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适“差点”当上大总统

何　光

胡适是中国最著名的自由主义者，他做梦都想着中国有一天能够实行欧美式的民主政治。1948年初，似乎这样的机会终于来了。因为蒋介石宣布要结束“训政”，实行“宪政”了。说是要于3月29日召集行宪国民大会，选举总统、副总统，组织新政府。这不，北平行辕主任李宗仁都出来竞选副总统了。这一消息在报上披露后，胡适十分兴奋，于1月11日写信给李宗仁，抄录了自己从前做的《中国公学运动会歌》第一章，进行鼓励。歌词是：

健儿们，大家上前！

只一人第一，

要个个争先！

胜固可喜，败也欣然。

健儿们，大家向前！他在信中说：“此中‘只一人第一，要个个争先，此意出于《新约·保罗遗札》。第一虽只有一个，还得要大家加入赛跑，那个第一才是第一。我极佩先生此举，故写此短信，表示敬佩，并表示赞成。”李宗仁得到胡适的鼓励，也复信劝他加入赛跑，“参加大总统的竞选”，声称“以学问声望论，先生不但应当仁不让，而且义不容辞”。

胡适虽然做了几年国民党政府驻美大使，但毕竟还是一介书生，如何能与那些国民党巨头去争总统席位?这一点胡适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因此，他尽管鼓励李宗仁争先，自己却并不打算身体力行。15日，他对记者说：“我从没有作竞选总统的打算和考虑。”并承认“总统应由政党的代表产生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蒋介石竟也出面要他来任总统之位。

1948年3月29日，国民大会开幕，蒋介石明确表示准备请胡适出任总统，自己出任行政院长。3月30日下午3时，王世杰向胡适传达了蒋介石的意见。蒋介石此举使胡适颇受感动，据胡适日记记载：“蒋公意欲宣布他自己不竞选总统，而提我为总统候选人。他自己愿做行政院长。我承认这是一个很聪明、很伟大的见解，可以一新国内外的耳目。我也承认蒋公是很诚恳的。他说：‘请适之先生拿出勇气来。”。有蒋介石举荐撑腰，不愁当不上总统，但胡适左思右想，还是勇气不足。31日晚上8点1刻，王世杰来讨回信，胡适颇有些扭捏地答复说：“第一，请他考虑更适当的人选。第二，如有困难，如有阻力，请他立即取消。他对我完全没有诺言的责任。”但到4月1日，胡适又动摇了，告诉王世杰，他还是决定不干。

4月3日夜，蒋介石亲自找胡适谈话，胡适终于相信蒋介石确是出自真心，决心答应蒋介石的要求。第二天，胡适告诉胡颂平说：“昨天夜里，蒋先生约我到他的官邸谈了很久。他将于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全体会议里提名我为总统候选人。”蒋介石明白地告诉他说，所以选他来做总统，是因为1946年制定的宪法规定，“国家最高的行政实权在行政院，而他这个人不能做没有实权的总统，所以愿将总统让给我，他自己当行政院长。”作为中国自由主义鼻祖的胡适，未必不知道这种私相授受的作法与民主政治大相径庭，但能有个总统做，他也多少有些满足了。毕竟这也算是个第一回。至于这能有什么作用，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因此，胡适也很诚恳地表示：“让蒋先生决定吧。我这个人，可以当皇帝，但不能当宰相”，“可以当无为的总统，不能当有为的行政院长”。有蒋介石亲口许诺，胡适这个总统的座位眼看就要坐上了。

谁想道，蒋介石其实并非真想把总统的座位让出去。4月4日，国民党举行临时中央执行委员会全体会议，讨论总统、副总统人选问题，由蒋介石亲自主持。蒋介石一上来就讲当选总统应具有的几个条件，无非是什么富有民主精神，深悉我国历史、文化及民族传统等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接着他建议：“吾人可提一具有此种条件之党外人士出任总统候选人，并支持其当选。”很明显，蒋介石在这里指的是胡适。但是，中委们，除了吴稚晖和罗家伦赞成蒋介石的意见之外，都吵吵嚷嚷地仍坚持必须由蒋介石来做总统候选人。

蒋介石本人当然了解做总铳的好处。中国到底是一个农业社位无异。但是，宪法已经颁布，蒋也不便即行修宪。因此，必须有个折中的办法。在5日的国民党中常会上，蒋介石的心腹张群明确告诉与会的中常委：“并不是总裁不愿意当总统，而是依据宪法规定，总统是一位虚位元首，所以他不愿处于有职无权的地位。如果常会能想出一个补救办法，规定在特定期间，赋予总统以紧急处置的权力，他还是要当总统的。”

要赋予总统紧急处置权，自然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天这个问题就在国民党中常会上解决了。蒋介石这时自然也就不需要胡适来做总统候选人了。

5日当天，蒋介石就把王世杰找去说，他的计划是无法实现了。一因党内同志不赞成，二因如他拒为总统候选人，必有别人出来竞选总统，将来的结果必定很坏。王世杰随即把蒋介石的意思转告给了胡适。8日晚，蒋介石又约胡适到自己的官邸吃饭，向胡适表示歉意。胡适还是诚惶诚恐地表示理解，甚至恭维道：“党的最高干部敢反对总裁的主张，这是好现状，不是坏现状。”真不知道胡适这里讲的是真心话，还是违心话。

胡适与他的总统机遇就这样擦肩而过了。不过，这对胡适的声望也许还算得上是一件不幸中的万幸。因为，他的好友傅斯年已经提醒过他：“借重先生，全为大粪堆上插一朵花。”