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登上了华盛顿山

2024-03-26 11:29义海
环球人文地理 2024年2期
关键词:石堆罗山白山

义海

华盛顿山是新罕布什尔州北部白山地区“总统山脉”的一座山峰。整个总统山脉中,除了华盛顿山,还包括门罗山(1637米)、亚当斯山(1766米)、杰弗逊山(1741米)等,而华盛顿山是最高的一座,1917米。这些山虽然都是以18、19世纪的美国总统命名,但在渊源上跟他们毫无关系。

这次去美国之前,因为日程上有一站是在白山地区,所以我潜意识深处已经起意要去“看一看”这座最高的山峰。在国内时,我还把美国诗人罗杰寄给我的一本写华盛顿山的山顶生活的书读了一遍。这本书的作者品达是一个“梭罗迷”,多年来一直在追寻梭罗当年的足迹,走了很多梭罗走过的路。或许是因为梭罗曾经登上过华盛顿山,品达在这座山的山顶气象台里工作了很多年,并写成了这本《山顶上的生活》。作为一个“梭罗迷”,加之品达的这本书吊起了我的胃口,几个朋友说去爬华盛顿山,我便毫不犹豫地说“一起去”。“五人小组”之外同行的罗杰和琳达都是75岁的年纪了,他们决定乘小火车到山顶上去体验一下地球上最坏的天气。

在山脚下把车停好后,我们便去游客中心询问上山的路径。得知有两条上山的路径,一条较容易(5英里左右),一条较难(4英里左右)。我们便去找那条较容易的路径,可是那条路径有一段被水淹了,只好去找那条较难的。

较难的这条上山的路径其实先得登上门罗山,然后再从门罗山的山顶斜着去华盛顿山,两座山是挨着的,也就是说,走这条路径实际上就是登了两座山。

跟大多数的山路一样,我们走的这条路径在山脚乃至到半山腰阶段并不很陡峭,虽然路上怪石嶙峋,把脚底板扎得生疼。我们一路上有说有笑,欣赏着秋色中的红叶,听旁边的清泉汩汩地流过浅滩,流过千万年来被磨去棱角的巨石,在落差较大的地方化作山间洁白的瀑布,与各种彩色的树叶构成一幅幅斑斓的画面。白山是冰川时代的杰作,一路上我们欣赏着“冰砍石头”留下的鬼斧神工之作,而常年绵延的雨水、浓雾更是把石缝间的泥土浸泡得十分饱和;抓起一把泥土,一挤就能挤出水来。潮湿的环境也为各种苔藓提供了温床,有的地方竟能长出几厘米厚,有的苔藓居然是色彩斑斓的,像松软的地毯铺在路边。

这显然不像登山,更像郊游。的确,如果一直走这样坡度不大的山路,走三天也到不了山顶。然而,山就是山,山就是要和大海分道扬镳,山就是要你气喘吁吁,两腿打颤。果然,到了半山腰,山势越来越陡峭,从原先的15度、30度不斷地提升到45度、60度。走到山间开阔处,可以平视、眺望远处的山岭,这才觉得自己已经到了高处。我这才想起,我是个恐高的人。可是,山并不因为我恐高而停止上升。走了两个多小时,越来越接近门罗山的顶峰,这时的山势也越发险峻起来。山从地面升起,似乎是一个长跑的过程,起初是慢跑、中速跑,但接近山顶时,似乎是要冲刺了:60度甚至75度的陡坡不断出现,没有台阶,没有抓手,巨石上只有一些皱褶可以踩脚。想到自己已经离海平面越来越远,恐高的心理就越是强烈。同伴用双脚走,而我在最陡峭的地方只能手脚并用,像只附着在石壁上的蜥蜴,一只穿着红色风衣的蜥蜴。

请原谅我这个平原的儿子,最后两段峭壁我实在没有勇气攀爬。可是,往上是未知的绝望,往下是已知的恐惧。我只好用手抓住峭壁一侧的灌木,一点一点地向前挪移。这不是爬山,简直是攀岩。我发现,人在险峻的位置能用手抓住坚实的东西,会在心理上产生一种踏实感。当同伴拉住我的手直立着冲上最后一段陡坡,我更感到手和手之间有一种心理上的能量在传递。

就这样,我冲上了门罗山的山顶,用近三个小时的时间成功克服了1637米的海拔。

然而,在登上门罗山的山顶的那一瞬间,我们仿佛进入到另一个世界:林线戛然结束,山顶上没有任何植物,狂风驱赶着浓雾、冷雨,击打着怪异的青色巨石,我们仿佛来到了“天上的地狱”。其实,在冲顶门罗山的时候,我们就遇到了三个往下走的登山者:他们放弃了登顶华盛顿山,说太冷了,受不了。

门罗山的山顶上的确是冷得不行,我们从秋天一下子进入凛冬。可是,大家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因为刚才那段山路如果倒过来走,会更加艰难。我只好服从。从门罗山到华盛顿山之间的一段山路,地势相对较平,两山之间有一个湖,它有一个很美的名字“云中湖”,因为它在海拔一千五百米以上,且常年被云雾笼罩。“云中湖”旁边有一个客栈,因为天气恶劣已经关闭。透过云雾,能看到云中湖依稀的模样。

离开“云中湖”我戴上了绒帽子和羊皮手套,把背包里衣服全部穿上。大家稍作休整、补给后,一起向华盛顿山的主峰进发。登上门罗山的山顶后,我们已经克服了一千六百多米的海拔,所以现在我们还有三百多米的海拔需要克服,但路标显示还需走1.6英里(约2.6公里)的实际路程。华盛顿山是典型的圆锥体,通向山顶的路虽然并不像门罗山那么陡峭,但山坡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乱石,简直没有路,需从乱石中可以踩脚的地方艰难地行走。随着海拔渐高,山上的天气越发恶劣,一会儿雨,一会儿冰雹,而浓雾更是最危险的敌人。视觉的阻隔,更增加了心理上的不确定性。在能见度只有30米左右的高海拔且几乎没有路标的地方,我们只能在没有尽头的乱石里辨识前人用石头堆成的“垒石堆”艰难前行,它们成了我们登顶的唯一路标。走到一处“垒石堆”后,我们得透过浓雾去寻找下一处“垒石堆”;很多登山者就是因为迷失了方向而死于低温症。所以,在前面探路的人过一会儿须停下来招呼一下后面的人,待后面的人在雾中现出身影再继续向前。可是,我们走了还不到0.2英里,迷雾中一块黄色的警示牌映入我们的眼帘,那上面写着:

不要向前!前方区域有全美最恶劣的天气。很多人甚至在夏天被冻死。如果天气不好,即刻返回。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我忽然想起,品达在他的书中写过华盛顿山有个绰号“最恶劣天气之家”。

天气越来越冷。狂风大作,刚才的冰雹变换成了雪花,打在脸上有如针扎。迷雾重重,怪石处处,似乎没有尽头。那些石头大多数都在一米大小,极不规则,胡乱地嵌在地上,每走一步,都得仔细寻找下一步落脚的地方。石头上似乎覆盖这一层绿苔,但用手去触摸,它又是坚硬的,像是钙化了的苔。石头,石头,全是铜绿色的石头,没有一点点泥土。周遭是一个被云雾笼罩的怪异的世界,除了雾中隐隐约约的“垒石堆”,毫无人类活动过的痕迹,我们似乎是来到这里的第一批人类。呈现出的似乎就是但丁《神曲》里的炼狱的高山版。怪石丛生,阴风阵阵。怪石迎着风的一面,已经积了很多的雪,由于风力太大,这些雪又被风“雕”出了奇异的冰花。

每向上冲击一次,都希望能看到山顶的模样,虽然我们并不知道山顶长啥样。为了保持体能,能吃的都吃掉了,能喝的都喝光了。尽管我多年来坚持跑一万米的习惯,但连续几个小时的攀爬,肌肉负荷也已经到了极限而失去了弹性。

终于,在冲上最后一段乱石中的台阶后,在飞舞的雪花和迷雾中,我仿佛看到了一处建筑物的轮廓,旁边还有一座铁塔,海市蜃楼般虚幻。没错,这一定是山顶上的气象台。它们真美啊!它们是人间的标志!看到它们我仿佛是海上的漂流者看到了海岸。

从上午十点半到下午十点半,经过约5个小时的攀爬,我们终于登上了华盛顿山的峰顶:一个10月中旬时节的冰天雪地的世界。山顶上的游客中心里,挤满了瑟瑟发抖的人群,他们大多数都是乘小火车上来体验“坏天气”的。考虑到下山再走5个小时我们会在严寒和风雪中迷路,五人小组决定乘最后一班小火车下山,确保平安地回到“人间”。

事后查阅相关资料,我才知道,因为白山地区的这些山峰以气候恶劣而臭名昭著,所以很多登山者认为这里是训练登山家的天堂。很多攀登珠穆朗玛峰的人,都曾在这里进行过专业训练,以体验高山的恶劣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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