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科交叉融合趋势下哲学社会科学发展路径研究

2023-04-06 06:32周江洪
社会观察 2023年2期
关键词:社会科学交叉哲学

文/周江洪

哲学社会科学体系构建中学科交叉融合发展之必要性

(一)新时代的深刻变化呼唤哲学社会科学交叉融合发展

与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人类文明新形态相匹配的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亟待革新,为哲学社会科学的交叉融合发展提供了广阔的天地。广袤的待研究领域,一方面需要哲学社会科学将其作为新的研究对象予以观察和研究;另一方面,也促使我们反省哲学社会科学自身的发展路径。从其他国家的情况来看,强调文理融合以振兴人文社科,亦已成为各国的国家战略之一。

(二)学科边际融合与方法创新推动哲学社会科学发展

观察对象、工具方法变化带来的学科边际融合与方法创新对哲学社会科学发展的驱动作用明显。对当今的哲学社会科学来说,人类社会从原来的二元社会(人类+物理空间)逐渐发展成四元社会(人类+物理空间+智能机器+虚拟信息世界),呈现出人际世界虚拟化、物理世界数字化、智能机器泛在化、虚拟世界常态化、四元空间融合化的重要特征。在这一新的空间内,独立知识体系发展的同时,不同知识体系之间包容性特征越发明显,复杂性和整体性研究崛起,大融合的时代也随之来临,人文社科与自然科学交融互动的新知识体系将应运而生。

(三)哲学社会科学整体应对能力的相对弱化

社会问题的复杂化与哲学社会科学整体应对能力的相对弱化之间的矛盾也要求走交叉融合的创新之路。包括我国在内,许多国家的哲学社会科学受到削弱、文科自身难以应对社会本身发展的情况日益突出。哲学社会科学的问题,不仅反映在现有知识体系在解释世界方面面临瓶颈,更反映在作为知识变革和思想先导的作用发挥明显不够;近代以来建立在“西学”基础上的诸多概念体系,在阐释我国现代化道路中的诸多现象时更是面临叙事能力贫弱和知识体系不自主的问题。如何以中国实践为基础赋予概念新的含义,以及如何在实践基础上提炼新概念,已成为哲学社会科学发展中的重要难题之一。人文领域,也同样面临相对弱化问题。传承和“守城”是人文学科知识管理的主要方式,从事人文学科教学和科研工作的工作者必须让自己的知识管理从“守城式”变成“攻城式”,否则其应对能力的相对弱化是必然趋势。无论是发现知识体系中的盲点,还是推动“守城”与“攻城”的兼顾,交叉融合都构成了自主知识体系创新的重要路径之一。

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交叉融合发展现状及面临的障碍

(一)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交叉融合发展现状

推动学科交叉融合以促进哲学社会科学的发展,很早就已经成为我国学界的重要共识之一。20世纪80年代开始,我国学界就出现了关于学科交叉和交叉学科的系统专门研究,甚至出现了“交叉学科学”(跨学科学)的新学科,在交叉科学的界定和分类、产生机制、必要性、发展特点、方法研究等诸多基本问题上做出了有益的探索。不少高校和科研院所也专门成立了相关研究平台,涉及交叉学科的全国性学会也逐步建立。近年来如火如荼的新文科建设,亦多是立足于学科的交叉融合。教育部《面向2035高等学校哲学社会科学高质量发展行动计划》对推进学科交叉融合做出了专门设计,提出了系列具体举措。《国家“十四五”时期哲学社会科学发展规划》要求围绕解决经济社会发展中的前瞻性、综合性、复杂性问题,促进社会科学与自然科学交叉渗透和融合创新,建设一批哲学社会科学重点实验室。

(二)哲学社会科学学科交叉融合发展面临的障碍

第一,哲学社会科学自身属性决定了新领域开拓动能不足。以人文学科为例,人文知识本身具有弥散性和多元化特征,而且,其“心境”一旦形成,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种特定情绪会“晕开”并成为全局的心理气氛,笼罩住其他与心境产生原因本无关联的人事物,进而使得其知识转型和创新需要更大的成本,传承和“守城”因此也就固化为人文学科知识管理的主要方式。即使在社会科学领域,因我国学科发展历史积淀并不深厚,且社会发展跨越了诸多阶段,各国发展史上面临的问题在我国几乎都可以找到相应的现象。在传统学科建制方面,中国化的社会科学知识体系仍然处在不断构建的过程中,仍有大量的学科问题需要得到解决。而且,这些问题大多在传统学科范围内已有成熟的解决方法,社会科学领域的学者也习惯于用既有的学科方法和知识解决社会问题;而以新的方法、未熟稔的知识面对复杂性问题,反而会面临不少失败的风险。因此,无论是人文领域还是社科领域,通过交叉融合去推动知识体系革新和开拓新领域的动能并不充分。

第二,学科建制背景下知识体系的专业化和精细化,使得不同学科的概念、范畴、原理之间的可通约性变小。近代以来的学科分化及其建制为认识和改造客观世界提供了重要的方法,推动了各学科知识体系的快速发展。学科建制下的文科发展,出现了日益分化和细化的趋势。学科细分的这一趋势,虽然促进了精细化研究,但另一方面会形成固化的学科边界,会导致学科之间的隔阂日益加深,概念范畴共享变得越来越困难。即使在特定学科内部,这一现象也日益突出。当然,面对新的问题域,各个学科也并不是没有应对之策,但因应的方式多为争取设置独立的学科建制,包括设置一级学科或二级学科方向。不过,独立学科的设置虽然有助于因应某些问题域的某些部分,但却带来更大的可通约性问题。而且,随着对象视域的扩张和超级复杂化,容易导致学科建制背景下的精准认识的非精准化。每一学科均在自己“织就”的知识体系内运行,且伴随着学科知识体系的成熟固化和学科自信的逐步积累,学科的阐释能力同样会面临边际效应递减却不自知的状态。

第三,哲学社会科学在理工农医等学科领域场景应用及研究中的作用尚未得到重视。姑且不论一般科技哲学、科技伦理与生命伦理等应用伦理学领域,在理工农医等学科领域中,哲学社会科学提供的场域及其相关知识体系亦可以发挥重大作用。从本质上来说,无论是自然科学还是哲学社会科学,都需要面对人自身以及由人构成的社会、国家等,自然科学拟解决的诸多技术问题,同样是服务于人和社会的发展。但自然科学与哲学社会科学因学科属性、知识体系和话语体系的不同,其间的主动合作并不顺利,通常需要经过数年的磨合始能形成高效的科研攻关团队。无论是自然科学工作者的积极性主动性,还是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的积极性主动性,以及高校科研管理部门的主动性等,都有进一步加强之必要。

第四,新研究范式的僵化运用制约了哲学社会科学进一步交叉融合发展。近年来,哲学社会科学领域的交叉融合取得了长足的发展。但是,据不完全观察,有不少成果仅是以其他学科知识和方法来验证某一学科已成定论的公理等,对于现有学科的冲击力并不十分明显。实际上,在借鉴其他学科方法和知识时,既可能存在着学科知识和方法的误植,亦可能存在着为了交叉融合而“物理”融合的现象;或者干脆是基于考核指标之需要,为创新而创新地发表相关论文,其实际上只是以既定的模型和数据去验证旧有的学科观点和理论,只是在重复既有的结论、为既有结论作佐证,并没有带来知识体系上的本质创新。

第五,现有的学科、科研组织模式及教育评价体制机制制约了交叉融合的快速发展。在科研项目的组织方式上,虽然各科研管理部门日益强调跨学科课题团队的组成,但在具体的科研活动中,除了重大的整理编纂类项目,不少人文社科的项目仍然习惯于“个体化的学术活动”,尤其是需要理论探索和思想创新的科研项目,跨学科团队的组成并不常见。而且,即使组成了有效的跨学科团队,亦会面临评审专家的跨学科能力不足等难题。即使组成了相应的科研团队,通常在课题结束或取得相关科研成果后即告解散,缺乏稳定和持续的开拓能力。或者虽然设立了相关的科研平台,但亦面临议题可持续性、经费可持续性、团队成员学术兴趣迁移、组织体制僵化与问题域复杂多变的矛盾等诸多问题,具备持续活力的交叉融合研究平台并不多见,多数无法形成传统学科发展的积累创新效应。此外,虽然各高校都高度重视教育评价改革,但多偏重于破“五唯”,针对学科交叉融合发展的评价体系探索并不多见。而且,以同行评价为中心的研究成果评价机制也会面临交叉学科方向同行偏少、“小同行”精准对应难度颇高等诸多问题。

推动哲学社会科学领域交叉融合发展的若干路径

(一)强化传统优势学科,厚植学科交叉融合发展基础

只有高质量的优势学科和高水平的学术团队,才能在突破学科边界的基础上产出高水平的创新性成果。一方面,传统学科可以通过时间轴和空间轴两个基本维度重新审视学科发展趋势,以便传统学科向纵深发展。另一方面,学科建制内部的交叉融合以及跳出学科建制反观学科本身,也是传统优势学科发展的动力源之一。在学科建制中,通常会细分为二级学科,并以二级学科为基础设立对应的研究所组织开展二级学科建设。以二级学科为基础的研究所架构,一方面推进了学科知识体系的细化,另一方面也会带来各二级学科间可通约性的降低。推动二级学科间的交叉融合,既是传统学科创新性发展的重要切入点,同时也是逐步培育学科交叉融合的自觉性、保持学科开放性的重要规训方法之一。

(二)以有组织科研为抓手,分类施策推动交叉融合

第一,就某一特定问题层面的主题,以项目为抓手推动学科间交叉融合。在这一层面,鼓励哲学社会科学工作者开展自由探索或者依托传统的科研组织方式均可。此时,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自然科学基金项目以及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重点项目等项目组织方式是重要的支撑手段。其中,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重点项目是推动文理交叉融合的重要方法之一——无论是申报过程中的研讨交流,还是随后的项目实施过程,均有利于形成文理学者之间的团队合作和知识共享,对于推动实质性的交叉融合具有重要的撬动作用。

第二,以博士生培养为中心构筑学科交叉融合新机制。以博士生培养为中心构筑学科交叉融合,亦是一种非常有效的缓解学科间不可通约性的重要方式。以人文社科领域的导师为主导师、联合理工农医等其他学科领域的导师,“一生一方案”,针对特定学生设定独立的培养方案,共同培养交叉学科方向的博士生。这一个性化的定制培养,促使导师团队以博士生的培养为纽带推动学科间的交叉融合。以项目为纽带的交叉融合促进方式更注重学者间的自由联合和自由探索,而以博士生培养为纽带的交叉融合促进方式,不仅有助于“倒逼”导师团队相互沟通不同学科间的知识、话语体系,而且学生端的“发问”同样会“教学相长”,推动形成更为紧密的学科交叉融合问题意识和方向。

第三,构建会聚型交叉平台,推动传统学术组织体系形成迭代。在视域更为广阔且需持续关注和开拓的领域,以特定项目或特定学生培养为纽带促进学科交叉融合,其推动力有限,需要更为机制化的平台搭建。对此,传统的“院系所”组织模式划分了清晰的学科边界,构筑了过高的学科藩篱,已不能完全适应新技术革命的飞速发展。为此,高校以前瞻视角和超前思维推进学科交叉会聚是可能的方向之一。

第四,谨慎设置新的交叉学科,避免新的学科壁垒。在条件成熟时审慎地构建新的交叉学科,是推动哲学社会科学交叉融合发展的重要立足点。在领域导向型的有组织科研中,同样需要注意的是学科建制的韧性和基础性。只有存在坚实的学科基础,才有可能通过学科的交融来实现领域的突破;只有领域的突破不断成熟和体系化,才能构建出新的学科。若不能就领域问题实现体系化和知识化,就只是停留在“器用”的特定问题解决层面,无须也难以构建更为体系化和更具稳定性的学科建制。如果能用项目引导解决、学科会聚计划解决或搭建研究机构平台解决,或者是通过联合培养学生解决相应的学科交叉融合问题,就没有必要设置新的交叉学科,否则又会反过来形成新的学科壁垒。

(三)夯实“文科新基建”,推动科研范式创新

在交叉融合的背景下,进一步推动以图书馆为代表的文献、数据库为代表的“基建”逐步过渡到文献、数据库、高校智库、哲学社会科学实验室为代表的“文科新基建”。高校智库的特点是其在提供决策咨询的同时,完全有可能成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概念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的源泉和体系化建构的“工厂”。而布局哲学社会科学实验室、建设基础数据库和专题数据库、学科知识和信息咨询服务体系,是未来的重点发展方向之一。其中,哲学社会科学实验室,是研究范式转型的重要载体和标志性架构。由于哲学社会科学实验室是新的重大转型,更需要各层面决策者的魄力,需要有容忍失败的勇气和长期坚持的毅力。

(四)探索评价体系改革,优化学术生态

从本质上来说,哲学社会科学领域的发展,也是科研创新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而要实现科研创新,新型举国体制的构建是重要的途径,具体路径则是“市场起决定性作用”和“政府发挥更好作用”的结合,反映在哲学社会科学领域,就是鼓励自由探索和有组织科研的结合,而其最重要的基础保障就是构建良好的学术生态。在学术生态的构建上,应当形成有利于发现议题、设置议题的科研组织体系。在资源约束型的背景下,议题设定能力、议题组织方式的判断以及议题攻关组织力,是哲学社会科学交叉融合发展的重大挑战之一。对此,除了发挥传统的学术委员会或新设的交叉学部学术组织的功能以外,可结合人才强国战略,有意识地培养战略科学家和战略社会科学家,发挥其引领和组织作用,进而使得上述“分类施策”的有组织科研方式得以有效贯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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