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印迹

刘军政

回家看看

很不喜欢洋节，但母亲节例外，由此还有点感谢发起这节日的美国人！

2017年的母亲节，妻老早就提醒我回家请父母吃个饭，我欣然同意。

早晨下了点小雨，雨过天晴，空气清明，没有毒辣的太阳，很是凉爽。

驱车回家，妻打电话给父亲，让妈别准备午饭，并给我解释是想让妈歇歇。她知道我最喜歡吃妈做的饭，特别是这个季节的浆水面。

每次我回家，妈总是预先和好面，揉得光光的，擀得薄薄的，切得宽宽的。浆水是提前焙辣子炝好了的，蒜是门前园子里现挖的，在那传承了几代的石头蒜窝子里捣碎；菜是门前园子里现拔的，有绿闪闪的菠菜和韭菜。值得一提的是门前那园子，领空是父亲的，种了些梨树、杏树、核桃树；领地是母亲的，那可丰富了，一年四季啥都种，自己吃不了，就让乡党吃，我每次回家都推辞不掉大包小袋的时蔬。为此父亲时常埋怨母亲的领地影响了他的领空呢。母亲习惯不用碗盛浆水面，而是用小盆，少捞些面，多浇些浆水，再放油泼辣子蒜末和韭菜，那个菜香味厚，是烙在心里的味道哟。

父亲今年整八十，走路明显开始迟缓。母亲也七十五了，老是腿疼，走不了长路，还晕车特别严重，但就是不晕儿子的车。拉父母到近处的将军山古镇散散心，顺便吃些喜欢的，不比过去吃桌餐油腻更好？

来到古镇，绿树成荫，曲径通幽，凉风习习，流水潺潺，妻搀扶母亲慢慢走着，母亲赞叹的同时，不停地说这得花多少钱。

陪父母走走歇歇，看看转转，小吃一条街上，这尝一点那吃一些，荞面饸饹、臭豆腐、豆腐脑、肉夹馍、凉粉、羊肉串、雪梨汁……不知不觉就吃不动了，饱了。吃过的和没吃过的，连不好意思吃的怪味臭豆腐也尝一下，过把瘾，让父母着实年轻了一回。父亲吃大羊肉串时，一游客很是羡慕地说：能吃肉，好好。那是对父母身体硬朗的赞许。

游毕回城的路上，妻突然眼含泪花，那定是又想起故去的岳母了。那时工作很忙，记得是农历六月十二日，妻嫂打电话说，岳母拄着拐杖在院门前大石头晒太阳时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因第二天就是妻娘家古会，我们都会去的，所以让嫂子带岳母去镇上医院看病。谁曾料到，一会儿竟传来噩耗：岳母走了。惊惧中怀着十二分的不相信赶赴过去，岳母确实离我们而去了。她拄着拐杖坐在院前石头上盼望子女的样子，化为我们心底永远的雕塑。

妻在娘家姊妹六个中排行第五，比较受父母疼爱。岳父母身体不好时，她总是接他们到县上看病，姊妹们共同照看。这次岳母的突发病故，成为妻无法抹去的心病，她常常深深自责，会有无数个假设，假设怎么就怎么，如果这样就咋样，没完没了，继而就是岳母在县上家里住的次数少了，住的天数也不多，陪逛街太少，买的汽车也没坐过等。我赶紧宽慰，说了许多她对老人的好，回娘家勤，给他们买的衣服穿不完，常给零花钱等，妻不再说话了。

汽车急驰着，能听到在路上摩擦的声音，初夏的杨花还在飘飞，弥漫着缕缕相思。迎面扑来的是道旁错落有致的行道树，充满无限生机。

许久，妻悠悠自语道，还是常回家看看吧！

豆芽菜的故事

疫情居家，看到群里朋友晒的豆芽照片，也突发奇想，自己也在家生豆芽试试吧，一来可以解决当下疫情期间生活所需，自给自足，少给政府添麻烦，还可让小孙女体验植物生长的奥秘。这算是社会实践吧，同时也重拾儿时记忆，是一种追念。

借着依稀的记忆，我将黄豆泡好，盛到淘菜的不锈钢盆中，覆上浸湿的新毛巾，没想到第二天竟然发了芽。每天加水淘洗，再放入盆中，此后一天天便长出了豆芽。

看到小豆芽一天一天地长长，小孙女高兴得不得了，每天早晨醒来，第一件事便会跑去看豆芽长得咋样了，还会闹着要用手去抓，我只好每天给她一根让她玩。

小孙女欢天喜地的模样，不禁勾起我儿时关于豆芽菜的记忆。

那是在我十二、三岁的时候，母亲常在冬天将家里从牙缝中省出的黄豆生成豆芽，想着法卖掉。那时的冬天少有蔬菜，豆芽相对平时好卖点。卖得的钱补贴家用，买些油盐酱醋。

生豆芽很有讲究，用瓦盆瓦瓮最好，因为很透气。记得母亲将泡好的黄豆放进瓦瓮中，上面覆盖稻草，再洒上水保湿，瓦瓮最下面有个小孔，多余的水可以流出。每两天淘洗一遍，漂掉豆皮。五六天后，那豆芽就齐齐地长出来，生得又胖又嫩，白生生的，最后用小簸箕将豆芽皮轻轻地簸出去，豆芽更是干干净净，很是馋人。但我们几个孩子只能一饱眼福，却无缘口福，从来没有吃过。

距我家十余里有个国营惠安化工厂，是个军工企业，那地方工人多，生活条件好，菜好卖！母亲总是不怕路途遥远，步行到那去卖菜。有一次星期日，天下着大雪，母亲天不明就起身，用两个大担笼装满豆芽，盖上湿笼布，两个胳膊分别提一个，再用土布单子把担笼系绑住，挎在左右肩膀上就出了门。我帮着母亲，两人踏着冰雪，高一脚低一脚地赶路。风，刮在脸上像刀割；雪，打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天麻麻亮时，赶到厂福利区，穿行在几个街巷中。母亲高亢的叫卖声，很有韵律感，但当时那声音却让我羞愧难当，见到同龄的工人娃更是觉得矮人半截。好不容易等到卖完豆芽，母亲两手已冻得通红，我的双脚也麻木得没有了知觉。但看到辛苦卖得的几块钱，我便忘记了寒冷，问母亲要上几毛钱，这下买个作业本不用愁了。

“爷爷，爷爷，我还要！”小孙女的叫声，让我回到现实。看着她那稚气的模样，不由感叹：社会变了，生活好了，现在的娃娃幸福多了！

由于钢盆不透气，加之自己技术也差，生的豆芽跟母亲的那是无法比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尽管不很理想，但中午做的豆芽拌菠菜，确实比外面买的豆芽好吃多了！

劳动，让我们享用了成果，也收获了满满的幸福！

行在深秋的路上

行在深秋的路上，暖暖的阳光轻柔地洒在宽阔的路面，公路笔直地通向了远方。路边的花草树木，整齐如同列装的军阵，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透过树枝偶然可见一圈圈如晕的光环，似梦若幻。姹紫嫣红的树叶，点缀出了秋天美丽的容颜。

银杏树伸直躯干，努力地擁抱白云蓝天，叶子在太阳的辉映下通透出喜人的亮黄，一片落叶随风旋转飘下，轻盈如舞，是给予大地最美的奉献。红叶李已泛深红，透出一脸的经历与风霜，蕴含一身的沉稳与安祥。低矮的树丛中，间或伸出一枝红艳的月季花，骄傲着自己的美貌与娇艳，在群芳摇落时兀自挺起饱满的胸膛，红红的脸蛋在微风中摇曳着自信，于秋的季节里宣扬着不屈的高昂。许许多多不知名的树木，或黄或红，或浅或淡，色彩无限，更像是一幅生动精美的秋日油彩画卷。

行在深秋的路上，经历硕果累累的繁华后，季节变得更加的坦荡成熟。此时路边，庄户人家庭院的柿树格外惹眼，虬枝伸展，挂满了灯笼一样红红的果实，成了秋日最后的美艳。几只喜鹊飞上飞下，喳喳地叫个不停，乐得人们心花怒放。道路两旁的庄稼已经收获，一望无际的田地因着犁铧深耕，裸露出肌肤，静静地仰卧。秋高气爽，原野愈加空旷。不远处的终南山，逶迤而雄壮，恰如一道天然的屏障，增添出奇峰旷野的田园美景。

行在深秋的路上，身边有急驰而过的汽车，是一种匆忙；也有骑在三轮车上的老夫妇拉着里短家长，是一种悠闲。这些赶路的步行人和荷锄耕耘的农人，或急或缓，各奔各目标，各有各心境。但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自然，让人觉得心情格外舒坦。

行在深秋的路上，树木见证了四季的故事，从春天的嫩芽绿叶、桃李芬芳，到夏日的满目葱绿、苍翠如盖，再到秋天的姹紫嫣红、缤纷如彩，甚至到了冬天，寒风呼啸、白雪皑皑，树梢挂上一片冰清玉洁的世界。这路，见证了四季的轮转、岁月的悠悠、世间的沧桑。

行在深秋的路上，我的人生也进入了秋的季节，没有了豆蔻梢头、青春烂漫、生机勃勃如春的少年时代，走过了阳光灿烂、气壮如虹、激情澎湃如夏的青年时期，如今走进了中年沉醉静美、色彩斑斓、收获成果的秋天。光阴沉淀成平淡，一切的事便已释然，一切的面对变得坦然，也便有了心的恬然，沉静如秋，绚丽如秋，不急不躁，却又柔情满满，丰富如愿。慢下匆忙的脚步，细细咀嚼人生的味道，真正地拥有内心，活出本我的光彩。

行在深秋的路上，且放开胸怀，将过往的是是非非搁浅，将追逐的功名利禄淡忘，将肩头忙碌的尘埃与风霜掸落，将曾经的爱恨情仇抛于身后，轻拾岁月匆匆的落叶纷纷，慢捻时光流逝的花开花落，珍藏绚烂美丽的红叶书签，在年轮的秋天里，沐浴晴和阳光，品味人间烟火，慢慢前行，让人生如秋充实无怨、沉静斑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