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于原生态,信守信天游
——访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主任陈勇

2022-11-07 01:30赵世民
歌唱艺术 2022年7期
关键词:陈勇音乐学院陕北

赵世民

接到《歌唱艺术》的采访任务,谈谈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的建设,我和陈勇定好时间在西安音乐学院教学大楼前见面。因防疫要求,我不能擅自进楼,得陈勇和保安说明情况,领我上22层系主任办公室。

陈勇问:“这次聊点啥?”

我说:“就六个字,今天、昨天、明天。”

陈勇说:“‘昨天’还用说?你可比我熟。我才当声乐系主任12年,刚好一轮,可你……”还真让陈勇说着了,我和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的缘分可比中央音乐学院早。

辉煌的历史,优秀的前任

1983年,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的学生到西北政法学院演出,我作为西北政法学院的学生为他们服务,在舞台一侧拉大幕。那场演出有孟小师唱的《在希望的田野上》,有徐良唱的《骏马奔驰保边疆》,有王真唱的《大地早上好》(日本电影《狐狸的故事》的插曲)、《兰花草》,有吕继宏唱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等等。

或许王真看我拉大幕快,演出完,王真说:“大个儿,跟我们走吧。”我跟他们一块回了音乐学院。那时,我身高1.88米,臂展1.98米,别人要七八下,我三下就能拉开大幕或闭上,样子也比较憨。

王真带我到了琴房楼北楼三层窗户朝东的一间琴房,我看琴房的墙是有窟窿眼儿的厚纸壳,王真说那是隔音板。在放钢琴的那面墙上有一个大胡子的头像,也是憨憨地朝我们笑着。王真指着他说:“这是帕瓦罗蒂,当今世界最棒的男高音。”接着,王真用当时最新潮的双卡录音机给我放了首歌,说道:“这就是他唱的最有名的咏叹调,歌剧《艺术家的生涯》里的《冰凉的小手》。”我一句(词儿)不懂,但歌声触动了我。过一会儿,王真坐在钢琴前,自弹自唱起来。我听出来,唱的就是刚才录音机里播放的帕瓦罗蒂唱的《冰凉的小手》。我听着,他的声音和大胡子的帕瓦罗蒂差不多。王真告诉我,“这叫意大利美声!”

从此,我就喜欢上了“美声”,喜欢上了意大利歌剧。我们差不多每周都要聚,不是看西安音乐学院的音乐会,就是听王真“谝”(音“piǎn”,在陕西方言中有“侃”的意思)歌唱的一些事。

1984年,王真参加文化部主办的国际比赛选拔赛,他第一轮、第二轮都脱颖而出,第三轮就是决赛,不管名次多少,都可以出国比赛,可王真却弃赛回来了。我焦急地问:“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能放弃呢?”王真说:“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能进第三轮,只准备了二轮的曲目。”

这期间,同在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上学的徐良突然和我告别。他报名参加了“47军”,说是下部队演出时被部队领导“感化”,说他定是名好兵。

我和徐良的缘分早在1975年。那时,我们都就读于北京玉渊潭中学,我上初三,徐良上初二。有一天,他的班主任赵瑞云老师找我说徐良嗓子好,让我帮帮他当广播员。我用自己的校广播组组长之便帮助徐良当了校广播员,发挥他嗓子洪亮的特长。后来,在全校的文艺会演中,我指挥他们班唱了《长征组歌》,徐良一人担任了《四渡赤水出奇兵》和《过雪山草地》两首的领唱,我让他模仿马国光和贾世骏。看到徐良有这么大进步,赵老师多次感谢我,甚至请我到她家吃饭。在她家,我认识了她的三女儿—朱迅,也就是现在“央视”著名主持人,那时她才两岁。1982年,徐良以男高音考上了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是他最早给我介绍了意大利“美声”面罩唱法。他也时不时给我唱两句高音,并问我:“听着有没有戴个头盔的感觉?”

受王真、徐良等人的影响,我1985年退伍后来到了中央音乐学院马列主义教研室,教授全校学生的必修课—马克思主义哲学。

巧得很。1986年,王真、周江平(和慧的第一任声乐教师)、魏晶、薛红平、丁毅等西安音乐学院的青年教师到中央音乐学院进修,找的导师可都是大牌教授,如沈湘、郭淑珍、黎信昌等。我和王真他们几乎每周都聚,听他们上课,看他们汇报演出,并一起看各种音乐会。为了让王真学习更安定,我甚至将音乐学院分我的东墙边上四平(方)米的183号宿舍让给他住,那里以前是临时琴房。

那期间,我们收到了徐良的来信。信中说,他已随部队开赴老山前线,住在猫耳洞里,和普通战士们一样打仗,我们都很挂念他。结果,1987年的“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徐良一身军装,坐着轮椅,被人推上舞台中央。他唱了首《血染的风采》,摄像还专给他的右腿拍了个特写—只剩下空空的裤管。这是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学生首次上“春晚”,并且是那届“春晚”最大的亮点。原来,徐良在一次战斗中受了重伤,不得已,从大腿根处截肢。他真是用他的鲜血和生命在唱《血染的风采》,引无数国人感动。

“王真们”也倍受鼓舞,歌唱技艺日日渐长。在一次“七一”晚会上,王真在人民大会堂独唱《延安颂》,我们在电视上看直播,个个都感到无比自豪。接着,中央歌剧院、总政歌舞团等多家国家级文艺团体要调王真,但他还是回到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做起了教师。

1990年,我陪沈湘夫妇到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讲学。在辅导王真唱《冰凉的小手》时,沈老师一激动,跟着王真一起唱起了High C。在回京的火车上,沈老师跟我说:“‘西安院’这帮年轻教师不得了,过不了几年,他们就会走到前列。”

还真让沈湘说中了。随后几年,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教师安金玉夺得“央视青歌赛”美声唱法专业组第一名,声乐系培养的白萌、吕继宏、和慧先后获得该赛事专业组第二名,陈勇得了美声唱法专业组第一名。这成绩当时已经超过了中央音乐学院和上海音乐学院。这里还走出了在国际舞台上闯荡的中国歌唱家,如女高音歌唱家和慧,她是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的重要教学成果,先后师从青年教师周江平和王真。

王真教授 (左) 与陈勇教授合影 (2022)

在海外奋斗的中国歌唱家中,和慧可以排在前列。这有四个标准。

标准一,世界顶级歌剧院,如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斯卡拉歌剧院、维也纳国家歌剧院、柏林国家歌剧院、科文特花园皇家歌剧院等,和慧在这些剧院演过经典歌剧《阿依达》《托斯卡》《蝴蝶夫人》《假面舞会》等剧主角的A组。标准二,和慧与世界顶级指挥家都合作过,如洛林·马泽尔、祖宾·梅塔、穆蒂、奥伦等。标准三,与世界顶级男高音歌唱家,如多明戈、阿兰尼亚、何塞·库拉、里奇特拉等,和慧都同台合作演出过歌剧。标准四,和慧演完威尔第的歌剧《阿依达》,被国外专家誉为“当今最好的阿依达”;演完普契尼的《蝴蝶夫人》,被赞为“当今最完美的巧巧桑”;演完普契尼的《托斯卡》,被誉为“可以和玛丽亚·卡拉斯相媲美”。要不,“环球歌剧大奖”“奥斯歌剧大奖”,都颁给了毕业于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的陕西安康人和慧。要知道,这是在和世界歌剧界一线明星的比拼中脱颖而出的。

这些成就,都是在王真当声乐系主任时期获得的。王真当了27年声乐系主任,这无形中给继任者陈勇带来了巨大压力。

源于原生态,信守信天游

陈勇说:“我当了12年声乐系主任,除了巩固以前的教学成果外,还要不断创新。”

我问:“你在任时,最主要的创新是什么?”陈勇说:“我们声乐系创办了陕北民歌专业。”

2016年10月27日,我在国家大剧院小剧场看了“永远的信天游—陕北民歌音乐会”,陈勇是这台音乐会的策划。看完音乐会,他跟我说:“西安音乐学院地处陕西,有那么厚重的音乐历史传统,又有那么丰富的民歌资源。我们一定要把握这个大势。如何讲好中国故事,对于我们这个陕北民歌专业,就是要讲好陕北故事。这场音乐会,就算是对我们教学的一次检阅。李兴池教授为此次音乐会付出了巨大的劳动,他要根据全国各地的情况,调整编配曲目,从演出的前期联系到落实,以及具体的演唱风格,他都费尽了心血。”

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陕北民歌专业最突出的教学成果之一要数杜朋朋了。他参加过“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这是继徐良、吕继宏、丁毅等之后,又一个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的学生在“春晚”唱主角。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文艺晚会”上,杜朋朋和王二妮演唱了《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在“信念永恒—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音乐会”中,杜朋朋再次领唱了这首陕北民歌。2021年,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的多场重大演出活动中,杜朋朋也是主角。显然,杜朋朋已经进入中国歌坛一线。前两年,我和中国交响乐团策划了一台陕北民歌音乐会,也请了杜朋朋做主要演员。

国家大剧院那场音乐会,杜朋朋唱了《一对对鸳鸯水上漂》和《船工号子》。我感觉陕北味道很足,但山野风弱了点,“宫廷化”了。我琢磨陈勇跟我说过的话:“我们办陕北民歌专业,要源于原生态,精于原生态。否则,原生态的歌手唱得好好的,我们系为什么还要专门培养?而且,从原生态的审美标准看,我们未必比得过土生土长的原生态。”

整场音乐会看完,见识了杜朋朋、雒胜军等十五位学生的演唱,我突然悟透了“源于原生态,精于原生态”这句话。原生态歌手在山野里唱歌,由于空间辽阔,空气、云雾会将歌手声音中尖利的“毛刺”打磨掉,所以远距离听他们的歌声,声波传到听者的耳朵里是润耳触心的。而在剧场里还这样唱,由于空间缩小,空气来不及打磨那些“毛刺”,声音几乎直接传到人的耳膜,听者就会觉得没有在山野里听到的悦耳。

“永远的信天游 ——陕北民歌音乐会”在国家大剧院演出 (2016)

我在陕北采风时亲历过这种现象。我们在山这头,听到对面山上一老农唱信天游,太悦耳了,那绝对是原生态的陕北民歌手。后来,我们找到他,在房间里,再给我们唱,我们让他像在山野里那样唱,结果就觉得他的声音尖利得要刺穿耳膜一般。

陈勇说:“源于原生态,精于原生态,就是一条嗓子、两种唱法。在山野唱,就回到原生态,保有粗粝和毛刺;在室内剧场唱,就更精致化,这也便于陕北民歌向全世界传播。因为我们的民歌手到国外演出,都是在室内剧场、音乐厅,很少在山野里演唱。陕北民歌的味儿,关键是陕北方言与音乐水乳般交融。”这也可以说是源于原生态,信守信天游。

我说:“陕北方言,你们招的就是陕北人,没问题;陕北音乐,他们入学前基本上都是原生态歌手,也没问题。那把他们招进来后,怎么往‘精致化’培养呢?”

陈勇说:“一方面,我们聘请了陕北民歌传承人来当导师。另一方面,他们也像普通的声乐本科生一样,视唱练耳、音乐史、音乐美学等专业基础课都要上,要让每个学生在世界音乐文化的大背景下感受和理解自己的陕北民歌。学院还聘请了乔建中教授来牵头专门研究陕北音乐。乔老师之前是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所长,是地道的陕北榆林人,关于陕北民族音乐的论著等身,而且他还挖掘、整理了一大批陕北民歌。我们还邀请我们的前院长赵季平先生创作陕北风格的音乐作品,我们在‘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合唱比赛中夺得第二名的作品《陕北风情》,就是赵先生创作的。赵季平、韩兰魁和我们的特聘教授李兴池等根据陕北民歌创作的歌剧《米脂婆姨绥德汉》,虽说首演是王宏伟和雷佳,但我们也拿来演出,效果非常好。”

我问:“这些学员就来自陕北,是不是他们也能挖掘更多的陕北民歌?”

陈勇说:“我们的教学计划有这一项设想。有一个阶段的课程,就是让学生回到家乡,整理出鲜为人知的陕北民歌,考试就唱这些。杜朋朋也会作曲,自己采集来的陕北民歌素材,自己编创、演唱。”陈勇还希望将来与作曲家合作,能够创作出新的以陕北民歌为素材的歌剧,前院长赵季平、前副院长韩兰魁已经做出了榜样。

其实,有的陕北民歌背后有着丰富的故事,如《兰花花》《三十里铺》《赶牲灵》。

比如,“赶牲灵”就是赶牲口,牲口就是家畜,是马、骡子、驴等,怎么就变成了牲灵呢?原来这背后有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有个大户人家,主人叫周塬,雇了个长工喜娃给他们家赶牲口。周塬有个小女儿叫小丹,喜娃经常给小丹讲自己赶牲口走四方的奇闻逸事、风土人情。有时,走近地儿还带着小丹,并护着让她骑在牲口上。一来二去,小丹爱上了喜娃这个长工。周塬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地位如此悬殊,他怎么能同意呢?

于是,周塬托媒人为小丹说了很多家门当户对的媒。小丹不是说这家的太胖了,就是说那家的太木了,反正非喜娃不嫁。周塬本想辞了喜娃,心想,女儿见不着他,慢慢就死心了。但又一想,这长工还会偷偷摸摸找回来的,带着女儿私奔可怎么办呀?周塬想了个毒计,借喜娃一次赶牲口出远门,花钱勾结土匪把他劫了、杀掉。

那天,小丹送了喜娃一程又一程。路上,他们商量好,等喜娃这次回来,他俩就找个机会私奔。喜娃说,自己已看好口外有一个大牧场,水美草肥人稀,咱们就在那儿安家,放牧牛羊兼养自己的儿女。小丹问,要是你到口外看上别家的女儿怎么办?喜娃发毒誓,那我就变成牲口天天让你抽、随你骑。喜娃边说,边用鞭梢抽着走在头里的骡子。

喜娃刚出了西口,就被劫了。但劫匪没有杀他,因为匪首是个女扮男装的人,她看上了喜娃,想让他做压寨夫君。喜娃心里有小丹,哪里肯从?但为了能逃出匪窝,喜娃假意答应了女匪首。在女匪首和喜娃办喜事当天,喜娃趁她喝多了酒,逃了。很不幸,眼看喜娃就要到家了,又被抓了壮丁,最后死在战场上。

西安音乐学院合唱团参加“第十四届全国青年歌手电视大奖赛”合唱组比赛 (2010)

小丹天天盼着喜娃回来带着她私奔,终于有一天,只盼回了骡子。俗话讲,老马识途,但无言的骡子无法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于是,小丹就天天赶着牲口去迎喜娃。时间长了,小丹魔怔了,就把那头骡子当成了喜娃,口中还唱着:“走头头的那个骡子哟……”这首把骡子当情哥哥的民歌也慢慢传唱开了,而忘了“牲口”化“牲灵”的本来面目。

《赶牲灵》要是能创作成歌剧,由陕北民歌专业的学生参演,那这个专业就更“火”了。

我问:“陈勇,你是正儿八经学‘美声’出身,还去‘美声’的发源地意大利留过学,怎么想到创办陕北民歌专业呢?”

陈勇说:“那年‘青歌赛’,我们声乐系合唱团唱了赵院长创编的《陕北风情》得了第二名。陕西省领导,还有学院领导,认为陕北民歌是我们的文化资源优势,为了保护好这项非物质文化遗产,最好的方式就是培养更多这方面专业人才。尤其是我们西安(古长安)又是古代陆上丝绸之路的起点,要讲好中国故事、讲好陕西故事,最直接的当然就是创办陕北民歌专业。经过两三年的调研和筹备, 2012年我们招了第一届陕北民歌专业学生。现在看来,在全国11所专业音乐学院,我们能和其他院校有所区别的,就是我们有陕北民歌这个特色专业。”

我问:“陕西民歌资源特别丰富,接下来是不是……”

陈勇说:“办陕南民歌专业。陕西以秦岭为界,秦岭以北是黄河流域文化,秦岭以南是长江流域文化。要不然贾平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金句—‘秦岭提携着黄河长江两域的文明’。陕南民歌和陕北民歌完全是两回事,又和接壤的四川民歌、湖北民歌不一样,特别好听,只是演出和宣传不够。我们学院声乐系、作曲系都有陕南籍的老师和学生。几年前,我们也和陕南当地的院团合作,让唱陕南民歌的演员到我们这儿进修。有时,我们会联合作曲系到陕南当地学校联合办学,培养和提高陕南民歌的演唱水平。我也多次带着专家团队到陕南采风调研。预计,2023年,我们声乐系将正式开办陕南民歌专业。”

我说:“照你这思路,像陇东民歌、花儿,丝绸之路上的特色民歌,还不都得办专业了?”陈勇笑了,说:“我们没那么大野心,能办好守住陕北民歌、陕南民歌专业就可以了。”

让专业的归专业,娱乐的归娱乐

我问:“现在网络发达,短视频影响广泛,几乎是个人就能在网上开讲授课。我看了些,大部分是误人子弟,传递的是错误或有偏见的歌唱知识和技术。作为专业院校是不是也得弄些视频,占领这个阵地?”

陈勇说:“这是占不过来的。很有可能,你刚发一声,就被周围的声音淹没。我想,就像伟人说的,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网络大多是娱乐,我们还是要强调和树立声乐的专业性,起码让声乐爱好者知道,要想专业地学习声乐艺术是要上专业院校。通过每年报考学院声乐系的人数来看,我们已连续多年超过2600人,这就足矣。”

我很赞同陈勇的说法。“我经常听一些‘学院派’的专家和教授抱怨,说网络媒体中的教学乱象得管一管了,不能是个人就能在网络平台发教学视频,这样就把正规的教学搞乱了。首先,你怎么管?你有什么权力管?网络视频人人都有权发布,这就是大众娱乐,网络自有它管理的规则。只要人家是个守法公民,发的有关声乐视频再业余、再错误,你也没有权力封人的账号呀。其次,专业的声乐教学一定是‘一对一’的,系统的、循序渐进的,长达四五年,甚至十余年的工程。所以,将娱乐的归娱乐,专业的归专业。我们的专家、教授在专业的音乐院校,为自己的专业学生上好专业课就足矣,犯不着对网络上的那些教学视频义愤填膺。”

陈勇说:“为了加强我们专业院校的专业性,我和上海音乐学院、中央音乐学院等倡议过,院校联合,搞一些专业交流、选拔、展演,等等。我们首先就在中央音乐学院搞了意大利歌曲、法国歌曲的比赛。2022年,为‘纪念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八十周年’,计划11所院校声乐系一起搞全国声乐比赛。另外,全国11所院校的教师资源可以共享,请过来,派过去。比如,我们的陕北民歌专业就可以派出去,到全国各院校交流演出。前几年,我们做得不错,去过新疆艺术学院交流。”

我就在西安音乐学院学术演奏厅观看过廖昌永率领的上海音乐学院声乐系师生的演出,当晚廖昌永“裸唱”(无伴奏)《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我还在西安音乐学院排练厅,在中国音乐学院和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师生的交流中,听过马秋华唱《天路》。我也在中央音乐学院聆听过和慧跟该院声乐系师生交流,并聆听她唱的《为艺术,为爱情》和《晴朗的一天》。

其实,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让沈湘预言准了,也是派出青年教师去“中央”“上海”、去美国、意大利进修留学,请名校的名专家来开大师班交流的结果。这样,西安音乐学院的声乐教学才能异军突起。

陈勇说:“我也参加过周小燕歌剧中心的活动,有长训的,也有利用假期短训的。他们会请一些国际顶级的专家前来讲学,有管声音的,有‘抠’语言的,有管音乐的。也会选拔年轻歌手出演角色,排一部歌剧。这就办出了行业的标准,专业的方向。我们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向周小燕先生学习,除了每年让教师出去开音乐会、演歌剧之外,系里每年也要自己排一部歌剧。几年下来,已排演了歌剧《江姐》《党的女儿》《小二黑结婚》《米脂婆姨绥德汉》《白鹿原》《魔笛》《费加罗婚礼》《女人心》《唐璜》等。通过这些舞台实践,提高我们教师和学生的水平。”

陈勇说:“为了提高我们的专业性,我们对拔尖人才设立了‘双导师制’。经过考核选出来的尖子学生,我们配备两名主课导师。比如,这个学生专门唱德语作品,就由擅长德国作品的教师来教。下一个阶段,学习唱意大利语作品,就跟擅长意大利作品的教师学。有的学民族演唱专业的,会放在‘美声’专业教师班里学习一段时间。”

陈勇特别强调说:“语言是歌曲的灵魂。我们和器乐怎么区别?不就是把语言融入音乐吗?如果没有歌词,仅有旋律,那歌唱艺术根本就不能独立出来。而天下的语言又千差万别,有极强的地域性,这就造就了不同民族、不同地域歌唱风格的独特性。所以,我们要求专业教师教出的学生语言风格一定要准确。这是一条重要的行业标准!唱意大利作品,意大利语就要地道,唱陕北民歌就要有浓浓的陕北方言味儿。”

我在陈勇的琴房观摩过他给即将参加“吉利声乐比赛”的学生上课,学生唱的是贝里尼的作品《怜悯我吧》。陈勇说:“你把歌词唱准了,这歌词就是‘剑’,一下就‘扎’进听众的心脏。没唱准,那就成了‘盾’,阻挡歌曲的灵魂进入听众的心。你唱的意大利歌剧咏叹调,词唱不清,意大利味儿从何谈起?”

想起2001年,我在清华大学举办意大利戏剧男高音费拉罗声乐大师班上认识了陈勇。我见他上课,总是问题最多。大师有时想进度快点,陈勇就故意唱不准词,好让费拉罗纠正。这时,他就用录音机将大师标准的意大利语发音全部录下来,回去反复练习。大师班短短的20多天,陈勇进步最快,意大利歌剧味儿,他能唱得很地道,关键是以前老大难的高音也解决了。在汇报音乐会上,他完美地唱了有High C的歌剧咏叹调《冰凉的小手》。陈勇当时跟我讲:“费拉罗的确是大师。表面上,他不给你讲唱高音的方法,但他‘抠’你的意大利语歌词,只要唱准了词,高音自然就出来了,神奇得很。”

大师班结束,我请陈勇到中央音乐学院我的音乐评论写作课上与同学们交流,他唱了歌剧《托斯卡》中的咏叹调《奇妙的和谐》等。他反复强调唱准歌词的重要性:“我们不仅要唱准意大利语语音,还要知道每个字的意思,光知道整句的大概意思是不够的。如,这首歌的最后一句词‘sei tu’,有人唱得特‘狠’,像‘我要杀了你’。其实这句词的意思是‘是你’,结合全曲理解就是‘我心里爱的是你’。知道了词的意思,你唱得自然就温柔了。”

作为声乐系主任,陈勇对教师专业性的要求,他自己首先做到了。他当系主任这12年,在中央歌剧院版法语歌剧《霍夫曼的故事》中出演主角,在意大语歌剧《茶花女》《图兰朵》《采珠人》《罗密欧与朱丽叶》,在国家大剧院原创歌剧《山村女教师》《赵氏孤儿》《冰山上的来客》中都出演了男主角。这些角色可都是大剧院公开招聘的,而且陈勇还没耽误自己的教学和行政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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