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内心的困惑

读书时代，我对自己最大的认知是“我什么也不知道”，这个结论让我沮丧。为了避免自己总是一头雾水，也避免他人看出我的无知，我不得不谦卑地、恭敬地，到人群中，到书籍里，去寻找问题的答案。结果答案没找到，却有了意外收获。

当年我呈现在众亲戚面前的表象居然是：成绩好、努力、上进。我拼命解释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像听不见一样，又说我谦虚。我只好闭嘴，没想到这也能成为他们继续夸的理由——文静啊！

现在想想，逢年过节，大约老表们最痛恨的就是我了。一到吃饭时候，老姨老舅们就开始各自面向自己的娃，吃一口菜，数落一句话：你怎么不能学学人家？将来考个好大学，有个好工作，不好吗？老表们吃一口菜，向我翻一个白眼。那种幽怨的电波，总像闪电一样击中我。

十几年过去了，我依然一无所知，老表们却各有了自己的天地。

大我五个月的表姐，自己摸索凉皮制作技术。在十里长的小吃街，排队买她凉皮的队伍有五里长。她从春天站到夏天，从秋天站到冬天，小腿站得粗壮、发肿，但她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说，一份凉皮里，白的浆面、绿的黄瓜丝、乳黄的面筋、浓郁的芝麻酱、鲜红的辣椒油，就是她的四季和一切，远胜过眼前的烟雨朦胧、夏雨滂沱、落叶缤纷、冬雪坠琼。当然表姐是说不出后面那些词語的，那是我眺望到的她心中的风景。

小我八岁的表妹，出生三天时还被我捏过小肉脸。现在那肉肉不在了，化成了柔和、平顺的面部线条。她是适合读书的。在我毕业之后，她是被夸得最多的一个。由于种种因素，她高中毕业后并没走入象牙塔，之后结婚、生子，成为一家网店的老板娘。这才是她故事的开端。婆家农耕之外兼做蜜蜂防护网，很小众的项目，销量并不大。表妹接手后，一边拓宽线下市场，一边探寻线上销售路径。结果你们一定猜到了。三年之后，家人已经不再依靠土地，全部加入防护网的制作、打包、运转中。那三年的筹谋，艰辛自不必说，但表妹的脸总是平静的、柔和的。

前面说过，因为无知，所以我喜欢刨根问底，尤其身处教育行业，我就更想知道，卖凉皮、开网店，从业者不计其数，表姐和表妹究竟是怎么成为各自行业里的优异者的？而她们给我的回答竟惊人的一致：摸索门道比赚钱更快乐。

看着她们眼里闪着的光，我突然想到学习这回事。

我们往往太过强调学习的功利性结果——要考好高中，要考好大学，要考硕考博，而常常忽视了感受过程的快乐，探索未知的快乐。那种发自内心的诸如“噢，原来是这样的”的惊呼，能支撑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的畅快吆喝。哪怕过程是痛苦的，有所经历便是收获。而且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们究竟为什么要一直这么努力地学习？难道只是为了将来考一个好学校、有份好工作？不，不是的，那只是生命附加的奖赏。

现在请你看向自己的内心——那里如海洋一样深邃且湛蓝，如天空一般高远且辽阔，那里有所有关于生命的价值、意义以及生存困境的言说；学习，就是为了抵达所有关于内心的困惑。而如你所知，在学习这条路上，越往前走，你遇到的关于生命的言说、关于未知的探索，会越根本、越深刻，会越能启发你对内心世界、对万物存在的真相的触摸。这个过程的美妙，无与伦比，惊心动魄。

我学习，我快乐！当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因此你也可以顺便在过年时，让你妈快乐！

（作者系珠海市广东实验中学金湾学校附属初中语文教师）

别人的语文老师

穆艳芳，珠海市广东实验中学金湾学校附属初中语文老师、语文科组长，珠海市金湾区中学语文学科中心教研组成员，广东省初中语文学科教研基地（珠海）骨干成员，珠海市语文学科深度研修营副组长。曾获珠海市课堂教学展示比赛一等奖、珠海市师德征文比赛一等奖等，课例在2019年广东省“一师一优课、一课一名师”活动中获评省级“优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