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我没有去得那些不属于我的名和利

2023-07-07 01:52张明萌
南方人物周刊 2023年17期

张明萌

图/《 乘风2023》 节目组提供

过去,围绕在朱珠身上最多的词是“美”,她连续多年入选美国电影评论网站TC Candler公布的“全球100张最美面孔”名单。这是她打入大众的底气,从另一个角度讲,这个奖项也可能成为不明就里的人云亦云。所以见到朱珠的首要好奇成了:她到底有多美。

见到她时,她还是素颜,抱歉地告诉我她脸有些肿。前一晚《乘风2023》节目录制结束后,她和助理聊天到半夜1点多,肚子饿了,起身吃了碗泡面。

朱珠眉骨明显,眼睛大,鼻子高挺,嘴唇厚实,笑起来有梨涡,脸部线条流畅。上妆前,五官相安无事,共同构筑了一副和谐的面容。化妆时,偏倚任何一方,就能转换风格。这张脸便出现了往各种面向延展的可能。

在公众面前露面时,朱珠的美常与“艳”、“风情”一同出现。有人从她脸上看到了威胁,有人看到了暧昧与矜持,有人看到了不可言说的故事……总之,都在看到她的实力之前。

朱珠生于一个军人家庭,父亲在上世纪80年代经商。她三岁开始学钢琴,小学学奥数,喜欢航空模型和英语。大学期间兼职模特,做过时尚杂志的撰稿人。2005年,她被美国知名设计院校帕森斯设计学院录取,差不多同时,她参加MTV VJ大赛拿到北京赛区冠军,获得了加入MTV国际中文频道的机会,她选择了做主持人。

她曾签约经纪公司CAA(旗下艺人有汤姆·克鲁斯、汤姆·汉克斯、梅丽尔·斯特里普等),她的电影处女作是与刘德华、巩俐合作的《我知女人心》,参演了好莱坞科幻片《云图》、及刘玉玲主演的动作片《铁拳》……

朱珠说自己“一步一个脚印,非常努力和辛苦地在耕耘”。这些脚印让不少谣言难以立足,也让她的美成为众多优点之一而非唯一。

2016年,朱珠参与一档综艺节目《非凡搭档》,就在我采访的前一天,这档节目被翻出来,她因此上了微博热搜。节目中,她与搭档陈楚河相处不算融洽,竞技成绩一度不理想。但她在镜头前很少抱怨,总在努力,换了搭档成功拿到第一。观众由此感知到她性格中的重要特质:内核稳定。对此朱珠解释:我其实很崩溃,只是在人前忍住了。

因机缘巧合换了经纪约后,朱珠将工作重心放在了国内。她出演了《叛逆者》《精英律师》《乔家的儿女》等剧集,《精英律师》中的栗娜一角为她打开了新的局面。栗娜是主角罗槟的秘书,顶着大波浪、穿着修身连衣裙、扭着腰在律师楼里走来走去。她情商高,会说话,聪明温柔,善解人意也咄咄逼人,家世曲折,成为剧中极受瞩目的女性角色。她把栗娜的风情演绎得过于出挑,一度被认为是本色出演,以至于在日后多个采访中她都强调:“我生活里和栗娜真的很不一样。”

新冠疫情三年,朱珠人生进度拖得飞快,她结婚生女,成为妻子和母亲。她享受新的身份,以前她虽然常在世界各地旅行,但心里不见得有多敞开;现在身子常在家里,心却比从前自由。

2023年5月,她出现在《乘风2023》中。节目播出至第三次公演,她收获了比想象中更多的好评。她能完成歌曲《problem》的唱跳舞台,能与歌手A-Lin合唱且不拖后腿,多个镜头聚焦下,她呈现出的姿态比单一的“美”更有力量。

朱珠出道18年,在主持、音乐、戏剧的路上都深深浅浅走了一段。一些选择看似随意,但冥冥之中将她带到了今天。她说:“我的潜意识里有一个舵,它在我内心深处、在我头脑的最后面,让我有一个方向。”

你以为你比我强吗?我就告诉你你错了——对话朱珠

人:人物周刊 朱:朱珠

我欠自己一个真实的表达

人:你之前上的综艺《非凡搭档》又上热搜,你在节目里表现得很稳定。

朱:我在人前是没有崩溃的,但是回去晚上一个人的时候,我觉得很委屈,也会哭,我当时想过不再比赛了。大家都劝我,既然来了就要坚持。

我觉得你们都说我不行,我就要证明给你们看。我比你们都强。你以为你比我强吗?我就告诉你你错了。

人:所以你在《乘风2023》里呈现出的那种拼搏状态其实不是你的常态?

朱:我来之前没有看过这个节目,但是来了之后大家都为了舞台很拼,为了队友也很拼。所以我也更加拼了。而且既然来了,我想为自己留下好的舞台,不想让自己留遗憾。

人:为什么要来?

朱:我喜欢唱跳,我想在舞台上唱跳。我小时候很想当歌手,但是我唱不好。音乐在我心中是一件非常神圣的事情,我对自己做音乐的要求非常高,当我的发声位置、乐理和创作能力,比起我平时喜欢的音乐人差很多的时候,我可能只能做一个录音棚歌手,但我不想这样,所以没有再继续往下走。我还是希望能有现场表演的机会,也希望自己有这样的能力。

我知道节目的曝光度很大,上了会让更多的人看到真实的我是什么样的。大家对我有各种各样的猜测、各种各样的说法,我自己也会刷到,基本上说的都不对。大家给我的标签是风情万种也好,最美面孔也好,名媛也好,很少有人知道我真实是什么样的,我欠自己一个真实的表达。

人:欠自己的表达一定要表达在公众面前吗?

朱:为什么不呢?为什么一定被人误解呢?我出道18年了,我演了很多的戏,做了很多的事情,我也是一步一个脚印,非常努力和辛苦地在耕耘。但大家觉得我是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很多事情很容易。我希望能够让大家看到真实的我。

人:关于你家庭部分的传言是真实的吗?

朱:关于我爷爷是真实的。他的title、经历都是真实的。我爸是一个企业家,他80年代下海创业,这些都没有问题。但是我爸也有起起落落。他就是一个辛辛苦苦勤勤懇恳的时代大潮中的一个很努力的企业家,有自己的理想,有赤子之心。我家没有几十亿资产。

但那是他的事情,我不想让家里人牵扯到我的工作里,被人评说。我没有主动去说过这些事情,我没有用过家里的关系或者钱去参与到我的演艺事业。我到今天为止的所有的成绩都是我一步一个脚印努力出来的。

我的家人都很低调,但当艺人是件很高调的事情,所以我基本上只有作品出来时才会做宣传,平时不太会。演戏、唱歌、跳舞是我喜欢的事情,我也没有去得那些不属于我的名和利。

2019

2021

2023

人:成為母亲后,你的人生有很大的改变吗?

朱:非常大。最直观的感觉是荷尔蒙,完全从女孩子的状态变成了一个女人,也回不去一个女孩的状态了。同时感觉有家庭了,心里面有根了。反而更自由了。

以前是脚是自由的,但是心有一个枷锁。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虽然脚步上有牵绊,但心自由。我已经是一个被爱的人,我也有我无条件去爱的女儿、老公和家庭。人最终渴望的还是爱与被爱,当我获得这个,我就不再去寻找了。

人:你以前是一直在寻找吗?这种找到需要通过婚姻确认吗?

朱:不一定。不是说我因为婚姻而自由了,而是因为有了爱。没有婚姻,可能我也没有孩子。当了妈妈之后,我才真正体会到无条件的爱是什么意思。

我以前觉得我知道,但是我其实根本不知道,直到我有了孩子,才会有真正的爱与被爱的感觉,才会真正知道是什么驱使我去爱。而不是谈到爱与被爱的时候,我想要得到别人的爱,所以我才去爱他。我为他付出是为了让我自己快乐。以前是这种状态的。现在是我的付出不需要得到回报,她快乐我就快乐。

我的潜意识里有一个舵

人:你对艺术产生兴趣是什么时候?

朱:我从小就喜欢画画,小时候美术馆有什么展览我都会去,我妈带我去看过毕加索的展览。我爸喜欢古董,小时候跟着他逛潘家园、琉璃厂。艺术我从小在接触。到了自己研究和收藏是2000年之后,我有一些朋友开了画廊,我去参观,有一些当代艺术触动我,我开始买,越买就越想了解。

人:你觉得当代艺术吸引你的地方是什么?

朱:当代艺术传递着一种反叛精神,批判现实或者是反传统,它的个性和表达方式吸引我。不是一定要反对谁,而是坚持自我。奥斯卡颁奖礼上,奉俊昊导演说过一句话:“the most personal is the most creative.”最属于自我的东西是最有创造力的东西。在截然不同的表达中,可以找到人性的共性,自我与自我彼此触动,形成张力,成了击中我的点。

人:你最近买的一幅你比较钟爱的作品,它这种张力的显现是怎么样的?

朱:我之前说过很多次,是翠西·艾敏(Tracey Emin)的一幅作品,用霓虹灯做的“Its a crime to live with the person you dont love(跟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一种犯罪)”。这个作品是一个很反叛的表达。她做的霓虹灯可能别人觉得这叫艺术吗?我也能做。

但是她的霓虹灯给我一种璀璨的绝望感,还有孤独,甚至有血书的感觉,写一句她的心里话,这句话不是鸡汤,是只属于自我的当下最深刻的感受。

人:你提到坚持自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你出道以来做主持人、唱歌、演戏,到现在参加综艺等等,这些其实都是你自主的选择。在不同阶段你如何做决定?

朱:对,没有人干预我。至于做决定,我觉得是当下的境遇,有了一个什么机会我要去做,就这样慢慢转移了轨道,既是顺其自然的,但又是……我认为我的潜意识里有一个舵,它在我内心深处、在我头脑的最后面,让我大概有一个方向,我的脑子不知道的,但潜意识知道,所以我才会说这不去、那不去,这个去、那个去,才会有选择。

但是我确实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我就要去这里,而是在具体的真实发生的实践中、不断选择中,慢慢选出了我的路径。就是所谓的顺其自然,顺势而为,它有势,我在顺它,也可以顺别的,但我就顺着这个,听我后面的舵指引的方向感就走下来了。

我相信相信本身。相信其实不需要理由,就是leap of faith,就是要跳越过不相信的鸿沟。不是说你要证明你是谁,我才去相信你,而是我选择相信,我就去相信,我觉得这是一个信者与不信者之间的最大的差别。

相信是一种无穷的力量,也许大家说我的内核稳定正是来自于这股力量。

人:你顺势而为的时候,会对即将要做的事情有野心吗?比如说你做演员,你会想说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演员?

朱:我有野心,我要做这件事就一定要把它做好。我既需要自己的认可,也需要大众的认可,需要得到业内的认可。我会去看微博、豆瓣上的反馈,键盘侠的话我不是那么在意,但对主流观众我在意。

我自己的角色,我喜欢《叛逆者》的蓝心洁和《乔家的儿女》的马素芹。我以前有一些小的电影作品我也蛮喜欢的,像有一部戏叫《五彩缤纷》,讲一个失读症的妈妈。还有《梅朵与月光》,讲中东一个战地记者到藏区去支教,经历一段爱情故事。

《五彩缤纷》是我比较早期的作品,在表演上我有很多不足,但在那个时候,那个状态的我在那样的环境下完成了那样一部作品,我是认可自己的。

人:你在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完成演员的专业培训?

朱:我不是科班出身,每次有作品的时候,我去训练自己。早期我在国外拍电影,自己花钱请表演老师帮忙分析剧本、角色,帮我把每一句台词、每一场戏研究透,我在这个过程中学了很多东西。我短期地在李·斯特拉斯伯格戏剧学院培训过一段时间,当然学得不是那么深入。在每一部戏当中跟导演、跟对手演员交流,消化,也帮助我很多。

这些积累都是我的表演学校,更重要的是我在认真生活,在认真体会我的人生,在认真地做一个人该做的事情,这些东西对我的表演也都是给养。

我觉得(我的表演)还可以更好。基本功方面,我对现在的自己是满意的,但是在角色的塑造上,我还没有做到真正地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像丹尼尔·戴-刘易斯,他就可以演谁变成谁。

我演一个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我必须得很像她,但如果我塑造一个虚拟的人物,我可以保留我自己的部分,但是在这个里面我也有不一样的变化,比如说蓝心洁和马素芹完全不一样,栗娜和赵姬完全不一样。

人:栗娜有多大程度上跟你自己重合?

朱:没有特别多。大家都以为我是栗娜,我真的不是。我不是每天都风情万种,大波浪、花裙子,我完全不是。但是那个角色我放了很多自己进去,她可以是八面玲珑、有点世俗的,但是我放掉了一些东西,我加入了很多我对她的情感和待人接物的一些处理方式,比如对每个人的态度,让喜欢她的人变多了。

人:你期待一个能有更大发挥的角色吗?

朱:期待。我想演电影,电视剧没有时间去塑造一个深刻的角色,一天要拍十几场戏的时候,怎么去把每一场戏的情绪都做到足够?我想要有足够的时间跟空间去表达一个角色,我很想在电影当中去尝试。不需要是主角,只要角色有我发挥的空间我就愿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