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喜剧人上场:解构生活中的不完美

2023-04-23 06:47文胡不喜
时代邮刊 2023年6期
关键词:厂牌主理安生

文胡不喜

安生(中)和陈佩斯老师(右)在一起

Nikko

人们愿意为笑声付费,哪怕只有短短一个小时。带来欢乐的喜剧演员,也成为年轻人向往的职业。有人这样表达对脱口秀演员鸟鸟的憧憬:“看到她,就觉得我或许也可以做成点什么事。”

然而,真正入行的年轻喜剧演员们,方知这一切并没有那么酷。他们的生活和“人在美国,刚下飞机,年入百万”相距甚远,“月入三千块,没有五险一金”才是生活常态。

人生意外“脱轨”,只好“背叛”规划

车洪君成为脱口秀演员,缘于一次“脱轨”。在复旦大学学习行政管理的他,原本规划大三去咨询公司实习,再通过校招进入大公司,稳稳当当步入社会。

但2022年春季上海封控,他的实习泡汤,没了工作机会。这时,他偶然看到笑果文化发布的招聘信息,一个念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的脑海:不如去讲脱口秀?

他甚至没注意具体的招聘岗位,就跑回宿舍研究怎么写脱口秀,花了一个月,写出近两万字的稿子,投给笑果文化,结果石沉大海。“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招的不是脱口秀演员。”

虽然闹了乌龙,车洪君还是决定搏一搏,直接去北京寻找机会。他写了篇吐槽MBTI测试的稿子,参加开放麦,当晚“炸场”,这让俱乐部主理人注意到了他。他顺利签约了一家俱乐部,这在脱口秀演员中,算是“梦幻开局”。

然而,最后到手的微薄收入像是一盆凉水浇了下来。“新人演员的演出报酬一般是三五百元一场。”2022年11月,他收到不少演出邀约,但真正能顺利开演的只有少数几场。为了糊口,他还要接一些短视频编剧之类的工作。

车洪君说,绝大多数脱口秀演员都无法仅靠一家俱乐部的演出养活自己,因此,无论哪里有演出机会,他们都要积极争取。

这条职业发展之路,很像在游戏里打怪升级:打磨一个又一个5分钟的段子,攒到15分钟,可以开商演,攒到60分钟,可以试着办个人专场。车洪君已经攒了40分钟的段子。不过,他认为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底气,甚至觉得做全职脱口秀演员很可能被人嘲笑。

“有些人可能当面夸我,背地里没准会说‘他一点儿也不好笑’。反正有时候,我是这么吐槽自己的。”车洪君轻而易举地剖开自己,又满不在乎地合上,“喜剧就是承认世界的不完美,也承认人的不完美。”

尽管脱口秀演员的职业前景不明,但他没想过放弃:“我就像偶然捡到了一张船票,既然上了船,就好好看风景。”

宅在家时,他会点开几个“头部演员”的脱口秀视频,分析文本结构和表演技巧;他也会约几个聊得来的同行,一起打打游戏聊聊天,“聊着聊着,梗就出来了”。

对于车洪君来说,脱口秀演员这份职业的特别之处在于“拓宽了自身边界”。“以前,我没想过要站在舞台上,也没想过有人会为我鼓掌,脱口秀帮我实现了这些,也让我觉得未来是开阔的。”

喜剧是最包容失败的舞台

和洒脱的车洪君相比,历经失败的Nikko有些沮丧。“做喜剧,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乐。”Nikko是00后,当了大半年“喜剧练习生”,还是没有打磨出一个可以独立商演的成熟作品。

Nikko曾在播客公司工作,主要做娱乐采访,个人播客的播放数据也很不错,但她没能从中获得成就感。“我觉得文化产业挺虚幻的。虽然我在节目里说得天花乱坠,但所说的一些人生道理,我自己其实很难做到。”

去年年初,她靠着播客成绩进了一家创业公司做内容主管。《脱口秀大会》等喜剧竞演综艺热播后,她的老板想培养一批脱口秀演员,孵化类似的喜剧内容。这成了Nikko遇挫的开始,登台后,她感到了“脱口秀的孤独”。

在公司内部的稿件点评会上,她面对的是无穷无尽的负面反馈。Nikko说:“脱口秀需要天赋,表演者要有预判观众反应的能力,但我似乎没有这个能力。”

Nikko离开了公司,和朋友一起尝试即兴喜剧。和脱口秀不一样,即兴喜剧中,演员没有具体的剧本,需要根据现场观众的开场建议进行表演,这更考验演员的灵感、反应和配合。

“表演脱口秀像是站在悬崖边,你跳下去,不知道观众会不会用笑声接住你,但是即兴喜剧不一样,我的搭档们能够稳稳地接住我的表演。”Nikko在即兴喜剧中探索着新世界。

2022年里让Nikko感到快乐的事,是参加上海国际喜剧节新喜剧双人赛。她和搭挡在青旅改稿、排练到深夜,“完全沉浸在充满激情的创作中”。

另一个触动她的是即兴喜剧舞台对于失败的善意。“即兴喜剧需要演员和观众配合完成,有句话是‘99%的即兴喜剧都是失败的’,但是所有人,包括观众,都在朝着1%的成功努力。他们不想看到你失败,比如我们做猜谜游戏,如果很久没有猜到,台下的观众会为你着急,在你接近正确答案时拍手,小声提示。”

这种善意从舞台延伸到了生活。从公司辞职后,Nikko失去了稳定的收入来源,靠着和朋友表演即兴喜剧,一个月只有三千块左右的收入。看过她演出的一位姐姐听说这个情况,提出让她借住在自己家。“喜剧大概是最包容失败的地方,这里有掌声和鼓励。”

在二三线城市,松弛地“折腾”

“我就是要做喜剧!”安生喜欢表演,读大学时就参加了学校所有的表演类社团,毕业后北漂做群演。他喜欢喜剧,就报名了各种喜剧表演课程。

2020年,他和朋友一起创立了北京市井喜剧,没经验,没渠道,没观众,也没放弃。“2021年,我跟着陈佩斯老师学习。他说,在这个行业能熬过冬天的都饿不死。我被这句话激励了。”

后来,安生跟着未婚妻来到无锡,创办了兔耶喜剧这个厂牌。喜剧厂牌主理人,听上去风光,但其中酸甜苦辣只有安生自己知道。“无锡的喜剧厂牌里,只有我们是以新喜剧为主,尤其是即兴喜剧,目前国内没多少人了解,演员也只有几百个人,比大熊猫还稀缺。”品牌认知度低、演员少,是二三线城市喜剧厂牌共同的难题。

为了提高知名度,安生办了很多公益性演出,跑各地的文化节、艺术节,参加这些活动不仅赚不到钱,还需要自己贴差旅费。“这是值得的,多交流学习,才能更好地成长。”

2022年下半年,安生带着演员在无锡举办首场演出。为了保证演出效果,他们演出前每天都在训练。之后,安生带着演员参加开放麦,每周末举办商业演出,票价99元,一般能卖出六七十张。“这对起步阶段的俱乐部来说算是不错的成绩了。”

目前,兔耶喜剧只能做到基本维持收支平衡。安生表示,比起收入,他更重视培养演员。他说:“培养新演员,让更多人了解新的喜剧形式,才是关键。”

幸运的是,下沉到二三线城市并非坏事。“在北京,剧场得留给大俱乐部,但是到了无锡,TooYe城市森林部落的老板找到我,他正好缺少喜剧内容,我们一拍即合。老板还出资帮我们搭建小剧场,这样我们就节省了一大笔场地开支。”

安生觉得,如今25岁的他只能算是“失败者”,即便是成为喜剧厂牌主理人,他每月的演出费也仅有五六千元。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什么,朋友圈里,他大大方方晒自己的二手车:“才花了一万块钱,性价比之王!”

喜剧人们用真实的体验解构生活,也给疲于奔命的年轻观众一个紧急出口。“大声笑吧,没关系,在这里,不会有人瞧不起你。”漫才表演开始前,安生这样对观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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