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制度环境与创业绩效*
——基于千村调查的数据

胡 茉，赵 策

（1.上海工程技术大学管理学院，上海 201620；2.清华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北京 100084；3.北京语言大学国际中文教育实践与研究基地，北京 100083）

一、引 言

农民创业是助力乡村振兴、推动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的主要途径。2020年，农业农村部印发的《全国乡村产业发展规划（2020-2025年）》提出“到2025年实现返乡入乡创新创业人员超过1 500万人”的目标，但现阶段我国农村创业者的创业资源和创业能力仍十分匮乏，普遍存在创业效率低、创业失败率高等问题。因此亟需在理论上识别有助于推动农民创业的关键要素及其影响机理，帮助农村创业者成长。

早期对农民创业行为影响因素的研究多集中于个人特质、资源禀赋和环境特征等方面。随着探索的深入，学者开始关注社会网络对农民创业决策和创业绩效的影响机制，指出农民社会网络是以血缘和地缘为核心的广泛社会联结，不同类型的网络对其创业行为的作用机理存在显著差异（雍旻等，2021）。尽管已有研究证明农村创业者的亲缘网络正向促进其创业行为（董静等，2019），但关于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及其对创业活动的影响少有涉及。受传统农耕文化熏陶，中国农民依靠乡土社会聚族而居的特点决定了其经济交往行为也常围绕以地理范围为基础的网络展开，并对社会经济发展有深远影响。但这种影响究竟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现有研究尚无统一结论。一些学者认为地理位置相近的企业因地缘网络的存在形成知识溢出效应，带动了绩效增长（金龙等，2020）；另一些则认为地缘关系负向影响企业财务价值（薛雨佳，2021）。现有研究的矛盾与冲突反映了地缘网络对企业绩效的作用机制需要进一步明确。同时，在处于经济转型期的中国，创业企业的发展势必会受到外部制度环境的制约。许多学者探讨了制度环境对创业绩效的影响机制，如黄祖辉等（2022）研究发现返乡创业支持政策通过促进农民创业水平推动了县域经济增长；王桂玲等（2022）指出政府支持、营商环境等深刻影响农民创业绩效；杨婵等（2021）认为制度环境的完善将促进农村创业者经济与非经济目标的双重实现。然而，关于制度环境与创业者地缘网络和创业绩效三者之间的互动关系尚少有研究涉及。

为系统探究地缘网络与农民创业行为间的互动机理及边界条件，本研究运用地缘关系理论分析中国农民创业问题，具体包括：一、农民地缘网络与其创业绩效之间具有怎样的关系？二、制度环境对上述关系是否具有以及具有怎样的影响？三、不同创业时长和创业地区间上述作用是否存在差异？本文运用层次回归法，依托千村调查数据进行实证检验。

二、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一）地缘网络理论

受人力资本和物质资本制约，农民创业面临较大资源和市场风险，常求助于社会网络资源进行创业。其中，因聚居同一地域而形成的邻里乡党关系是农民获取创业资源的重要渠道。来自农村的流动人口更愿意选择与自身特质相同（如籍贯、经历等）的群体聚居，从而形成基于地缘的空间聚集。在市场化程度较高的西方国家，地缘网络对解决市场信息不对称也起着重要作用（Giulietti 等，2018）。

与西方将地缘网络视为社会网络中的一个普通分支不同，中国情境下的地缘网络根植于东方缘分关系文化，并深受儒家学说和乡土文化影响（颜世富，2020）。一方面，缘分作为中国人关系交往的基本归因，是广泛影响其社会交际和经济行为的深层次心理因素（唐玉生等，2021）；另一方面，中国情境下的地缘网络源起于乡土文化，不但蕴含着自然环境如地理、气候等对聚居人群的潜在影响，也包罗了人文形态如语言、信仰等的动态变化对文化进行的主观能动的改造，尤其是情感上的互通互联和提供及时的援持。随着时代更迭和社会变迁，现代地缘观念逐渐演变为主观能动的地缘关系构建与网络维系，关注在地缘网络的联结中人与人、人与社会如何实现和谐共处与协同发展。

总体而言，现有地缘网络的理论研究为本文聚焦于其对创业绩效的影响提供了理论基础，但对中国情境下地缘网络、制度环境与创业绩效的结果效应等方面的研究尚存不足，需展开进一步探讨。

（二）研究假设

1.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与创业绩效

在集体主义和地域文化圈层作用下，农民社会与经贸交往多集中于一定的乡村地理范畴。长期在同一村落地区生产生活形成的共同心理规范和行为间的强信任关系，即为地缘（胡茉，2021）。在创业过程中，地缘作为一种价值观念和心理认同，能有效化解矛盾，增进商贸信任。因此，基于地缘建立的人情关系和互助网络能有效弥补制度缺失和市场化程度不足的劣势。具体而言，地缘网络对农民创业绩效的影响包括以下三方面：

第一，与其他类型的社会网络不同，地缘网络是一定地理范围内要素间相互影响的关系群体，能帮助创业者通过地缘优势多角度了解外部经营环境特征并获取市场化经营的隐性知识，获得与本地利益相关者直接交流的机会，从而更好地解决信息不对称问题。

第二，地缘网络形成的创业者共同体可通过抱团取暖，形成资源共享。由于兼具地缘乡情和从商从业双重特点，既受到乡籍地浓厚的文化底蕴支撑，又具备创业者的现实经验支持，嵌入在地缘网络中的人力、信息、经济和社会等资源成为异质性专有知识，弥补了农民创业的资源劣势。

第三，地缘网络中存在众多亲朋关系，处于网络中的个体由于情感的天然联结呈现出同舟共济的利他主义倾向，进而具备更强的信任感和合作度。在农村地区，地缘网络的作用甚至远超法律或合同。因此，基于乡情文化的地缘网络带动了经济协作和民间互助，为创业企业提供了有价值的稀缺性资源，为企业发展提供了有力保障。

基于上述逻辑，提出以下假设：

H1：农村创业者的地缘网络正向促进其创业绩效。

2.制度环境对创业绩效的影响机制

新制度理论认为，社会制度是组织决策和行为的重要决定因素，包括规制、规范和认知三个维度。其中，规制制度包括各类具有法律权威性的法则、政策和规定。良好的规制环境能提升创业的积极性和成功率，丰富且有效的政策框架会鼓励创业者实施积极的创业行为，且政策的连续和稳定性越高，越能激发创业者预期从而产生持续创业绩效。

规范制度环境包括人们长期形成的价值观念、社会习俗或传统规范。一个地区的人共享的价值观和规范等可为创业者提供引导性的思想和反馈，从而帮助其触发创业动机并实施创业行为。研究发现，一个地区的创业文化特征，如对创业活动的认同、期望、赞赏与支持能形成社会性激励，从而帮助创业者更好地识别创业机会并利用创业资源（张慧等，2021）。

认知制度环境是指个体对外部环境的认识和理解。一个地区的人是否具备创业所需的专业相关技能、经营管理知识、风险防范手段，取决于该地区是否存在并有效运行着一套关于创业特定知识的推广传播机制。若周围环境中存在丰富的创业相关知识，创业者会通过学习机制将这些知识内化为自身技能，进而获得创业成功（Okello等，2020）。

基于上述分析，提出以下假设：

H2a：规制制度环境正向促进农村创业者的创业绩效。

H2b：规范制度环境正向促进农村创业者的创业绩效。

H2c：认知制度环境正向促进农村创业者的创业绩效。

3.制度环境对地缘网络影响的调节作用

作为根植于地缘文化并受到制度环境制约的经济组织，农村创业企业需要充分考虑地缘网络与制度环境的适配以获得较高的创业绩效。换言之，制度环境对地缘网络的作用存在替代性。这是因为：

第一，资源基础观提出，突破资源约束的企业更容易获得创业成功。完备的规制制度能够为组织提供有效的法制保障，帮助企业缓解经营不确定性、减少交易风险并降低资源获取壁垒（蒋兵等，2021）。反之，在现代市场制度尚不完备的地区，农村创业者更倾向于依赖地缘网络中嵌入的创业资源开展创业活动，弥补市场制度缺失的不足。

第二，在规范制度比较健全的环境中，创业文化具有社会嵌入性，民众普遍对创新创业行为具备高度的包容性和同理心，创业群体更容易彼此认可，进而达成共识、建立合作，创业者有更多的精力投入技术研发和市场开发，投入社会网络资源挖掘的精力会相应减少。

第三，认知制度环境与规范制度环境有相似的作用机制，表现为处于较高认知环境中的创业者具备较强的创业意愿、丰富的专业技能和经营管理知识，因而更倾向于运用“规范化”经验和经济理性思维来处理创业过程中的问题（董静等，2018）。企业在创业者的引导下不断积聚形成难以被模仿和替代的能力禀赋，这种现代化的制度逻辑和专业技能积累对创业者相对固化的地缘网络关系获取和利用产生了替代。

基于上述分析，提出以下假设：

H3a：规制制度环境对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与创业绩效的关系存在调节作用。

H3b：规范制度环境对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与创业绩效的关系存在调节作用。

H3c：认知制度环境对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与创业绩效的关系存在调节作用。

三、研究设计

（一）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取自2016年“千村调查”项目农村企业家问卷部分，共收到来自32个省（自治区）的4 600余份问卷。剔除无效样本后得到2 939个有效样本。其中，男性创业者占总样本量的79.6%；82.8%的创业者受教育程度为普通高中及以下；东部地区农村创业者数量更多，占总样本量的46.4%。

（二）变量测量

1.因变量：创业绩效

参考董静等（2018）的做法，选取农民创业企业的生存绩效来测量创业绩效，通过公司当前业绩状况反映公司存续或破产的动态特征。以“前一年（2015年）企业总销售收入”的对数并经缩尾处理后的数值作为测量指标。

2.自变量：地缘网络

参考董静等（2019）的研究，以问卷中企业家在当地的关系网络，即村里举办传统活动（M1）、调解纠纷（M2）和重大决策（M3）时创业者的意见表达对于村委会来讲的重要性来衡量地缘网络，莱克特量表从1~6表示重要程度依次递增，各题项相关系数为0.667、0.633和0.723，均在0.01水平上显著，反映出条目之间具有内部一致性。经主成分分析得出代表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的连续变量，巴特利球型检验结果表明合成后的地缘网络KMO值为0.728，卡方值为4 092.469，在0.01的水平上显著。

3.调节变量：制度环境

参考陈德仙等（2018）的研究，选取“我对国家与地方的立法程序有很大的信心”“我对地方执法机构的工作效率有很大的信心”衡量规制制度环境，选取“家庭对创业的支持程度”“创业时本地有多少同行创业者”衡量规范制度环境，选取“获取技术知识的难易度”“创业前是否参加过相关培训活动”衡量认知制度环境。各题项均采用莱克特量表，数值增大表示认同度依次递增。

4.控制变量

结合理论基础和实证研究，兼顾数据的可获得性，对个人特征、家庭状况、企业特征等影响因素进行控制。其中个人层面的控制因素包括：性别、年龄、学历、是否独生子女、从业经历，以及创业者的亲缘、文缘和商缘；家庭层面控制因素包括家庭经济状况和家庭幸福指数；企业层面的控制因素包括企业规模、成立时间和所属地区。各变量的具体测量方法如表1所示。

四、结果与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表1显示了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可以看出样本中农村创业企业绩效的结果差距较大，创业者地缘网络水平的整体差异也比较大。从制度环境来看，目前我国农村地区的制度规范已经形成，但不同地区间创业政策的合理性和有效性，以及农民创业认知水平等存在显著差异。控制变量方面，创业者年龄跨度和受教育程度差距较大，多数为非独生子女，鲜有先前创业经历，大部分家庭经济状况为中等偏上。创业企业的规模普遍较小，成立时间较短，东部和中部创业者相对较多。上述描述性统计符合对农村创业者和创业企业特征的常规判断，表明样本有较高代表性。

表1 各变量的名称、测量方法与基本情况统计

（二）同源偏差控制与信效度检验

首先，为控制问卷调查法造成的同源偏差，对系统偏差进行控制：（1）问卷在针对同一类别变量的测量问项中，穿插了反向编码题，避免被试陷入固定思维；（2）采取主客观题交替法进行测试；（3）使用Harman 单因素检验法进行事后检验，探索性因子分析得到第一共性因子解释变异量为17.36%，说明数据源未出现严重的同源偏差问题。其次，本研究所有潜变量的Cronbach 系数均大于0.7，说明量表信度较高；各潜变量因子载荷系数和AVE值均大于0.5，证明量表具有良好的聚合效度。

（三）相关性分析

表2 反映了各主要变量的Pearson 相关系数，其中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与其创业绩效显著正相关（r=0.115，p＜0.01），规制制度环境和规范制度环境与创业绩效显著正相关（r=0.055，p＜0.01），且主要变量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

表2 主要变量的相关系数

（四）层次回归分析

1. 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与创业绩效

表3 中模型1 反映了所有控制变量与创业绩效之间的关系；模型2 在模型1 的基础上加入了自变量，考察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以及控制变量与创业绩效之间的关系。从模型2的结果可知，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对其创业绩效有显著正向影响（β=0.095，p＜0.01），假设1成立。

表3 层次回归结果汇总

2.制度环境与农村创业绩效

模型3 考察了制度环境对农村创业绩效的影响，发现规制制度（β=0.036，p＜0.05）和认知制度（β=0.007，p＜0.1）均正向作用于创业绩效，而规范制度对创业绩效无直接影响。可能的解释是，虽然规范制度为创业者提供了有利于创业行为产生的文化价值和社会认同，但这种精神性激励并不像规制制度具有外部强制性或如认知制度具有内部根源性那样直接作用于创业企业绩效，即外部良好的文化环境和创业氛围并不必然带来个体创业绩效的提升。同时，这也反映出当前农村社会对于创业行为的认同文化尚未形成。综上所述，假设2a和假设2c成立，假设2b不成立。

3.制度环境对地缘网络作用的调节机制

模型4验证了制度环境的三个维度对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作用于创业绩效的调节机制。加入交互项后的模型整体R2值升高，F值为19.110（p＜0.01），模型拟合较好；规制性和认知制度对创业绩效的影响显著，β值分别为0.036（p＜0.05）和0.007（p＜0.1）；规制、规范和认知制度与地缘网络交互项的β值分别为-0.020（p＜0.01）、-0.035（p＜0.05）、-0.011（p＜0.1），表明制度环境的三个维度对创业者地缘网络和创业绩效之间的关系存在调节作用，假设3a、3b和3c均成立。

（五）异质性分析

制度环境对社会网络有着深层次影响，个体所嵌入的关系网络本身也是制度嵌入的。在不同制度环境下，社会网络的形态和作用有根本性区别（林志帆等，2021）。在正式制度相对不足的中国农村创业情境中，创业者地缘网络中的强道德情感联结和资源、机会等在创业早期将起到更多助力。随着企业成长和制度完善，农民创业行为将日益趋向正规市场化，制度环境与创业者地缘网络存在一定替代关系，因此需要针对创业时长进行异质性分析。

同时，广袤中国农村地区具有形态各异的地域文化，这势必对地缘网络带来深远影响。因此，还需按照企业所处的不同地区（东、中、西部和东北地区）进行异质性检验。

表4显示了不同创业时长的回归结果。首先，模型8中地缘网络的回归系数（β=0.146，p＜0.01）比模型5（β=0.086，p＜0.01）更大，表明创业时间越长，地缘网络对创业绩效的作用越显著；其次，模型10地缘网络与规制制度交互项系数（β=-0.023，p＜0.1）与模型7相比（β=-0.021，p＜0.1）升高了，意味着创业时间越长，正式规制对地缘网络的替代作用越强。说明长期来看，鼓励创业的正式制度对非正式制度存在替代性。此外，模型10中地缘网络与认知制度交互项的结果为负但不显著，表明对创业时间较长的创业者而言，认知制度对地缘网络与创业绩效的关系不存在显著影响。可能的解释是，随着创业时间的增长，其他因素如政策完善、资源积累等对地缘网络与创业绩效的关系促进更显著，对创业的认知和看法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表4 创业时间异质性分析

表5 显示了分地区回归结果。首先，相比东部地区（β=0.116，p＜0.01），中部（β=0.304，p＜0.01）和东北（β=0.370，p＜0.01）地区创业者地缘网络对创业绩效的作用更显著，说明这两大地区对基于儒家差序格局形成的地缘网络有更深依赖，农民创业行为也通过依循此种规范以获得更佳的创业绩效。而西部地区创业者地缘网络的作用效果不显著，可能是因为西部地区少数民族相对较多，地缘文化内部异质性强且辐射范围较小，创业者较难通过广泛的地域联结来获取资源提升绩效，反而可能需要打破地域限制以获取外部支持；其次，模型16 地缘网络与规制制度交互项系数（β=-0.038，p＜0.1）比其他模型更高，意味着中部地区正式规制对地缘网络的替代作用更强；此外，东部地区模型13中规范制度对地缘网络的替代性相对较大（β=-0.047，p＜0.1），而在东北地区模型22 中认知制度对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替代作用更大（β=-0.098，p＜0.1）。上述检验表明，不同地区在政策支持、大众创业文化、创业技能获取等制度环境层面存在显著差异，进而导致对地缘网络替代效应的差异。

表5 创业地区异质性分析

（六）内生性讨论与稳健性检验

（1）内生性讨论

首先，地缘网络与创业绩效之间可能存在反向因果，即创业者创业绩效的提升能增强其地缘网络的数量和质量；其次，问卷中未涉及的影响地缘网络的其他因素也可能对农民创业绩效产生影响，因此有必要进行内生性检验。借鉴杨婵等（2021）的做法，用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的省际均值作为工具变量。农民创业具有地域示范效应，同一区域创业者地缘网络均值与该地区创业个体的地缘网络有密切关系，但该均值的高低不会对个体创业绩效产生直接影响，符合严格外生条件。

使用两阶段最小二乘法（2SLS）进行内生性检验。表6中第一阶段回归中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的省际均值对个体地缘网络有显著正向影响（β=1.073，p＜0.01）。创业者地缘网络的省际均值的不可识别检验显著拒绝了原假设，且弱工具变量检验值大于10，说明是有效的工具变量。从第二阶段回归结果可知，农村创业者个体地缘网络的估计系数为β=0.416（p＜0.01），表明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是影响创业绩效的重要因素，验证了表3的结论。

表6 内生性检验结果

（2）稳健性检验

本文通过两个途径对前述研究进行稳健性检验：（1）以问卷中三年（2012-2015）员工数量增长率作为创业绩效的替代变量做稳健性检验，各主要变量之间的相互关系保持不变；（2）改变样本容量，在有效样本中随机选取50%样本进行复检。检验结果的显著性有一定程度的下降，但各变量及其交互项对农村创业企业绩效的影响仍保持显著，表明前述研究结论稳健。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一）结论

近年来学界对农村创业的研究越来越多，但大都沿用西方社会资本的研究范式，基于中国农村独特文化背景的创业者地缘关系的研究较少。本文探讨了中国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和外部制度环境对创业绩效的影响发现：（1）农村创业者的地缘网络正向促进其创业绩效；（2）规制和认知制度环境对农民创业绩效有正向促进作用；（3）规制、规范和认知制度环境对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和创业绩效之间的关系存在调节作用；（4）创业时间越长，正式规制对创业者地缘网络的替代作用越强；不同地区在制度环境层面存在显著差异，导致了制度环境对地缘网络替代效应存在地区差异。

本文将农村创业者地缘网络纳入创业资源的研究范畴，探讨了地缘网络、制度环境和创业绩效的互动机制。研究证实了农民地缘网络是其社会经济活动兴起的基本条件，强调了依地缘形成的文化网络和经济联系是推动农村创业绩效提升的要件；同时，这种推动作用将随着文化和制度环境的变迁呈现动态性。本文拓展了农民创业的研究思路，为该领域提供了本土化研究视角，对推动现代乡村振兴有重要意义。

（二）政策建议

第一，农村创业者的创业特征与城市创业者存在明显差异，虽然在创业环境和创业能力上可能不具备优势，但却有地缘文化和地缘网络所支撑起的创业资本来帮助创业成功。中国幅员辽阔，各地经济、政治、文化等差异较大，创业者可以通过把握地缘网络获得多样化的创业资源。同时，创业者要注重地缘网络与制度环境的协调与平衡，相机抉择企业不同发展阶段的应对策略。

第二，制度环境对创业者地缘网络与创业绩效的关系存在负向调节机制，这印证了外部制度优势对创业者社会资本存在替代性，良好的制度环境将降低创业者对社会资本的依赖。因此，政府部门要完善政策和体制设计，营造认同、支持、维护创业的制度环境，同时也可通过提供丰富的培训提升创业者技能，帮助地缘网络资源相对不足的创业者成长。

第三，在不同的创业时期和创业地区中，地缘网络、制度环境与创业绩效的关系存在差异，各因素发挥作用的条件也不尽相同，没有放之四海皆准的创业支持体系。对农村创业者而言，动机触发和初创实施可能更多依靠内部资源和社会网络，而创业要走得长远更需要外部支持与制度帮扶。因此，双创政策的落地需要因势利导的政策制定、文化培育和培训支持等的动态调整与统合施策，方能实现适配与效用最大化。

（三）研究局限

第一，待进一步的量表开发和数据收集来提升结论的稳健性；第二，制度环境中的规范维度在本研究中对创业绩效的影响不显著，究竟是大众尚未形成普遍的创业规范，还是规范维度本身对创业行为缺乏直接影响，抑或规范维度是通过其他因素间接作用于创业绩效，都有待后续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