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错位”“不合逻辑”
——这些小说情节设计你读懂了吗?

2022-09-08 02:17王辉
青春期健康 2022年17期
关键词:小五船夫错位

文/王辉

很多同学读小说,首先是被小说的情节所吸引。往往是一边读一边想:下面将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个人物最终的命运如何?这些问题一直牵引着人读下去,让人欲罢不能。

不知同学们想过没有,当我们了解了故事情节,知道了人物最终结局之后,还应该想些什么呢?

今天老师就跟你们说一说,如何关注情节设计,并通过关注情节,理解人物和作品主题。

1.关注情节设计中“情感错位”,理解作品主题。

《西游记》里有许多打死妖怪的情节,这些情节之多,以至于有些同学在读完之后可能会产生混淆,记不清什么样的妖怪在什么样的情节中,又是为什么被打死的,甚至可能会张冠李戴。但是“三打白骨精”这一情节同学们一定不会记错,一想起这个情节,里面的妖怪和师徒4 人的形象一下子就栩栩如生地出现在脑海中了。同学们有没有想过这是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作者在这一情节中,有意识地拉大了人物的心理距离。孙绍振教授对此分析说:人物心理距离保持扩大的趋势是小说艺术的根本特点。

什么是拉大人物心理距离呢?什么是人物心理距离保持扩大的趋势呢?

简单地说,就是制造人物的“情感错位”。

在一定限度内,使人物之间存在“情感错位”,人物心理(感知、感情、语言、动机、行为等)拉开的距离越大,其艺术感染力就越强。

在“三打白骨精”这一情节中,作者不断制造师徒4 人之间、师徒4 人和妖怪之间的情感错位:白骨精目的很明确,它多次变化,想尽办法要吃唐僧肉。为了增加师徒矛盾,主要是孙悟空和唐僧之间的矛盾,它先变成美丽的少女,再变成寻找女儿的老婆婆和寻找老伴、女儿的老公公,一会儿来送饭,一会儿又来寻人。孙悟空目的也很明确,他就是要打死妖怪,保护师傅。不管妖怪怎样变化,白骨精在孙悟空眼中就是不折不扣要吃掉师傅的妖精,必须要打死。但在猪八戒眼中妖怪却是貌美无比、让人心动的美女,讨好还来不及呢,而且大师兄的存在又遮挡了他的光芒。在唐僧眼中白骨精是端庄温柔的女施主,要以礼相待。这样的情感错位必然导致3 人之间的矛盾、冲突:悟空几次打死妖怪变成的人,让唐僧愤怒至极,猪八戒出于对女性的喜爱,挑拨悟空和师傅的关系,导致孙悟空被“开除”。同学们看,随着情节的推进,他们之间的情感距离(心理距离)是不是越来越大?他们的情感错位幅度越大,人物个性反差就越大,唐僧的善良和昏聩、孙悟空的机智和性急、猪八戒的狡猾和私心,都展现出来了。如此,人物性格才有了深度。

再举个例子。孙犁的短篇小说《光荣》中的,两个人物秀梅和小五,在关于什么是“光荣”的争论中,心理距离就被作者拉大了:

那些青年妇女们见秀梅来了,都笑着说:

“秀梅姐快来凉快凉快吧!”说着就递过麦垫来。

有的就说:“这里有个大顽固蛋,谁也剥不开,你快把她说服了吧!”

秀梅笑着坐下,小五就说:

“我是顽固,谁也别光说漂亮话!”秀梅说:

“谁光说漂亮话来?咱村里,你挨门数数,有多少在前方抗日的,有几个像你的呀?”

“我怎么样?”小五转过脸来,那脸叫这身鲜亮衣裳一陪衬,显得多么难看,“我没有装坏,把人家的人挑着去当兵!”

“谁挑着你家的人去当兵?当兵是为了国家的事,是光荣的!”秀梅说。

“光荣几个钱一两?”小五追着问,“我看也不能当衣穿,也不能当饭吃!”

“是!”秀梅说,“光荣不能当饭吃、当衣穿;光荣也不能当男人,一块过日子!这得看是谁说,有的人窝窝囊囊吃上顿饱饭,穿上件衣裳就混得下去,有的人还要想到比吃饭穿衣更光荣的事!”

别的妇女也说:

“秀梅说的一点也不假,打仗是为了大伙,现在的青年人,谁还愿意当炕头上的汉子呀!”

小五冷笑着,用扇子拍着屁股说:

“说那么漂亮干什么,是‘画眉张’的徒弟吗,要不叫你,俺家那个当不了兵!”

秀梅说:“哈!你是说,我和原生卡了一支枪,他才当了兵?我觉着这不算错,原生拿着那支枪,真的替国家出了力,我还觉着光荣呢!你也该觉着光荣。”

“俺不要光荣!”小五说,“你光荣吧,照你这么说,你还是国家的功臣呢,真是木头眼镜。”

“我不是什么功臣,你家的人才是功臣呢!”秀梅说。

“那不是俺家的人。”小五丝声漾气地说,“你不是干部吗?我要和他离婚!”大伙都一愣,望着秀梅。秀梅说:

“你不能离婚,你的男人在前方作战!”

“有个头没有?”小五说。

“怎么没头,打败日本就是头。”

“我等不来,”小五说,“你们能等可就别寻婆家呀!”

秀梅的脸腾地红了,她正在说婆家,就要下书定准了。

别人听了都不忿,说:“碍着人家了吗?你不叫人家寻婆家,你有汉子好等着,叫人家等着谁呀!”

秀梅站起来,望着小五说:

“我不是和你赌气,我就不寻婆家,我们等着吧。”

通过制造人物的“情感错位”,秀梅和小五的性格反差足够大,人物性格也都有了深度。秀梅和小五虽然都是冀中农村的少女,但这两个人各自的人生却有着极大的不同,秀梅积极抗日,靠拢抗日组织,在村里当了干部;小五好吃懒做,认为抗日“光荣”不能当饭吃,终于走上了一条自甘堕落的道路,与原生离婚。秀梅深明大义也对比出了小五自私落后的特点。让我们更感觉到像秀梅这样在后方支援抗日的百姓的可贵品质,她那朴素的保家卫国的思想和对什么是“光荣”的认识,正是“拥军抗日”的体现。

2.关注情节设计中的“不合逻辑”,理解作品主题。

《三国演义》中,关羽在华容道放走曹操的情节,同学们应该都熟悉。从理性上来讲,关羽不应该放走曹操,曹操是敌军首领,到华容道的时候手下将士已经丢盔弃甲,俘虏他是很容易的事情,放走他是养虎遗患,而且关羽还是立了军令状的,放了曹操,他自己也有性命之忧,但是关羽还是放走了曹操。这一举动是相当不理性的,相当不合逻辑的。但是我们这里所说的“逻辑”,是理性逻辑,是根据事实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的理性考虑。如果从个人情感即“情感逻辑”考虑的话,关羽的这一举动又是非常符合情感逻辑的。曹操当年俘虏了他,不但不杀他,反而抬举他,还请傀儡皇帝封他为“寿亭侯”,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的确有恩于他。关羽投奔刘备的路上“过五关、斩六将”曹操也没有和他计较。关羽做人的原则是有恩必报。曹操身边的程昱,很懂得关羽这种情感用事的性格,提议曹操和关羽算一算情感的旧账。关羽按自己的情感逻辑一想,的确还欠着曹操一份恩情,只有放过曹操的残兵败将,才能求得恩义的平衡。关羽的这种行为,好就好在不合理性逻辑,在军事斗争中你死我活是理性的,关羽的情感逻辑显然不管这一套,他的情感逻辑显然是违反理性逻辑的,却仍然要贯彻到底,哪怕个人事业受到严重的危害,也要义无反顾。情感逻辑这样贯彻,人物性格就有了极高的饱和度。让人物进入这种自我失控的情感逻辑中,是使人物自己获得个性生命的关键。

再举个例子。孙犁的短篇小说《芦花荡》。故事发生在抗日战争时期,浩荡无边的芦花荡中,一个老船夫凭借自己高超的水上本领,担负起为抗日队伍运送情报、粮食和人员的内外交通任务。

故事中有两个小女孩,是烈士遗孤。老船夫趁着夜色要把她们送到芦花荡的抗日队伍中,在过封锁线时不幸被敌人发现,大一些的女孩中弹受伤。后来,老船夫不用一枪一弹杀死了炮楼里所有的鬼子,给他们报了仇。

这两个小女孩的形象最早出现在小说《琴与箫》中,这部小说是孙犁小说中少见的表现战争惨烈、残酷的篇章。在《琴与箫》中,这两个小女孩被敌人残忍杀害。小说通过老船夫的转述详细记叙了两个俊气、可爱的小女孩惨死的场景,以及这件事对八路军战士“我”的震撼:“我在孩子们的脸上,想那老船夫的话,我只看见一股新鲜的俊气,这俊气就是我的生命的依据。从此,我才知道自己的心、自己的志气,对她们是负着一个什么样誓言的约束,我每天要怎样在这些俊气的面孔前面受到检查。”

孙犁在1945 年创作小说《芦花荡》时又将3 年前的小说《琴与箫》重写了一遍,这一次,两个小女孩都没死,老船夫单枪匹马奇迹般地击退了全副武装的鬼子,保护了她们。

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侵略者的狡猾、狠毒和疯狂是众人皆知的,但是文章中孤身一人的老船夫居然没有受到一丝怀疑,他手中的莲蓬居然是那样的有吸引力,下船游泳的鬼子居然没有任何安全措施,水下的钩子居然能把每一个鬼子都牢牢钩住……

不过,我们细想这一不合逻辑的情节安排,就会发现它不符合的是理性逻辑,但是它符合的是情感逻辑。情感逻辑改写了现实经验,这是冀中地区人民对日本侵略者仇恨的情感所决定的,是孙犁要表达冀中平原人民拥军抗日主题所决定的。这样不符合理性逻辑但是符合情感逻辑的情节设计引发了读者对老船夫的无限敬佩和感动,也让这个人物形象成为文学史中一个独特而鲜明的英雄形象:

老头子把船一撑来到他们的身边,举起篙来砸着鬼子们的脑袋,像敲打顽固的老玉米一样。

他狠狠地敲打,向着苇塘望了一眼。在那里,鲜嫩的芦花,一片展开的紫色的丝绒,正在迎风飘撒。

在那苇塘的边缘,芦花下面,有一个女孩子,她用密密的苇叶遮掩着身子,看着这场英雄的行为。

同学们,当你再读小说的时候,停下来想想小说中的情节设计,想想作者有没有制造人物的“情感错位”或者故意“不合逻辑”的设计,来表现人物性格和作品主题。你会发现,关于小说情节设计的方法和作用,你理解得更深刻了。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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