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爱,所以幸福
——谢希德与曹天钦的爱情故事

2022-07-05 06:06山西潘彩霞
金秋 2022年6期
关键词:物理系

◎文/山西·潘彩霞

2000年3月4日,物理学家谢希德因乳腺癌去世。临终前她留下遗嘱:“把我的遗体捐给中国医疗事业。”这是她和已故丈夫的约定。尽管被誉为“中国半导体之母”,还是新中国第一位女大学校长,荣誉著作等身,然而,谢希德却说:“我一生最大的幸福,是拥有相濡以沫的丈夫和美满温馨的家庭。”

她的丈夫,就是著名生物化学家曹天钦。

1921年,谢希德生于福建泉州,幼年时母亲病逝,她跟随父亲到了北京。父亲谢玉铭留美归来,在燕京大学物理系任教。不久,父亲再婚,幸运的是,继母对谢希德非常疼爱。家庭温暖,又兼家学渊源,谢希德在书房泡大,聪慧绝伦。成长在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的年代,家庭给她的教育始终是:好好念书,知识总是有用的。

曹天钦与谢希德1951年在英国举行婚礼

上小学后,谢希德的成绩稳居第一,直到1932年考入燕京大学附中时,“年级第一”的地位才开始受到威胁。对方叫曹天钦,父亲是燕京大学化学系老师。父辈是同事,两个“竞争对手”很自然地走近了。正值日寇侵华,学习之余,他们一起参加抗日募捐,畅谈救国抱负。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谢希德告别曹天钦,随父亲辗转逃难,颠沛流离中,在长沙读完高中。

生活动荡,身体疾患也趁机来犯,湖南大学录取通知书到来时,17岁的她不幸患上了股关节结核。没有抗菌素,没有特效药,当时的治疗办法,只能绑上石膏,让病菌坏死。谢希德无奈办了休学,卧病贵阳。

读书成为治病良方,病床上,她阅读了大量英文小说。让生命燃起火焰的,还有曹天钦的来信。那时,他已考入燕京大学。信中,曹天钦鼓励她安心养病。回信中,谢希德积极乐观,毫无消沉之气。书来信往中,彼此更加情投意合。

靠着顽强的毅力和爱情的力量,与病魔斗争4年后,谢希德终于走下病榻,靠自学考入厦门大学物理系。遗憾的是,因股关节损坏,右腿不能弯曲,从此落下了终身残疾。

战火中,他俩的感情瓜熟蒂落。1946年,曹天钦赴英深造,临行前,他正式向谢希德求婚。尽管她行走困难,但在他眼里,她的品格、情操无人能及。分别时,他们相约,她争取赴美学习,将来一起用科学报国。

大学毕业后,谢希德如愿考入美国史密斯女子文理学院,一边在物理系任助教,一边攻读硕士学位。1949年,谢希德获得硕士学位后,顺利进入麻省理工学院攻读博士。不久,新中国成立的消息传来,她无比振奋,在一张校园独身照背后,兴奋地写下:“在校园等谁?”

她在等曹天钦,也在等他完成学业。新生的祖国急需人才,报效祖国,义不容辞。

1951年,谢希德和曹天钦双双获得博士学位,放弃高薪职位,他们把回国计划提上日程。多年后,谢希德回忆了当时的心情:“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大雁,在严冬不得不离开家园。如今春回大地,我一定要飞回祖国故园,去耕耘,去奋斗!”

报国的激情难以自抑,可是回国路却意外受阻——朝鲜战争爆发后,随着抗美援朝的声势越来越大,杜鲁门政府宣布,在美攻读理工科的中国学生一律不准回国。

彼时,谢希德的父亲在菲律宾谋职,为前途着想,他力劝女儿留在美国。一边是父亲的反对,一边是祖国的召唤。面对两难抉择,谢希德选择了祖国,她决定“曲线回国”。在一位朋友帮助下,谢希德以赴英结婚为由,拿到了特别“旅行证”。到英国后,她和曹天钦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之后,于1952年8月登上回国的轮船。

几十年后,有学生问她:“50年代,是什么力量使您冲破重重阻挠毅然回国?”谢希德的回答柔和而有力量,她一字一顿地说:“我爱中国!”爱国的代价是,父亲直到去世,也不愿给她写信、跟她见面,这成了她的终身憾事。

回国后,曹天钦被聘为中国科学院研究员,谢希德则在复旦大学物理系任教。每天晚上,夫妇俩隔着书桌相对而坐,埋头看书,一片岁月静好。转眼,谢希德生日到来,曹天钦送给她一本德文版的《理论力学》。在扉页上,他题写道:“德:做一个模范的人民教师。”

带着丈夫的希冀,谢希德满怀热情投入工作。没有教材,她就亲自编写,短短几年,先后开设了七八门课程,为物理系的学科发展奠定了基础。

谢希德初到美国

1956年,小家庭迎来新生命,这年,夫妇俩还在同一天入了党。后来,谢希德在回忆文章中说:“这对我们两人来说都是难忘的日子,从此我们不仅是生活上的伴侣,也是要为无产阶级事业奋斗终身的同志。”

曹天钦与谢希德在英国

谢希德夫妇

谢希德手不释卷

儿子5个月时,谢希德被派往北京,参与筹建半导体联合专业组。曹天钦毫无怨言,接过了抚养孩子的重担。闲时,他就为儿子大量拍照,写信汇报,以解谢希德思念之苦。有一次,寄来的照片上,谢希德看到儿子的鞋带没有系好,她在回信中开玩笑说“爸爸失职了”。

北京两年,谢希德与著名物理学家黄昆合著的《半导体物理学》问世,引起国际科学界高度重视;他们培养的300多名半导体人才,也为我国半导体事业填补了空白。

回到复旦后,谢希德继续在物理学前沿不断拓展,曹天钦也担任了中国科学院生物化学研究所副所长。正当他们埋首科研时,不幸悄然来临。1966年,谢希德被确诊为乳腺癌。那段时间,曹天钦每天带着儿子去医院看她。因为离家远,一路上要换乘三四次公共汽车,回家路上,10岁的儿子经常在车上就睡着了。

幸运的是,癌症没有转移,手术后恢复得很好。可是不久,“文革”灾难降临,一夜之间,夫妻俩都变成了“美英特务”,家被抄了,曹天钦被关进“牛棚”,谢希德也被隔离审查。精神和肉体双重折磨之下,谢希德的癌症复发了。丈夫不在身边,孩子还需要照顾,谢希德唯有坚强。她擦干眼泪对儿子说:“虽然我们不知道你爸爸什么时候会回来,但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我一定要治好病,看到你爸爸回来!”

靠着信念的力量,谢希德承受着放疗和化疗的痛苦,再次战胜病魔。

两年后,曹天钦终于回来了。虽然远离了实验室和讲台,但爱,就是最好的提神剂。他们白天一起去书店,晚上共用一张办公桌。灯光下的世界,温暖又幸福。正是那段时间,谢希德揭开了表面物理的神秘面纱。

1976年,两人终于恢复工作。谢希德在复旦大学筹建了以表面物理为研究重点的现代物理所,她多次带队参加国际会议,开启了复旦大学与国际学术界交流的帷幕。卓越贡献有目共睹,1983年,她被任命为复旦大学校长,是当时新中国首位女大学校长。

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为了科学与教育,谢希德殚精竭虑。就在此时,生活又迎来重击——因长期为中国生物化学事业呕心沥血,1983年,曹天钦在国外参加会议时突然倒下,不幸瘫痪在床,连话也说不清了。

这一次,换她来照顾他。繁忙的工作之余,谢希德坚持为曹天钦安排食谱,陪他聊天,拖着残疾的腿帮他做复健。而她自己,因病情复发,也在化疗中。

这一照顾,就是8年。1995年,谢希德失去了一生挚爱。“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在命运面前从不妥协的她,忍不住痛哭起来。巨大的悲痛,唯有用忙碌化解,追悼会次日,她的学生就收到她写的留学推荐信。

1998年,无情的癌症再次侵袭,病房成了接待室、办公室,谢希德依旧忙忙碌碌。可是这一次,奇迹没有发生,病魔占了上风。最后的日子,她以惊人的毅力忍受着巨大痛苦,一声都没有喊过,被医生和护士称为“最顽强、最没有架子的模范病人”。

79岁时,谢希德走完了艰难又灿烂的一生,她要去另一个世界,赴一场美丽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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