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俊杰
去年夏天,我们到日本仙台访问,在“仙台市鲁迅显彰会”事务局长村上先生陪同下,特地拜谒了鲁迅纪念碑,那时的情景至今还深刻地留在我的记忆里。
从一九○四年九月到一九○六年三月,鲁迅先生曾经在日本仙台医学专科学校学习。这是鲁迅战斗生涯中不寻常的一段历程,鲁迅在一九二六年十月写的《藤野先生》中回顾与描写了这段生活。鲁迅用这篇文章,塑造了纪念中日人民友谊的丰碑。日本人民也没有忘记鲁迅,他们用各种方式来纪念伟大的鲁迅,除了完好地保留了鲁迅学习和生活过的遗址,还特地建造了一座纪念碑,作为永恒的纪念。这是又一座纪念中日人民友谊的丰碑。
在仙台建纪念碑的决议是一九五九年八月通过的。一九六○年开始动工兴建,一九六一年四月落成揭幕。纪念碑的建立,是广大日本人民表示日中友好的生动体现。
鲁迅纪念碑座落在宫城县市立博物馆旁的青叶山麓,碑用宫城县稻井出产的黑色玄昌石制成,高四点五米,宽二米,重十吨。正面上半部有直径一米的圆形浮雕,是取自鲁迅逝世前十月八日在上海青年会参观时所摄像片,由日本著名雕刻家精心制成;碑的下半部横塑着郭沫若同志手书的“鲁迅之碑”的行书字;再下面刻有宋体字的碑文。碑文扼要地叙述了鲁迅居留仙台的情形和仙台人民对他的怀念。碑文说:
“中国的文豪鲁迅,从一九○四年秋到一九○六年春在仙台医学专门学校(东北大学医学部的前身)学过医学,他痛心于祖国的危机,以拯救民族灵魂为急务,而志向于文学。仙台就是他走向转折的地方。从此他写出了许多作品和评论,为中国新文学带来曙光。我们敬仰鲁迅的人们,为了纪念他青年留学时期,建设这纪念碑,深愿永远地传达他伟大的精神。”
纪念碑参考了中国汉代古碑的式样,雄伟庄严。纪念碑周围灌木葱茏,鲁迅生前喜爱的桂花树,散发着浓郁的芳香。许广平同志一九六一年参加纪念碑揭幕典礼时亲手种的松树,周海婴同志访问日本时种的腊梅,都已生长成材,枝叶繁茂,象征着中日两国人民的友谊根深叶茂,长青不败。“深愿永远地传达他伟大的精神”是建造纪念碑的宗旨,也表达了日本朋友怀念鲁迅的深厚感情。
鲁迅先生学习过的仙台医学专科学校,现在是东北大学,当年的校舍大部分不存在,都已经新建了,但鲁迅看幻灯片的那个教室和藤野严九郎先生解剖人体的研究室还存在。研究室是一座简单的木屋,而那个梯形教室也比较简朴。我们在参观这个教室时,陪同的日本朋友说,鲁迅当年看过的幻灯片有一部分至今还保存着,但那部激起鲁迅愤怒的关于日俄战争的影片没有了。鲁迅学习过的教室,至今还被完好地保留着,作为一种纪念。
在仙台,我们还参观了鲁迅的旧居。在《藤野先生》一文中,鲁迅写道:“我先是住在监狱旁边的一个客店里的,初冬已经颇冷,蚊子却还多,后来用被盖了全身,用衣服包了头脸,只留两个鼻孔出气。……饭食也不坏。但一位先生却以为这客店也包办囚人的饭食,我住在那里不相宜,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说。我虽然觉得客店兼办囚人的饭食和我不相干,然而好意难却,也只得别寻相宜的住处了。于是搬到别一家,离监狱也很远,可惜每天总要喝难以下咽的芋梗汤。”由此看来,鲁迅先生在仙台至少住过两个地方。关于鲁迅的住处,日本的鲁迅研究者也有不同的意见。山田野理夫一九六一年发表的《鲁迅在日本的二三遗迹》中说:“鲁迅的住处在仙台市片平町五十二番地,房主原为佐藤喜东治,现在是垣久实先生的府宅,中间虽多少经过一些改建,但鲁迅曾住过的二楼那间十叠大的房间,仍然保持着原来的面貌。”(参见一九六一年五月三十日《光明日报》)但日本精神医疗中心理事长兼脑研究所所长柘植秀臣不同意山田野理夫的意见,他发表了两篇文章,认为,“鲁迅住的佐藤家的房子,在大正七、八年(一九一八到一九一九年)时拆毁了,在那个地方盖了现在的两层楼房。……这所被误认的二层楼房屋是后来佐藤老人建造的,而老人从被毁坏了的旧屋迁入那里的,这正是被误传的原因吧!”柘植秀臣的岳父安积弥六郎和鲁迅在仙台是邻居,一九一六年五月安积逝世,拍有葬礼照片,正好将鲁迅旧居照入,成为纠正误认的鲁迅旧居的贵重资料,柘植秀臣将此照片送郭沫若同志。我们到仙台参观鲁迅的旧居,是在一个现在叫“瑞凤殿”的地方,宅院门口树着一块一米多高的黑色石碑,上面刻着郭沫若同志书写的“鲁迅故居
一九三一年增田涉离开上海回国时,鲁迅写给他的赠别诗:“扶桑正是秋光好,枫叶如丹照嫩寒。却折垂杨送归客,心随东棹忆华年。”这里表现了鲁迅对日本美丽风光的回忆和对日本人民的友好感情。时间过去了几十年,中日两国在经历了长期曲折之后,现在重归于好。鲁迅与藤野先生之间建立起来的人民友谊之花,越开越鲜艳。两国人民之间树立的友谊的丰碑,必将更加牢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