。而随着其失踪,脂砚成了继红楼梦遗稿下落后的又一悬案。

三、结语

本文通过文献查阅,结合现有研究成果,将张伯驹与白坚甫自民国时期至新中国成立以来的几次交往进行了串联,并将每次交往的起因、内容等信息做出考证与梳理,同时将白坚甫的生平事略进行简要说明。张伯驹是白坚甫所交往的学者中时间跨度最长的人物之一,通过探究二人争购《平复帖》以及余园诗社交游和张伯驹买进脂砚这三件事,可探明双方交游的具体内容以及白坚甫在张伯驹收藏生涯中产生的重要影响。同时也反映出二人关系中的多元性及复杂性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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