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成名之前……

1983-01-01 09:01陈颂声
青年文摘·上半月 1983年5期
关键词:译稿坦途骷髅

陈颂声

提起鲁迅、郭沫若、茅盾、巴金、郁达夫等著名作家,许多爱好文学的青年,不仅对他们十分熟悉,而且都是钦佩不已的。确实,他们为繁荣我国现代文学作出的贡献,堪称卓著非凡,在世界文坛上,亦占有一席重要的位置。

但是,他们的道路可不是象某些人想象的那样,是笔直的坦途。1921年年初,郁达夫做了一篇题为《银灰色的死》的小说,特地从日本寄回国内,投给《时事新报》的副刊《学灯》,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了,作品不见世面,连只字回音也没有,如火如焚的心情,那是可想而知的。郁达夫自幼熟读中国古典诗文和戏曲作品,他才思敏捷,早就有“九岁题诗四座惊”的美名,十多岁便在家乡的报纸上发表诗作。他写《银灰色的死》时,已身在日本,学识更是突飞猛进。不过,此时的郁达夫毕竟还是东京帝国大学政治经济学部的一个默默无闻的留学生,所以投稿一百天而毫无动静,并不算是一件怪事。后来,郭沫若却曾对此感慨系之地说过:“鼎鼎大名的郁达夫先生在未出名时也受过这样的冷遇,这是富有教育意义的一段逸事。”

郭沫若同郁达夫一样,从小即受到古典文学的熏陶和旧学的严格训练。一次,老师别出心裁,用“昨日偷桃钻狗洞,不知是谁?”为上联,要学生做对,郭沫若稍加思索便冲口而出:“他年攀桂步蟾宫,必定有我!”对得如此工整,天衣无缝,严师也不得不点头赞许。郭沫若最早写的诗,现在见得到的,是他十二岁时写的五律《邨居即景》:

闲居无所事,散步宅前田。屋角炊烟起,山腰浓雾眠。

牧童横竹笛,邨媪卖花钿。野鸟相呼急,双双浴水边。

朴实无华的田园风光尽遣笔端,浓郁的生活气息跃然纸上,读来使人感到兴味无穷。可是,这位才学出类拔萃的文学巨匠刚刚涉足文坛的当儿,他的景况同郁达夫并没有多大差异。他最早写的小说《骷髅》,亦是留学日本时的产品,那篇“采用着欧洲式的小说体裁”写成的富有异国情调的作品,在形式上无疑是一次可喜的探索,可是它的命运较之《银灰色的死》更不幸,因为《银灰色的死》到底并没有“死”,后来还是刊登了;《骷髅》却被打了回头,最后由作者亲手把它付之一炬,“火葬”了。到郭沫若的诗歌《死的诱惑》等先后发表的时候,已经是五四运动之后的事了。他说,当看到自己笔写的文字“第一次成了铅字,真是有说不出来的陶醉”,激动的心情简直难以形容。

鲁迅在成名之前,作品受到冷冻处理,出版遭到书贾盘剥。鲁迅在东京的时候,曾把一部书稿寄返国内卖给书店,全书六万多字,但书商却用欺骗手段少给他一万字的稿酬。对世人的真面目逐渐有所了解的鲁迅,倒有巧妙的对策,当时他不事张扬,耐心地静候了一年,书出版了,赶快买来一本,仔细地核计一番,然后有根有据地去信诘问,终于追回了一笔对靠官费生活的留学生来说是十分可观的款子。鲁迅又曾将俄国阿·托尔斯泰的一部著名历史小说,从英文译本重译过来,名为《劲草》。谁会料到,这部十多万字的译稿,其遭遇竟比《银灰色的死》和《骷髅》都更曲折。开始寄给一个书店,答复是已经有了同书的另一译稿,叫做《不测之威》,当然不予采用;转交另一书店,不久亦退了回来;后来听说某报纸可以连载,于是立即送去,易名《银公爵》。这一送,有如泥牛人海,耗费了一番心血的稿本自此之后就无影无踪了。

鲁迅、郁达夫和郭沫若都先后离开我们了,以上只不过是他们在漫长的道路上走过的一小段路程,但这一小段路程,已经可以说明:通往顶峰的路不会是笔直的坦途,要到达彼岸也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

(摘自花城出版社《随笔》)

(插图:孙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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