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心沥血的传奇将军

2023-05-30 08:18黄进琪
党史纵览 2023年3期
关键词:女护士子弹战友

黄进琪

在军委空军大院西区一个宁静的小院里,住着一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人,他就是身经百战、九死一生的老红军王定烈将军。

2014年,笔者曾拜访了王定烈老将军。面前的老将军鹤发童颜、身板硬朗,步履稳健。交谈中,王老将军给笔者讲述了他在红军时期几次大难不死的传奇经历。

排万难斗病魔 永不掉队

1936年7月,王定烈所在的红四方面军第五军,作为右纵队准备再次沿着前一年走过的路线,经卓克基、马塘、黑水、芦花、毛儿盖过草地,向包座、腊子口、哈达铺、岷县方向前进。

从毛儿盖出发时,18岁的王定烈手里拄了一根拐棍,还扛了20多根四五尺长的细木棍。他对笔者说:“在草地上行走,就像走在充满水的海绵上,脚下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稍有不慎,就有陷入泥潭的危险。红军队伍一边探路一边走,每走一步,都要先用拐棍这儿戳一下,那儿捅一下,找到一块能够落脚的地方后再迈出下一步。隔上一段距离,我就要插上一根木棍做路标,给后边的部队指路。红军队伍一字长蛇阵的队伍,前面怎么走,后面就怎么跟。”

进入草地第三天,王定烈突发急性胃炎,痛得他浑身大汗。他一面捂着肚子,一面拖着沉重的脚步前进。他知道,一旦掉队,要么倒下起不来,要么会被追兵杀戮。王定烈突然想起在四川老家时母亲给父亲和哥哥治病的土办法。于是,他坐在草地上,从软帽上取下别着的针,模仿着母亲当时的办法,把胸口处的皮挑破,将一根线绳般粗的筋挑出来,咬牙使劲挤出紫黑色的血。按母亲的法子,当时要用点烟袋杆里的烟油涂抹在渗血处止痛。可草地上去哪找烟油啊!王定烈只能强忍剧痛前进。可祸不单行,不久,他又发起高烧,两天两夜不省人事。

王定烈不无感慨地说:“大概命中注定我不会尸陈荒野吧!”一场大雨使部队在原地滞留了两天,也给了王定烈休养的时间。团参谋长、马夫小马等同志虽已极度疲劳,仍整日整夜地悉心照料他,把仅有的一点粮食——“糌粑”都让给他吃。他们点起一堆火,架着王定烈靠近火苗。王定烈感觉皮肤被火苗烤得生疼,但出了一身大汗,又感到浑身轻松。病情稍稍好转,王定烈便拖着马尾巴,又走上茫茫征途。

中子弹挨马刀 大难不死

1937年3月14日,敌人以数旅之众,对石窝山的西路军余部形成了半月形包围。王定烈和他的战友们从坍塌的工事里跳出来,投掷石头和手榴弹狙击敌人。地形十分有利,可惜就是缺少弹药,每支步枪里只有四五发子弹,手榴弹不到人手1枚,就连石头块也要到几十米之外去搬。上午10时,敌人突然占领右翼前沿阵地,七八个敌骑兵挥着马刀冲上来,离王定烈只有十来米。一个敌人拨马冲过来,举起闪着冷光的马刀,朝着他的头顶斜劈下来。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个战友调转枪口将敌人击落马下。但刚避开刀却没有躲过枪,一颗7.9毫米的步枪子弹从王定烈左后腰穿进去,打穿左肾,之后向上,卡在脊梁骨上。他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这颗子弹横在脊梁上,压迫着脊椎神经,使王定烈直不起腰来,给行动造成了极大的麻烦。他带着这颗子弹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才得以取出来。老将军一直将这颗不寻常的子弹珍藏在身边。

王定烈苏醒过来时,已是下半夜了。牺牲的战友横七竖八地倒在山坡上。他在沾满战友鲜血的山坡上爬着,悲痛欲绝,真想大哭一场。

王定烈在尸体堆里又遇见两名负伤的战士,3人抱头痛哭一场,决心爬也要爬到陕北去。第二天,3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出2里多路,终于来到一间独屋。原以为有人家可以找点吃的,避避风寒,进门一看,里面却是二三十名红军伤员挤躺在一起。他们走进去,也和其他伤员挤在一起,晕晕忽忽地睡着了。

“蒙眬间,我被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惊醒,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从窗户里伸进来的机枪便嘎嘎地响了,满屋子的人立即被扫倒一片。紧接着闯进来的马匪(马家军)手举马刀一阵疯狂乱砍。”王定烈边说边比划着手势,“只觉眼前刀光一闪,我的头被猛击一下,一下子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这一回,王定烈头、臂、手4处中刀,伤痕累累。

眼前这位九死一生的将军身上的伤疤,让人看了不由得心里发颤;耳根上部的一条刀痕深及半个脑门:左右手各有一道伤深及骨的刀疤。所幸当时王定烈戴的那顶棉帽上有一个铁片做的耳朵眼,恰好挡了一下锋利的马刀,这才保住了脑袋。手上的刀疤,只是在遭到刀击的一瞬间,他本能地护住头部而被砍伤的。

王定烈再次苏醒时,双眼已被浓血糊住了。他用尽力气,抬起受伤的手臂,抹掉眼睛上的浓血,然后一个一个去摇身边的同志。结果,除了他,再也没有一个战友活下来。

斥叛徒挺直腰 英雄本色

天色已近黄昏,忽然外面传来脚步声。王定烈以为是搜山的敌人来了,赶忙佯装死去。进来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农民,他被满屋的屠杀场面吓呆了。“老乡!”王定烈喊了一声。这人吓得转身就跑,大概是以为遇到鬼了。过了一会儿,才又转了回来。

王定烈对他说:“我是红军,你不要害怕。”

“我知道红军是好人。”这人给王定烈包了包伤口,掏出一块饼,又找了根棍子递过来,指着一条小路战战兢兢地说,“你快走吧,马家军还会回来的,他们见了红军就杀,真造孽啊!”

王定烈不愿连累老乡,便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沿着小路走了……

两天后的晚上,他刚下到河滩,便听到疾驰的马蹄声,来不及隐蔽,就被几十道手电光照住了。“跪下,跪下!”王定烈心想:枪毙老子就够了,还要老子跪下,没门!匪徒连着拖了几次,王定烈挣扎着死活不下跪。匪徒着急了,连踢带骂,“哗啦”一声子弹上了膛。不远处,突然有声音传来:“不要开枪,要活的,要活的……”

在接下来六七天里,王定烈与100多名被俘西路军战士一起被关在甘肃省甘州(今张掖市)一个骡马店的院子里。天气渐渐变暖,几乎每天都有死亡的战友被抬出去埋掉。王定烈身上的刀枪伤口四处化脓,腐烂发臭,生了许多白花花的蛆虫,浑身的蚤子成了堆,稍稍挪动一下,就两眼直冒金星,耳朵轰鸣。

“一天,来了一位身材修长的女护士,她仔细地为我一点一点地擦洗伤口。当擦到腰杆上时,她‘啊呀!尖叫一声,捂着嘴转身飞似的跑了。原来,伤口处生的蛆已结成了团,扑拉拉地直往下掉。过了一会儿,女护士又转回来了,她流着泪用纱布将一团团的白蛆从伤口处拨下来,把腐臭的烂脓一点一点地用盐水洗干净,整整用去了一大堆纱布。”王定烈说到这里,心里十分激动,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

王定烈后来才知道,这名女护士是天主教堂的,是由中共地下组织派来专门照顾重伤病员的。女护士天天来换药,王定烈的伤口也渐渐好转。这时,叛徒郭锡金(红十五师原师长)企图劝降王定烈。王定烈知道郭锡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干脆捂住耳朵不听。

横在腰脊上的那颗子弹,卡得王定烈始终直不起腰杆,在叛徒面前只能弓着背。这让王定烈十分恼火。他想挺起腰杆,可是几次都未成功,还疼得出了一身虚汗。

王定烈这个硬汉子,总觉得“在叛徒面前挺不直腰杆算啥玩意儿!”为此,他牙一咬,心一横,硬是用力一挺,结果疼得当场栽倒在地。没想到这一挺,反而挺出了“奇迹”,那颗横在脊梁骨处的弹头,被顺了过来和脊梁骨平行,这如同动了一次手术。

从此以后,王定烈的腰杆子直起来了!

之后,王定烈和1000多名被俘战友在党中央的严正交涉下被释放了。他们于1937年9月排着长队,步行回到梦寐以求的延安,奔向烽火连天的抗日战场。(题圖为晚年的王定烈)

(责任编辑:章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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